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6月26日,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发生一起暗杀安徽省主席、陆军将军陈兆元事件,指挥射击的正是中国现代史上著名的王野树。

一个;一个。工作;工作。1

1928年5月下旬,雨季提前降临江南著名城市上海,天空整天下着小雨。

5月28日下午,一辆“雪飞”出租汽车从外滩方向急急驶来,穿透雨幕直抵法租界桃园路中段的一幢花园洋房门口。司机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个穿黑色软缎长衫、头戴礼帽的中年汉子。他付过车钱将轿车打发走后,大步走向洋房门房间,对看门人说:

“烦请往里通报,说南京张松林拜访九爷。”

片刻,里面传出话来:“九爷有请!”

张松林随佣人入内。被尊为“九爷”的安徽著名反蒋人士王亚樵在客厅接待这位身材魁梧的不速之客:“松林贤弟,请坐!”

张松林在椅子上坐下,佣人奉上烟茶后退出去了。王亚樵午睡方起,穿着蓝竹布短褂,脚下趿着皮拖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边踱边问:“贤弟脸浮不怫之色,似有什么心事?”

张松林笑道:“九爷一双眼睛好生厉害,一下子就看出底儿来了!”他打开随身带来的公文包,取出一叠报纸,收起笑容,轻声道:“我是受‘旅京安徽同乡会’之托,前来向九爷通报陈调元情况的。”

“陈调元?这家伙怎么啦?”王亚樵在张松林对面坐下,拿过报纸逐张浏览,只见上面大字标题赫然醒目,矛头皆指陈调元——

“陈调元二次主皖继续强征烟苗捐,激起公愤!”

“陈调元大开杀戒,作下令处决上周被捕的14名共产党人”

“陈调元鱼肉皖人十大劣迹”

“陈调元严令省警厅封闭《新皖报》”

……

王亚樵不看犹罢,一看之下不禁怒发冲冠:“晤!陈调元竟还这样狠毒!”

王亚樵跟陈调元早有宿怨:1926年北伐战争时,王亚樵曾任安徽副宣慰使,与阚培林、刘醒吾等人到洪泽湖地区宣传,鼓动民众拥护北伐,打倒北洋军阀。王亚樵的副宣慰使署设于一条船上,在洪泽湖上飘荡。安徽督军、北洋军阀陈调元探悉此情后,派兵到洪泽湖四面围堵王亚樵。王亚樵被围于湖内近一年,部属阚培林、张在中、殷爱棠、刘醒吾等均被杀害。所以,只要一提起陈词元,王亚樵就会咬牙切齿。

张松林说:“九爷,旅京皖人闻讯无不咬牙切齿。因九爷是合肥人士,嫡宗皖人,又是名闻天下的反蒋志士,因此大伙儿特遣松林前来通报情况,请教对策。”

王亚樵涉足江湖日久,政治斗争经验丰富,当下稍一沉思便说:“此人和民国8年时的湖南督军张敬尧一样,张敬尧的乌纱帽后来被湘人各界联合进京搞掉了,现在我们不妨也这样来一下。不过陈调元是蒋介石的亲信,宁汉分裂时,他曾率部击退何键、何兴两部,使老蒋的政权得以维持,老蒋不会忘记这个帮过他大忙的角色的,因此不能提抛他的乌纱帽,而只要求把他调离皖地就是了。陈调元不是安徽人,我们在请愿时不妨提出‘皖人治皖’的口号,既赶走陈,又能有希望调来个和事点的省主席。照眼下的情况估计,陈调元一走,可能将由芜湖的二十七军军长王普或者合肥的三十三军军长柏烈武主皖,这两人我都熟悉,比陈调元好多了。当然,如果陈不识时务,那只好另外采取特别手段了!”

“安徽旅京同乡会”其实早已有此打算,他们之所以跟王亚樵联系,主要是为了第一步失败之后的第二步棋子。第一步是文,第二步就是武了,这个“武”不是动兵马,而是“五步流血”,这是离不开王亚樵的。当下,张松林便说:

“九爷,在京同乡会也有同感,我们准备成立一个组织,名谓‘安徽改进会’,专门跟陈调元作对,向社会揭露其劣迹,去中央党部请愿,名为研究安徽政治,实则谋求驱逐陈调元。”

王亚樵点头:“这个主意很好!”

