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永红
过了一会儿他才醒过来。当时,他的头好像要炸了,心里有无数刀在里面翻腾,身体骨头散落,全身都是伤口,伤口上抹了盐,刀像刀一样痛。(莎士比亚)。
他不能动。我现在躺在哪里?他使劲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像农历30的晚上一样漆黑,眼睛瞎了吗?他不知不觉暗自伤心起来,眼睛没用,以后怎么能捕鱼呢!水猫不是旱鸭子!鱼没钓好,唐客谁来养?儿子谁送他上大学?
他不死心,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瞎了。他吃力地摇头,前后左右看,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眼睛真的瞎了吗?他的眼泪自动涌出来。天哪,你也瞎了吗?没有眼睛,还有我的水猫的生活方式吗?
他躺着一动不动。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一片空白。他努力回想,我还在世界上吗?我想回答,但脑子里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毫无头绪。(威廉莎士比亚,泰姆派斯特,天啊)他还听到洪水猛烈的嚎叫,脑袋里有洪水奔腾而下,整个身体在洪水中漂流翻滚碰撞。他甚至认为不是血管里流着血,而是洪水是泥,五脏六腑充满了洪水和泥。不然,头为什么这么膨胀,这么重?身体为什么这么重,这么疼?
他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想,只想静静地躺着,永远躺着。真见鬼!你越不想想这件事,但是大脑在想这件事,偏偏想到灵魂丧失的场景:洪峰来的时候,手腕上的麻绳被什么东西驱动着,突然把他拉到洪水中,立刻,他觉得完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鬼门关,进入了黑暗的地下世界,那是多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啊!鬼使神差的话,越想越害怕后劲。
他努力控制自己,努力想别的事情。他想到了那个木偶语,那个红色木偶语,挂在他身上的红色木偶语。
那条红娃娃鱼真大!那么大的家伙为什么叫娃娃鱼!名副其实嘛!不能叫大人鱼啊!可以叫我巨人语嘛!他不自觉地对自己的奇怪想法苦笑。我钓了一辈子鱼,还没钓到这么大的娃娃鱼,简直是娃娃鱼之王!
但是他的母亲上帝没有乐趣,也不和解。(威廉莎士比亚,泰姆派斯特,)下那么大的雨,不晚,不早下,偏偏在我需要娃娃鱼的时候下,偏偏在我钓到小鱼的时候下。另外,下雨那么大,一百年没见了,老子没见过!天哪,你也可能不是嫉妒我!
他想坐下,他吃力地伸出左手,想用左手支撑身体。他费了很大劲支撑不住身体,他失望得不得不缩了手。他缩手的时候摸了摸柔软光滑的东西。这是什么,又软又粘!
是娃娃鱼!只有娃娃鱼才这么柔软黏糊!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突然眼睛也一下子亮起来了。他看清楚的时候,一条红色娃娃鱼僵硬地躺在旁边。娃娃鱼的嘴张大了,张开的嘴流血了。血水泡裹着娃娃鱼的身体,浸泡了水猫的身体。这不就是我钓的那条娃娃鱼吗?这么大,这么红。
一看到那条娃娃鱼,他的眼睛就着火了,心里冒烟,真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咀嚼它的骨头也不会泄恨!
哼,你还没有逃跑吗?你到底逃不出我的手吗?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讨厌的东西在心里说,但身体不能动。他伸手想抓住那条娃娃鱼,但一次努力都失败了,没能伸出手。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那样躺着。他很痛苦,他不甘心,一大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他只是躺着,看着雨停了,云散开了,天空看起来很蓝。看到太阳从天顶向西走。太阳的海湾也有金光洒在他和娃娃鱼身上,洒在他和娃娃鱼身上,血色耀眼。他和小鱼全身都红,天地都红,红,耀眼。世界一片金光灿烂,他也跟着清醒了很多。
他突然想到我怎么能躺在这里。躺在这条河边?我不是被洪水吞没了吗?那么大的洪水铺天盖地,惊天动地地地过去了,洪水的隆隆声就像霹雳,我不管水猫有多厉害,都没有办法。只是淹死的鬼。(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哈姆雷特》)但是我九死一生没有死,仍然活着。
他再次艰难地抬起头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仔细一看,躺在柳树树林里的石头堆里。这不是要回龙套吗?他又仔细看了看,心里说:这是回龙为了根治受伤的道士而献身的地方。(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传说》)当水猫还很小的时候,他的老子就在龙套里种了几百棵柳树。这些柳树现在都加粗胡夫,保存水土,保存道路,保存道士坟墓,老子真是功德无量!老人种下这棵柳树,我也保住了性命。但是我是怎么进入这片柳树林的呢?上帝保佑你!
