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逃脱学校剧情

照片由绍兴中原提供。

单巡天 摄

●第一起杀人案哥哥就知道 ●宁波绿洲珠宝行作案是因两个原因

●两保安看到了他的脸被灭口 ●女儿出生不想犯大事停了6年未作案

●老家住宅内起获宝石196颗、手表24只、项链手链百余条

嘡啷啷……嘡啷啷……嘡啷啷……

昨天早上9点，绍兴市中级人民法院第2法庭一片肃静，在脚镣与地面撞击发出的清脆而尖锐声中，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45岁的他，身穿黑色上衣，中等身材，看上去像是一个刚刚开始臃肿又有点冷漠的中年人。

他是浙江珠宝第一大案、“浙江第一悬案”的嫌犯徐利。从1993年到2007年，他7次抢劫，持枪抢劫3次，杀害4人，劫得珠宝首饰等财

物数百万元。

两起劫案的遇害人家属，昨天在旁听席屏息静气地注视着这等待了二十多年的一刻，然而，随着当年劫案的大量现场照片和细节在庭审中首度曝光，他们的内心再次受到了巨大冲击，一位家属在庭后摇了摇头说“太难过了”。

昨天，这起案件，绍兴中院张宏伟院长担任审判长，绍兴市检察院胡东林检察长作为公诉人之一出庭。

由于案情重大、复杂，法庭没有当庭宣判。

24年作案7起 杀害4人

1993年9月：抢劫临海台州医院，持假枪劫走8000多元

1994年7月：抢劫临海城南信用社，杀害一名值班人员，撬金库未果逃离

1994年11月：抢劫长兴一家公司，杀害一名值班人员，劫走黄金饰品、珠宝玉器合计72万余元

1995年12月6日：抢劫宁波绿洲珠宝行，杀害两名值班保安，劫走黄金饰品120万元

1998年4月7日：抢劫绍兴县供销大厦未得逞，值班保安遭枪击受伤

2004年1月22日：抢劫诸暨第一百货未得逞，一名保安受伤

2007年11月6日：想用高压电击诸暨嘉瑞珠宝店值班人员，未得逞

2017年3月29日：徐利在诸暨一家棋牌室被抓获

7次作案都选择熟悉的，踩过点

在法庭的询问环节，徐利供述说，自己七次犯案的地点，多是踩过点，有过选择的。

比如1993年，他第一次抢劫的临海台州医院，是因为他曾在此住院过一段时间，所以比较熟悉。

而1995年选择宁波绿洲珠宝行抢劫，他说是因为自己事先看过，这家珠宝行人手少。

当审判长——绍兴中院张宏伟院长询问：身为临海人，1993年曾就读于长兴卫校，先后在临海和长兴犯下三次劫案的他，为什么要到宁波作案？他说“印象中宁波是个港口，富裕一点”。

之后，他结婚，老婆在诸暨上班，他们住在了绍兴诸暨。1998年，他在绍兴县供销大厦下手，说是因为事先看过，“觉得没有人值班”，但后来作案时却刚好遇到了值班保安正在巡逻，他没有得手。

还有2007年的最后一次作案，他选择了自认为有一扇后窗可以潜入的诸暨嘉瑞珠宝店，并打算改用高压电击的方式击晕值班人员，但因防盗窗突然爆出火花被值班保安发现而作案失败。

第一次杀人后卫生间咳嗽了半小时

1993年，在临海台州医院劫得的8000元，后来成了他入读长兴卫校的学费，但校园生活并没有让他从此走上正轨，入读三个学期后，他因为频频旷课被学校劝退。他很快又作案了。

根据指控，徐利第一次杀人，是1994年7月，在临海城南信用社。

关于其他几次劫案的提问，徐利在法庭上的回答大多快速清楚，唯独说到这起案子时，他说为什么选这里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带了尖刀、撬棒和手套，怎么进入信用社的都想不起来了。

他说，自己好像就是直接刺死了人。

根据公诉人随后出示的证据显示，当时值班人员躺在信用社的一张单人床上睡觉，徐利用尖刀刺了其数刀，致其心脏被刺破大出血死亡，创口深达15厘米。

而当时与徐利租住在一起的徐利的哥哥（另外处理）在证言中说道，当晚徐利深夜才回家，而且回家后在卫生间咳嗽了半小时，第二天他看到信用社被劫的新闻后，就猜测是弟弟干的。

