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7年到2008年,中国电视剧仍在走商业化加速的道路,以讲故事观众为最终目的的电视剧成为主流,但也有不少内涵丰富、强大的好电视剧。

(1)2007:士兵年,奋斗年,翻拍年,硬汉年

2007年的电视剧业热闹很多。剧组选角和电视选秀前有未有地拴在一起,一个《红楼梦中人》把整个娱乐圈搅得风生水起。四大名著的重拍全部提上日程,个个都未拍先红。在吵吵嚷嚷的表象下,是题材日蹇、好戏稀疏的现实。能够称得上优秀的作品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士兵突击》《金婚》《奋斗》《大明王朝1566》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一年的收视冠军属于《李小龙传奇》,平均收视率11.25%,最高收视率14.86%,获得八年来央视平均收视、最高收视、最高份额、平均份额四项第一。什么是群众基础,看这部戏就知道了。

简单说来,这一年的热门电视剧大致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凭借着雄厚的群众基础,一上来就先声夺人的。《金婚》《亲兄热弟》《新结婚时代》,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以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和浓郁亲情,征服了家庭主妇组成的主流电视观众。《新上海滩》《霍元甲》《又见一帘幽梦》翻拍自经典港台剧,唤醒了人们深埋多时的情怀,掀起了收视小高潮。另一种是首播时不显峥嵘,但一段时间的沉淀和发酵后,形成良好的口碑,以音像制品和网络下载的方式传播开来,并在电视台不断的重播中彻底走红,《士兵突击》和《家有儿女》都是如此。

还有一种是没有取得很高的收视成绩,观众面较窄,但由于作品中包含了时尚或尖锐的话题,成为了媒体的宠儿,也给人轰轰烈烈的感觉。《大明王朝1566》对海瑞和嘉靖时代的政治风云做了新的解读,并且与现实语境隐隐关联,很得知识分子的欢心。编剧刘和平有着深厚的国学根基,对中国式权谋有着深入的研究,对历史兴亡规律有独到的把握,这部剧在戏剧层面卓有建树,而在史学研究方面也已达到学术前沿。《奋斗》身上贴着鲜艳的八零后标签,当时正是叛逆和新锐的代名词,不像如今已经成为社会中坚,并且开始怀旧。啃老非其所愿,创业又非易事,奋斗20年不如有一个豪爸爸,这部剧将80后的锐气和忧患摆在桌面上,瞬间引爆社会话题。

除此而外,《狼毒花》、《大刀》延续了《历史的天空》《亮剑》开创的硬汉性格加抗日背景的路线,《五星大饭店》《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试图为偶像剧加入新的元素,《恰同学少年》开了红色青春偶像剧的先河。

如果说2006年的年度剧是《暗算》,2007年的年度电视剧应该是《士兵突击》。它对人们价值观念的冲击、它在流行文化中的风行,远远超过了几年前的《突重围》和《DA师》。“龟儿子”许三多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小滑头成才却一个挫败接着一个挫败。许三多很励志:“三呆子”都能成为“兵王”,我没有理由不对人生充满必胜的信心。许三多很怀旧:“活着就要有意义,有意义就是好好活”,每个人都曾经单纯如许三多。更关键的是,在一个互信匮乏、真情荒芜的年代里,人们打心眼里希望许三多代言的价值观回归,许三多们构造的世界降临。

老片新拍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徐克式的“旧瓶装新酒”,用新的理念重述旧的故事;一种是王晶式的“新瓶装旧酒”,服装、道具、演员、时代都不同了,想法和笑点仍然停留在过去的语境里。《新上海滩》属于前一种。其最大的变化是许文强由黑道中人变成了爱国志士。原先只是江湖恩怨,如今有了正义化身。把亦正亦邪的许文强捏成性格扁平的英雄人物,老版的忠实观众并不习惯这种拔高。但这对新观众来说不是问题,老版在他们心中只是几张漂亮面孔和几场混乱火拼,新版有同样帅气的许文强,有更加精良的制作,有越发火暴的故事,新版也堪称经典。这就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借了人家的金字招牌,获得了基本的收视保证,另一方面为忠实还是颠覆的问题困扰,进退两难。照猫画虎吧,观众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大刀阔斧吧,丢了精魂或者改得俗气,都会招来迎头痛击。《新上海滩》毁誉参半已算不错,更多的翻拍剧落下“糟蹋名作”的骂名无法翻身。