上帝保佑你?我从来没相信过天空。
上天给过我什么好处呀?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心计,靠自己的勤劳,靠自己的血汗挣来的换来的。但他老子在世时,年年都要祭祀河神,虔诚至极,上天可鉴!水猫子只觉得好笑,笑他老子一边虔诚的祭祀河神,一边又凶狠地捕捉它的水族同胞,这不有点滑稽可笑吗?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其实,他也晓得他老子原先不是这样的。郑家河上下,郑家河两岸,甚至在这个公社,在这个区,在这个县,很多很多人,都晓得他老子的水里功夫,敬佩他仰慕他赞扬他,有的说他是浪里白条转世,有的说他是水族精灵再生,还有的说他是鱼神投胎,把他说得神乎其神,他虽名震遐迩,威名远扬,却有着菩萨般的心肠。他虽喜欢游泳、潜水、搏风斗浪,却从不逮鱼,也不吃鱼。人们也因此更相信他是水族同类投胎转世的传言了,人间同根不相煎,水里同族不相食嘛!就是在三年大灾难之后饥馑难熬的日子里,人们都偷偷地从河里逮鱼回家,无盐无油,将鱼清水煮了充饥,他家里也做过多回清水鱼,他却没尝一口鱼肉,没喝过一口鱼汤,家人硬要他尝尝,他尝了一口,这一口,就让他翻胃,就呕吐,就搜肠刮肚地吐,真是天生的吃鱼过敏症!谁知清水煮鱼的事让大队的领导们知道了,把这当作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大会小会批,开起高音喇叭批,说这是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是损公肥私,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脚,说河是集体的河,鱼是集体的鱼,社员个人无权去逮,只能由集体去逮,由大队去逮。于是,大队成立了渔业队,渔业队实质上就是逮鱼队。逮的鱼,一律交给大队,一律卖给国家,卖的钱,一律归大队所有。
大队的领导还说,谁私自下河逮鱼,谁就是破坏集体经济。那时人胆小,鸡蛋绝不敢碰石头,所以身在河边不吃鱼!渔业队成立,谁当队长?大队书记、大队长都是旱鸭子,下水如秤砣,大队会计是个老头,大队出纳又是个女流之辈,大队部里选不出这样的人才。最后大队领导在一起开会,讨论研究,决定任命水猫子的老子担任渔业队队长,系大队直属单位,归大队垂直领导,他本不想干,不愿干,大队领导们非要他干不可,说是为人民服务,为发展社会主义集体经济,不允许讨价还价,不想干也得干,不愿干也得干,而且只能干好,不能干坏,卖鱼的钱一分一文都要交给大队。渔业队的人报酬年终按大队干部挂靠工分参加分配。他只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了。所谓渔业队,其实就5个人,三张隔网,一部撒网。他带领他的队员们,在郑家河里展开了对鱼的围剿,他们打的道道地地的游击战,哪里有鱼就在哪里逮,哪里鱼多就在哪里逮。他们逮鱼是逮大的,大的也只逮公的。半年来,他和他的战友们并肩作战,全都熟练掌握了逮鱼的技巧技术,琢磨透了鱼的生活规律。他本人经过半年的磨练,以河为家,以逮鱼为生,在鱼堆里摸爬滚打,在鱼堆里吃饭睡觉,久而久之,终于治愈了吃鱼过敏症。
然而,大队领导们却极不满意他们的战果,批他们保守,批他们右倾,批他们没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去逮鱼!大队书记说,只要是鱼就要逮,公鸡母鸡都是鸡,鳝鱼泥鳅都是鱼,我们要的是产量,不管大小公母!大队领导们把他们集中起来学习讨论,挖潜力,订措施,鼓干劲,争上游,讨论来,讨论去,大队书记最后一捶定音拍板定案:开展大决战,大打歼灭战,打一次人民战争,放一次闹!他还强调指出,要大闹,特闹,下猛药,一次战斗解决大问题!他安排渔业队分开行动,把附近几个大队卫生室的巴豆都搞来,要搞到四十斤!四十斤?有人说,那太猛了吧,我们这郑家河用二十斤巴豆足够了。四十斤,那螃蟹虾虾都会绝种的啦!大队书记说,闹绝就闹绝,我们这里闹绝了,上游有下来的,下游有上来的,怕什么!不能心慈手软,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不能婆婆妈妈像小脚女人,为了发展集体经济,为了我们大队增加收入,就稳准狠地闹一下!大队书记是一方的最高长官,他的话,是命令,是政策,是决定,谁敢不听?谁敢不从?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更要执行!