不过，这起案子中，徐利用撬棒撬金库未果逃离。

徐利的辩护律师庭后告诉记者，徐利说过，这些年他其实一直在尽力忘掉这些事情，可能有些细节是真的记不清了。

哥哥知道徐利作案后反成了他的帮手

觉察到弟弟异样的哥哥，不仅没有阻拦徐利，反而在后来的劫案中，成了徐利的帮手。

1994年11月，徐利在长兴县长兴龙达股份有限公司抢劫案中，杀害一名值班人员，劫走黄金饰品、珠宝玉器及手表进价合计72万余元，还拿走了现金1944元和香烟等物。

根据起诉书，这次作案后，徐利返回临海，伙同哥哥将劫得的黄金饰品等熔化成块，分批次卖给了临海市东门后街的一家金店的张老板（另案处理），获利30多万元。徐利还将劫得的部分玉器、手表等分批卖出，又伙同哥哥将玉器、手表等物品装在瓦罐内埋于临海市的老家住宅地下。

今年3月29日，公安机关在徐利老家住宅内起获装有玉器、手表等物品的瓦罐，法庭上公诉人出示的数据显示，瓦罐内有玉镯9只、手表24只、宝石196颗，项链手链百余条等，经价格认证，上述物品在1994年11月6日的总价格为人民币9万余元。

这些物品中，还有一部分可能来自宁波绿洲珠宝案，因为在瓦罐中有一枚绿洲珠宝的纪念币。

公诉人当庭出示的徐利哥哥的证言还提到，1995年12月，也就是徐利犯下浙江珠宝第一大案——宁波绿洲珠宝案前，他帮弟弟加工了撬棒，也看到弟弟准备了枪支。宁波绿洲珠宝案发后，弟弟还曾用枪抵住他的后脑问他怕不怕，并说自己在宁波开了两枪。

绿洲珠宝行俩保安看到他的脸后被灭口

徐利在法庭上交代，自己是在1994年时，用别人的身份证在云南买了两把手枪21发子弹，后来自己还改装了消音器。

他说，自己带手枪抢劫，主要是想起震慑作用。

但法庭注意到，在宁波绿洲珠宝案中，徐利见两名值班保安在大厅内看电视，用手枪威胁两人，分别用绳子将两人双手反绑，并用毛巾堵住嘴巴，之后才开始用撬棒、尖刀撬开保险箱，劫得财物后，朝两人头部各开了一枪，致二人颅脑损伤死亡。

法庭当庭询问徐利，为什么在两受害人已经被控制住的情况下，还要开枪打死？

徐利回答说：“因为撬保险箱时出汗，摘了脸罩，被他们看清了脸。”

另外，虽然徐利说自己带枪主要是为震慑，但当公诉人问他如果对方反抗的话打算怎么做时，他说：“直接杀掉吧”，还说：“我开枪后就走了，当时没看被打的人死没死。”

买过两套房子又都卖掉还了赌债

据起诉书指控，1995年12月6日0时许，宁波绿洲珠宝行被劫，两名值班保安被害，多只保险箱被撬开，被劫黄金饰品经保险公司核实，进价合计将近120万元。

长兴和宁波的这两起案子抢劫所得，使徐利一度也过上了让外人看起来很风光的日子。

他说，抢劫来的钱，他在诸暨和临海各买了一套房，临海那套大约花了20万，诸暨那套花了34万，剩下的钱赌博输掉了。

公诉人随后在庭审中提到，徐利早年以16万元买入的临海一处房产，在2012年以92万元卖出。

而事实上，他的两套房产都已被他卖掉，用于归还赌债。

女儿出生 停了6年未作案

1998年在绍兴供销大厦持枪抢劫未得逞后，徐利停手了较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他的女儿出生了。

