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钱仁丰从广州回云南,8日下午3点多,云南高原副院长向她鞠躬道歉并道歉。
钱仁风接受道歉后,坚定地补了一句:“此事走到了今天,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还希望追查真凶。”
2002年,云南巧家星蕊宝宝园发生了投毒案,当时在园内做着保姆工作的钱仁风,成为了替罪羊,17岁的年纪,在狱中开始了自己的青春。
她在狱中苦苦喊冤8年,直到2010年才被听到,经过5年的调查、走访,钱仁风这才沉冤昭雪,可是,那个生机勃勃、笑容灿烂的花季少女,在狱中度过了13年之久,青春已经凋落,形容也已槁枯。
当年发生了什么?17岁的钱仁风,又为何出来打工呢?在关键时刻,她的雇主朱梅为何没有站出来?
一、
钱仁风的家在乌蒙山区,那儿山高云澹,风景秀丽,但对于生活在乌蒙山深处的村民来说,这儿却极其贫困。
从钱仁风的家,到县城巧家,需要走5个小时的山路,还要翻过两座大山。出行困难,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去处,实则终生都在为生活奔波。
钱仁风是家中的幺儿,父亲钱智远对她很疼爱,父爱和母爱,并不能带来物质上的满足。
从小生活在宠爱之中的钱仁风,也很懂事,没有遵守古制待在家中,在14岁时,偷偷溜出来带着堂妹到四川养蚕。
钱智远很担心小女儿的安危,钱仁风还未衣锦还乡,父亲就从家中追到四川,把两个小女娃子带回了家。
钱仁风一直想要自力更生,赚钱补贴家用,让家里的生活好起来,在2000年前后,村中的男孩子都出去谋生路了,钱仁风也年满16岁,取得了父母的同意,到巧家投奔堂妹,第一份职业是干保姆,一个月工资60块。
钱仁风对待工作很认真,在生活上却很拮据。苦过的人,都对未来有期盼,也担心自己的未来。
给钱仁风的工作带来转机的是,2001年,18岁的朱梅幼师毕业后,在父母的资助下,在巧家开启了星蕊宝宝园,而钱仁风跟朱梅相差一岁,也很踏实、勤快,所以朱梅向钱仁风抛去橄榄枝,一个月工资100块。
这个工资水平,在巧家算是中上的了,钱仁风也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朱梅外出时,她就一个人照顾十几个小孩子,喂食、换尿布,从来没有出现状况。
勤勤恳恳工作一年的钱仁风,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衣锦还乡的滋味。在年底过春节时,她在县城给爸爸买礼物,给妈妈买新衣服,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家人度过了一个完美的春节。
到了大年初六,钱仁风要回县城返工,母亲心疼小女儿,倚在破旧的房门送她。或许,看着比自己年龄还要大的老屋,钱仁风心中会想,来年把房子翻新,但是,在半个月后,她却身陷囹圄,无法自证清白。
二、
正月十七,星蕊宝宝园,钱仁风和朱梅做好了饭菜,但是朱梅与母亲有事外出,园内剩下钱仁风一个保姆,她像往常一样,自己一个人照顾十多个孩子。
孩子们吃了午饭后,突然出现呕吐的症状,赶回来的朱梅立马把孩子送到医院,有些孩子脱离险境,但年仅2岁的小侯磊,却永远离开了。
事后,相关部门介入,因为园内只有钱仁风一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钱仁风,她百口莫辩。
可事实上,当时的星蕊宝宝园的大门并没有锁上,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而钱仁风的口供也从一开始的冤枉,变成了与朱梅有矛盾,所以想要教训教训她,才有了报复心理。如果心有不平,她的工资也不会从100块涨到150块。
后来的杨柱律师,向朱梅询问这“动机”时,朱梅回应:“感情很好,也没有发生什么口角、冲突之类的事。”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唯有钱仁风知道。在7个月后,钱仁风被判无期时,她在法庭上还是口口声声地喊着“冤枉”,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钱仁风说话,朱梅没有,朱梅的父亲朱丽华也没有。
17岁的少女,就这样被送进了牢狱之中,那可是一个女孩最美的时光。钱仁风始终认为自己是清白的,没有做过坏事,服刑不到一个月,她就再次喊出了冤枉,甚至上诉、重申,可并没有人听到。
除了钱仁风,钱智远也认为小女儿不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他要帮助小女儿重获自由,就算家中有一头猪、一头羊,全部拿出去变卖,就连早早置办的棺材木,也卖掉还钱,给小女儿打官司。
从来没有出过大山的钱智远,为小女儿操碎了心。钱仁风在狱中,也在努力给自己赚钱,她学会了缝纫技术,每天努力干活,每月所挣的钱,远远支付不起律师费。