渔业队不敢违令,兵分五路,雷厉风行,把周边卫生室的巴豆收了个干干净净!巴豆收齐了,就连夜磨碎磨烂发酵发汗,大队领导组织了全大队社员准备参战。太阳刚刚出山,郑家河两岸就布满了几百号人,拿鱼网的,拿舀子的,拿筲箕撮箕的,拿背篓的,全都严阵以待。渔业队的队员们挑着几大担巴豆浆水奔向郑家河上游,倒入郑家河中,不大一会儿,满河的鱼都在翻白,大的小的肥的瘦的公的母的都在作垂死的挣扎,河面上漂起了厚厚一层,死团鱼、死娃娃鱼满河都是。半天时间,大队部大会议室里就堆成了一座山,那真像是一座银山哪!那一天,郑家河下游的鱼一直发了上十里。那一天到底闹死了多少鱼,谁也说不出一个实数来,谁也不敢说出一个实数来。大队领导们望着那座银色的鱼山,人人都乐开了花。他们一个个接连不断地打电话,通知公社和镇上各单位到郑家台大队买鱼。不曾料想到,电话都是回的同一句话:今天卖鱼的特多!闹的鱼没人买!这无疑胜过一声晴天霹雳炸响在大队部,大队的领导们一个个都被炸得晕头转向昏天黑地。没有办法,大队书记开响大队广播室的高音喇叭,通知社员们来买鱼,高音喇叭响了一夜,没有一个人来买鱼。大队的领导们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蔫脑了,他们全都束手无策了。盛夏了,鱼本来就放不了多长时间,何况又是闹死的鱼,更何况闹死的鱼又堆积在一起呢!鱼放了一夜,就开始腐烂了,那鱼腥气、腐臭气,让人们恶心,反胃,呕吐,不可遏止。大队领导们不得不做出决策,发动群众,把闹的鱼全都倒到郑家河里去。郑家河上上下下一片白,郑家河一下变成了白色的河,让人惨不忍睹!很长时间里,没有人敢朝郑家河里望一眼,也没有人敢面对郑家河呼吸一口气!那才真叫臭气熏天哪!幸亏只过了上十天,一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一场大洪水把郑家河给冲洗干净了。
不久,区、公社派来了人,对郑家台大队这一届的领导们狠批猛斗上纲上线,批他们明目张胆地破坏集体经济,批他们胆大妄为地带领群众搞资本主义,大队批,小队批,大会批,小会批,分散批,集中批,白天批,晚上批,田间地头批,下雨天成天批,一连批了半个月。批到最后,区、公社的领导问他们:你们闹鱼之后,区里、公社里没断过人,找我们要水喝,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把一条河都污染了,沿河数千人不敢用河里的水,你们不是招惹众怒,引火烧身吗?最后,本着思想批判从严,组织处理从宽的原则,把他们全部撤职了事。渔业队也理所当然给撤了。水猫子的老子总觉得自己犯了大罪,而且是罪魁祸首,忏悔不已。那年腊月三十,他端着煮熟了的猪脑壳和一大酒壶的酒,走下郑家河,走到长潭边,放在一块大岩板上,自己跪在乱石上,虔诚地祭祀河神,请求河神宽恕他的罪过,然后把猪脑壳和一壶酒扔进了长潭,说是让河神享用。从那以后,每年腊月三十,他都要祭祀河神,他一死,河神就断了香火、祭品。
水猫子不像他老子,他觉得鱼这种东西生就是人们的口中食,想吃就去逮,有人吃就有人逮,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光明正大的事,无可厚非的事,这关河神屁事,敬它干啥?祭它干哈?我逮鱼是我自己的事,就如赶仗的用枪对准野兽,杀猪的用尖刀对准牲畜的脖子一样,平常不过,正常不过,大可不必想吃鱼又怕腥!有人诅咒我,咒我杀心太重杀生太多,咒我心太残忍太毒辣太缺德,咒我不得好死!我不在乎不计较,只当没听到的。未必真被人咒死了不成!要真咒得死人,那世界上早就没有人了。在这世界上,谁不被人骂呀?又有谁不骂人呀?