“九爷德高望重,大家想恭请您担任‘安徽改进会’的会长,九爷意下如何?”

王亚樵想了想:“也好。不过我不能离开上海,得经常靠书信或者你们来人联系了。”

“当然。我们凡事都须向九爷请示。”

如果把行刺陈调元事件比作一部交响乐,那么可以把

张松林的这次来访稚为这部乐曲的第一乐章。

6月1日。合肥。

上午9时许,国民政府建设委员会委员、安徽省建设厅厅长张秋白急急驱车从火车站直赴省政府官邸。轿车驶进大门,在花园一侧的水泥坪上停下,张秋白三步并两步往内宅走去,但他在第二道门被卫士拦住了。

张秋白40来岁,高高瘦瘦,脸色苍白,一看就知是个肺结核患者,从停车坪到内宅门口不过三四十公尺距离,他已走得吁吁喘气了:“我……我有急事!”

卫士认识这位陈府的常客:“张厅长,有急事也不行,陈主席昨晚打了一夜麻将,早晨刚上床,这会儿睡得正熟,我们怎么敢唤醒他呢!”

张秋白急赤白脸道:“告诉你们,此事十万火急,必须即刻面陈,否则,恐怕陈主席发起怒来你们担待不起!”

卫士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禀报。陈调元酣睡中被人唤醒,当然十分恼火,但一听来人是他的高级谋士张秋白,并一再申明有急事,那火气一时便发不出来,边穿衣服边让卫士带张厅长进来。

这一对儿也算是老朋友了,职位虽有高低,气味却是相投。因此,陈词元也不考虑什么省主席的尊严,就在卧室里接待张秋白。建设厅长一见睡眼惺忪、眼屎未剔的上司,忙恭身表示歉意,说若非有急事,他是绝对不会在这时候来的。陈调元点点头表示谅解,然后问道:“张厅长要报告什么急事?”

“哦!是这样的,我剐坐夜班火车从南京赶来,为的是向陈主席禀报一桩大事:‘旅京安徽同乡会’最近发起组织了一个名叫‘安徽改进会’的组织,参加者全是安徽籍知名人士,他们连续两天在马路上散发传单,造谣诬蔑,败坏陈主席名誉;昨天,他们组织了数百人,打着横幅标语去中央党部请愿,要求政府免去您的省主席职务,改由安徽人任此职,说应当‘皖人治皖’。陈立夫先生接待了他们,好言劝慰了一阵,方才离去。据说他们立下誓言,称:不达到目的死不罢休!”

“哦——”陈词元倒吸一口冷气,倦意顿消,咬牙切齿道:“他妈的!这果然是一桩大事。秋白兄,多谢你连夜报信,不然陈某倒还真被蒙在鼓里呢!他妈的,老子在安徽实行的这一套全是蒋主席点头的,哪个胆大包天敢公然反对?”

张秋白附和道:“就是,谁不知道陈主席是老蒋最信得过的人!”

陈调元眨着眼睛:“秋白兄,本来此事完全不足虑,我他妈的帮老蒋解过难,他总不见得过河拆桥!不过,有陈立夫这龟孙夹在里面,事情就难说了,他一向跟我气味不投,若去向老蒋进几句谗言,形势恐怕会变得对我不利。他妈的!这是一桩麻烦事儿……”:

张秋白是摇鹅毛扇的角色,极会察言观色,他马上领悟到陈调元色厉内荏的心理,当下频频点头,恰似公鸡啄米:“陈主席所言极是!不过,依秋白愚见,此事陈主席也不必过于多虑,他们要‘皖人治皖’,那得有这‘治皖’之‘皖人’的候补人选呀,只要陈主席采取果断措施,抢先下手,把那候补人选弄下去,那‘皖人治皖’实际上就成了一句空话。”

陈调元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刻心领神会,朗声大笑:“哈哈……秋白兄高见!他妈的,他们打算拥谁上台?……唔,三十三军军长柏烈武是一个;芜湖的二十七军军长王普也算一个。好啊,先下手为强,老子先把这两个弄掉!”

