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27日,身高226厘米的姚明(226厘米)低头弯腰,从北京建国门外进入了1971年建造的外交公寓,在16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座位。
NBA选秀直播就要开始了,屋内静悄悄,而屋外一大帮子人正在挤破脑袋凑热闹。中国人是最爱热闹的,一年一度的NBA选秀显然在没有国际大赛的休赛期里,篮球世界最热闹的时刻。20年前的北京,乃至全中国职业体育已经辐射到的地区,人们都在紧张地等待那个时刻的降临。
姚明不是第一位被NBA选中的中国球员,在他之前15年,当不满7岁的姚明身高超过1米5却还不喜欢打篮球的时候,亚特兰大老鹰就在1987年第三轮第67顺位选中了宋涛。身高208CM的山东大个子,在1986年世锦赛上崭露头角,飞天遁地,潇洒灵动。
老鹰很快将球衣和合同递到了国家体委,他在合同上郑重地签下了名字,孰料两个月后,噩运降临。宋涛在训练中试图封盖,倒地后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老鹰此后曾专程将他带到美国继续恢复治疗,可没想到他在卫生间滑倒,竟诡异地再次摔伤膝盖,从此与NBA无缘。
亚特兰大的忧伤没有在达拉斯再次上演,1999年NBA选秀大会,小牛在第二轮第36顺位摘下效力CBA八一队的王治郅。早在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当大郅拿下场均11.1分5.6篮板2盖帽时,小牛便已钟情于他,但考虑到各种因素最终决定等他满足22岁自动参选时再选。
一来二去消磨了不少时间,大郅的实际年龄也出现了多次争议,如此到1999年才被选中,加之当时的国内篮球环境,直到两年后,他以场均28分11篮板带领八一完成六连冠后,终于飞跃大洋,成为了第一位登陆NBA的中国球员。
2001年4月5日,大郅在小牛主场迎来NBA首秀,而他面对的恰恰是14年前选中宋涛的老鹰队,命运使然,他们终究还是见证那历史的时刻。大郅并不孤单,一年后,北京队的孟克-巴特尔加盟丹佛掘金,在海拔1606米的科罗拉多高原刻上中国篮球的高度。
尽管如此,姚明才是中国第一位赶上NBA选秀热闹的球员。
他本可以在2001年参加选秀,但与球队协商后决定推迟到2002年。那一年是中国巨人在CBA的第5个赛季,总决赛上场均砍下41.2分21篮板3助攻2.5抢断3.2盖帽,投篮命中率是恐怖的81%。
换句话说,姚明那时在中国篮球圈里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超级巨星,而当他正式决定参加NBA选秀时,球迷们都紧赶着去凑这个热闹。那天对他来说并不容易,早在1998年,年轻的姚明就前往美国参加高中生篮球夏令营,在那里和篮球之神迈克尔-乔丹组队迎战对手,那时起他就被NBA球探们盯上了。
四年后,上海在夺冠后才宣布允许姚明参加选秀,而篮协在十几天前专门下发了两份文件《篮球运动员涉外转会管理暂行办法》和《篮球项目体育经纪人管理暂行办法》,在理清程序后,姚明于4月底飞往美国。NBA总裁大卫-斯特恩大开绿色通道,在芝加哥洛约拉大学特别为其安排试训。
NBA当时29支球队中的有28支到场,唯有拥有沙奎尔-奥尼尔的卫冕冠军湖人例外。不到半个月后,休斯顿火箭以8%的概率幸运地抽中了状元签,为了敲定姚明加盟一事,几天后,正在中国参加经贸活动的休斯顿市长李-布朗和中国篮协秘书长信兰成见面。
