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逸梵 一代名媛黄逸梵——张爱玲的母亲，是当年沪上的奇女子

封面记者何玉玉

没有张爱玲，没有人会记得她。

但是没有她，就没有作家张爱玲。

有人说张爱玲的母亲是“陌生的女孩”和“中国的娜拉”:19岁嫁给了张氏家族，“抛弃了丈夫和孩子”，28岁去了欧洲，34岁离婚，二战期间移居南洋和印度，一度成为印度高层幕僚的秘书，最后死在伦敦。黄逸梵一生自焚，为自己而活。

在张氏家族眼里，她是一个丑闻；在孩子们眼里，她是缺席的母亲。女儿一方面感受到并尊重她的努力，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的决定愤愤不平，但还是步其后尘，再也没有回来。

2018年，留学英国的学者施叔平受委托前往伦敦参观黄逸梵墓，却发现黄逸梵墓的管理费已经到期。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所以“62年来张、黄两家都没有人来看过她”。她和她的朋友决定“只要我们活着”，就为黄逸梵重建这座纪念碑。

叛逆的家庭主妇

1991年，张爱玲在给朋友的信中说，自传体散文《比较笔记》很硬，里面描述的母亲黄逸梵不够精确，是“软聚焦”。“我觉得她总比被遗忘好。她一直想写自己的人生。”

黄逸梵，本名黄素琼，光绪二十二年出生于南京一个大家庭。她比宋美龄大两岁。在她成长过程中，科举被废除，女科逐渐成为潮流。宋姐妹俩都是珠绣手，被父母送到新学校接受现代教育，但黄素琼运气不好，只能继续在家接受传统的私立学校教育。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之一。

就亲属关系而言，黄逸梵是个孤儿。我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不久我的生母也离开了。她是由黄的情妇成长起来的。在血缘上最接近她的人是她的弟弟。但是，作为黄家三代的男性继承人，她得不到各种优待。

年轻的黄逸梵和她的女仆

黄逸梵生活中的另一大遗憾是缠足。黄逸梵的祖父是晚清著名军人黄义生。黄一生出身于基层，因勇猛善战而受到曾国藩的高度重视。他被提升为长江海军提督。因此，为了家庭的发展，黄子女的婚姻非常重视门阀。情妇还严格按照传统女性的要求管教黄逸梵。虽然民国初年大多数女人都把脚伸进去过，但黄逸梵的脚被她的情妇缠成了三寸金莲。

19岁时，黄逸梵与张培伦的小儿子张志毅订婚。黄逸梵本人对这段婚姻并不满意。根据张子静的回忆，当父母早早结婚时，黄逸梵经常回娘家。

黄逸梵不满的原因之一是“性格不合”。张志毅是典型的遗民，无法适应时代的巨变。然而，新时代挑战传统，如推翻父权制和解放妇女，这给了黄逸梵追求自己梦想的机会。黄逸梵积极拥抱新时代带来的一切，订阅各种现代文学期刊，渴望新知识。

然而，张志毅交友不慎，养成了抽大烟和嫖妓的坏习惯。虽然传统的旧式女性往往只容忍丈夫纳妾、抽大烟，“母亲不仅不容忍父亲堕落，还会说话干预”。

1924年，当黄逸梵作为一名传统女性完成了她最重要的任务:继承家庭时，她提议和她的嫂子一起出国留学。那时，张爱玲4岁，张子静3岁。用张子静的话说，这两人实际上是“离家出走”，以抗议男主人的倒台。“这种身份要出国留学，在当时的社会是奇数。”

同年8月，鲁迅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院发表演讲，发表在《妇女杂志》上，题为《娜拉走后发生了什么》。易卜生没有回答逃跑的诺拉怎么样了。但鲁迅觉得，可能有两种结局:要么堕落，要么不得不回来。

1926年，黄逸梵第一次出国，在英国伦敦拍了一张照片

果然，黄逸梵回来了。

富有的诺拉

1928年，黄逸梵出国4年后回到上海张寨。我儿子张子静觉得她回来是为了挽救自己的婚姻，因为张志毅承诺戒掉毒瘾，停止纳妾。然而，张志毅根本戒不掉鸦片，而且因为他失业了，无法支付他的生活费用，他要求我母亲给钱。1930年，黄逸梵果断地找到了一名外国律师，并与张志毅开始了离婚诉讼。

20世纪30年代，离婚在上海是一个时髦的词。第一，徐志摩离婚结婚是为了追陆小曼；之后，清贵妃文秀与皇帝溥仪离婚。但是看了热闹，就没在意当事人的结局了。徐志摩虽然受到责难，但生活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文秀因为离婚被狗仔追，无法工作，结局惨淡。

黄逸梵打赢了离婚官司，但她是个“离婚女人”，在当时的中国没有前途。不久，她又出发去法国了。临行前，她在南京老家遇到了徐悲鸿和蒋碧薇。

1931年，黄逸梵在西湖

黄逸梵热爱艺术，想当一辈子画家。但是鲁迅说:“梦是好的；否则，钱很重要。”尤其是对于出走的娜拉来说，最重要的是经济，因为“自由不是用钱买的，而是可以用钱卖的”。

幸运的是，黄逸梵很富有。黄家有多少财富，现在只能从侧面看到一些史料:

曾国藩的小女儿曾的回忆录中说，曾国藩的妻子欧阳曾从黄毅升手里接过一对玉钹、一颗大珍珠和一份丝绸帐。纺织帐的质量如此之高，以至于当欧阳夫人迎娶女儿时，她把它作为嫁妆送给曾:

“文系里是没有人敢带苞入的，所以太夫人也没有什么稀罕物。我记得，为黄提督一声之妻，坚持以太傅为养母，献玉钹一对，珍珠一颗；某年太夫人生日，开了一家绢纺店。剩下的婚姻我妈就留着这个账号，剩下的到现在都没用坏。”

