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少其(1915-2000)和曾菲(1921-2014)
相见无意,别后依稀,重逢终成“同林鸟”
1939年10月,新四军军部所在地安徽泾县云岭张开双臂欢迎一位年轻艺术家的到来。他叫赖少其,是位曾受到鲁迅赞扬的木刻家、画家和诗人。而年方18的曾菲便在这支欢迎队伍里。
曾菲是广东梅县客家人,在梅县女子师范就读时因追求进步而被开除,后来干脆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宣传流动剧团。1939年5月,她辗转来到云岭,成为新四军中一名英姿飒爽的文艺兵。曾菲那甜美的声音、爽朗的性格,在赖少其心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而赖少其清瘦的身躯中所蕴含的坚定信仰和艺术气质,也给曾菲留下深刻的印象。事后两人一经接触,方知是广东同乡,亲切感油然而生。
不知是性格原因,还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爱神的红丝带那时并没有把他们系在一起。不久,曾菲下到一支连队,过了长江,到了苏北敌后根据地,赖少其则留在皖南军部。从此二人天各一方,没有联系,只在记忆里彼此有这么个老乡。
剑叶洒金花 1986年 纸本 54x53.6cm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皖南事变爆发后,远在苏北的曾菲十分担心、挂念这位老乡。但一年多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她认为赖少其牺牲了,为此而感伤了好一阵儿。
其实,赖少其此时正作为战俘而经受着“千锤百炼”的考验。还在被押解去临溪“皖南特训处”的路上,他就在手杖上刻下一首题名《国殇》的绝命诗,以明心志。不料敌人并未杀害他。换了好几个监狱,最后到了江西上饶集中营。
在狱中,他与冯雪峰等人用文艺作武器,同国民党顽固派作斗争。他创作的《囚徒歌》充满了战斗力:“为了赶走日本强盗,泣别了爹娘,别离了家乡。我的心像怒吼的钱塘江潮,我何其年轻,像钢铁一样坚强!”此诗谱成曲后,在难友中传唱……敌人害怕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用最残酷的手段严惩赖少其,把他锁进一人高、长宽却只有一尺许的囚笼。关在里面不要说坐,就是稍稍转动也会被铁刺刺得皮开肉绽,站不了多久就会晕倒。
谁能料到,这个脸无血色、瘦骨伶仃的文弱书生,竟天生一副硬骨头,即使“吊铁笼”这样的非人折磨,也消泯不了他的昂扬斗志。后来,他冒死越狱,历尽艰辛于翌年回到了苏中解放区。他在担任编辑的《苏中报》上发表了一系列狱中斗争的诗文,在苏中军民中引起巨大反响,赖少其成了当地一个令人崇敬的名字。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缘分。原在盐城、阜宁一带抗击敌人的曾菲,此时也到了苏中解放区。她从报上看到赖少其的文章后,才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就在苏中军区,不禁欣喜万分,立即前去看望。两位同乡劫后重逢,彼此感慨万端。
听了赖少其在皖南事变和集中营的经历,曾菲时而悲伤,时而愤怒、叹息。当得知他在狱中几曾奄奄一息时,这位善良的姑娘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热泪。她真难以想象,以赖少其这么羸弱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这人间种种残酷的非人折磨。这是多么坚贞的战士呀!她既感动又钦佩,叮嘱他要多保重身体。
这从异性口中传出的温柔而关切的话语,今生除了母亲,赖少其几曾听过?他内心油然感到一丝温馨的慰藉。抬眼望去,但见曾菲的笑脸纯真无瑕,如金秋十月的苹果泛着灿烂的红晕。碰着她那晶亮的眸光,他竟像遭了电击一般,除了“嗯”一声,好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的工作地点相隔不远,曾菲隔段时间就会到赖少其那里看望。而赖少其也是如此,几天见不着,心里便觉得空荡荡的,于是脚步不听指挥地跑过去看她。