2002年6月9日,火箭队总经理卡罗尔-道森、主教练鲁迪-汤姆贾诺维奇率领代表团星夜兼程来到中国,为姚明赴美打球扫清障碍。选秀前一个星期,篮协宣布正在国家队集训的姚明不会前往NBA选秀大会现场,选秀前一天,篮协给火箭发去一封确认函,据称,那是一封中文信件,且没有签名和盖章。
千难万险没有动摇火箭对姚明的爱,他们一见倾心忠贞不渝。
在选秀大会正式开始的8个小时前,休斯顿高调地提前召开发布会,宣布将用状元签选择姚明。与此同时,姚明父母深夜搭飞机赶来北京,在建外公寓临时搭起的直播间,姚明和时任中国男篮主教练王非一起出现,因为时间紧张,公关团队甚至没能给他找到一套合适的西装换上,4人并排而坐,等待着历史时刻的到来。
20年前的中国,互联网还是个新鲜事物,直播间其实就是类似论坛性质的网络聊天室。那段珍贵的影像资料通过美国TNT的电视直播信号被记录下来,斯特恩仪式感十足地宣布姚明成为状元,姚明羞涩地和父母击掌,整个画面带着摆拍式的尴尬,却温暖得让人总忍不住要落泪。
姚明成为NBA状元的消息通过在门外等待已久的记者们传播开来,在中国篮球迷的心中留下了一段关于选秀的美好回忆。又何止是选秀,姚明扑入NBA的大水池之中,溅起的浪花穿过太平洋,以波涛汹涌之势冲上中国的海滩,流入千千万万篮球少年的世界。
波浪最先掀开的就是2003年选秀大会的窗,在著名经纪人夏松的运作下,香港飞龙场均21.8分8.4篮板1.6抢断1.1盖帽的21岁内线薛玉洋宣布参选。那是一次勇敢的冒险,甚至是和篮协对着干,最终的结果也出人意料,本以为无望,但小牛队在倒数第二顺位送了顺水人情,让他的名字跟随传奇的03一代在日后漫长的时光里不断被提及。
中国球迷需要更热闹的选秀大会,于是四年后易建联闪亮出场。
2007年选秀大会,彼时的姚明已经是联盟一线巨星,而作为中国下一代内线核心的易建联备受关注。其实早在一年前,阿联就打出了场均20.7分9.6篮板1.3助攻1.9抢断1.4盖帽的全能数据,广东宏远更是完成了三连冠。
阿联当时也被各方允准参加选秀,但最后时刻宣布退出,根本原因在于选秀行情并不好,没有得到NBA球队的出场时间保证。一年后,他继续提升个人数据,场均24.8分11.4篮板,虽然广东总决赛输给八一,但个人表现毋庸置疑。
与5年前低调的姚明完全不同,经纪团队更加成熟,商业运作准备充分,阿联离开东莞前,球队还专门举办了送行会。4月到达美国,在贝弗利山下和养伤的杜锋一起租房子,去夏威夷度假,训练准备期间,还和大热新人科里-布鲁尔、乔金-诺阿一起现场观看马刺与太阳的西部半决赛。
著名经纪人丹-费根为阿联策划好了一切,好莱坞电影《加勒比海盗3》和《蜘蛛侠3》的首映礼,加州威尼斯海滩漫步拍拍写真,顺道用英文接受各方的采访。阿联不像是去参加选秀,倒像是娱乐明星访美,费根的运作很有一套,但他的操作显然也触怒了一些球队。
在试训波士顿凯尔特人时,费根取消了对抗训练,而是让阿联自己和一把椅子玩起了空荡荡的游戏,此前他还放弃了选秀训练营。当密尔沃基雄鹿请求试训时,他果断拒绝,并回复说阿联需要去大城市,更倾向于芝加哥公牛、亚特兰大老鹰等队的试训。
一番操作,阿联成为中国首位进入麦迪逊花园球馆小绿屋的球员。
15名年轻球员现身选秀大会,小绿屋很大程度上就象征着进入乐透区,阿联西装革履,以大热新人之姿接受闪光灯的洗礼,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等待着名字被叫到。一切都非常顺利,可结果却让阿联有些低落,躲来躲去,最后他还是被雄鹿在第6顺位选中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同年选秀的孙悦,在任性的奥神队当家,孙悦的职业生涯早在老板李苏与篮协叫板时就已经打上了坎坷标签。虽然征战ABA联赛,在美国旧金山地区也算小有名气,但他的选秀之旅可说是艰难而励志。