张子静回忆说，他的祖父黄宗彦继承了黄毅升的许多遗产。“除了房产，南京还有一个专门摆放古董的祠堂，由专门的人管理。我妈后来去过几次国外，在国外的生活费大多靠她的古董。”

黄逸梵善于交际，在欧洲华人社区有很多朋友。现在有迹可循，除了蒋碧薇夫妇，还有画家常玉，还有晚清名媛容龄公主。

然而，战争摧毁了一切，包括梦想和金钱。

1936年，黄逸梵再次回国。这次是为了女儿张爱玲的学习。今年张爱玲升上高三。她对自己才华横溢的女儿寄予厚望，希望能考上英国大学，和她一起去欧洲。但是张家不同意把张爱玲送到国外。经过几次争执，张爱玲也逃回家去了黄逸梵。

此时，黄逸梵不仅要支持她的娜拉梦，更要支持“小娜拉”张爱玲的未来。张爱玲调侃母亲“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张爱玲并不轻松愉快。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黄逸梵一直陪着张爱玲在上海，教育张爱玲如何独立生活。张爱玲也说过，“母亲为我牺牲了很多”。很难追溯黄逸梵牺牲了什么，但这个“牺牲”从此成了张爱玲心中最重的一座山。

1939年，张爱玲不负母亲的期望，考上了伦敦大学。然而随着欧战的爆发，伦敦大学的师生被疏散，张爱玲的留学梦也随之破灭空。据司马欣采访张爱玲的叔叔李，此时找到了一个位置，前往新加坡就职。但1942年新加坡沦陷，她的老板不幸在爆炸中身亡。

2019年，《联合早报》记者林·在吉隆坡拜访了的密友邢广生。邢广生说，黄逸梵的财产本来够她用一辈子的，但她留在巴黎的所有财产都在二战中被炸毁了。

做女工的社会名流

新加坡沦陷后，黄逸梵一度默默无闻。直到二战结束，我的家人才收到一封信，得知她已经搬到印度，为印度总理尼赫鲁家族做秘书。当黄逸梵1946年回到上海时，她的嫂子忍不住脱口而出，“哦，太惨了……”张爱玲的眼睛红红的。

这一年，张爱玲26岁，是上海著名的女作家；50岁的黄逸梵靠出售剩余的古董为生。然而，黄逸梵从来不希望张爱玲支持她。她在给朋友的信中说:“如果我想让她来掌管我的生活，那就不要说她一时半会儿软弱，也就是说，以后我再也不干了。你要知道，现在是20世纪，父母只有责任，没有别的。”

黄逸梵的金钱观与张爱玲的完全不同。黄逸梵有很高的自尊心，即使他很尴尬，他也很轻松地看待金钱。张爱玲认为母亲“虚伪”，但总是精打细算。

两年内，黄逸梵准备再次出国。张爱玲认为，她只是在她妈妈家弄不到什么古董卖，在上海也没地方住。张子静说她妈妈讨厌上海肮脏的环境，喜欢外国的清洁。这是黄逸梵最后一次登上祖国的码头，她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孩子。

黄逸梵出生于上流社会，具有很强的社交能力；此外，我还练就了很多生存技能，比如求职、理财等等。1948年，54岁的黄逸梵在马来西亚找到了一份教师工作来养活自己。

尽管黄逸梵穷困潦倒，但他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并没有降低。邢广生记得黄逸梵在马来西亚租的房子虽然偏僻，但是家里的陈设很有格调。“墙上有标准的油画，地板上有高贵的地毯，连梳妆台都是她亲手设计的。”

至于黄逸梵为什么没有找到另一个伴侣，邢广生认为她可能对自己的小脚感到自卑。但根据黄逸梵的实践，更可能的原因是她不想依赖男人。

1948年底，黄逸梵离开马来西亚，带着17箱古董来到英国定居。这位“本6”老太太在伦敦租了一个半地下室，在工厂里当缝纫工人谋生。“王太太，他们觉得工作很难不给面子。我自己也不这么认为。”这时，黄逸梵还有创业的想法，她告诉邢广生，她以后要开中国咖啡馆。

1956年8月，黄逸梵加入英国国籍。在英国留学的女博士石淑萍询问黄逸梵的入籍证书时，发现黄逸梵将她的年龄改变了9岁。此外，她将自己的姓“黄”改为丈夫的姓“张”。没有人知道黄逸梵为什么会做出这些改变，以及如何规划入籍后的未来。一年后，她被诊断为癌症，病情迅速发展。

1957年8月，黄逸梵知道时间不多了，给张爱玲写信，希望能见到她。这时，张爱玲一边忙着写剧本，一边照顾中风后的丈夫雅拉。张爱玲给母亲寄钱，除了杂志上对她文章的评论，“希望她能读或者得到一点安慰”。

根据施叔平的搜索，黄逸梵在伦敦的最后一次由许多朋友照顾。1957年10月11日，黄逸梵在伦敦帕丁顿的圣卢克医院去世。在她去世之前，“她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立了遗嘱安排她的遗产，并任命了遗嘱执行人。

黄逸梵在伦敦已经九年没有挥霍他的资产了。除了还债，她的遗产还剩下一箱古董，都是法院认证的。“在她的遗嘱中，黄逸梵财产的最终净值是776英镑14便士。当时大概是一个普通工人两年多的工资。”这些都留给了张爱玲。

”收到母亲遗物的张爱玲打开盒子，房间里有一种悲凉的气氛。她忍不住哭了。”

《迟暮之年烟花寒》，林、石淑萍译，《上海文学》，2019年第4期

我的姐姐张爱玲，张子静，作者冀冀

张慧媛《张爱玲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