一次,曾菲在去看望赖少其的路上,认出了一位出卖过革命战友的汉奸,决心要把这个坏蛋捉拿归案。她从怀中掏出一枚手榴弹,拉着引火线,命令他站住,说:“想活命就跟我走,不然我就炸死你,同归于尽!”汉奸怕死,只好乖乖地跟着她走。
曾菲“孤身擒汉奸”的壮举,在苏中地区传开后,她因此立了一功,并被送到苏中党校学习。这个故事深深感动了赖少其:想不到这个纯真的姑娘竟是如此不简单。接着,他还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了曾菲的另一个故事:她在学校期间就想到延安参加革命,一位地下党员见她手上戴着副漂亮的手镯,便开玩笑说:“小姐,你戴着这个怎么能参加革命呢?”不料曾菲一听,当即把手镯取下扔掉。赖少其听完这个故事,对曾菲更加充满了钦佩。
百丈泉 1992年 纸本 82x76cm 合肥市赖少其艺术馆藏
赖少其是新四军看重的文化名人,“赖少其和曾菲谈恋爱”的消息传开后,引起了上级领导的重视。一师政治部主任钟期光有意做红娘。当1942年夏曾菲从党校毕业时,他便把曾菲分配在一师战地服务团,并把赖少其调来任战地服务团团长。
曾菲来新四军好几年了,在国难当头、寇氛日炽之际,她压根儿没有顾及儿女私情。如今紧张气氛稍缓,服务团女伙伴们相继坠入爱河,许多人还成了家,她一颗少女的心也有所动。与赖少其同处一个单位,在工作中互相敬重,两颗心经过不断的接触和了解,战友之情就升腾为爱情了。
1943年1月,钟期光在战地服务团团部为他们主持了婚礼,代表师首长摆了两桌酒席庆贺。新婚之夜,年轻而斯文的木刻家一点也不木呆,在那贴着大红喜字的简陋新房里,他送出了别具一格的新婚礼物——一枚印章和一首诗。诗曰:
月印深潭两度清,春水绿波相映人;
分明无法分光彩,要把人心当天心。
然而,这对新人在洞房还不及品尝爱情的甜蜜,忽然军号骤响。两人条件反射似地一跃而起,飞快地穿上军服,打起绑腿,开门跑步集合。紧张的战斗氛围,把新婚的燕尔温馨立时赶到了九霄云外。直到天亮,部队才停止前进。一看,却又回到了原来的营地。原来这是部队搞的演习和拉练。上级首长责怪通信员事先没有告诉两人“例外”,但两人却认为饶有意趣。回到洞房,想到这永生难忘的新婚之夜,两人相拥而笑。赖少其心有所感,旋又赋诗一首以纪念:
露轻湿罗衣,雾重难举眉。
轻狂走野径,未知醉如泥。
这枚印章和两首赠诗,代表着赖少其的爱心,曾菲一直把它们带在身边、藏在心里。因为同情贺子珍,夫妻俩“犯错误”都犯在一起了。
“文革”中相依为命,生活有苦也有乐
1949年,赖少其以解放军代表团第一副团长的身份赴京出席全国第一届文代会,并以三野代表团秘书长的身份参加全国第一届政协会议后,参加了举世瞩目的开国大典。新中国成立后,他由部队转到地方工作,并于1952年初调到上海担任华东局文委委员、华东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
曾菲跟随赖少其到上海时,与新四军时期的老战友、时任华东建委主任的贺敏学,时任东海舰队司令员的陶勇住得很近,三家经常来往,亲如一家。也就在这个时候,赖少其、曾菲夫妇认识了贺敏学的妹妹贺子珍。贺敏学和妻子李立英奉调西安参加“三线建设”后,特地委托曾菲照料妹妹贺子珍及老人孩子,曾菲爽快地答应了。谁能料到,这一应,却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场“轩然大波”。
1956年,久呆医院的贺子珍强烈要求出院回家,要赖少其向上反映。适逢上海市召开第一届党代会,赖少其便以代表身份给上海市委领导写了一封信,如实反映了贺子珍的情况,并提出自己的建议:希望市委能满足贺子珍的要求,并在生活上给予更好的照顾。
这原是封正当的信,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看后却非常生气,认为赖少其是为贺子珍“鸣冤叫屈”、对江青不满、干涉毛泽东的“内政”,还说赖少其想借党代会之机,以没有照顾好贺子珍生活为由,来整他这位市委书记……
这场意外厄运,使他在以后的几个月里,在高压政策下连续作了17次检讨。最后,在一些正直领导的劝说下,柯庆施才勉强同意“放他一马”。