张秋白说:“把王普搞下去估计不犯难,柏是老行伍,势力很大,弄得不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依秋白之见,先对王普下手,以此表示您已作准备并有决心采取强硬措施,警告‘安徽改进会’打消妄想。”

陈调元在桌上拍了一掌:“好!”

次日,二十七军军长王普被陈调元一纸手令召到合肥,软禁起来。与此同时,陈调元的部队急赴芜湖,将二十七军缴械。

全皖大哗!

陈调元此举其实完全在“安徽改进会”的意料之中,老实说,他们还巴不得这位省主席这样做呢,因为惟有这样,他们才能唱下面的武戏。二十七军被缴械的消息一传到南京,他们一面派专人赴上海向王亚樵报告,一面暗里派人秘赴皖省做小动作,煽动皖人反对陈调元。

王亚樵一听陈调元如此反应,不禁大怒:“好啊,陈调元,看来你是活到头了!好吧,你既然不仁,那就休怪王某人不义了,吾当小试牛刀耳!”.

王亚樵让那个送信人回去转告张松林:一,立即停止“安徽改进会”的所有公开活动,偃旗息鼓;二,马上来沪商量要事。

6月4日晚上,张松林乘夜班火车二赴上海。王亚樵跟他谈的“要事”是用“五步流血”的手段使这位蒋介石的亲信、赫赫有名的省主席提早走完人生行程。王亚樵一步十计,精于心计,他让“安徽改进会”停止一切公开活动一举是一招虚晃,为的是使陈调元造成一个错觉,以为“安徽改进会”被他的强硬手段吓怕了,因而放松警惕。至于如何下手,王亚樵由于不熟悉具体情况,因此拿不出一个完整方案,要跟张松林商议后再定。

宾主两人在书房密议。王亚樵问张松林:“你的朋友中有跟陈调元身边的人比较熟悉的吗?”

张松林摇摇头:“没有。”

王亚樵沉思片刻后说:“陈调元跟张秋白关系很好,把主意打在张的身上也可以,通告张秋自设圈套使陈调元上钩。”

张松林忽有所悟:“有了!我有个朋友叫刘得才的,也是‘改进会’成员,他跟张秋白以前是同学,后来也时有来往。张秋白对他不防,倒是可以一试。问题是如何设计让张秋白和陈调元都上钩。”

张秋白也是安徽人,早年曾参加过同盟会活动,跟王亚樵有交往。但王亚樵很看不起他的人品,有次在上海街头看见张在欺负一老年摊贩,大怒,当场用手杖将其痛殴一顿,打得张秋白抱头鼠窜。王亚樵熟悉张秋白的生活嗜好,当下胸有成竹道:

“张秋白是位‘美食家’,嗜尝各地精美菜肴,我们不妨在这上面做做文章。设法觅一位怀有烹饪绝技的厨师,弄几手好菜让他尝尝,然后说此厨师最近经济拮据,想在本职之外兼为殷实富户作周厨(按:每周烹饪一或二次菜肴的临时厨师)。张秋白阐言必定当即会聘其当府上周厨。此人的性格我知晓,好巴结奉承上司,那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必是省主席陈调元,只要陈一来南京,他马上会发出邀请,请陈去他府上品尝菜肴。陈调元对张秋白深信不疑,当然肯赏这个脸,只要他肯去陈府,我们这事儿就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嘛,看来要由你老弟去完成了。”

张松林行伍出身,擅击技,精射击,他对杀人并不陌生,当下拍胸道:“九爷,这后一半事好办,交给我就是了!只是,这厨师一时倒很难觅,因为张秋白既是‘美食家’,必极会品试菜肴,一般厨师上去是懵不住他的,得真上个会烧一手好菜的厨师。”

王亚樵说:“如果南京找不到,我可以茌上海请一位,让他跟你去南京。反正这事跟他无碍,既不要他投毒,又不要他开枪,只要报个信就行,料想无妨。我让人找一个靠得住点的就是了。”

张松林笑遭:“那当然最好了,完事以后,让他速返上海。”

