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行 “想拍平凡人内心的惊涛骇浪”丨专访《平凡的荣耀》导演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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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谷雨

《平凡的荣耀》起点很高，当时仅凭借一张职场风剧照，就让观众对这部剧充满期待。

尽管获得了豆瓣7.8的高分，但在豆瓣评论区里，观众对这部剧呈现出两级分化的态度。以投资人视角切入，这部剧绝对没有顺着今天观众的口味去制作一部“轻松”的作品。全方位的呈现职场关系，以残酷的视角关注上班族生活，《平凡的荣耀》既有它的大胆之处，也有它的取舍得失。

“资本永远都在追求盈利，现在市场上最盈利的一定是古言和青偶，加悬疑，但这部剧真的是逆着资本在走的……”豆瓣评论区中最热的一条评论如是说。国内没有真正的职场剧几乎是共识，没有人否认相比其他剧，《平凡的荣耀》似乎达到了这样的成绩。

而作为《平凡的荣耀》的导演吕行，这部自《无证之罪》之后耗费他三年心血的作品，承担着不一样的意义。

一部大胆的男性职场剧

吕行从没想过，做一部男性职场剧的难点会在哪里？他想要是把这故事替换成女性职场的话，对他的压力会更大。因为自己是男性，所以对职场中女性所承受的压力相比男性他的共鸣会远一些，而做一部男性职场剧相对来讲是一件容易的事。

早在2017年，制片人张俊通过底下的一位责编找到了吕行，彼时吕行刚刚凭借他的悬疑高分网剧《无证之罪》名声大噪。张俊告诉他，他们想要一个“真实职场”作品，想写职场百态，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但当时这部戏刚好撞上了他写毕业论文，时间很不凑巧，他们没有约见面详聊。后来第一次见面，他才知道当时张俊以为“毕业论文”是一种婉拒。张俊在接受其他媒体采访时曾表达为什么会选择吕行。在他看来，《无证之罪》在悬疑剧类型中做出了极致的视听语言，故事立意表述非常流畅高级，而这正是《平凡的荣耀》所需要的，职场剧需要创新和突破。

不同于市场上正倡导的女性主义剧，在网友齐齐为《淑女的品格》写剧本的当时，《平凡的荣耀》完全是一部男性职场题材。故事背景设置在金融行业，以金宸资本为故事起点，职场小白孙弈秋进入投行里乘风破浪，既有梦幻感也有一定的观看门槛，它与现实生活中的大多数职场背景不太相似。

巧妙的地方在于，《平凡的荣耀》把故事重心投到了人上面。职场形态、文化可以不同，但职场中的人是可以做分类的。在拍摄前期，吕行也跟过采风采访。他们采访了投资机构里的多个样本。与那些人打交道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同层级的人特点不一样，你像我们接触一些高层，好多人确实还挺有理想和情怀，思考问题的角度跟深度很不一样，他们更多会关注大的经济形势。他们所做的一个决定，也可能就会让他们那艘大船在金融这片汪洋里，也许会走进旋涡，也许会度过一片暴风雨。实际上也是如履薄冰地生存，他们的责任感和压力会很大”，中层的人有着职场中年人的烦恼，应对上司带领下属，生活工作分身乏术，而投行基层的人则更要鲜活得多，有理想有抱负。整个投行基层之间工作关系相对扁平化，整体氛围都是效率导向。

《平凡的荣耀》中，所有的面孔都可以找到对照，善恶难分的曲忠辉、职场中不得意的吴恪之、大智若愚的林宇明、初入职场什么都不会的孙弈秋，他们就是多样的职场画像。

吕行说这部剧里他们也探讨了一个话题，即“所谓成功到底是什么？对于每个人来讲，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职业人，他的意义跟价值是什么？他如何去正视自己，作为一个职场人的卖点”，所有的这些都是他们想探讨的，而这些探讨的东西，都分摊在每个角色身上了。

办公室文化怎么拍？

因为以投行为背景，在剧本阶段《平凡的荣耀》纳入了很多投资案例，观众现在看到的一碗鲜门店调查案和今年年初某咖啡品牌做空事件非常相似，然而这部剧的剧本早在2016就已经开始创作了，到2017年正式拍摄后，剧本改动的地方基本围绕人物需求改动。从内容上来讲，即便已经过去2年时间，《平凡的荣耀》故事依旧不过时，难点在于拍摄后。

“基本上快变成一个情景剧了”，据吕行介绍，这部剧的故事主场景发生在金宸资本这栋大楼里，占用的戏份非常多，在他印象里这部剧最大的场景就是办公室，大家几乎快在用拍情景剧的方式拍摄这部职场剧。

