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2日在甘肃省庄浪县开机,由秦岭作品改编的电影《皇粮》改名为《粮道》之后,还没有上映,今天又改名《麦穗儿黄了》。由皇粮改粮道,意在皇粮是封建社会产物,与新中国的体制不符,改名后有利国家广电总局审批通过,但是这审批进展缓慢,没有在预定的19大前上视播放,后面就改了麦穗儿黄了,努力在明年三月份上映,为改革开放40周年献礼!

庄浪县县委书记徐毅在电影《麦穗儿黄了》(曾用命《皇粮》)开机仪式上讲话

1980年代末,秦岭从天水市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秦州区一所偏远的乡村中学当语文老师。因协助乡政府写材料有了些名气,他在1991年被区政府调去当了四年秘书;基于类似原因,他后来被在天水挂职的天津官员看中,调往天津工作,现在担任天津市和平区文联主席。

作家秦岭。(受访者供图/图)

作为跳出农门的作家,秦岭亲历了人民公社、“包产到户”、农民进城打工及农业税取消几个阶段的社会变迁,作品紧紧围绕着农村和农民的命运展开。在他看来,延续了2600年的“皇粮”在2006年取消,不仅历史性地减轻了农民负担,而且使他们获得了精神解放和人格尊严。

“我试图通过再现‘皇粮’这段历史,来反映中国农民的精神世界。‘皇粮’在我们这个时代取消以后,农民的内心是复杂的。”秦岭认为,“皇粮”是中国历史上永远抹不去的一段记忆,“中国乡土小说、影视、戏剧如果离开‘皇粮’的投影,一定是不完整的。”

近年来,秦岭以老家甘肃天水的乡村生活为背景创作了《皇粮钟》《皇粮》等“皇粮”系列小说。2005年,他发表该系列的第一篇《碎裂在2005年的瓦片》,写一个自家屋顶的瓦片被人砸掉的乡村验粮员的故事。小说获得全国首届“关注三农”梁斌文学奖,并改编成电影。

电影《麦穗儿黄了》原名《皇粮》,改编自秦岭的中篇小说《皇粮》,小说由作家岳南推荐给长春电影集团。在这部电影中,一位验粮员因农业税取消而身份骤变,婚恋、家庭和个人命运由此跌宕沉浮。从甘肃庄浪县到天水市,秦岭一路走一路聊。在对农村四十年的观察与思考中,他有说不完的攸关农民命运浮沉的故事。

《麦穗儿黄了》剧照

延续了两千年的“皇粮”制度终结,是历史的进步。秦岭认为,“皇粮”制度终结后,中国实际上具备了城乡一体化发展的条件。国家开始采取粮食直补、综合补贴、良种补贴等多种政策激励农民种地,但由于城乡发展不平衡,他们单纯依靠土地的收益仍然有限。

“农民最终是留在乡村还是落脚城市?”天水市秦州区领导与参加电影开机仪式的作家、学者和主创人员探讨,这是“农业税”取消11年后城乡发展中面临的新课题。

“皇粮”历史构成 乡村底色

“过去一家老小七八口,工资不多,但有吃有喝的,如今小两口拉扯一个孩子,倒显得疲于奔命了,真搞不懂……”在拍摄现场,秦岭不止一次听生活在繁华都市的老人这样念叨。

在秦岭眼中,大爷大娘们仿佛洞明世事,但谁也没把“过去一家七八口”的日子与“皇粮”联系起来,没有反思供应制年代那些柴米油盐的来源。近十年前中篇小说《皇粮》获第13届《小说月报》百花奖时,秦岭就感言:有一种蒙昧我不愿相信。

秦岭所谓“皇粮”实际指公粮,即农业税。从春秋时期鲁国实行“初税亩”开始,已有两千六百多年历史。1958年中国颁布的《农业税条例》,于2006年废止,“皇粮”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对这段特殊历史时期的农业政策和农村往事,秦岭如数家珍。天水多属沟壑梁峁地区,人多地少,靠天吃饭,“三农”问题一度非常严峻。人民公社时期,秦州区川地平均亩产仅有400斤(注:“斤”指中国传统度量衡单位市斤,折合0.5千克,下同)左右,山地为180斤左右。联产承包之后,川地能达到亩产700斤,山地为400斤。1980年代中期,公粮任务大致是人均25到40斤,加上人均20斤左右的购粮,五口之家的任务总数在260斤左右。

此外,农户还要承担上交生猪、鲜蛋、食油、谷秸的任务。每户平均两年交一头猪,毛重不能低于110斤;人均3.7斤鸡蛋,有增无减。为完成任务,很多农户不得不从黑市上高价购买小麦、玉米、猪、鸡蛋和食油。当时卖一头猪70元,上交后只能得到40元。

