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皮褥子】专题陕北话“狗上房檐”是个甚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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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鲁翰

天之高焉，地之广焉的陕北地皮和祖祖辈辈在这达生活着的人们跟狗的关系可是年深岁久，渊源深厚。

中国古代北方有一个古老的民族叫“猃狁（xiǎn yǔn）”，也说“䞤狁”、“荤允”、“獯鬻”等等。“猃狁”是殷周时期的名号，又被称为西戎；春秋之前应称“北戎”，以后是称“北狄”，而到了秦汉时期这些个以犬或狼为图腾的、分分合合的游牧民族的后裔就都称叫“匈奴”了。根据一些文献记载，西北最古老的游牧民族“猃狁”，属于西羌族，自称各自家的祖先是“二白犬”，是以白狗为图腾的强梁民族，大致活动于今天的陕西、山西北境和河套平原这一带。

“猃狁”到底是个什嘛东西呢？

《说文》解释为，猃，长喙犬也。说的是一种长嘴狗，猎犬的一种。我们从反映狩猎内容的“东汉画像石”上，就能看到类似这种“长嘴狗”的形象。

古来陕北地皮上信奉狗图腾的还有好几个民族，譬如先后就有白狄、西羌、犬戎等等，这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先祖在长期的游牧生活中,逐渐和动物产生一种特殊的感情，升华为对某种动物的崇拜。像如“犬戎”这个民族竟然把狗作为自己氏族的名称或看成是自己的祖先。

千百年来由于跟中原农业文化不断地冲突与融合，一边是无限信仰，一边为小心禁忌；总之汉民族对于戎狄民族既有排斥的一面，又有认可其所信图腾具有巫术和魔力的一面。一边“乖狗狗”，“毛狗狗”亲昵不迭，一边“狗日的”、“狗杂种”也嘴上不饶。天长日久，信仰崇拜和敬畏禁忌狗的风俗便慢慢沉积，然后逐世流传下来。

譬如，“杀狗不见血（多为勒毙）”，“狗肉不上抬秤”，“骑驴不骑狗，骑狗烂裤裆”，“鸡叫狗咬，鬼邪都跑”，“狗不嫌家穷，儿不嫌母丑”、“狗皮褥子没反正”（关系融洽）、“装猫赖狗”、“人暖腿，狗暖嘴”、“好狗不挡路”、“狗眼看人低”、“狗是忠臣，猫是奸臣”、“猫来穷，狗来富”、“狗不咬新女婿”以及狗带八德“忠义勇猛勤善美劳”等土话俗谚。还有“摊餭鏊子”着实不能叫狗看见；借邻居鏊子在途中必须用笼布把它包裹闇（an）实，若是狗看见了，说是“摊餭”就会变成“白口唇”了。

尤其是小娃娃“难癨huǒ”，只道不乖，不说生病，常听见老辈子嘴上念嘟：“我娃咋是变狗（或装狗）嘞……这是一种假借狗的贱皮而顽健，“专故意儿”轻描淡写以此来蔑视疾病，祈愿孩子轻松痊愈。

“贵着贵着失脚嘞，贱着贱着长大嘞”。旧庚儿因着几无医疗和没有吃喝条件，小娃娃不好养活，陕北人给孩子起“小名”（乳名），不少就直取狗名，以期“贱流呼啦”，便于健壮成长，像如有狗狗、狗小、狗娃、狗蛋、毛狗、赖狗、财狗、花狗、金巴儿等等等等。

往往大人对小娃娃表达亲昵，总说这狗儿的、那狗儿的；譬如毛毛、狗狗、狗娃、亲娃、毛亲亲、毛蛋蛋、毛锤锤、狗肉肉、毛狗狗……嘴里碎碎叨叨，心里洋洋卜滋滋，激动的时候连自己也不晓得选叫哪个才好呢。

陕北童谣里就有一句：

金斗斗，银斗斗

谁买我的花脑臭狗狗

……

陕北人给小娃娃就是“过生儿”也脱不开跟狗狗牵扯事情。

每一个生命的降生自是人间造化，“水泡泡娃娃”若要长成茂腾腾的后生，那是需要大人多少的熬煎和牺牲，因此庆生和寿俗礼仪在陕北也自有一套讲究。明朝程登吉编写的《幼学琼林》第二卷写到：“三朝（出生三天后才睁眼）洗儿，曰汤饼之会；周岁试周，曰睟盘之期。”这些程序陕北一应都来。但陕北娃娃过一个月要“做满月”庆贺，所谓“做满月杀骆驼——事情办大了！”一百天叫“百晬（zuì）”，长到一周岁要“抓周儿”……以至十二周岁，是称“魂全”了。总之，每过一周岁都“弄翻”一定的庆贺仪式。

日月虽艰难，生命诚可贵。质朴坚韧的陕北人认为“过生儿”其实是过“塄坎”，所谓“过”，一则是贺禧，一则是祈禳，什嘛病病疾疾、魑魅魍魉，什嘛“瘫猰子”、“毛鬼神”，百无禁忌，得过且过。

糇娃娃见风即长，每逢生日土话说是“狗狗出尾（yi）巴”，“长尾巴巴”呢。《红楼梦》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风雨夕闷制风雨词”里就写到李纨对凤姐开玩笑：“……气的我只要给平儿打报不平儿，忖夺了半日，好容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又怕老太太心里不受用，因此没来……”

给娃娃“过生儿”，陕北还广为流传着一个最为玄妙、最为神奇的说叨：“狗上房檐！”

这个“狗上房檐”是个甚意思？狗为甚要上个房檐而不是窑檐和脑畔？狗上房檐算怎么啦？狗上了房檐跟娃娃们过生日究竟有甚瓜葛呢？

原来，在古建房屋顶顶和挑檐角角上多装置砖雕的吻兽，称为“吻兽”，有垂兽、望兽和蹲兽，民间叫“五脊六兽”或是“九脊十兽”，这里面就有龙子之一的神兽叫“狻猊”，相传是比狮子还要凶猛的巨狮；狻猊如狮似狗，其实就是超级的“看门狗”。有时还圪蹴一种是“獬豸”，连古书上说不清是什嘛“样道”，据一些资料说跟“猃狁”类似，有些狗模狗样。

这些装饰性的建筑构件，在中国古代社会中作为专门的“避邪圣物”，都被蒙上神秘的色彩，象征着美好、威严和吉祥，具有嚇慑妖魔、清除灾祸的意思，而且还可以冀求丰衣足食，人丁兴旺。

“狗上房檐”这个说法，那可是望兽神形，登高望远，既“望”谐“旺”；吉星高照，前途无量。从此“狗上房檐”代以表示“过生儿”，这样既不触犯直言直道的民俗禁忌，自又戏谑风趣，同时包含和寄托着大人们对下一代美好的期望和祝福。

“狗上房檐，福寿百年”。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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