王亚樵用火柴棒在桌上划拉着,嘴唇一张一合,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估计是在考虑这个方案的道道环节。一会儿,他把火柴棒扔进烟缸,问道:“行动人员和枪支弹药考虑过吗?此事重大,决不可疏忽大意,一定要挑选可靠而又顶用的角色。”

张松林说:“陈调元出门必有贴身卫士紧随,张秋白也有卫士,因此,干这事我们至少得去五个枪手:我一个,刘得才一个,还有三个……”他皱着眉头苦思,在头脑中排出一长串候选者名单,但都否定了,不是不可靠,就是本领不行。

王亚樵被他的对手称为“暗杀公司老板”,手下门徒中这类人捞捞一大把,他见张橙林想不出合适人选,便说:“这样吧,还有三个我给你。等会儿有眉目了,你来个电报,我让他们携枪赴南京。”

“那最好了!”

就这样,行刺陈调元的方案在上海定下了。而此时,陈调元和他的谋士对此还蒙在鼓里,全然不知。

行刺计划的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的快节奏中进行。6月8日,张秋白的老友刘得才带着厨师秦廷安来到南京鼓楼梅溪山庄张府。张秋白身任国民政府建设委员会委员和安徽省建设厅厅长两个职务,在南京和合肥都有办公处,一月之间在两地的时间基本上是各一半,为了享乐方便,他在南京和台肥都有家室,但以南京梅溪山庄为主。

自陈调元将二十七军缴械之后,张秋白一直在南京,为的是及时探听京都内幕消息。说也奇怪,进入6月份后,南京朝野都没提到陈调元,似乎随着月份的更换已把这位省主席忘记了。张秋白闲居在家,无事可做,天气又不好,老是阴雨连绵,没法出门访友游玩,他觉得闷得难受。这天听说刘得才到,连忙传令“请进”。

刘得才是安徽安庆人,早年跟张秋白是同窗好友,曾吃过警务饭,后来做过生意、开过厂,由于跟财神爷无缘,总是赔本,最后弄了个妻离子散,孤身一人流落江湖。此人好讲义气,江湖上朋友多,三教九流都有,因此个人生计倒也不愁。张秋白这几天正想打昕有关消息,刘得才的到来当然使他大感兴趣,因为此人结识三教九流,是位消息灵通人士,正好向他探听一二。刘得才进门,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六七岁的矮胖子。张秋白不知这人是什么角色,朝刘得才投以询问的眼光。

刘得才介绍:“张厅长,他是我的朋友,姓秦名廷安,杭州人氏,久仰您的大名,特来拜访。”

张秋白虽然身居显职,但在老朋友面前毕竟不敢摆架子,免不了客气几句。那秦厨师是王亚樵的部属,知道此行任务,也逢场作戏客气了一番。娘姨奉上烟茶后,张秋白跟刘得才拉了几句家常,把话题转到陈调元身上,向刘打听各界反虚。刘得才机灵,顺着竽儿爬,说了一通陈调元的好话,又说王普是活该,临来说据他所知,“安徽改进会”已经解散了,因为看来“改”不出什么名堂。

建设厅长信以为真,喜笑颜开,一时心顺,叫进娘姨来,吩咐去“天外天菜馆”叫一桌酒席,他要请客人吃饭。娘姨刚要迈步,刘得才叫她等一等,转脸对张秋白说:“张厅长,我知道你是美食家,今天特地请来一位厨师,何不让娘姨买些生菜,请他当场烹制一桌菜肴,你我一尝为快!”

张秋白刚抽过鸦片烟,精神奇好,一双耗子眼里射出两道亮光,盯着秦廷安浑身上下一打量,大概觉得他的外观形象不似名厨派头,询问似地说:“名厨师?好啊!那么,王妈,你拿个篮子去买些生菜吧。唔,你看买些什么菜好?”

秦延安淡淡地说:“随便什么菜都行,看菜下锅吧。”

娘姨走后,刘得才说:“张厅长,你今天碰上秦廷安,那可真是口福不浅,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秋白是“美食家”,虽然不会烹调,但由于吃得多了,在这方面懂得也多,他看着秦廷安问:“你擅长烹制哪个帮系的菜肴?”

