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水镇位于北京密云和河北滦平的交界处,背靠司马台长城遗址。2016年,时任国家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副主任的乔润令评价古北水镇时说,“中青旅把乌镇模式复制到北京,在古长城脚下建了一个密云古北水镇。2015年到访人数200万,收入10个亿,在北京这么多旅游资源的地方,获得如此高的收入震动了北京旅游业。”
超过一半管理层员工来自乌镇,这个长城脚下的旅游小镇与乌镇有太多相似之处。大到两个小镇设计图纸皆出自“包工头”陈向宏一人之手,小到管理中“西红柿炒鸡蛋要有三个鸡蛋”的具体操作规范。采访中,不只一位同行的记者曾感慨,它和乌镇太像了。
我们的期待随之而来。北京密云的这座古北水镇,能否成为立足京津冀地区的下一个乌镇?
在密云再造一个乌镇
传说司马台长城是抗倭名将戚继光携义乌兵北上蓟镇后修建的,如今这段长城的管理交回到浙江人手中,颇有些宿命感。
陈向宏是乌镇和古北水镇共同的总设计师。老员工们更习惯亲切地称这位出身乌镇管委会的企业家“陈主任”,而他自己在微博上常以“包工头”自称。有员工打趣称,陈总平时一半时间在画图,一半时间在工地。
尽管陈向宏曾多次在接受采访时称自己不希望照搬“乌镇模式”,要坚持小镇的差异化,但外界常将古北水镇看作是“乌镇模式”的延续。两者并不矛盾,陈向宏坚持的是小镇的差异化定位,而“乌镇模式”指的是“整体产权开发,复合多元运营”的集权模式。
相比乌镇对历史街区的保留改造,古北水镇的开发显得更加激进。古北水镇总裁助理张晓峰坦言,“古北水镇基本是一个全新建设的项目。”
张晓峰介绍,开发以前,古北水镇是一个仅存在于历史文献中的边关小镇。陈向宏用了半年时间考察北京周边古村落,查阅了大量文献、地方志,又在整个华北的古村落里收了不少老物件,平移到古北水镇异地复建。如今的杨无敌祠、永顺染坊等建筑虽是新建,但在密云县志里也确有记载。
有种说法是,古北水镇所有重要建筑的规划,都是陈向宏一笔一划亲自画出来的。这位有着工匠气质的企业家从前在机械加工厂学徒,后来开发乌镇时因为资金有限,便亲自上阵,把机械制图的技法用在建筑设计上。如今陈向宏在微博里,还隔三差五分享自己画的建筑设计图。
陈向宏在微博分享他独立设计的古北水镇野奢酒店。
让客人留在古北水镇
古北水镇销售部总经理周建红身材小巧,普通话里带着一点嘉兴口音。来古北水镇前,她在乌镇工作了15年。周建红介绍,相比景区前身司马台长城,古北水镇探索了观光之外的更多玩法,包括骑单车游长城、星空帐篷营、长城瑜伽营、泳池派对、游船早茶、童玩夏跑、泡沫之夏等等。
在夏日活动体验营中,记者两天中体验了近十项活动,这还因为日程太满推掉不少。其中,去年推出“无人机孔明灯秀”似乎最能体现古北水镇的气质:历史故事、人工智能和自然风光结合,相得益彰。
各式活动从早到晚、从夏天到冬天轮转不停。“单车游长城”是今年新增的,每隔一段时间,活动会重新调整一次。这些活动大多是免费的。在周建红看来,策划密集的活动和更多另类玩法是为尝试留住客人,让客人住下来、爱上古北水镇,把观光为主的景区变成游客度假休闲的目的地。
北方的冬天是传统旅游淡季,景区刚开业时周建红还频繁接到游客电话,询问冬天景区开不开放。今年冬季,古北水镇“长城下的圣诞小镇”、北京卫视跨年晚会、“长城庙会过大年”等活动贯穿了整个冬天。周建红反复说起水镇的高“复游率”,用来表述景区和游客的良性关系。
现在看来,能把客人留在古北水镇,已经成了古北水镇区别于北京其它旅游目的地的一大特色。
无人机孔明灯秀。
溢出效应开始显现
今年48岁的李振忠是古北口本地人。从前,他经营着一家三十人规模的古北口宫灯坊。李振忠擅长两种花灯。简单纯朴的“古北花灯”手艺是家传的。古北口镇是从前是满清皇帝去往承德的驿站,不少宫廷手艺也因此流落民间。成年后,他又走访名家,向“灯笼张”学习了更加繁复的“京式花灯”技法。
