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 朱永新寄语教师：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有20多部专著被翻译成英、日、韩、法、蒙、俄、阿等24种语言在海外出版，是中国当代教育家个人教育理论著作输出海外的第一人。他对教育理想的不懈追求和执着的行动感动了千千数千人，被评为“当代著名教育家”、“全民阅读形象代言人”、“公益人物”、中国教育60年60人、中国十大教育人才、中国改革十大新闻人物、中国金融知识分子十大人物、改革开放40年教育40人。

记者与朱永信合影。

朱永信给崇左市教师的信。

近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深化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义务教育质量的意见》，强调按照“四好教师”标准建设高素质专业教师队伍。“四好教师”这一标准是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9月9日在北师大看望师生时提出的“全国教师都应该是有理想信念、有道德情操、有扎实知识、有爱心的好教师”的要求。由此可见，培养一支具有教育者情怀的高素质教师队伍，已经成为人民满意教育的关键。在第35个教师节之际，本刊记者采访了全国政协常委、副秘书长、民进党中央副主席、著名教育家朱永信，请他就教师的职业尊严和幸福，以及优秀教师的成长发表见解。

记者:朱老师您好！我还是习惯叫你老师。毕竟认识你10多年了，但还是第一次面试你。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们左江日报是广西崇左市委的官方报纸，崇左市位于祖国的南部边陲，是一座年轻迷人又充满活力的边陲城市。教师节快到了。请向崇左两万多名老师问好。

朱永信:崇左的老师们好！在这里，请允许我通过《左江日报》给你送去节日的祝福，愿你守望教育理想，扎根边疆教育，用心关爱学生，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相信你可以创造传奇，成就完整的教育人生。

追逐梦想:过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记者:我记得你的新书《致老师》在2015年出版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成为很多老师的热门读物。它每年发行20万份，迄今已印刷20多次。这本书的内容直接关系到每一个生命，每一门课程，每一个课堂，更关注的是老师在课堂上的引导者地位。在你的书中，你把重点放在了教师关心的重要问题和教师成长的关键问题上，比如“成为教师的原因”、“如何拥有一个好的教师的眼睛”、“如何写好一个教师的人生传奇”、“如何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等等，一个个解决教师的疑惑。在你看来，教师既是一种职业，也是一种抱负。这既是责任，也是使命。让教师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给教师带来职业尊严和快乐，点燃教师的激情，成为教育的追梦人。这是你写这本书的初衷吗？

朱永信:《致老师》的反响真的出乎我的意料。这本书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它关注了目前一线教师最困惑的问题。更准确地说，这本书呈现了我和一线教师关于当前一线教育问题的联合讨论，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共鸣。

在书的开头，我首先提出“给我一个当老师的理由”。你为什么想当老师？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根本的问题。在我看来，把老师分为普通或神圣是片面的。说到平凡，你会觉得老师只是谋生的职业，放松了对自我的追求，最终迷失在懈怠中；总结为一种圣灵，会过分强调教师的奉献和牺牲，容易导致神化和苛求，动摇根植于现实的坚实基础。这就引出了一个如何让老师既有尊严又有快乐的话题。

“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是我最早的理想教育梦想，也是我最早的理想教育种子。这个梦想后来成为我发起的新教育实验的核心理念。在《致老师》这本书里，我再一次郑重的向老师们承诺“让我们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并表示和教育同仁们一起，继续梦想，带着使命和爱，走向理想的彼岸，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教育人。

我一直相信教育生活应该是幸福的。既然教育努力促进每个人过上幸福完整的生活，那它本身就应该是幸福的。而老师才是应该拥有和享受这种快乐的人。

那么，什么是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呢？可以从四个方面来理解。

第一，教育就是生活。教育不仅要面对未来，还要面对现在。教育作为促进美好生活的手段，本身就应该是目的，所有与教育有关系的人都应该过上幸福完整的生活。

第二，教育是一种特殊的生活。教育必须确保受教育个人的生活得到充分发展，并实现社会对未来公民的希望。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教育不是简单的生活，而是特殊的教育生活。这种教育生活不能等同于学校教育生活，比如父母和孩子在家庭中的交流，每个人在事业中的学习都可以看作是教育生活。

第三，教育生活要幸福。两千多年前孔子就说过:不如时不时边学边学！可见，教育不仅要给人快乐，更要充满乐趣。只有在快乐的情况下，教育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第四，教育生活要幸福完整。之所以在快乐之后加了complete这个词，是因为如果只强调快乐，很容易让人过于注重情感体验，甚至误以为是感官享受。人应该是完整的，包括自己人格的完整。让一个人成为自己，一个完整的自己，这是教育的最高境界。