秦延安说:“粤帮、京帮、川帮、徽帮、甬帮、苏帮、闽帮、湘帮八大帮系都行。”

“哦!”张秋白大吃一惊,这样的“多面手”他还没见过哩!

刘得才在一旁说:“张厅长,他的祖父、父亲都是清官御厨。”

“晤,怪不得!”

一会儿,娘姨提着一篮荤素生菜回来了。秦廷安看了看,说:“张厅长是安徽人,我今天烧几个徽帮菜给您尝尝。”

他由娘姨领着去厨房忙碌,一小时后烧出八道菜肴,张秋白一尝,赞不绝口。刘得才乘机说:“张厅长,老秦原先在上海干,最近因为得罪了杜月笙,怕遭报复,来京避风头。想请你帮他谋个临时职业,干到秋后再回上海。”

张秋白不知是计,说:“那就待在我府上吧。薪金从优,活儿也没外面店家重,你专管烧菜。”

秦延安站起来,一躬到地,不无感激地说:“多谢张厅长!”

这样,秦廷安就在张府待了下来。他确有一手烹调绝技,肚里有上千道菜谱,每天的菜肴都翻花样。张秋白自是欢喜,胃口大开,半个月下来,体重也增加了。但建设厅长却不知道,他正在向坟墓迈进。……

3月23日,国民政府举行全国各省负责长官恳谈会。陈调元恐怕会上其他长官“恳谈”到他头上,决定亲自进京参加会议。离开合肥之前,陈调元让秘书给张秋白发了份电报,告知进京事宜。张秋白亲自去下关车站迎接,两人分别半月余,见了面自然有许多话说,张直至午夜才离开陈调元官邸。临告辞时,建设厅长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把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明天在宅第备薄宴为长官接风洗尘,万望赏脸欣赴。

陈调元也是个吃客,自然一口应允,但他提出日期定在6月26日,因为这几天开会,只怕要费费脑筋,可能胃口有影响,索性等开完会再吃。张秋白自是一腔欢喜,驱车回家。次日,他叫来秦廷安,让把宴席往后挪两天。秦廷安知道时机到了,借上街买菜的机会通知了张松林。

“好极!“张松林心里暗暗佩服王亚樵料事如神,当即去邮电局,向上海拍发了一份电报:“程伯病逝,定于26日大殓,望速来京。”

王亚樵接到电报,当天晚上唤来部属吴鸿泰、宣济民、王乾庭,交代刺陈任务。吴、宣、王三人都是王亚樵门徒,各有一手好枪法。当下一听,都点头接受任务。王亚樵取出3支左轮手枪、60发子弹和200元银洋:“这是武器、川资,你们收下。注意:万一事有不测,谁被捕了,务必严守机密。谁若有个三长两短,一应身家后事由我担待!此事有关吾等家乡民众之安泰,意义重大,亚樵郑重拜托了!”

三人拱手作揖:“请九爷放心!”

“你们务必在明天下午两点钟前抵达南京。抵京后,去安徽旅京同乡会馆找张松林,他是这次行动的现场指挥,一切都听他的。26日完事以后,五人全部来沪避风。”

宣济民、吴鸿泰、王乾庭三人领命而去,于6月25日中午到南京。安徽旅京同乡会会馆里,张松林、刘得才早已久候,几个人见面后,开始商议明天的行动计划。张松林事先已作过考虑,制订了一个初步计划:到时候,五人以呈献《安徽水利建设图》为名去梅蓬山庄见张秋白,进去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客厅里冲,遇阻拦者不论何人一概击毙。陈调元在客厅里进餐,必不提防,出其不意开枪诛之。

这《安徽水利建设图》是张秋白任省建设厅长后,为了表示自己关心皖省水利建设,特登报向社会重金征求的,名为“图”,实际上是整套方案。登报半年多以来,据说已经收到七八份,但都被张秋白束之高阁,只字不看,说是留着过些日子一并交即将成立的“审议委员会”集体审议。据报载,张秋白对送图者很客气,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蒙蔽了不少人。张松林这次想利用!送图名义求见,料想不会吃闭门羹。众人听他如此这般一说,皆以为稳妥。张松林又拿出一张自己绘的南京平面图,讨论下手后如何撤退。几个人议下来,一致主张从下关车站坐火车回上海。当晚,5个枪手饱餐一顿,早早歇息,不提。