为了交公粮,大姑娘偷偷给验粮员塞绣花鞋垫,小伙子争着帮验粮员家耕地、打土坯。秦岭在小说《摸蛋的男孩》里记述了他亲历的情节:一个农家小孩每天都要把手指头伸进母鸡肛门里摸蛋,为的是让城里人吃上新鲜的鸡蛋。小孩察觉城乡不公的现象后,报复性地把母鸡捅出了血。

《麦穗儿黄了》剧照

早在1980年代,秦岭读书时就开始关注“皇粮”现象,并发表作品。虽然已经在天津生活了二十多年,但他的小说始终没有离开过老家天水。他并不高估自己,形容自己的文学只是“站在崖畔看村庄”,可能只比村庄高那么一个“崖畔”。

当年川道里的农家交“皇粮”,可以用手扶拖拉机、架子车运送,但山区农民只能翻山越岭用骡子驮,有的还用肩膀扛。麦子过不了关还得背回来,想法重来。

交“皇粮”的场景让秦岭难以忘怀:几十里的崎岖山道上,丈夫们背着装满小麦的麻袋,妻子们臂挎鸡蛋篮子,小娃娃们手里拎着菜籽油瓶,年迈的大爷大娘吆喝着一头头大肥猪,目的地是公社或乡里的粮站和收购站。有个小伙伴因为偷吃了自家母鸡产的一只生鸡蛋,当天就被学校开除,还挨了家长一顿驴鞭。

作家岳南认为,秦岭对乡土的观察与很多作家不同,他把乡村历史与农民的精神世界很好地联系起来,厚重而饱满。搬上荧幕,既可以还原一段历史,同时让我们真正读懂、看懂中国乡村的底色。

这样的题材还有市场吗?

秦岭持续关注农业税,他的“皇粮”系列被改编为多种影视、戏剧作品。

2008年,改编自《碎裂在2005年的瓦片》的电影《砸掉你的牙》上映。紧接着,多个省市的影视、戏剧界要求改编“皇粮”系列小说,秦岭认为,改编最成功的当属晋剧《麦穗儿黄了》和评剧《马本仓当“官”记》,它们分别于2009年和2012年获得了中国第三届戏曲展演特等奖和第十二届“五个一工程”奖。

剧本九易其稿后,由长篇小说《皇粮钟》改编成的30集电视连续剧却未曾开机。三家公司认为“皇粮”作品是“烫手的山芋”,论证两年之后悻悻而退。一位影视公司老总忧心忡忡地对秦岭说:“时代在突飞猛进,城乡在发生剧变。‘皇粮’题材还有市场吗?城里人看得懂这个故事吗?人们还会关心‘皇粮’吗?演职人员很难理解‘皇粮’生活,迟迟进不了角色啊!”

“皇粮”时代到底什么样,如何在舞台、荧屏上表现那个时代的农村和农民,的确难住了一些在城里生长,不熟悉农村历史的影视从业者。作为原著作者,秦岭常受邀加盟主创团队,随时现身说法。他只有把那些消失在岁月里的概念、细节反复铺陈,现场讲解,才能帮助大家找到感觉。 

比如“打白条”,白条指欠款方开具的非正规收据或把欠款写在白条上交给当事人。在秦岭印象中,这一现象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非常普遍,涉及交公购粮、收购农副产品等很多方面。当时有个非常有名的概念叫“卖粮难”,市场没有开放,国家收购部门是农民唯一的选择。农民用血汗换来的白条既不能当钱花,又不敢放弃,一年到头等着兑现。

民间俚语“白条不能当饭吃”由此而来,农民的种粮积极性因而严重受挫。歉收了,怕;丰收了,也怕。联产承包给农民的红利严重变味,秦岭曾看到一位农民捏着一把白条,长时间地在粮站门口等待兑现。这样的“生活”令农民刻骨铭心,但未必能引发剧组人员在内的城里人共鸣。

“打白条”等现象早已不复存在,不少导演、编剧、演员为体验生活,先找来秦岭的小说反复研读,然后在外景地与农民一起座谈,才慢慢弄得明白。

“以工代赈”同样难以理解。过去天水洪涝、干旱灾害频繁,赈灾物资一般是粮食、化肥及城市居民捐献的衣服等。赈灾往往成为各级政府借势建设乡村农路、修补校舍、治理小流域、植树造林、农田基建的契机。这一招很灵,农民只有走出庄稼地,完成那些建设项目,才有望获得救济。

秦岭清晰记得,大约1993年,南方水灾,北方大旱,长途运到天水的赈灾大米早已发霉。有位区长在常务会上尴尬地征求意见:“这样的大米,咋敢给农民发?”可又能发什么呢?农民领到大米却不能下锅,只好喂猪,结果猪也不吃,只能默认这笔糊涂账。作为秘书的秦岭把这件事写进日记,后来变成了小说。