记者:据我所知，自从你在2000年启动新的教育实验以来，你一直倡导教师应该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现在你的倡导不再是口号，而是一个事实，一群群的教育者在真实的土地上奔跑，用脚印书写。在你看来，怎样才能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朱永信:我经常跟一线老师说，作为老师，一定要有理想，有梦想，有追梦人。我20年前写的《我的教育理想》出版了，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已被转载20余次，成为中国教育理论著作的畅销书。很多人评论说，这本书的作用是唤醒教师的教育理想，点燃教师的教育热情。如果一个老师有理想，有追求梦想的冲动，他就会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会有意识地追求一个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我跟校长老师说过很多次:“当你改变不了社会和别人的时候，你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自己。而且只要你真的改变了自己，你其实就是在改变别人或者改变社会。”不要以为老师在三尺讲台上无事可做，他能影响几十条人命！如果一个老师真的能影响几个学生的生活，真的走进他们的内心，真正成为学生生活中的“贵人”，他的生命是很宝贵的。教育的幸福，老师的幸福，都来源于此。

其实，要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加入新的教育实验是最好的方式。因为新教育实验是以教师成长为逻辑起点，以“建设学术校园”等十项行动为途径，旨在帮助新教育社区成员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的教育实验。新教育给教师的是一个开放的、无限的精神视野，是一个可以自由奔跑的自由空房间。这是对教师成长的一种高端引导。我在很多场合都强调过，新教育实验最大的成就是点燃了很多普通老师的理想和激情，让他们知道教育可以这么美好，老师可以这样生活。一个普通的普通老师加入新的教育后，会变得充满自信和激情；大智慧，大幸福；这样的例子很多。新教育中的教师，正在以教师的身份书写自己的人生传奇。

据最新统计，新教育实验共有13个地级实验区、142个县级实验区、4148所实验学校，参与新教育实验的师生达470多万人。他们以自己的行动悄悄地改变了中国的教育，参与者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成为推动中国教育改革进程的重要民间力量。2014年，新教育实验入选卡塔尔基金会评选的世界教育创新奖十五项之一。2015年被《中国教育报》授予国家教育改革创新特别奖。2017年获江苏省教学成果奖特别奖，2018年获国家教学成果奖一等奖。在这里，我特别期待崇左市的学校和老师加入新的教育实验。

优秀教师成长的“三大法宝”

记者:正如你前面提到的，新教育的教师本位价值观尤为突出。这种对教师职业价值的深刻理解，使教师的职业尊严感和神圣使命鲜活起来。众所周知，教师是教育发展的基础，教育的发展必然需要更多优秀的教师出现。那么，好老师的成长有没有一条快车道呢？

朱永信:好老师的成长当然有其自身的规律。回到新教育实验的逻辑起点，我们早先认为，站在课堂平台上的人决定了教育的基本质量。所有与教育教学相关的课堂和课程活动都有一个共同的方向——教师。因为，没有老师的发展，学生的成长就会变得无根；没有教师的研发，课程就会变成无源之水；没有老师的实践，理想的课堂将成为水中的月亮。因此，教师是教育过程中最重要、最关键、最基本的力量。教师的专业认同和专业发展是教师成长的两翼。这里的“专业发展”是指教师进入教学团队后，对学科知识和素养的重新学习和提高。这对老师来说至关重要。专业发展是专业认同的基础，专业认同是专业发展的动力，二者互为前提。没有老师的发展，学生永远不会成长；没有老师的快乐，永远不会有学生的快乐。教育成败的关键在于教师的专业素养。也就是说，只有高度的专业发展，专业认同，信仰，热爱教育，热爱生活，才能保证教育质量。

论教师的职业认同。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曾经说过，把什么作为职业，就是把什么作为基本意义上的生命意义的寄托。新教育的职业认同是指生活中的个体对职业价值的发现和认可所产生的心理归属感。也是帮助教师实践教育思想的观念支撑，是教师实现卓越的重要途径。

新教育实验的职业认同是基于生活叙事理论。不管一个人是否有意识，他的一生都可以看作是一个写作中的故事。新教育也认为，每个老师的一生都是一个故事，他既是故事的主人，也是故事的作者。