他感到手腕被什么牵动了一下。他又想起来了,是那根线麻绳,那根锁鱼钩挂鱼饵钩住了那条红娃娃鱼的线麻绳。
他的眼睛证实了他的判断,那根线麻绳一头套在了他的手腕上,另一头在娃娃鱼嘴里面,这根线麻绳紧紧连住了水猫子,也紧紧连住了那条娃娃鱼,生生死死连在了一起,大有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的壮烈气势。
这么说,是那条娃娃鱼把我带上了岸带进了回龙套带进了柳林坝啦!也就是说,是那条娃娃鱼救了我的命!他不能不这么想,不能不想到这事实,不能不承认这事实,事实终归是事实。
他又朝那娃娃鱼望去,这时,他眼里少了仇焰,多了不解,少了恨火,多了疑惑。
娃娃鱼躺在那里,躺在那高高低低凸凸凹凹的乱石堆里,那样子很难受。有几个石头的锋棱利角刺进了娃娃鱼的身子里,石头上浸满了血,娃娃鱼全身不住地颤抖着抽搐着,它似乎已经耗尽了精力,似乎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绝望了。
此时,水猫子心里不由颤栗了一下,他又想到了那滔滔洪水……
真是娃娃鱼救了我,水猫子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朝娃娃鱼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他又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线麻绳,又看到了线麻绳的那一头,娃娃鱼口中的那一头,被血染红了的那一头,血,那从娃娃鱼口中流出来的血,从娃娃鱼身体内流出来的血,鲜红鲜红,使水猫子眼发花头晕眩心惊悸。娃娃鱼流出的血,水猫子身上流出来的血,生命的血,原是一样的鲜红啊!血,鲜红的血,生命的血,不应该无谓地流啊!可现在水猫子在流血,娃娃鱼在流血。为什么会流这血呀?为什么要流呀?水猫子想前想后,终于想到,我不去逮娃娃鱼,娃娃鱼不会流血,娃娃鱼也不会咬我一口,我也不会流血。然而,我是自讨的,娃娃鱼却是无辜的呀!可洪峰来时,娃娃鱼为什么不报仇雪恨,让我在洪水中闷死撞死淹死葬身鱼腹死无葬身之地呢?