真可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身心俱疲的赖少其刚歇口气,不料曾菲又祸从天降,被卷入一个“匿名信”事件中。原来,就在上海市第一届党代会召开之际,身在杭州的江青忽然收到一封从上海寄来的“匿名信”,揭发她在20世纪30年代从影时的堕落史,并警告她不要胡作非为,否则就将证据向中央反映。江青收信后,怕得全身发抖,恨得咬牙切齿,迫不及待地要柯庆施替她“申冤”。柯庆施哪敢怠慢,亲抓此案的侦破工作。由于“匿名信”的左下方印有“华东文委”字样,于是“犯罪嫌疑人”的范围就划定在华东文委及上海市文化部门之内。侦破小组从赖少其上书一事顺藤摸瓜,发现其妻曾菲与贺子珍一家关系极为密切,于是找来曾菲的笔迹送到公安部门鉴定。巧合的是,“匿名信”的笔迹与曾菲的笔迹相似。加之赖少其恰又是华东文委的,数条线索归纳在一起,曾菲便成了重点怀疑和审查对象。虽然那段时间她和陶勇夫人朱岚到外地度假去了,但侦破小组根本不听她的争辩,强迫她写检讨,交代情况。
曾菲性格刚毅,无私无畏,坦承自己尊敬贺子珍、同情她的境遇,并受老战友贺敏学之托照顾贺家,但这纯粹是革命同志间的正常情谊,她从来没有为此写过任何形式的匿名信。柯庆施对此不依不饶。关键时刻,对曾菲比较了解的市委常委王一平和彭柏山等人又站出来说了公道话,认为曾菲和赖少其一样,对党一贯忠诚,表里如一,有意见从不放暗箭。后来查明,此事确与曾菲无关。曾菲承受了巨大的思想压力和精神负担,并因此大病一场。
虽然都是因为同情、关爱贺子珍而招祸,但夫妇俩彼此没有责怪对方“多管闲事”。这对毫无害人之心,甚至连防人之心都没有的夫妻,只是自嘲地说:这才是有难同当,同病相怜,“犯错误”都犯在一起了。
鼓浪屿图 1985年 纸本 48.4×187.6cm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1959年春,赖少其、曾菲夫妇怀着百感交集的心绪,离开工作了7年的上海前往安徽。重才的省委书记曾希圣立即委赖少其以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兼省文联主席等职。曾菲则前往合肥工业大学工作。一家人在安徽一呆就是26年。
“文革”爆发后,由于赖少其的知名度和特殊经历,在安徽首当其冲,被革命小将戴上了“叛徒”、“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帽子。看到丈夫费尽心血购买的古董被砸烂,心爱的书画作品被抄走,画稿也被撕碎,倔强的曾菲几次要冲上去和造反派拼命。但赖少其拦住了她,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在那些黑白颠倒的日子里,赖少其受尽屈辱,弯腰低头不说,有时还被强按跪地。原本弱不禁风的他,每次回到家里,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曾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在给丈夫擦拭伤口时,总是热泪滚滚,泣不成声:“这是什么世道啊?他们比敌人还狠呐!”第二天送丈夫出门批斗,曾菲在家里真是忧心如焚,有时久等不着丈夫回来,她就倚在大门口望眼欲穿,有时还迎出数里,生怕他被整死,一去不回。夕阳中,夜幕里,每当看到赖少其蹒跚而回,她都要箭一般迎上前,搀扶他进屋,把他浑身上下看个遍,看哪里受了伤,问他身体感觉如何……
解放初与儿女在南京合影
在集中营里曾与敌人顽强斗争的赖少其,面对自己人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百思不得其解。有一段时间,他被整得都有点不想活了,是曾菲给了他鼓励和信心。她说:“要相信自己没有做对不起党的事,相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总有一天会把事情搞清楚的。你一死,岂不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一家人也只能永远背黑锅了。”她还坚定地告诉丈夫:“无论如何,我和孩子们都不会离开你。”夫妻俩相约,再大的逆境也不自杀。
作为赖少其的妻子,曾菲自然也不可能处于桃花源中,很快就在学校接受审查,接着又被关进了“牛棚”。一对宝贝女儿也因为父亲的牵连而成为“黑五类”,备受歧视。