强化教师的专业认同感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如何让教师有更好的专业发展，成长为好教师。新的教育实验通过“三专”模式推进:专业阅读——站在大师的肩膀上；专业写作——站在肩膀上爬；职业发展共同体——站在集体的肩膀上飞翔。以上也是我对教师专业发展的三点看法，我们称之为新教育教师成长的“三大幸运宝”。

记者:我之前接触过新教育实验学校的一些老师。他们总在说你倡导的老师成长的“福报三宝”。请详细说明这个“福报三宝”是什么？

朱永信:首先是专业阅读，这是教师专业发展的基石。我多次说过，一个人的精神发展史就是他的读书史。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取决于它的阅读水平。一个没有读书的学校，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教育。然而，阅读的关键人物是老师。因为没有老师对阅读的热爱，很难点燃学生的阅读热情。学术校园的建设离不开教师的参与。阅读经典，与过去的教育者交谈，是教师成长的基本条件，是教师教育思想形成和发展的基础。这就是站在大师肩膀上的原因。

新的教育实验从一开始就非常重视教师的阅读，曾经为教师推荐了100本基础书。但是随着实验的深入，我们发现单纯推荐老师的阅读材料是不够的。如果没有真正的专业阅读，教师的专业发展还是很困难的。因此，我们编制了教师专业发展地图。这张地图由本体知识、教育学心理学、专业知识、人文科学和科学背景知识三部分组成。这三个部分不是相互孤立的，而是相互支持，共享共同的知识背景和价值观。整个知识结构可以最大化教师教育生活的幸福感和完整性。

二是专业写作，让老师在反思中学会成长。新教育实验十大行动之一，就是师生共同撰写随笔，即通过教育日记、教育故事、教育案例分析等方式记录和反思教师的日常教育和学习生活，以促进教师的专业发展和学生的独立成长。我们将教师的教育写作分为五类，即教育感知、教育叙事、教学案例、教育案例和师生写的散文。广义的教育感悟不能称为专业写作，只有后四种才是新教育倡导的专业写作。

应该说，到目前为止，为发表文章而写作，评价职称，应对考试，仍然是教育写作中常见的现象。针对这一现象，新教育明确提出，新教育专业的写作不以外在名利为终极目标，不以写作为写作目的，而是旨在将写作还原为本来面目，服务于日常教学实践，成为自我反思的基本手段，促进学生和自身的幸福和完整。

我认为一个人的专业写作史就是他的教育史。我们的教育生活是由无数碎片组成的，往往不经审视就形成破碎的体验，使教育教学在相对较低的水平上重复。通过专业写作，我们可以有效地反思经验，从碎片中提取有意义的东西并理解它们，形成我们的经验并融入教育生活，使之成为我们专业应对的一部分，使我们的教育实践更有见地。新教育的专业写作具有明显的特点，如强调理解和反思，反对表现主义；强调与实践的联系；强调客观呈现，反对对修辞的追求；提倡师生共同写作文；侧重案例研究等。

再次，是专业发展的共同体，让教师在良好的生态环境中成长。与专业阅读和专业写作一样，专业发展共同体是新教育实验教师专业发展的重要途径之一。事实上，教师专业发展共同体问题一直是古今中外教育工作者关注的重要问题。孔子早就说过“一个人学习没有朋友，就是无知”，“三个人必须有自己的老师”，教师成长的“生态”也引起了现代教育家的关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格鲁斯曼教授在案例研究的基础上，详细描述和解释了教师专业共同体的内涵、特征和形成过程，明确指出了“教师专业共同体”与“教师群体”的本质区别。麦克劳克林研究了教师专业共同体在学校发展中的作用，指出专业发展共同体可以支持和帮助教师改进和完善教学实践，帮助他们解决学校改革和变革带来的危机感和不确定性，使教师能够应对不断变化的环境和新的挑战，从而为学校的成功提供合适的组织和精神资源。

多年来，新的教育实验一直在积极探索建立基于同一教学研究小组、教学小组或学校、校际和网络的各种专业发展社区。近年来，更具影响力的新教育专业发展社区如新教育研究中心“星期二与莫里”沙龙、天津市著名特级教师张万祥班主任学习小组、温州苍南新教育俱乐部、河南焦作“毛毛虫与蝴蝶”少儿阅读社区、贵州凤岗新教育社区、“镇西一起读书”阅读团队等相继形成。利用教育在线网站建立的大小遍布各地区、各学校的卡特彼勒社区和“5000高空——新教育教师读书会”QQ群，构建理想课堂QQ群，形成了目前国内最大的教师专业发展社区。