一些演职人员曾诚恳地向秦岭请教“贩子”的意思,因为他的小说里时不时会出现这样一个群体:粮食贩子、油料贩子、国库券贩子、人口贩子……秦岭说,在“皇粮”时代,尽管专事“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被依法打击,不少农民却同情他们。一是余粮可以通过贩子变成现钱;二是农民高价从贩子那里买来优质粮食交公粮,免受验粮之苦;三是缺粮户可以通过贩子暂时解决温饱。

这些生活积累拓展了影视主创人员的视野。有位演员对秦岭感慨:“演了多年农村戏,自认为对农村比较了解,但读了你的小说,才发现乡村仍然是一个谜。”

《麦穗儿黄了》主人公翠翠的扮演者颜丹晨手捧庄浪大馍馍

“皇粮” 有时也不好吃

在秦岭看来,1980年代后期和1990年代,“皇粮”的内涵和外延都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在农民的认识层面,把上缴的各种税费都看做“皇粮”。不同在于,“皇粮”早先是粮油米谷,后来变成了各种名目的税费。不把握好这一层,创作者就容易就事论事,无法洞悉历史。  

秦岭特别提到“乡财政包干”概念。1994年税制改革后,乡财政的管理体制实行了所谓“基数包干、逐年递增、超收全留、短收全赔”,用天水话讲就是“自己的娃自己抱”。“断奶”后的乡村,拖欠干部、医生、教师工资的现象十分普遍,一些乡村教师只好“孔雀东南飞”——南下打工。

许多小说、影视作品都触及过这样的生活,但很少有人探究源头。秦岭说,当时为了苦苦支撑乡属“七站八所”、学校、卫生院等行政事业单位的运行,乡级政府一方面加强征收“三提留”“五统筹”等民办公助事业费用,另一方面在农林特产税、结婚证领取费、宅基地费、计划生育超生费等项目上大做文章。如果不这样做,吃“皇粮”的人就会断炊。 

秦岭举例,秦州区的村镇一级宅基地在1970年代不收费,1980年代,乡政府和村委会开始在土地法规规定的管理费标准之外搭车收费。一处宅基地户均700元左右,1994年后飙升:2000元、2500元、3000元……个别乡为完成税收任务,动员医生、教师开往征收第一线。对不交钱粮的农户,教师不给其子女批改作业,一些学生被迫辍学。

小说《硌牙的沙子》里有这样的细节:学生为了报复,偷偷往运水车里塞沙子,致使老师吃饭喝水时常常硌牙。1993年,秦岭有位亲戚刚种1亩杏树,乡税务所就要收取当年45元的农林特产税。亲戚问:“那明年呢?”税务员回答:“你明年把树全砍了,就不用交了。”有些农户果然把树砍了。   

一定意义上,你是非农业户口,便被认为是吃“皇粮”的;你是农业户口,就是“刨食吃的”。贬语“你这个乡里人”至今流行于天水一带。

秦岭说,农民不会想到,农业户身份也会变成热门市场资源。1991年开始,面向农民出售城市户口的暗潮开始在全国涌动。大概1993年,当时的秦州区委突然连夜召开常委扩大会,部署出售城市户口的紧急行动,只打招呼、不做记录、不留痕迹,消息迅速传递给大企业和乡政府。

第二天,省内外抢购者闻风而动。一个农转非户口6000元,短短三天就募集到几个亿,第四天市委“意外发现”叫停时,秦州开发区的建设资金早已盆满钵满。但不到两年,随着城市企业效益严重下滑,城市居民子女上技校、就业、招工、分配、参军的优势不再,那些变成“二杆子城里人”的农民一时后悔不已。

“皇粮”有时的确不那么好吃。1995年前后,当时的秦州区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吃“皇粮”的有一万多人,大多集中在教育、医疗领域。天水市下辖的两区五县中,秦州区是党政机关所在地和全市的“脸面”,但入不敷出,常常寅吃卯粮,有时连春节群众文化活动都无力承办。

秦岭每年都要跟着分管区长,去秦州沙发厂、商业大厦、暖河湾村等明星企业、脱贫村“化缘”。为确保全区干部职工的工资不受影响,区领导常常亲自宴请大小老板:喝三杯,人家给1万;喝20杯,人家给8万……他这个小秘书也被灌得不知今夕何夕。 

“艺术界讲体验生活,而这些生活如不是亲身经历,是永远也体验不到的。”听过秦岭的讲述,导演孟奇感慨道。

1.《电影《皇粮》三改其名迟迟不上映的内幕》援引自互联网,旨在传递更多网络信息知识,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与本网站无关,侵删请联系页脚下方联系方式。

2.《电影《皇粮》三改其名迟迟不上映的内幕》仅供读者参考,本网站未对该内容进行证实,对其原创性、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不作任何保证。

3.文章转载时请保留本站内容来源地址,https://www.lu-xu.com/shehui/1478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