在赖少其下放到宣城县敬亭山茶林场劳动期间,经过斗争,曾菲被准许前去探望。在李白留下“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佳句的这个劳改场里,对夫妻俩来说,相看两不厌的,唯有共枕人了。只可惜,他们见面的时间太短,而分别又太长了。在妻子的鼓励下,赖少其对生活重新表现出了极大的乐趣。在被送到大蜀山劳动时,他结识了一位善良的铁匠,特地请他为自己打造了一批用于木刻的各种规格的小刀。他苦中作乐,又兴致勃勃地干起了心爱的木刻和雕刻。1969年1月,他在严冬想到了困境中的妻子,遂用竹子制作了一个精美的小桶,在桶的柄上刻“最高指示”,桶沿刻“使前辈人不脱离群众,使青年人得到锻炼”。这年夏天,他还用木头做了一把“银锄”,托人送给妻子,上写“挖私根”。送这份礼物,还有一层含义:过去在战争年代,曾菲患了关节病,正好可用这小巧的银锄敲敲腿。看到这手工极好的礼物,想到赖少其的心意,曾菲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夫妻本是同林鸟”,夫唱妇随入画来。
临别相赠“寿而康”,忠贞爱情山水长。
1977年,赖少其被彻底平了反,恢复了职务。恶梦般的日子结束后,他又拿起了画笔和刻刀,以鲁迅先生提倡的一木一石的精神,重新构筑艺术的乐章。
这位蜚声艺术界的艺术大家,满脑子想的都是艺术,生活自理能力却近乎孩子,从不知道钱的概念,也不懂买东西,即使走路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有次他到上海,陶勇中将的儿子约好请他吃饭,左等右等却不见他来,原来他坐公共汽车下车后竟不知往哪走了,折腾了几个钟头才会合。
1980年夏,经安徽省委批准,赖少其请了创作假,深入黄山创作。曾菲跟随前往照顾。上得山来,他显得格外精神,每天早饭后就背起画夹,拿起既能拨草开路又能打蛇防身的竹杖,爬山写生。有次他正在给画作色,耳边传来声声鸟鸣,他停下画笔,寻声凝望,并轻轻哼起了歌曲。忽然,赖少其动情地对曾菲说:“夫妻本是同林鸟。”这不是情话却胜似情话的一语,曾菲只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桃源仙境”中了。
从黄山归来,曾菲立即马不停蹄地帮助丈夫张罗第一次书画展。在合肥展出时,万里亲率省党、政、军领导出席。赖少其作品以其独有的艺术魅力,强烈震动了中国画坛。同年12月在香港展出时,虽标明是非卖品,但仍有不少作品被高价抢购。夫妻俩商量,将这笔巨额画款一部分用作建造香港第一所眼库,一部分作为国际报告文学研究会基金。他还用稿酬为安徽省文联购了一辆小轿车和一部复印机,而自己则分文不取。
赖少其对黄山情有独钟。黄山有他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每次上黄山,曾菲必然陪伴左右。赖少其和曾菲虽没有在黄山挂连心锁,但他们的心却始终是连在一起的。不知有多少个日子,夫妻俩相伴相随。赖少其创作的《万松图》、《黄山之赞》等诸多佳构,其中的一笔一画都凝聚着妻子的心血。
赖少其曾菲夫妇访问美国
20世纪80年代初,身为安徽省政协副主席的赖少其在妻子的鼓励、关照下,背着画囊,深入福建、广东、海南等地写生,创作出了一批反映改革开放的新画卷,好评如潮。尔后,曾菲又陪丈夫前往美国、日本等地访问,为增进中外文化交流而宵衣旰食。
红花虽好,还须绿叶相衬。从战争年代到和平岁月,从上海到安徽再到1986年定居家乡广东,曾菲都一成不变是赖少其最怡人的绿叶。为了丈夫的艺术,她不惜失去自己的爱好和个人的东西,全力支持,甚至提早办了离休。
作为一名17岁就参加革命的知识女性,曾菲独立性强,而且个性刚烈,因此不时也会与赖少其发生叮叮当当的口角。赖少其每到一地,口袋里总要装几十个请他写字画画的条子,他纵使身体不好,也总是有求必应。曾菲认为,这些源源不断递来的条子,即使写到死都写不完。但赖少其觉得面子抹不开,夫妻俩为此发生了口角。事过后,赖少其感知了妻子的苦心,立即向妻子表示了歉意。1988年12月,他为爱妻作一幅《梅墨》画,还配了诗,其中曰:“夫妻本是同林鸟,清浊都要到白头。”
赖少其出生于1915年,但却不知道具体生日,干脆以7月1日党的生日为自己的生日。直到1962年回老家,始知准确日期是阴历4月3日(公历5月16日)。曾菲出生于1921年阴历4月22日。1989年5月16日,正好是阴历4月22日,夫妻俩在同一天做寿,真是千载难逢。想到这一天正是“文革”发生的日子,想起半个世纪走过的风雨人生,尤其是“文革”岁月,夫妻俩感慨不已。赖少其蕴情于怀,用充满激情的笔触,一气呵成一幅堪称佳构的山水画《黄山烟云入梦来》赠给老妻,并题词云:
磐石之坚,连理之昌。
自作铭之,以志不忘。
赖少其将他们夫妻比喻成黄山的青松,经磨历劫而愈显劲挺高洁。事实上,他们夫妻在爱情上也确实忠贞不渝,山高水长。
1994年5月16日是赖少其虚岁80大寿、从艺60周年的日子,也是和曾菲金婚纪念的佳期,“赖少其书画回顾展”又在广州隆重开幕,可谓“四喜临门”。广东各界在广州为这个不平凡的家庭举办了热烈而隆重的庆祝活动。国务院总理李鹏、军委副主席刘华清、张震等领导人,以及巴金、曹禺等文化巨匠专门发来贺信和祝辞。在庆祝大会上,曾菲拿出新婚时赖少其相赠的印章和诗词,并即席朗诵了两首诗,博得如雷的掌声。这天,赖少其显得特别激动,说:“美好的事业,首先要有个美好幸福的家庭,如果说我今天有所成就的话,是因为拥有曾菲这么一位贤内助。”
全家在鸣泉居合影,左起于在海,赖晓峰,曾菲,赖少其(前)
早在1989年,赖少其就不幸患上了帕金森综合症。这以后的岁月,曾菲为照顾病中的丈夫,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久住医院并无益于病人,曾菲在丈夫病情稳定时,总是把他接回家。每天晚饭后,全家人围着他,给他翻看画册和相册,讲述一些高兴的事,天伦之乐融融。因曾菲的精心护理,赖少其的晚年过得充实而愉快。
2000年9月23日,广州艺术博物院隆重开馆,赖少其在妻子和女儿女婿的陪同下,坐在轮椅上参观了其中的“赖少其艺术馆”展厅。看到自己数十年的心血之作终于有了一个最恰当的归宿,他眼里露出了黄昏一样动人的神色。曾菲读懂了丈夫的眼神,内心也感到无比欣慰。
事后不久,曾菲因劳累过度而病倒。为了能陪伴丈夫,她要求与丈夫住同一所医院同一层楼。妻子生病后,赖少其经常让助手推着轮椅前来病房探望,那份真情让所有人唏嘘不已。11月27日下午,赖少其坐着轮椅又来敲妻子病房的门了。曾菲因患了重感冒,为防止传染给丈夫,劝他不要进来。在曾菲和助手的再三劝说下,赖少其听话地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但却用颤抖的手写下“寿而康”3个大字,叫助手送给曾菲。这3个字,饱含了丈夫的多少深情厚意呀,曾菲捧字而泣。
然而,翌日凌晨,却突然传来丈夫逝世的消息,曾菲一下子惊呆了。她不停地自责:早知这样,昨天无论如何要好好见上一面,好好说上一些话的,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太遗憾了。
晚年在家中
可以说,赖少其是无憾而走的。在临走那一刻,他还把人世间最真诚、最美好的祝愿送给爱妻。1995年医院曾预言他只有1年阳寿,但他竟活了近5年。在此期间,他还创作出了几百幅字画,为中华艺术宝库又增添了一批奇葩。而曾菲也不该有自责的,她已经尽了做妻子的最大努力了。丈夫延续了这么多年的生命,而且在病中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下,还创造出那么多的艺术精品,这与她的精心护理是分不开……
今天,82岁的曾菲老人,平时生活十分俭朴。回首和丈夫一起走过的漫长岁月,她的感觉是幸福的。她知道,赖少其在生前已在上海为他们选好了一块墓地,大理石的墓碑上刻印着夫妻两人的合影,碑的正面有赖少其亲笔题写的“赖少其、曾菲墓”,背面则是一首感人肺腑的诗:
月光如水水如画,不觉寻梅着衣单。
夫妻本是同林鸟,同宿同飞上九天。
诗虽然是写在墓碑上的,但意境却美丽如画。它记录了人间又一段坚贞而浪漫的爱情故事……
赖少其和夫人曾菲倡导并支持广州艺术博物院的筹建
合肥市赖少其艺术馆外景
2015年5月16日至6月14日,由中国美术家协会、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安徽省美术家协会、广东美术馆主办的“大道之道——赖少其诞辰百年作品展”在广东美术馆展出
广东美术馆展出现场
山水 八十后作 纸本 41x41cm 私人藏
向日葵 八十后作 纸本 41x42cm 私人藏
注:图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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