总之，如果教师能够努力工作，在专业认同和专业发展上做文章，一方面可以保持生活的激情，积极面对生活的各种遭遇和挑战，另一方面可以加强专业的阅读和写作，积极参与优秀的教师群体，这样就能写出人生的传奇，成为好老师，甚至名师。

及早准备，拥抱未来

记者:据我所知，你今年又出了一本畅销书，叫《未来学校》。听说第一个月会印两次。这本书正式发行前你给了我一本，我应该算是第一批读者。你的书就像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门，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充满未来感和新鲜感的新的教育世界，让我们无限遐想，无限期待。你对未来教育和未来学校的预测和预言来自哪里？

朱永信:“未来教育”和“未来学校”这两年成了热门词汇。围绕这两个热门词的研究活动也开始流行起来。这说明这个话题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值得深入思考。《未来学校》这本书汇集了我对未来教育和未来学校从教育内容到教育方法，从师资队伍建设到评价体系等发展趋势的研究和预测。这本书一出版就引起了公众的关注，这表明人们对未来的学习和教育非常关注。在我的书中，我主要讨论了互联网给未来学校形式带来的变化和教学模式的变化，大胆预测“今天的学校将被未来的学习中心所取代”。写这本书的另一个目的是告诉大家，虽然教育改革没有社会改革强大，但我们可以积极迎接和干预通向未来的教育趋势，这种趋势可能会向我们预期的方向发展。应该说，我们已经来到了教育大改革的前夜，站在了未来学习中心的面前。推开这扇门，就是一个新世界。

记者:你预测未来的学校是什么，也就是学习中心？

朱永信:我相信，今天我们觉得学校生活是有道理的，因为互联网，因为信息技术的发展，会在无声的变革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未来的人会认为《天方夜谭》的“学习中心”是如此的符合逻辑。未来的物理学校，钢筋水泥的砖块，花草树木还是老样子，保安可能还存在，墙可能还存在。然而，传统学校不再是唯一的学习场所。说到学习，人们马上想到的是“学习中心”，而不是“学校”。

未来的学习中心，没有固定的教室，每个房间都需要预约；未来的学习中心，没有以“校长办公室”、“校长大楼”为中心的领导机构，可见像今天北上广的创业中心；未来学习中心可以在社区或者大学校园内，类似于好未来、新东方等培训机构，也可以成为学习中心；未来学习中心，没有统一教材，一直开着，没有周日，没有寒暑假，没有上学时间，没有学制。它8、12岁就可以上学，15岁的孙子可以和75岁的爷爷一起上学。同班；在未来的学习中心，教师将是自主学习的导师和同伴，他们将完全成为自由职业者。“能当老师”会让今天的教师资格证成为历史笑话。

记者:未来学校教师的地位和作用会发生什么变化？为了迎接未来教育的挑战，教师今天应该做哪些准备？

朱永信:首先我要强调的是，无论未来技术如何发展，老师都很难被机器取代。一所学校的质量很大程度上并不取决于它是否有先进的技术，而仍然取决于它是否有一流的教师。

Facebook的创始人扎克伯格认为，未来的教师可能会成为自由职业者。我同意这个观点。因为未来的教育和未来的学习中心对教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浪费钱的“南国先生”将被淘汰。优秀的教师会以各种形式的“共同体”共同成长、创造、承担课程，政府会通过签约的方式聘请教师或购买课程。因此，教师的职业教育和专业培训更为重要。随着未来的教育将更加注重人文教育，教育的个性化要求将更加突出，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充分挖掘每个人的潜力，充分宣传每个人的个性，让每个人真正享受日常教育生活，享受日常学习过程，这是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的最终目标。

要知道，语文教育缺乏人文关怀，教师缺乏人文精神。如果这种情况不改变，我们将很难迎接未来教育的挑战。基于此，新教育特别强调改善教师的精神生活，重塑作为教师发展意义领域的中国教师人文精神。一个学校没有人文精神，就一定没有品味，就一定没有人性和道德。重建人文精神，让教师真正站在精神层面上，会让教育的境界大相径庭。如果说教师的整体尊严在于思想，那么教师的整体价值在于精神生活的提升。

很显然，未来学习中心的理想和目的其实和新教育实验的目标是一样的，那就是“过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让大家快乐自主地学习，享受教育生活；让每个人发现自己的潜力和才华，成为最好的自己。这正是我们在新教教育中所追求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