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否广播剧】老民兵段华外传

丹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一级文学创作，二级教授，湖南省报告文学会名誉副会长。

著有文学、戏剧、影视作品，曾获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全国优秀戏剧创作奖、全国优秀电视剧飞天奖、全国大众电视剧金鹰奖、全国首届金盾文学奖、湖南省委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奖等。近作有电影《无字书》、广播剧《逐梦海天》、长篇报告文学《另一种飞翔》等。

卢宗仁

段华先生的长篇报告文学《另一种飞翔》横空出世，它将湖湘赤子、人民英雄、航载机飞行员张超写得形神兼备，感天动地，令无数读者心也肃然气也浩然泪也潸然，正如王跃文先生在推荐语中所说，“开卷如闻战鹰呼啸，掩卷依然荡气回肠！”

然！我举双手赞同。

细细想来，段华先生的成功，源于缘，所以然，以至燃。

段华并不是军人，但他是军人的儿子。他酷爱写军人，这种现象不知是不是遗传基因使然？有人问段华，你没能去当兵遗憾吗？他回答说：“当兵光荣，当民兵也光荣。”他编写的电视剧《名将段德昌》慷慨悲壮，他参与写的电影《无字家书》中的红军骁将陈毅安侠骨柔肠。1998年，他为湖南卫视大型晚会《情系三湘》写的独幕话剧《八毛钱》，将抗洪部队和灾民的鱼水深情写得浓烈似火，令全场观众集体泪奔，导演组送段华一个“催泪弹”的雅称。这正是“老民兵”的秘密武器。

不出所料，段华先生的《另一种飞翔》延续了他惯写军人的雄壮笔法，秉承了他善铸军魂的浓墨重彩，读后让人热血受到炙烤，灵魂为之震颤。

段华先生的作品所获奖项甚多，称他为获奖“专业户”并不为过。他自己倒是云淡风轻，公开自谑。他曾在自己的名片B面装“B”：“貌不扬，力不济。加鞋底，一米七。写长篇，编大戏，无才气，有手气。全国奖，五个一。飞天舞，金鹰栖。剧本奖，入股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最后一句得用粤语，拱起舌苔发音。1998年底，李谷一率东方歌舞团来岳阳演出时，将段华的名片分发给众人：“喋，咯号名片只有我们湖南的作家才拿得出来”。幸好笔者不在现场，要不，我会附和一句：“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江湖片子。”

段华先生的作品带弹催泪，生活中，他也常常出人意料地喷射捧腹迷魂药剂。让众人把腰笑成了麻花把气爆成了游丝，而他岿然不动，一脸经书，熟视无睹。

上世纪80年代初，段华先生风华正茂，在岳阳文艺界春晚上主持节目时，突然抖了一个包袱，现场征联，上联是：“彭见彭东彭舅，”这是指青年作家彭见明、彭东明兄弟加上他俩的舅父李自由三位平江籍作家的名字。平江男人彼此称谓时，习惯省略姓名中的第三字，字少一个，距离拉近，煞是亲热。“请大家取三位作家中某一位的代表作，作为下联。”话音未落，作家罗石贤脱口而出：“那山那人那狗”。现场爆雷，李自由先生更是笑得犬牙撩人。

十年前，段华先生在岳阳职业技术学院教师大会上作院长工作报告时说：“前几天谭教授非常认真地对我说，‘我想为你唱支歌，唱崔健的《一无所有》。’我知道谭教授的意思是教师清贫，收入太少，给我提个醒。今天，我代表院党委表态，今年将适当提高一线教师的课时费。等大家收入增加了，我也想为谭教授和全体教师唱一首歌，钟镇涛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话音刚落，全场笑声大作，掌声伴奏。

别看段华先生貌似温文尔雅，举手投足带有明显表演痕迹的谦谦君子风，吃个工作餐也令人想起咸亨酒店的孔乙己，但骨子里却有一种类似眉间尺的刚烈冥顽。早在当插队知青时，在号称泽国的华容农村，段华从旷怀楼水泥桥上纵身一跃，凭几下不怎么雅观的狗扒式泳技水姿，硬是将一个落水少女的如花生命托出了水面。他的脸上挂满了水花，姑娘的脸上开满泪花。

1996年7月，钱粮湖团洲大堤溃决，段华登上第一艘抢险船，从咆哮的溃口飞流直下，参与最早的救援队将数百惊恐万状的灾民安全转移。惊涛骇浪中，为抢救一名落水妇女，段华的右臂被一扇铁栅门上的防盗锈钉刺穿，顿时血流如注。幸好抗洪部队126师师长用自己的指挥车风驰电掣将其送医院急救，老民兵段华脱险，当他睁开眼时，还不忘以乐观的英雄主义幽自己一默：“我没有在最后一公里流尽最后一滴血，是老天爷要让我亲眼看到抗洪的最后胜利。”