自《我爱我家》以后,情景喜剧就走上了“一蟹不如一蟹”的下坡路。《武林外传》望了望《我爱我家》的项背,但在“中国情景喜剧之父”英达眼里,它从形式上就不是情景喜剧。而且,就算它是情景喜剧,其纵情恶搞的路线也只是一时之鲜,断无建立行业标准的可能。《家有儿女》的异军突起让人们重新感受到“正宗情景喜剧”的威力。这部剧从2005年开始升温,到2006年已拍到第三部,以集团军和组合拳之势横扫上星频道,最火的时候,有2/3的频道晃动着那家人的夸张嘴脸。

《家有儿女》的创作班底来自《我爱我家》,编剧臧希、臧里当年是梁左的得力助手;导演林丛当年是英达的副导演,多年来一直在英氏集团效力;宋丹丹和文兴宇当年是《我爱我家》的主演。要论文字功底之深厚、喜剧桥段之新奇、讽刺锋芒之锐利,《家有儿女》仍不能比肩《我爱我家》,但《家有儿女》巧妙地把儿童剧和情景喜剧嫁接在一起了,这就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如今的孩子多是独生子女,得到了社会和家庭的空前关注,儿童电视剧隐伏着巨大的收视潜力。在成人的眼里,儿童的日常举动中埋藏着丰富的喜剧因子。正如普通的台词让葛优一说就引人发笑一样,普通的事情让孩子一做,就情趣盎然。

(2)2008:关东年,爱情年,武侠年,山寨年

2008年的电视剧产业,基本上是个群雄割据、军阀混战的局面,没有一部剧能像《士兵突击》一样一统网络口碑的江湖,也没有一部剧能像《金婚》一样在中老年人中那么深入人心。各类型剧还在拼命地巩固阵地和推陈出新,各种时髦的口号和概念一直没有消停过,但各领风骚三五天的局面谁也无法撼动。但这一年出了《闯关东》。

口碑和热度交相辉映的是年初的两部乡村戏。一部是高满堂编剧的《闯关东》,一部是赵本山主导的《乡村爱情》。前者是正宗的史诗剧,带有央一黄金档电视剧的典型气质。在上世纪初那个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成批的山东人因灾荒和战乱无法在自己的家乡生存下去了,转而成为闯关东的冒险家。这是一条千难万险、杀机重重的路,朱开山在九死一生的奋斗后创立了一份家业,而他的儿女们也在赶往和到达东北后展开了各自的传奇人生。中国人骨子里百折不挠的求生意志,个人在历史洪流中的渺小而无奈的命运,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的豪气,乱世中的爱情,坚守后的背叛,这是一部曲折多姿的情节剧,也是一部民族气派的主旋律大戏。毫无疑问,“纯爷们”李幼斌是演绎朱开山的最佳人选,而萨日娜、马恩然等老演员也显示了精湛的演技,小宋佳扮演了有性情有情意有美色的鲜儿,在这部戏后迅速上位。

虽然正剧《闯关东》口碑超过小品串成的《乡村爱情2》,但《乡村爱情2》的收视率却领先了:前者平均收视率为8.43%,最高收视率达到11.67%,而《闯关东》平均收视率7.78%,最高10.9%。显然,《乡村爱情2》更能唤起观众追看的热情。《乡村爱情》的正剧部分意思不大,几对年轻人长时间不能成眷属,出来挡横的理由都是小儿科。这部戏的特点就是喜感十足,抓住了农民的某些鲜明特征,从中生发出无限笑料,比如说刘能开车差点把谢广坤撞死,俩人就“你不跑我能追”和“你不追我能跑”的绕口令辩论,能把人笑死,而且来自生活的感觉充盈浩荡。赵本山压缩了自己和范伟的戏,可是他们俩一出来再加上个刘流,仍然是搞笑的第一方阵。在赵本山手把手的调教下,王小利扮演的刘能、小沈阳扮演的王天来也十分出色。

张纪中继续金庸武侠剧,《鹿鼎记》迟迟不能通过,陷入了反复修改的苦役之中。韦小宝张嘴就来的调情话是必须改的,齐人之福的香艳场面是必须删的,天地会和神龙教这类反动会道门的表现也不能随便,康熙收复台湾、中俄尼布楚条约的事也不能过分戏说。金庸写书时是天马行空的,到了张大胡子这里简直处处枷锁。等所有这一切改完了,《鹿鼎记》故事情节的衔接都成了问题,没看过小说的别想整明白,看过小说的也得防着别给搅糊涂了。再加上,黄晓明压根儿就不是小滑头的气质,让大帅哥扮演韦爵爷,真不知道张纪中是怎么想的。整部戏看下来,似乎只有小小宝那副无赖滑稽的样子留了些印象。

