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1937年,一天下午,曹三爷和往常一样到天桥的‘两益轩’二荤馆子喝茶会友。等人的时候,看到一位中年人垂头丧气,神情沮丧。三爷是个热心肠儿,凑过去问其缘由。那人说,家中母亲病了,自己急着回去,还要带些药,可是兜里实在没钱,真不知如何是好。三爷问‘您家在哪儿,要用多少呀?’,中年人说我家在良乡,一块大洋就够了。三爷掏出两块大洋,交给那人说,‘买药,回家,算我帮您的。’那人千恩万谢,问了三爷的姓名,说改日一定奉还,然后匆匆忙忙就走了。
这个人在良乡是个种菜的,过了大约一年,有一天,他早晨起来到菜地里浇水,突然看见一只红淀颏儿,在地头儿上蹦来蹦去,于是赶紧找来一个柳条筐,用小木棍支在地头儿,用地里的菜虫做诱饵,就这样,居然把淀颏逗进筐子里,抓住后装进身上的布兜子里,刚要往家里走,这时过来一个小伙子,看见地头的水桶,就向他讨水喝。二人闲聊了起了,得知老辈儿都是一个村子的,今日是要去京城,走到这里口渴了。于是种菜的让他等等,回家取了两块大洋放进装鸟的兜子里。对小伙子说‘请您帮个忙,这里有两块大洋和一只红淀颏,您到北京去一下天桥的‘两益轩’茶馆,把这交给一位曹三爷,就说一年前他帮过的一个良乡人还给他的。小伙子满口答应,那时候,交通不方便,从良乡到京城,基本是走着。小伙子进了城时,已经下午了。他来到天桥,找到‘两益轩’,打听谁是‘曹三爷’,跑堂儿的告诉他三爷还没来,不过晚些时候准到。于是小伙子就到茶馆的门口一边歇脚一边等着去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曹三爷来到了‘两益轩’,茶奉看到了马上告诉说‘三爷,外面有个人等您半天了,您看,就是蹲在门口那位’。曹三爷来到小伙子面前问到‘您找我?可我不认识您呀!’小伙子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拿出布口袋,说‘曹三爷,这是人家托付我交给您的东西,我告辞了。’曹三爷想起来了这档子事儿,笑到‘我都忘了,还真还钱来了’,伸手拉住他说‘爷们儿,辛苦你了,怎么也要请你吃了饭再走’,小伙子也饿了半天儿了,于是也没推辞,二人来到茶馆里面,叫了吃喝。
曹三爷打开口袋,把两块大洋拿出来,将其中一块放在饭桌上,说是给小伙子的辛苦费,死说活说,小伙子就是不要,只是狼吞虎咽地把饭菜吃了个精光。这时,曹三爷才仔细看口袋里的鸟。三爷是金少山先生的鸟把式,绝对的养鸟的行家,只瞄了一眼,就知道是只非常少见的红淀颏儿,赶快喊来茶奉,拿来鸟笼子,把鸟食罐蓄满食儿,装满水。这小鸟也饥渴一天了,口袋里面又闷,进了敞亮的鸟笼子,赶紧喝了水,虽然惊魂未定,但精神了许多。曹三爷上前仔细端看:脯红,粉叉,连环叉,铃铛红,外观那叫一个漂亮,是难得一遇的一只红淀颏儿,欣喜万分,于是说什么也要给小伙子两块大洋,小伙子推辞不过,吃完饭,拿了钱向三爷道了谢,告辞走了。这时茶馆里面爱鸟的人都围过来观看这只淀颏儿,曹三爷得意的对大家说,我玩儿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得着这么好的红淀颏儿。
从此,曹三爷到哪儿都拎着这只红淀颏儿,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羡慕。就这样过了一年多,一天傍晚,曹三爷从茶馆回家,刚刚进屋,就听到了敲门声,曹三爷把鸟笼子放在桌子上,从屋里出来打开街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位陌生的中年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
曹三爷看着对方,大脑在迅速转着,实在想不起来可曾认识这位。中年人笑容可掬地对三爷说:“三爷,我姓翟,您不认识我,我可是久闻您的大名啊!六年前您养的一对白喜鹊,可是名贯京城啊,能给金老板做把式,玩儿鸟您可是大行家”。
听罢,曹三爷客气地将来人让进屋里,沏茶落座,寒暄客套之后,询问对方来意,这位翟先生不紧不慢地看着桌子上的笼子,赞道:“富家紫漆的笼子,小赵的青白铜钩子,云龙加紫的罐儿,啊呀!这一提溜儿,才配得上这只百年不遇的淀颏儿!三爷,实话对您说,三天前,我在‘两益轩’门口,看见您提着这只淀颏儿子,我都跟着您三天了,这三天,您在茶馆呆多久我就呆多久,不为别的,就为了看您这只淀颏儿,我呀,实在是太喜欢了,今日来,冒昧地想和您商量商量,您...能让给我吗?至于价钱,一定随您的愿。”曹三爷这才明白,敢情这位是惦记上了我的鸟儿了!三爷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真对不住您,这鸟是人家送我的,说句不该说的,您给我多少钱,我也不能卖!”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是意思很坚决。没想到,翟先生也是有备而来,又软磨硬泡了好一阵子,后来,见实在没辙了,只得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曹三爷说:“三爷,既然如此,今天我也不强求了。这是我的名片,假如哪天您玩儿够了,能让的时候,拿着它来天津找我,有一事相求,除了我,千万别让给别人,行吗?”三爷有些不好意思,听了这话,忙满口答应了。
