【花狸猫】乡土散文：二月二，丢墙根

元宵节的影子还不远处，“2月2日”的脚步已经匆匆逼近。

在家乡所在的豫东农村，比起春节的隆重和元宵节的华丽，“二月二”这个节日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禁忌和习俗，连“二月二，剃龙头”似乎也是近些年才发扬光大的。在童年的记忆中，二月二除了吃煎饼之外，唯一能记起的习俗就是傍晚时分的“丢墙根”了。

先说吃煎饼。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人们还没从“三年困难”的余波中喘过气来，虽然过年的餐桌上也有鸡鱼肉蛋的佳肴，但大都是为了待客的，自家人吃的，也就比平时多了一些残汤剩菜而已。过了“破五”客人来完了，置办的年货也基本告罄，即使还留有一些丸子油条之类的尾货，也已在元宵节那天一扫而光。所以，二月二既没有了春节的余荫可乘，大多数家庭也没有经济能力重新购买鸡鱼肉蛋之类的奢侈食品，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吃顿煎饼了。

本地的煎饼大都是用绿豆芽掺上面粉煎制而成，那时绿豆芽便宜，三、两毛钱就能买一馍筐子。实在买不起绿豆芽的家庭，用萝卜丝也能替代，只是年后的萝卜早已发芽变糠，失去水分的萝卜丝嚼起来就如同破抹布那样难以下咽。摊煎饼一般都是头天下午买好绿豆芽，第二天早上加面粉、葱花、五香粉调成糊状，摊在锅里用油煎到两面金黄即可。虽然摊煎饼的工艺并不复杂，却很考验主妇的厨艺：煎饼摊得薄了煎熟后豆芽容易脱水，吃起来口感很差还塞牙；摊得过厚，外边煎糊了里边还不熟，吃起来有豆腥味不说，严重的还会引起呕吐、拉肚子。记得有位同学就是因为吃多了没煎熟的煎饼，正上课时裤裆里一声闷响，顺着裤腿活生生现场演绎了一出“黄河之水天上来”。所以，煎饼要摊得不薄不厚，火候掌握得不大不小，慢工细活，外酥里脆，出锅后香气扑鼻，吃起来“咔咔”有声。几张煎饼配一碗稀粥，啧啧，决不辜负元宵节后那半个月的期盼！

再说“丢墙根”。

二月二“丢墙根”，是为了防止蝎子、蜈蚣、老鼠、长虫（本地对蛇的称呼）之类的害虫对人们造成的伤害。那时虽然日子穷，但自然环境好，夏天睡在院子里的地上，常常有蝎子、蜈蚣、老鼠、长虫和人来个亲密接触。所以，睡梦中被蝎子、蜈蚣之类的害虫蜇伤的事情常常发生。记得我七八岁那年夏天，夜里躺在院中地上的苇蓆上，睡梦中右腿膝盖的内侧突然火烧似地疼了一下，睡意朦胧中双腿一夹，左腿也紧跟着一阵剧疼，连忙用手去抓，手指随之也遭受重重一击。痛苦的叫声惊醒了身边的妈妈，等点上煤油灯四处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回头再看我，见双腿和右手已经肿胀得像个发面馒头。妈妈先让我尿泡尿洗了一下，天明去找医生，医生看后说被蝎子蜇了，抹了点红药水。一个星期后才渐渐不疼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敢睡在外边。

“丢墙根”所用的物料是砸碎了的破碗片拌上草木灰，用盆子盛了端在手里，顺着家中的房子、院墙的墙根丢出一条灰线，边丢嘴里边说“丢、丢、丢瓦子，蝎子蜈蚣断爪子，丢、丢、丢墙根，长虫老鼠断子孙”。寓意非常明了：蝎子、蜈蚣爪子断了不能爬行，能不能活命不说，至少失去了祸害人的本领；长虫、老鼠断子绝孙了，人们再也不用投鼠忌器，杯弓蛇影了。只是效果堪忧，要不然就不会年复一年地“丢”，年复一年地有人被蜇伤了。

不知是出于对蛇鼠一窝的愤恨还是对这种活动的好奇，丢墙根的活儿往往都是孩子们干的。物料备好后不等大人吩咐，就狗抢屎似的争先恐后地顺着这些害虫们爱出没的墙根儿一路丢去，虽然活不重，但弯腰撅屁股的一路丢下来，脑门上也会微微浸出汗来，不经意间用手一抹，本就不干净的脸立即就变成了个花狸猫。也有风险，稍不留意，抓灰的那只手就会被锋利的碗片划破了，看着渐渐浸出的鲜血，大人们会说：“看看、看看，蝎子、蜈蚣的爪子还没断哩，自家的爪子就先断了。”面对大人的指责，孩子往往一声不吭地把沾满灰尘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吮，然后吐出一口黑红的血水说：“不疼。”任由那血继续流着，撅屁股弯腰继续丢。丢完了，天也就黑透了，第二天早早起床，想看看那些断了爪子的蝎子、蜈蚣，结果往往令人失望。

伴随着农耕文明的进步和科学技术的创新，化肥、农药逐渐成了农民种地必不可少的生产资料，粮食产量越来越高，而土地里的活物却越来越少。如今，儿时让人谈虎色变的蝎子、蜈蚣早已绝迹，就连成了保护动物的长虫、赖蛤蟆也踪迹难觅，二月二丢墙根的习俗也从现代人的生活中销声匿迹，唯一留下的，就是对那些习俗的回忆了。眼看着二月二越来越近，有时候突发奇想，是不是哪天再备些碗片、草木灰，玩一把“老夫聊发少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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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阅：高蕊

简评：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习俗，我们通过作者的笔端又了解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二月二”过法。这就是文字的魅力吧，把遥远的大家聚集在一起体验彼此的生活乐趣。

终审：严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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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军，男，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人。本科学历。当过工人、记者、编辑，有多篇文学作品发表并获奖。现为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作家。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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