一直到2004年1月22日，他在诸暨第一百货商店作案。

根据指控，徐利当时爬入店内后，看见当时值班保安夏某正在睡觉，遂上前用尖刀捅刺夏某……因夏某用手夺刀抵抗并逃跑呼救，徐利便朝夏某腿部开了一枪。

在昨天的庭审中，对于公诉人的其他指控，他一直比较平静，都迅速表示没有异议，唯一一次说有意见，就是对自己在诸暨第一百货商店一案的指控。

他说，自己当时并没有想捅他。

他的辩护律师在庭上问徐利，在诸暨第一百货商店作案时，是否可以一枪杀死值班人员。

他答可以。

辩护律师又问：为什么没杀？

他说，自己考虑到女儿，不想再犯太大的事情，其实自己以前杀人有后悔，女儿出生后不想再杀人了，就对着值班人员的腿部开了枪。

辩护律师在庭上希望法庭能看到，徐利其实在这次作案时，已有一定悔改表现，不再有杀戮之心，“只是他确实没有什么闯荡的能力，又不甘心总是由老婆养自己，最后又选择了犯案”。

除夕夜作案想用爆竹声掩盖枪声

然而，公诉人并不同意辩护律师的意见。

公诉人提出，2004年1月22日是除夕夜，当问徐利“为什么要选择除夕夜作案”时，他回答说，因为想到作案时开枪的话，可以有爆竹声掩盖。这就说明，徐利作案前仍然准备要开枪。

公诉人发表公诉意见时还提出，徐利犯下的几起抢劫案中的被害人，大多是在深夜尤其是熟睡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被杀害的，其中还有一名被害人曾向徐利求饶，但徐利都下了狠手，或近距离用枪击穿头颅，或用尖刀捅的伤口深度达15厘米等，情节严重，性质恶劣。

公诉人认为，徐利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当场使用暴力劫取公私财物，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且具有抢劫银行、多次抢劫、抢劫数额巨大、抢劫致人死亡、持枪抢劫等严重情节，部分系未遂；另徐利违反枪支管理规定，非法持有枪支，其行为还构成非法持有枪支罪，且情节严重。

多次回望旁听席寻找亲人 表示愿意捐献器官帮助别人

自述自己杀人如麻穷凶极恶 最后陈述时向被害者家属道歉

徐利的辩护人在发表最后的辩护意见时说，徐利主动供述了三起公安机关没有掌握的案件，而且交代了赃物藏匿处等，虽然不能算自首，但也可以依法予以从轻。

同时，徐利所犯部分案件未遂，也可以比照既遂犯予以从轻。

另外，他表示，徐利为了赎罪，多次向辩护人表示愿意捐献自己的器官帮助别人。

辩护人认为，徐利在有了女儿后，也有悔罪表现，在抢劫时没有再直接杀人，而是持刀威胁。

辩护人更愿意相信徐利有了女儿后，不再有杀戮之心，希望法庭能予以考虑。

对此，公诉人表示，徐利确实有坦白情节，认罪态度也是好的，但犯罪行为实在太过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所以不应予以从轻。

公诉人最后对徐利说的话： 错过了人生中好几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昨天，绍兴市检察院胡东林检察长在最后的公诉人意见环节对徐利说：“你的家庭是很困难，但你的人生有好几次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但你却自己一步步走上了绝路。”

徐利，浙江临海人，15岁初中毕业后先后在水泥厂、纺织厂打工，当时就曾为了上班方便偷窃自行车。此后因在临海大厦偷皮衣和录音机被捕，1990年被临海市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服刑期间因脑膜炎保外就医至台州市人民医院，也正是在这个时期熟悉了医院基本情况，也有了之后1993年的首次抢劫。

胡东林说，徐利错过的第一次机会是，他考上长兴卫校后，如果好好读书，原本可以走上安稳踏实的工作岗位，但他却选择了去抢劫；徐利错过的第二次机会是，他的哥哥从怀疑他作案到后来为他提供工具，再跟他一起分赃……他的家人没有去挽救他；他错过的第三次机会是，与卫校的同学结婚生女后，原本应该就此收手的，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妻子也没能阻止他。

胡东林对徐利说，做人不能有侥幸心理，20多年前犯下的案子，由于当时侦查条件有限，没能马上破案，不代表永远不会破案，终归是天网恢恢。

徐利在法庭上的忏悔：

我是一个双手沾着别人鲜血的罪人

在法庭辩论终结以后，审判长依照法律规定，给了徐利最后陈述的权利。

徐利从被告席中站起来，全程低着头说出了他的忏悔，中间一度还哽咽了。

“此刻站在法庭上，面对法律对我的制裁，我内心平静但却充满悔恨。”他说，“自从走上了抢劫犯罪这条不归路，一时获得金钱的快感，也无法掩盖我内心的惊恐和不安，不但终日处在惶恐之中，半夜也常常被噩梦惊醒。”