大约过了不到一年,由于时局不稳,曹三爷的生计遇到了困难。大家伙儿知道,养宠物是即要费心思更得费银子,要精心养只淀颏儿花销不少,左思右想,曹三爷狠狠心,决定拿着淀颏儿和名片去天津。到了天津,按照地址,找到了一个阔气的宅门,通过门房儿递上名片。门房儿把三爷让到客厅,自己进里面通报。不一会,那位翟先生就出来了,见到曹三爷是特别地高兴,吩咐摆酒设宴。饭桌上,曹三爷把笼子轻轻地放在翟先生面前,面带愧色地说道:“淀颏儿我给您送来了,我知道您是玩儿主,真稀罕这东西,钱不钱的不说了,算我给它找到了好人家儿”。翟先生大喜,对着淀颏看了又看,一边劝酒,一边对曹三爷说:“三爷,您到了我这儿,就不要急着走,这鸟跟您最熟,您就住在我家替我养着,您放心,绝不会让您受委屈。”二人又客套了几句,曹三爷就留了下来。每天别无他事,只是精心照料这只淀颏。翟先生平时公事很忙,闲暇时候来看看淀颏儿,聊聊鸟经。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曹三爷惦记着家里,又觉得在这白吃白喝的,有点儿过意不去,就去向翟先生辞行,一定要回京。翟先生见挽留不住,就对他说:“三爷,你再多呆一个来月,到时候我派车送您回京,您看如何?”曹三爷见人家十分诚恳,不好推辞,就又留了下来。
过了一个多月,曹三爷再次辞行,翟先生说:“三爷,这两天您把这只鸟的习性教给我的鸟把式,三天以后用我的汽车送您回京”。曹三爷满口道谢。转眼日子到了,翟先生把三爷送上自己的汽车,吩咐司机一路小心,并对曹三爷说:“三爷,到了北京不用您吩咐,车开到哪儿您就在那里下车,司机会告诉您要去的地方”。这话说得三爷一头雾水,可也不好多问。翟先生又递给三爷一个盒子,说:“三爷,这是您的那堂青花加紫的大云龙罐子,留个念想吧”。曹三爷接过盒子拱手道谢,带着疑惑地上了汽车。
车到北京,一直奔了天桥,然后停在一处院子的大门前。这院子一看就知道是新修的,哪儿都透着那么光鲜。司机先下了车去敲大门,门开了,出来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头,和司机交谈了一会。这时曹三爷下了车,心里直犯嘀咕。那个老头走过来点头笑道:“三爷,我姓吴,是翟先生的管家,您随我来吧。”
这时,司机告辞开车走了,曹三爷楞头磕脑的跟着老头进了院子。一看,新修的三进的四合院,这叫一个规矩一个敞亮!吴老头一边带着三爷往里走一边说:“这院子里一共三十八间房,都配好了家具,被褥,就差些杂物了,我们家先生知道您孤身一人,没有固定的收入,这处院子是他送您的,想是让您开成旅店,这几日我先帮您打理,都弄好了我就回天津了”。曹三爷像做梦一样看着这一切,不知如何回话!
后来旅店真就开起来了,曹三爷认认真真地做生意,经营的很是不错,膝下无子的他还收了一个干闺女。三爷小日子过的舒心,旅店打理的干干净净。1957年,由于曹三爷诚信经营,服务热情周到,他被评为北京市的先进工作者。到了1965年,三爷老了,住进了北京的一家养老院,去的时候只拎了一提溜笼子,养着一只蓝淀颏儿,配的鸟食罐儿就是翟先生还给他的‘青花加紫大云龙’。
1966年,我父亲去看望三爷,一边闲聊天,一边请教一些红淀颏儿的玩儿法,自然说起了那只红淀颏儿,父亲问他当时怎么就舍得不养了。三爷说:“爷们儿,那只红淀颏太难得了,我也舍不得,一来当时生活太难了,只能给它找个好人家儿,不然真对不住它,二来咱北京玩儿淀颏儿,还是最讲究言语,这红淀颏跟蓝淀颏儿不同,上好语言太难了!天津人时兴玩儿淀颏儿,特别稀罕红淀颏儿,只要毛艳就会受宠,所以到了天津,才不委屈它。”三爷为了他心爱的红点颏,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这只小鸟却给了它的主人意想不到的回报。
当年儿,文革开始了,人们哪还敢养鸟,1974年父亲去看望三爷的时候,他早已经不养鸟了,他把那堂‘青花加紫大云龙’送给了我父亲......
1977年,曹三爷去世了,终年95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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