却说陈调元,3天的“恳谈会”进行得相当顺利,也许出席会议的各省头目都知道他是蒋介石所宠信的角色,谁也没提到安徽怎样怎样,连解除二十七军武装这样的大事也没列进“恳谈”内容。这一来,陈调元放心了,心想早知如此也不来南京了,合肥那里人心浮动,暗藏危机,得早点回去。这天一回下榻处,马上派人去车站定票,准备次日去梅溪山庄吃过午饭后直接去车站,径返合肥。

6月24日,天气晴朗。上午10时许,张秋白来到陈调元下榻处,亲自迎接上峰赴宴。陈调元留张秋白坐了一会,闲聊了一阵,便带了几名马弁,连同张秋白分乘两辆轿车驶向梅溪山庄。

张秋白府上,厨师秦廷安已经忙了两天。张秋白为了讨好上司,预先给了20元银洋的赏金,嘱咐秦廷安一定要拿出全套本领。秦延安知道这是一次什么性质的家宴,为不使张秋白起疑,确实也费了番心恩,烹制了一桌精美的京帮菜。

陈调元到达梅溪山庄后,先去书房品香茗。11点半,娘姨进来向主人禀报:家宴已经备妥。张秋白点头哈腰问陈调元:“陈主席,您看我们是否边吃边叙?”

陈调元站起来:“好啊!”

宾主步入客厅,正中的一张红术圆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张秋白夫妇恭请陈调元入席,品尝秦廷安烧的拿手好菜。

不说这里如何狼吞虎咽,转叙张松林几人的行踪——5名枪手上午8点多钟就怀揣手枪来到“万春来茶楼”,坐在楼上临窗位置,喝着茶观察下面马路。10点多钟,他们见陈调元的座车从茶楼前开过,往梅溪山庄方向驶去,心中窃喜。稍稍等了一会,5个人便付了茶资下楼,直奔梅溪山庄。

张秋白府邸门口,站着两个怀插手枪的士兵——陈调元的卫士,门里坐着一个穿便衣的彪形大汉,那是张秋白前几天新雇的保镖。张松林走上前去,看看门牌,朝卫士点点头:“请问,这里可是张厅长府邸?”

卫士不回答,打量5人装束:张松林身穿西装,戴着眼镜,手持文明棍;其余4人或穿西装或穿长衫,都是文人打扮,其中一人挟着一个黑色公文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这时,那个保镖上前来问道:“诸位先生是从哪里来的?”

张松林说一口安徽话:“我们是不久前刚从国外归来的留学生,现在正等着政府安排职位,从报上看到张厅长重金征索《安徽水利建设图》,欲造福于皖地父老乡亲,甚为感动,乘眼下闲着无事,自费赴皖实地考察了一月,一起制订了一份详图,今日来求见张厅长,当面呈献。“

保镖说:“请稍等,我去禀报一声,厅长正请客,不知是否抽得出空接见诸位。”、

“多谢!多谢!”

客厅里,陈调元、张秋白吃得兴致正浓。保镖进去一说情由,张秋白有心要在上司面前表现自己,把手一挥:

“叫他们在书房坐一会,待本厅长饭后拨冗接见。”

保镖走到门口一说,那两个卫士寻思陈调元也在座,他既然没阻止张秋白,门口当然也不便阻拦,当下也不说什么,只管放行。张松林几人随保镖往里去,陈调元带来的另外几个卫士正在花园里警戒。见保镖引5人人内,吃不准是什么“路道”,过来询问。保镖一说,他们以为张松林等人是张秋白的熟人,心无戒意,还冲张松林点头致意。

不过那保镖并不是“马大哈”,他把张松林几人领进书房之后便不走了,坐在那里陪他们说话,其意不言自明。张松林寻思此时不下手还待何时,指着书桌上的一叠报纸问道:“这是当天报吧?给我们看看可以吗?”

