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日,作家阿来携新书与泉城读者见面。 新时报记者黄中明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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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一个作家写完书,评论和阐述就应该交给别人来做,但无奈当下创造了这样一种营销模式——大家见到蛋,就必须要把下蛋的鸡拉出来讲讲这件事,讲为什么要下这个蛋,怎样下的这个蛋,约会的公鸡美不美。”在对新作《云中记》进行一番严肃地解析之后,阿来抛出一句颇为幽默的结束语。
15日下午,茅盾文学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阿来,带着他的新作《云中记》做客当当书店,与大家聊新书、聊文学、聊生命,聊11年前有关汶川地震的记忆,金句频冒,机智又幽默。
如何从死亡的洗礼中得到升华?
《云中记》是阿来为“5·12”汶川大地震而作的一部作品。
在书中,阿来巧妙地以苯教祭师阿巴为切口,通过细数阿巴从移民村重回地震灾区云中村的半年时光——在遗迹中寻找旧人留存之物度日,以特有的“告诉”方法和“祭祀”仪式安抚、祭奠、超度灾难中逝去的乡亲,直到以自我生命和全然纯粹的灵魂献祭深爱的故土,来阐述自己对灾难、对生命的领悟。
书的扉页上,阿来写道:“向莫扎特致敬”“写作这本书时,我心中总回响着《安魂曲》庄重而悲悯的吟唱”。见面会一开始,阿来便阐述了他对死亡的理解。
“我们用了10年时间来消化那场地震灾难。实际上,中国文学当中,有很多写灾难、写死亡的作品,但我们中国文化有一个小缺陷,就是不能真正地、庄重地对待死亡。”阿来说,尤其儒家认为未知生焉知死,不讨论死,不讨论那些神秘和虚无的东西,所以导致国人对死亡缺少一种观照,“我们总是把死亡交给时间,让它慢慢磨蚀、慢慢麻木、慢慢遗忘,却无法从死亡的洗礼中,得到宗教性或哲理性的升华。”
阿来思考这个问题,是11年前——
汶川地震救援现场,当时的阿来是一名志愿者。“大概在地震发生七八天后,生命抢救基本结束,所有救援工作在那晚停了下来。灯灭了,一直焦躁、吵闹的声音停了,外围哭泣声音没了,天空放晴,星星出来了。”阿来回到自己的车上,望着星空,他说,突然开始期待一个声音——“在那么巨大的死亡面前,是不是应该有一种纯净的、好像能够让人们看到死亡的灵魂徐徐升上星空的声音?”
他突然很想听音乐,后来翻出了莫扎特的《安魂曲》。“有人慢慢靠过来聆听,大家表情都变了,从过去的哀伤、焦躁变得安宁,就仿佛看到星光一样。”阿来说,从那一刻起,他相信文学艺术在面对死亡时,能够写出一种比悲痛更高级的东西,就像《安魂曲》一样,可以用一种庄严的方式来直面死亡,用一种诗性来歌颂死亡,“如果出生可以歌颂、成长可以歌颂,那么死亡作为生命的必经阶段,为什么不值得歌颂?”
《尘埃落定》是“解构”《云中记》是建构
正是有了这样的思考,阿来迟迟不敢动笔。他不想只是单纯地描写死亡的悲痛或者英雄的英勇,“如果轻易动这个题材,那真的是对死去的人、对那些倾注巨大心血救援的人的轻慢”。
真正的灵感是2018年5月12日下午2:00,“我突然被一个细节触动内心,想起在地震中失去的那么多生命,不禁热泪盈眶。我觉得开写的时刻,真正到来了。我就把手头上正写得很顺的另外一部长篇小说放下,马上就开写这部酝酿已久的关于汶川地震的小说。就是《云中记》。”阿来回忆说,那天在书房里一口气写下3000字,或许在心中想了太多遍,20万字的小说,他也只用了不到5个月的时间完成。
在阿来看来,《云中记》与他以往的作品有一些不同。“很长时间以来,尤其五四运动以来,我们通过白话文小说,反思中国文学、中国文化的不足,总是对其解构。我们一直在说它的不对,但中国文学走到今天,就像我们的国家一样,我们不能只说什么不对,而是得说什么对,我们到了建构的时候。”阿来说,假如他的《尘埃落定》是解构、关注黑暗更多的话,那么《云中记》就是建构,就是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所呈现的一种人性的光芒,“只有有了这种光明和温暖,我们才足够与这个世界保持一种亲密的关系”。
除了人与人的关系,阿来在书中还写了大量人与自然的关系,在他的笔下,花鸟、天地、山水皆有灵性。阿来说,他相信我们看见的生命或者未曾看见的生命是一样的,所谓“众生平等”,不只是人与人的平等,而是天下所有的平等。
●阿来问答
钱不需要专门去挣当然我也没少挣
问:您是否在意当下存在的各种榜单?您最想通过您的作品向读者传达什么?
答:在谈文学的时候,很多时候很多人会问——你获过什么奖?你拿了多少钱?但是我们想一想,中国文学产生的时候,是没有奖、没有钱、没有榜的,就是文学本身。这些作品穿越几千年时间流传至今,筛选很残酷,只留下《诗经》《唐诗三百首》《古诗十九首》等作品。当今天我受到评奖、榜单干扰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些焦虑,但换个思路想,杜甫、苏东坡靠什么?他们还好,至少还有名字留存,但《古诗十九首》《诗经》连名字都没有,但人们为什么要歌唱?他们为什么要书写?我想是词章之美,是对认知的追求。
美国一位作家对文学提出了三个标准:审美的力量、认知的力量,最后会升成智慧,这是我追求的东西。钱是顺便挣的,不需要专门去挣,当然我也没少挣。
问:您曾担任《科幻世界》杂志的主编,如何看待当下的科幻文学?未来发展前景怎样?
答:那时候经历了科幻短暂的辉煌期,主要的标志就是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青年作家,比如刘慈欣、韩松等人。现在科幻文学虽然火,但大批人不再写了,为什么呢?因为出现了玄幻、穿越、奇幻,相比科幻文学,这些难度是低的,所以造成了很多作家的流失。
要变成刘慈欣是很难的,但要变成网络世界中身价千万的玄幻作家,虽然也不容易,但相对是容易的,而很多时候,我们会选择走那条容易的路。
问:您今天的主题是“灵魂清净,道路笔直”,能给我们年轻人一些好的建议吗?
答:先读《云中记》,再读《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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