“像我这样一个双手沾着别人鲜血的罪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的悔恨无法挽回别人的生命，也无法复原那些被我毁坏的家庭。”

心狠手辣，行事冷静，是徐利在屡次作案中给人留下的印象，但事实上，累累罪行在27年间始终在以另一种方式折磨着徐利，在被捕之后，他表示：“其实作案之后，我的压力一直很大，所以就用抽烟麻醉自己，一天要抽三包，烟瘾很大。”甚至说：“我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的，之前我作的案子里的那些被害人，都会来找我的，就像我平时生活中，我想好好干事情，但是都干不成。”

在自述材料里，他也曾写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没有后悔（药）可以补救的，对于我这个双手沾满鲜血，杀人如麻，穷凶极恶，对社会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的罪恶之人，我唯有跪求死者及其家属，不求谅解，愿以生命来补偿对他们所造成的伤害。”

庭审中徐利多次回头望向旁听席

希望死前能再见一面女儿

昨天，在庭审现场，趁着法庭让他辨认作案工具等证物的间隙，徐利多次回头望向旁听席，似乎是在寻找着谁。

审判员还因此提醒他不要随意四处张望。

庭审结束，徐利被押出法庭时，他又是一直扭头看着旁听席，直到看不见为止。

徐利的辩护律师告诉记者，他的老婆和女儿并没有来旁听，徐利应该是知道的。也可能是有所期待，徐利在与律师的多次会面中，曾多次表示，希望生前能再见一面女儿。

此前有消息说，徐利的辩护律师可能是徐利认识的人。但昨天，他的辩护律师——浙江法校（诸暨）律师事务所的蔡水鑫律师否认了这一说法，他表示自己是受徐利家属的委托前来为徐利辩护的。

蔡水鑫说，此前网上其实还有很多不实的传言，现在通过庭审，所有案件的细节都还原出来了，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的侦查非常严密。

他说，自己与徐利一共会面了13次，他一直是这样表面上看很平静，一直是认罪的。“作为辩护律师，我能做的主要是第一保证侦查过程证据取得的合法性，第二保障徐利的辩护权。”

而徐利除了想要再见女儿外，还问过律师的就是“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因此，蔡水鑫提议了器官捐献，徐利则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们的命运因嫌犯徐利而改变

前宁波绿洲珠宝行老板陈春明

1995年12月6日，他被抢走11公斤黄金、白金饰品（当时价值160余万元），并有两名员工丧命。

自此他的人生彻底转折，历经风波，又因为其他事情获罪被判无期徒刑，最终服刑12年。

2016年，陈春明担任起宁波一家机械制造厂总经理。这是前绿洲的食堂员工创办的，已经经营十几年，员工100多人，一直感念陈春明的恩情，等他出来后，就希望由他来运作。

今年55岁的陈春明，准备东山再起。

“这件事给我大半辈子带来创伤，但不是我输掉的。我不可能再年轻回去，也不会怨天尤人。”

诸暨第一百货商店原保安夏根法

2004年，他55岁，遇上了穷凶极恶的珠宝大盗徐利。

徐利左手持刀，从脑后刺进他的左脸颊，开枪打中他的左腿。夏根法脸部至今留有伤疤。

“我们诸暨人，就是你狠我比你更狠！我和他对峙的时间只有几十秒钟，这几十秒钟，我想大不了同归于尽，还好，我的力气和勇气救了我。”受伤之后，夏根法申请提前退休，诸暨第一百货的领导对他的生活很关心，领退休金之前每个月给他500元，逢年过节都会有人去看望慰问，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单位给的。

钟女士，绿洲珠宝案最大的受害者之一。老公姓徐，在宁波绿洲珠宝行被劫案中遇害。

“那天开开心心上夜班的丈夫，第二天中午我还给他留了爱喝的年糕汤，结果到下午3点还不见人影。”丈夫突然被害，让这个家整个崩塌了。

钟女士从100斤一下瘦到了80斤，每天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钟女士长得漂亮，丈夫离世后，好多人给她做媒，但都被她一口拒绝，直到现在，一直没有再婚。

庆幸的是，儿子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考进了中国美院，现已工作。只是，父亲被害的经历，让他的性格有点内向。

（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