“可以。”保镖转身去拿报纸。张松林一跃而起,闪电似地朝他脸上猛击一拳。棵镖打了个趔趄,站稳正要掏枪,王乾庭、吴鸿泰上前冲他太阳穴、下巴颏各击一拳,立时瘫倒,死活不知。

张松林掣出手枪:“下手!”

刘得才来过张府,可谓熟门熟路,率先往客厅冲去。客厅里,陈调元正边吃边和张秋白夫妇说话,听见厅后过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吃不准是怎么回事,刚想问张秋白,5名枪手已经冲进来了。

张松林大声喝道:“陈调元,奉命诛除你这个奸贼!“

“砰!砰!砰!”

“撤!”

5名枪手飞快地奔至后院,越墙而遁。

张松林5人按照预定计划,逃离梅溪山庄后立刻坐出租汽车往下关车站,准备去上海。

梅溪山庄那里,陈调元的卫士急电首都警察厅报案。警察厅长温剑刚听说有这么起大案发生,大大吃惊,马上命令南京各车站、码头警察所全体出动,严查行人旅客,务必擒住刺客。

张松林一行没有料到警方动作竟会如此迅速,到了下关车站掉以轻心,在车站前的广场上溜达。下关车站警察所刚接到缉凶命令,全所20多名警员分为5个小组,在车站内外和附近店铺巡查。也是巧,刘得才走着走着,皮鞋带松开了,他俯下身子去系,不料怀里的手枪一滑,他连忙用手按住,枪未掉出来。但这个奇怪的动作却落在不远处的一个便衣侦探眼里,立即报告巡官。那巡官姓唐,他手下这个组共有4人,当下马上上前将刘得才围住。

“这位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刘得才心里惊慌,表面上却顾作镇静:“什么事?”

“什么事你自己清楚啦!”唐巡官一呶下巴,两个警员不由分说,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强行带进警察所。

张松林4人当时不在刘得才旁边,听见吵嚷声过来时,刘得才已被带走了。张松林一急,左右一看,悄声道:“走!去把他救出来!”

刘得才被带进警察所,唐巡官下令搜身,一搜搜出手枪。众警员知道“着”了,大喜,正待讯问,张松林4人突然冲了进来。双方在警察所院子里进行了短暂的枪战,警方被打死3人,伤1人;枪手方面,吴鸿泰腿部受伤倒地。刘得才乘机脱身。正在巡查的其他警员听见自家窝里枪声大作,大出意外,马上拔枪往回赶。张松林4人顾不上伤员,各自逃散,后来都安返上海。受伤的吴鸿泰被警方抓住。

吴鸿泰被捕后,由于熬不住酷刑,不但承认自己是凶手之一,而且把受王亚樵主使的底细也和盘托出。警方初时准备将吴从宽发落,但因事后未缉获其他凶手,为了交账,仍将吴判了死刑,当年11月间,吴鸿泰在苏州被处决。

陈调元命大,3人冲他开枪,身上竟毫发未损。原来他是行伍出身,颇有实战经验,在枪手开枪前的一瞬间忽然仰面栽倒。张松林等人此时心慌意乱,也没看清,只道已中弹身亡,也顾不上验正,拔腿就逃。倒霉的是张秋白夫妇,张脑袋中弹,当场丧命;张妻腹部中两弹,住了近一年医院方才痊愈。

陈调元从警方那里获悉此案系王亚樵主谋,而且是冲他而来,吓得立刻向蒋介石呈报,要求调离安徽。蒋介石满足了陈的要求,将他调往山东任省主席。在皖省各界的强烈要求下,蒋委方振武将军任安徽省主席,安徽终于出现了“皖人治皖”的局面。但这种平和的政治局面维持了没有多久,1929年9月19口,方振武因反对蒋介石而在南京被拘押。不久,蒋介石为报答韩复渠在蒋冯阎中原大战中叛冯投蒋之功,委韩为山东省主席;改委陈调元仍任安徽省主席。

陈调元重新主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亚樵。他为了拉拢王,特派专人赴沪,通过王的朋友查惠然向王转达问候,表示愿意负责把不久前在沪去世的王父的灵柩运回安徽安葬。

文章来源:转载自《尘封档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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