孙悦先是和62名选秀球员一起参加了奥兰多训练营,随后和布鲁尔、艾尔-索顿等人前往萨克拉门托国王试训。他在22天的时间里参加了华盛顿奇才、菲尼克斯太阳、金州勇士、洛杉矶湖人、波士顿凯尔特人、费城76人等9支球队的试训,飞行里程超过3万公里。
在奥神积累的比赛经验和对美国篮球文化的熟悉,让孙悦加了不少印象分,他努力试训,和各支球队管理层交流。最终,当年在ABA场均9.5分7篮板6.7助攻2.5盖帽1.9抢断的孙悦,在第二轮第40顺位被湖人选中,成为了中国男篮史上唯一被选中的外线球员。
两年后,孙悦在湖人和科比-布莱恩特一起拿到了NBA总冠军。
NBA选秀是实力,也是一门学问。此后的一些中国球员也曾试水NBA选秀,但与孙悦的精心准备四处试训则完全不同。比如东莞小将李慕豪在2014年参选,可他主要是在洛杉矶检查左脚跟腱伤势,经纪团队也完全没考虑过他可能被选中,可要知道当初有多达21支球队现场观摩了他一个半小时的试训,可见,其实不少球队对他是感兴趣的。
2016年,周琦的选秀之旅就比之稳妥得多了。“大魔王”当时在CBA场均16.6分9.6篮板1.6助攻1.1抢断3.5盖帽,连续两年拿下盖帽王。不过,一开始他的选秀行情差异极大,一些选秀网站模拟他在首轮会被选中,但ESPN却将他列在第82位。
5月中旬,他受邀参加芝加哥联合试训,之后,他的几项身体数据被公布,裸足身高217CM、臂展233CM、站立摸高286CM,三项数据均为联合试训第一。这很快引起了不少球队的好奇,随后周琦就被邀请参加试训,因此特意推迟了回国家队集训的时间表。
周琦试训了凯尔特人、灰熊、太阳、快船4支球队,尤其是在孟菲斯和波士顿,他得到的反馈相当不错。灰熊手中有首轮17顺位和次轮57顺位,凯尔特人更是签位大户,因此周琦被选中的概率非常之高。
NBA选秀当天,周琦远在意大利。
他父亲被请到了国内直播间,而他本人正和中国男篮在意大利特雷维索备战里约奥运会。于是,他和好友赵继伟、男篮领队柴文胜当天熬夜等待选秀,临时直播间则被选在当地一家福建老板开的餐厅之中,可灰熊和凯尔特人首轮后段都没选他,直到次轮第43顺位那个老朋友火箭队站出来。
有意思的是,周琦当时在国家队的队友王哲林,恰好满足22岁自动参选的规则,但并未参加试训的他根本没想过被选上。当周琦在熬夜时,他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可一觉醒来却发现,周琦试训的灰熊用57顺位选中了他。
直到今天,大王没有打过NBA,却已经换了3支球队。
NBA选秀是热闹的,休赛期的几个月里,来自全世界的篮球天才们汇聚到美国,在芝加哥联合试训,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巴克莱中心等待被选中。篮球盛宴已许久不见中国球员的身影,但今年,曾凡博、余嘉豪、郭昊文三人同时参选,并且都积极做着准备,分别参加了森林狼、湖人、雄鹿、步行者等多支球队的单独试训。
无论是否被选中,今夏的NBA盛宴,中国球员没有缺席,希望未来的每一年甭管成与不成,咱们都能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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