为了让职场的环境能更逼真，也让演员能有更沉浸式的拍戏环境，他们找了一个实景，租了一层毛坯楼，搭出了一个金宸资本，把它装修成现在观众看到的样子。在镜头的使用调度上，也尽可能的丰富一点，因为担心观众由于场景的单一而产生疲惫感。

在他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去做深细节。如何在类似的空间去调度演员，在相同的场景里让不同的人物，有合理的动线分布等等。“实际上，从他们每个部门所处的位置，就要分析明确”，如何在剧本要求之下，用办公室文化反映每个职员在公司的日常生活，“我们怎么能把它尽可能的、用观众所能理解的中国人情社会方式，去呈现出来。”作为导演，这是吕行和A组拍的138天里，需要解决的问题。

拍摄的时候，吕行和A组基本上就金宸资本里活动，剧组的每个人就像上下班一样，早晨坐着车来到楼下，上楼之前有人也会选择在便利店买点东西，中午工作到一半，大家再下楼抽根烟透透风，吕行用“很像上班”来总结这段拍摄经历。

场景、技术难题之外，《平凡的荣耀》如何拍出办公室文化？吕行认为重点还是得聚焦在人身上。在最近放出他们对投资人的采访特辑中，关于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投资人，有个人的回答令人印象深刻，“能够克制掉自己的欲望，极度理性的克制掉自己的欲望，那是对投资人来说最大的一个挑战。”

回归到这部剧中，吕行也尝试做这样的回答。《平凡的荣耀》和今天大部分的职场文化比较相像，“私企实际上是一把手文化”，吕行聊到曲忠辉，说他出现的频率次数虽然没有那么高，但实际上他的影响一直笼罩在整个公司。公司的始终是利益导向的，只要能赚钱，不惜一切都要把它做成。

在这样的基础下，只有极少部分的理想主义者苦苦挣扎，“他们也希望获得别人的认可，他们也希望能尽可能的帮助到别人，但是又很少能获得共鸣。因为有了理想，反而让他们的职业生涯会变得异常的艰难跟痛苦”。所以，如果说孙弈秋是职场小白经受锤打，最后逆袭的爽线，那么吴恪之身上则是更落脚现实的职场人生。

吕行不太愿意塑造明显的反派，在他看来这和当下的职场生存逻辑存在冲突，“你的诉求和别人的诉求之间发生了冲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来讲，你实际上也是反派，什么是绝对的正确很难去讲”。

吕行：想拍平凡人内心的惊涛骇浪

2018年首次亮相优酷秋集的时候，《平凡的荣耀》剧组还没杀青，前一天的凌晨2点，吕行还在拍戏。当时，台上的主持人让主创们介绍下这部剧，剧酷也是这部剧的制片张俊推出了站在旁边的吕行，让他讲两句。

“如果让我用一句话或者两句话总结出来这部剧，其实它并不是很容易”，吕行在台上停了一下说，“我觉得我们讲得是众生百态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平凡的荣耀》刻画的职场故事相当残酷，但创作而言又是略显大胆的。

实际上在这场大小剧集齐齐亮相的秋集展会上，为这部剧站台推荐的吕行言语之中，透露出对这部剧的期待。他说，大多数人对于平凡的人生身怀恐惧，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个社会上的精英，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人，但他觉得即使是一个最平凡的人，他内心中的惊涛骇浪也是值得关注和尊重。

距离那次优酷秋集已经过去两年，吕行真正把孙弈秋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呈现到观众面前时，看惯了“甜、虐、爽”的观众们，似乎也不太愿意直面平凡的人生。

播出时同期对打的有仙侠剧《琉璃》，电视台剧中《以家人之名》在网上的热议度不俗。播出第二天，《平凡的荣耀》在骨朵热度指数排行榜电视剧榜单中，仅排名第5位。后期悬疑网剧《沉默的真相》，甜宠剧《我，喜欢你》也分流了一批主流观众。

以投行人视角切入并展开故事，职场剧《平凡的荣耀》没有占近天时与地利。很难讲选择2020年这个档期，是不是一定程度上对剧集热度有影响。吕行坦言道“很难讲”，除了同档期里什么剧会进入市场之外，他关心的还有那个时期，观众处在怎样的一种情绪里，“我觉得这部分其实很难去预测”。

剧集收官时，吕行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告别信息，他说自己不善于告别，这部剧也是自己前后将近三年的心血，回忆现场拍最后那个定格在四组合影的镜头的时候，心中满怀着期待，期待能和观众们见面......

从2017年到2020年，现在，吕行终于从《平凡的荣耀》里打卡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