古北水镇试营业时,他退出了从前经营的古北口宫灯坊,应聘成为古北水镇里“建昆堂”灯笼坊的店主。说是店主,其实灯笼坊的营收由公司统一管理,一天店里赚多少钱,他并不关心。古北水镇的民宿、商铺、饭店大多是这种模式,这也保证了景区“零宰客”的游客体验。
关于收入的增加,李振忠不愿多谈。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的事业能从经营中解脱出来。过去专注于生计,如今能把精力专注于老手艺的传承和发展,做出更好的灯笼。
李振忠是古北水镇员工的三千分之一。张晓峰介绍,古北水镇的3000多名员工中,三分之一是密云本地人,三分之一是河北承德人,还有三分之一来自全国各地。而在三年前,古北水镇的3000多员工中大多是周边几个村的本地人。员工成分的变化源于古北水镇的溢出效应。
从景区开业第三年开始,古北水镇渐渐留不住本地人了。张晓峰说总裁办有个打扫卫生的大姐,自己家里在司马台新村开着农家乐。有次偶尔聊起来问她家里农家乐收入,大姐说一年能有30多万。张晓峰说,“他们在我们这上完班,学会了旅游接待的技能,都回家自己开民宿了。”
说到这里,张晓峰不自觉提高了些音量:“目前古北水镇带动了周边三个镇、几十个村从事乡村旅游。而从前,司马台长城年游客20万左右,只有离司马台长城最近的司马台村在做乡村旅游。”
张晓峰向记者说起了几组数据。2010年,司马台村人均年收入4000元左右。2016年底,也就是古北水镇开业三年后,司马台村人均年收入达到7.9万,增长了几十倍。而同期古北口镇人均年收入也不到3万。他笑着说,古北水镇乐见当地人分享景区发展的红利。
长城提灯许愿。
不只欠一个超级Ip
古北水镇员工的每周例会是视频会议。会议分三个部分:乌镇、古北水镇,加一个贵州的扶贫项目。在员工们看来,古北水镇如今是乌镇的一个小兄弟,一方面还要靠老大哥帮扶,另一方面也踏着前人的脚印,用更短时间走完了乌镇发展的前两个阶段。
张晓峰举例:古北水镇去年营收达到9.98亿,乌镇的营收达到10亿用了14年,古北水镇仅用了不到5年。
乌镇的发展模式是从观光小镇到度假小镇,再到文化小镇,再到智慧小镇。周建红说,如今主打休闲度假、商务会议的古北水镇,已经完成了第二阶段,开始探索着向文化小镇转型。几年前通过戏剧节,戏剧大师铃木忠志和乌镇结缘。今年4月,铃木忠志第四次应邀亲临古北水镇,开展“古北水镇艺术塾”平台的“铃木方法演员训练营”。这其中,主办方也有“乌镇文化小镇已经成熟,古北水镇转型还需助力”之意。
除此之外,古北水镇在文化转型上还做了不少尝试,如“烽火台上的倾听”朗读会等,只是名气还没有打出来。古北水镇目前仿佛处在一个瓶颈,离成功转型只欠一个戏剧节、互联网大会那样的超级Ip。
古北水镇酒店管理部总经理吴东良身材高大,有着水镇员工中少见的典型北方人特征。吴东良告诉记者,古北水镇的发展还是和乌镇有些不同的。从经营上看,古北水镇的游客以亲子游为主,在乌镇很火的酒吧、KTV在古北水镇客流就不那么高。相较而言,古北水镇的“走食”小吃卖得更好。
似乎,在探索一个超级Ip之外,古北水镇在深度融合本地文化上,距离“下一个乌镇”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比如相比从乌镇“疏解”来的戏剧元素,电影《邪不压正》中那片连绵的北方民居屋顶,和屋顶上的那段北平旧事更让人印象深刻。
边关将士边关死,杨家将的故事在这里传唱千年,长城脚下的边关小镇有他独有的悲壮和苍凉。在古北水镇和司马台长城的文化开发上,来自江浙的团队能否突破山水园林的岁月静好,再现边关要塞独有的那份历史厚重,值得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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