钱仁风入狱后,朱梅去了哪里?她关闭了星蕊宝宝园,出外打工,三年后进了国企,贪图安稳生活。可朱梅的安稳,背后却是担心受怕的十几年,也是因为不想再惹事,才没有出庭作证,证明钱仁风是个好人。
事情的真相,直到钱仁风在2010年,等来了杨柱,才一点一点被揭开。
三、
2010年4月,钱仁风所在女子监狱,有了法律援助,当她看到律师杨柱时,一字一句地说:“杨律师我是冤枉的,你一定要救救我。”
听到钱仁风说出这句话,杨柱心中的疑惑浮上心头,因为钱仁风已经入狱8年,能坚持8年说自己是冤枉的,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同时,杨柱的骨子里,一直坚持真理。他的父亲被冤枉,丢掉了饭碗,但没有认命,反而积极争取,自证清白。他的外公因为打官司,告赢了恶霸,后来外公被恶霸雇来的山贼一枪毙命,外婆带着母亲上门讨说法,要真相。
所以,杨柱碰上这种案子,一直都是坚持到底,而且,在对方支付不起律师费时,他都是垫付,自掏腰包后,总是靠借钱度日。
杨柱成为了钱仁风的代理律师后,在2010年到巧家调查、了解情况,事后不久,朱梅的家起了火灾,她的表哥和表侄在屋里,差点命丧火宅。
除了杨柱为钱仁风奔走,还有钱仁风的侄儿钱伦荣、堂妹丈夫王金贵。从钱仁风被冤枉那日起,他们一直都在帮助钱仁风,可他们每每到巧家,都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时间长了,他们有了经验,白天到巧家,不过夜,就算要过夜,也要到金沙江对面的县城。
2011年,钱仁风再提出上诉,但被驳回。钱仁风想到外边有人为了自己奔波,他们常常收到恐吓信,也要过自己的生活,一度心灰意冷,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再帮我申诉了,算了,放弃吧。”
重情重义的钱仁风,不想他们在这个无底洞里陷进去,可是这两个男人,态度很坚决:不放弃。
有人阻扰,也就说明这里面有问题。杨柱在5年间,从巧家来回200趟,渐渐地发现了一些问题,并还发现了朱梅的一桩往事。
在2001年前后,18岁的朱梅有两个追求者,分别是罗先生和谢先生,那会儿朱梅一心扑在事业上,根本无暇兼顾爱情,所以拒绝了这两个人。
这两人相识,感觉丢了面子,在不久后,他们伙同报复,在月黑风高夜,偷偷潜入朱家,盗窃了6000多块,两个月后,他们以盗窃罪入狱,后来在2002年春节的那个月里,又同时保外就医。
也是在这个时间段,朱家发生了火灾,起火原因是有人故意点燃摩托车的油桶,在火灾发生后不久,星蕊宝宝园就发生了投毒案!
四、
顺着这个思路下去,钱仁风铁定是被冤枉的,那为啥驳回再诉申请书呢?原因只有一个:证据可以形成证据链。
什么是证据链?
中国人民大学的魏晓娜教授,针对此案对证据链的看法:一个证据要发挥证明作用。
顺着杨柱的深入调查,也发现了诸多疑点,比如没有提取作案工具的指纹,可当年的提取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所以,杨柱再次帮助钱仁风提起了申诉。在2013年5月,受理,展开复查。
检察官对当年的资料、材料进行调查,也发现诸多问题。
第一,小侯磊的症状,与毒鼠强中毒症状不一样。
第二,有5份笔录不是钱仁风本人签的,钱仁风上过四年学,完全可以自己签字,为啥要别人代替自己签字?而被替签的两份辨认笔录,是对证物菜刀和注射器的辨认。
如果没有这5份笔录,根本就不能认定钱仁风有罪!
经过了一年多的调查,结果已经很明了了,在2015年12月21日,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宣告钱仁风无罪。
入狱十四灾,钱仁风身上的罪名已经被洗刷了,得知了这一消息,朱明华去跟钱仁风赔礼道歉,如果他当年不胆小,钱仁风不至于荒废了13年的青春。因为从2002年到2010年,朱明华的屋子,拢共起了5次大火,他的家底也因为修缮房子,被掏空了。
那么真相是谁?好似成谜,又好似明了。
对于钱仁风来说,她最后的遗憾,是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眼,在她重获自由的十几天前,母亲撒手人寰,未能听到这个好消息。
之后的日子,钱仁风去了广州,并且在杨柱的帮助下,拿到了172.3万的赔偿款。这13年来,她的家人为她付出太多,她拿出一部分用来报答,而对杨柱,他自掏腰包16万,钱仁风给了他28万。
面对这一数字,杨柱说:“受之无愧。”
钱仁风给自己留了100万,并且在广州开启了新生活。她是个认死理的人,不仅学会了骑自行车,还学会了操作电脑,同时也收获了爱情,2018年,33岁的钱仁风结婚了!
当初那些坚持下来的人,都重启了新生活。被偷走的14年光阴,却永远回不来了,也找不回曾经那个活泼、笑容灿烂的钱仁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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