1997年，他驱车汨罗新市镇，路遇一莽汉举刀追杀他人，他立刻手令司机曲咸华停车，二人奋不顾身追上持刀者，不知从何发出来的洪荒之力，段华居然徒手夺下那把寒光逼人的菜刀。其时，段华两腮与眼珠并鼓，一手叉腰，好一个基干民兵的京剧造型。

是的，貌似玩世不恭的文弱书生，他心灵深处潜藏着英雄情结，大爱情怀。

1996年4月29日，荣家湾列车追尾。现场惨不忍睹。汗流浃背血水满身的抢救队伍中有段华。在这样的场合，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民兵，而像一个临阵挺身而出的军人，满眼充血，现场指挥。他没有在枪林弹雨中涅槃，但他在血火危难时得到了洗礼。

有朋友曾说，段华是粒“怪味豆”，说他怪就怪在不好评价。你说他吊儿郎当嬉皮笑脸吧，认起真来六亲不认，煞有介事。你说他作古正经高深莫测吧？他居然在思政课讲台上讲秋收起义时，唱起歌来：“霹雳一声震哪乾坤啦，打倒土豪和劣绅啦，往日穷人矮三寸啦，今天是顶天立地的人啦！”王昆的原唱只拖了四拍，他自作主张硬是拖了十二拍，青筋暴凸气息奄奄还意犹未尽。一个漩涡吸气，又力拔山河。偶尔的周末假日，几个文友小聚，半两白干下肚，段先生的主打“两朵花”便要次第开放，先是牡丹“不来米”，再是桃花又忘词，非要横胯指点，才打通血脉，脑洞大开，春水破闸：“生我养我的地方”水到渠成。此时，段华则以段子达到顶峰的状态，以杨子荣智取威虎山般的傲世雄姿，勇立坐椅之上，一手装模按剑，一手作样悬鞭，凛然遗世独立，恍然王者归来，俨然英雄盖世。此处便是筷乐碗欢，男子鸭公叫，女士掩嘴羞。

回归正题，且论英雄。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伟大的国度必定崇尚英雄。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同样可以投笔从“戎”，抒写英雄，景仰英雄，礼赞英雄，这“笔”就是钢枪，就是利剑，就是旗杆！也许正是这个挥之不去的英雄情结，激励着段华钦敬英雄仰视英雄。

2016年4月27日，从岳阳飞向浩瀚海天的舰载机飞行员张超为报国强军慷慨捐躯，将青春芳华定格在永远的29岁。段华用了4年时间追寻这位逐梦海天的强军先锋的足迹，遍访张超的亲人、老师、同学、街坊，还在家人的搀扶下，忍着脚疾疼痛远赴海南体验生活。通过一件件平凡而奇伟的小事，他一步步走进英雄心灵，一步步攀登英雄那高峻的精神海拔。他的长篇报告文学《另一种飞翔》和他与罗筱波合作的广播剧《逐梦海天》，通篇洋溢着高昂的英雄主义气概。写到张超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张超义无反顾地竭尽全力保护国家财产的4.4秒，段华用细腻的回放和澎湃的诗情讴歌英雄的壮举：“4.4秒，朵朵白云睁圆了双眼；4.4秒，巍巍群山踮起了脚尖；4.4秒，人心人肺撕成了两半；4.4秒，重重一摔摔痛了河山！”

段华写英雄尽可能回避抽象的概念，他十分注重发掘张超受爱国主义、湖湘文化和优秀家庭文化熏染滋养这个英雄成长的精神源头。张超从《岳阳楼记》心忧天下的情怀中，通过联想到海空卫士王伟的牺牲，继而想到“心忧天上”。张超的父亲张胜华是共产党员，正直、善良、深明大义。张超的两个舅父是转业军人，均立过战功。张超的妻子张亚是毕业于航空大学的海军少校，知性而坚韧，和张超一样忠诚勇毅，矢志报国强军。《另一种飞翔》不仅写了一位平凡而伟大的人民英雄，还写了英雄的家族，写了戴明盟、邱伯川、艾群等一个逐梦海天的英雄群体。张超是“刀尖的舞者”，已近古稀的段华可谓“灵魂的歌者”，它所发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如纪红建先生评论中说的：“焕发着青春和理想的光芒”。

如果说英雄是高山是雄峰，令人仰止，那么，像段华这样的老民兵同样不容小觑。兵者，手握武器，兵者，力顶山丘。枕戈待旦，负重前行，扬善施乐，这正是一个文艺“老民兵”的赤子形象，这更是一个文学“新青年”的时代剪影。

艺术不老，大爱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