他似乎明白了。他已经明白了。是的,一定是的,当娃娃鱼牵动我在波谷浪峰中翻滚的时候,被钩住了的娃娃鱼一定也疼得死去活来,拼命地往岸边游,拼命地游到了岸边,我也就被带到了岸边。当洪水稍稍消退时,我和娃娃鱼就都落在了岸上,就都躺在这回龙套里柳林坝中这乱石堆里了。
真是娃娃鱼救了我的命,我却千方百计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我他妈连娃娃鱼都不如呀!我他妈的算什么人哪!他的心被震动了,他从心里感到懊悔了,内疚了,成百上千的娃娃鱼在我手里丧了生丢了命,变成了人们的盘中餐口中食美味佳肴。是我把郑家河变成了一条没有鱼虾的河,一条生命的死河!是……是我,他不敢往下想了。娃娃鱼救了我的命,我要救娃娃鱼的命,不救活娃娃鱼,我他妈不叫人。
他很艰难地转过身去,很艰难地爬到娃娃鱼身边,把手慢慢地轻轻地伸进娃娃鱼口中。要救活娃娃鱼,必须取出娃娃鱼口中的铁钩,只要取出了铁钩,让娃娃鱼回到水中,娃娃鱼就有救了。
他把手伸进娃娃鱼口中,他已不怕娃娃鱼咬了。他反而觉得娃娃鱼应该咬他。一股负罪感油然而生,他恨自己心太狠毒太残忍,怪自己以杀生为乐趣,以杀生为生计,大鱼小鱼泥鳅虾虾都不放过!郑家河里的鱼遭到杀身之祸灭族之灾,自己是罪魁祸首!而遭到杀身之祸、灭族之灾的幸存者却以德报怨,仇将恩报,从阎王爷那里把他拉了回来,水猫子顿生感激之情报恩之心。
咬吧,咬吧,他呼喊着等待着。然而,娃娃鱼一动也不动,反而把嘴张得更大,是娃娃鱼怕咬着他呢,还是想让水猫子给取出口中的铁钩呢?
水猫子心想:管不了这么多啦。他轻轻地取出了娃娃鱼口中的铁钩。他把铁钩插进岩缝里,拼尽全力把它别直,放在身边石头上,用左手拿起一个坚硬的石头,艰难地举起来,艰难地砸下去,狠狠地砸,拼命地砸,砸得手发麻,砸得铁丝发烫,砸得火星四射,砸得铁屑乱飞,铁钩被砸得稀烂,扔进滔滔洪水之中,他还不解恨,又举起那个当榔头用过的石头扔进河中间……
他累了,喘着气,两眼望着娃娃鱼。娃娃鱼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水猫子扑着身子,用一只手,用手掌心舀起水往娃娃鱼身上淋,一滴一滴,一下一下,淋着淋着,娃娃鱼的尾巴慢慢蠕动起来,淋着淋着,娃娃鱼全身蠕动起来。它挣扎着,企图爬动,企图游回水中。但他身子太笨重,伤太重,一次又一次失败了。
娃娃鱼似乎绝望了,整个身子颤动起来,小眼睛里滚出了大泪珠。
水猫子心里难受。他爬过去,用手,用头,用肩膀,用双脚,用整个身体,用全身力气,把娃娃鱼朝水中推,朝水中顶,朝水中拱,朝水中蹬,终于帮娃娃鱼回到了水中。
娃娃鱼在水中停了一会,慢慢朝水里游去,游到了水中间,它又掉转头来,朝岸上游去,突然间沉入了水底。水猫子顿时觉得一团红光在眼中消失,眼睛发涩,鼻子发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静静地躺在乱石堆里,脸上平静而坦然,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堂客找到他,把他背回了家。他从堂客背上挣扎着滑下去,踉踉跄跄地歪倒在床头,打开床头木箱,翻出那纸合同书,他看都没看一眼,塞进嘴里,用牙齿咬着,用那一只没有受伤但却无力的手,把合同书撕碎,揉烂,用火柴点燃,一串火苗,一缕青烟,一堆灰烬。
他对堂客说:你把箱子的钱都拿出来,叫辆车来,明天我们去鱼场买鱼苗,买回来放到郑家河里。今晚上,你把腊猪脑壳煮熟了,我们去祭祀一下河神吧!
说完,他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王永红,1942年出生,湖北五峰人。历任民办教师、大队会计、县文化馆文学创作辅导干部、副研究馆员等职。先后创作了短篇小说集《绝景》、小小说集《子虚村纪事》、长篇小说《享受父爱》,主编《五峰民间故事》、《刘德培研究》、《中国民间故事全书·五峰卷》、巜评说〈享受父爱〉》,小说《逮鱼》在《 长江丛刊》2016年第8期发表,并获长江丛刊2016年度文学奖。
编辑 柴倩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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