这边《鹿鼎记》洋洋止沸地被议论着,那头《倚天屠龙记》又在武当山上开机了,男一号是邓超。看出大胡子选角的思路来了吧,根本不管戏路合不合适,只管挑最当红的。邓超靠着《幸福像花儿一样》和《甜蜜蜜》等几部戏,一举当上了张无忌。相对于敦厚老实的张无忌来说,邓超身上机灵鬼的气质太多了。从《笑傲江湖》到《射雕英雄传》,张纪中水深火热,从《天龙八部》开始声名鹊起,《神雕侠侣》口碑稳固,到了《鹿鼎记》《碧血剑》,盛名难再,下坡路上一路滑行,而《倚天屠龙记》如果不出意外,将是张纪中的最后一部金庸武侠剧。倒是胡歌和林依晨主演的08版新《射雕英雄传》迎合年轻人的欣赏趣味,采用了偶像剧的拍摄手法,网络风格的台词时有出现,散发出一股张纪中武侠剧所没有的清新之气。

除了金庸这一派,古龙剧今年也上了很多,谢霆锋的《大人物》和《浣花洗剑》都没什么大的反响,而朱孝天的《楚留香》被讥笑成了服装阿凡提,长相婴儿肥。武侠剧一直是中国电视剧的镇山之宝,几起几落,至今走到了另一个低潮。但只要创作人员能够翻出新意,他日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年度革命历史题材剧当属高希希的《光荣岁月》。《光荣岁月》不同于《历史的天空》和《激情燃烧的岁月》,男主角苑志豪是个知识分子,不是大老粗。然而,苑志豪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理想里,埋头于军国大事里,比姜大牙和石光荣还不近“人情”,说得严重点儿是对父不孝、对子不仁、对妻不公、对友不顾。这样的人不可能赢得大众的共鸣,顶多也就是敬而远之。因此,《光荣岁月》具备独特的光亮和个性,却注定是一部小众电视剧。

赵宝刚的《夜幕下的哈尔滨》还是有新意的,玉旨雄一这个日本高级军官一点也不概念化,玉旨一郎的挣扎也很痛苦,可是今昔不比当日,想回到八十年代万众争看王刚说书版的《夜幕下的哈尔滨》是不可能了。杜淳主演的《敌营十八年》也是一样,制作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老《敌营十八年》是中国第一部电视连续剧,这头马的地位谁也取代不了。可以说,2008年的革命题材剧没能形成大的收视热潮,《亮剑》时的风光一去不复返了。

这一年国庆节期间,荧屏上火了一部《丑女无敌》。因为制作草率,穿帮不断,这部剧被称为山寨剧。中国的《丑女无敌》,沿袭了美国丑女贝蒂的大眼镜和金刚牙套,故事也是励志路线安排的:毕业于重点大学金融专业的女研究生林无敌,因为相貌问题,屡次求职受挫。但家庭经济的困难让她不得不愈挫愈勇,在广告界奋力求生。然而这版丑女仅得其形未得其神,个性好吃懒做,表演夸张造作,情节生搬硬造,观众无法进入认同和励志的轨道,只是一次又一次被雷中、惊煞、笑倒。“丑女”励志戏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了一部足与《天仙配》和《魔幻手机》媲美的突兀笑片。

《魔幻手机》播出的时候,“山寨”这个词还没有走红网络。事后观众发现,此剧也“山寨”得厉害:超人,终结者,蝙蝠侠,黑客帝国,唐僧师徒四人,全给搞到了一起,还有那些很囧很雷的对白弄得人头皮发麻。然而,该剧在央视八套播出时以平均收视率4%,单集最高收视率5.76%的成绩,创中央八套收视新高。这正是:山寨剧纵横天下,丑女子职场无敌。

2008年,谍战剧保持了较高的热度,虽无《暗算》的一枝独秀,但《功勋》《血色迷雾》仍是柳云龙主演,后者更由柳亲自导演,都有不俗的水准。《五号特工组》《海浪行动》《食人鱼事件》也都在卫视上一播再播。

总的来说,2008不是丰收年,也并不歉收,这是个蓄势待发的年头,好多类型剧穷途末路等待新的飞跃,而四大名著开拍了两部,来年准备重磅出击。

【文/李星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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