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骤6
“你读过这篇文章吗?”工土警察部于元月3日将早报扔在宫前。
社会版头条位置上,一个醒目的大字标题映入宫地的眼帘。抢劫犯是无法逮捕的吗?目前,东京都内一连数次发生了抢劫案,警方似乎知道抢劫犯的姓氏,却犹豫不定未加逮捕。被抢劫的四位受害者,异口同声指责罪犯就是f兄弟孪生子,警方也默认这一点。然而,为何对罪犯不能逮捕呢?因为每次作案只是两兄弟中的一个,受害者无法辨认无比相似的孪生兄弟哪一个是抢劫者。原来是罪犯巧妙地利用了“法不责嫌疑者”的原则。可是,从市民的立场出发,警方明知罪犯,却无计可施,在客观上等于纵容犯罪,因此,警方的做法不能说不存在的问题。而且,他(或者他们)犯罪之后而未被逮,尝到了甜头,将会有恃无恐地重新作案,这一点大家可有目共睹……宫地读完后苦笑了一声,他仰望着工藤。“马上就要连篇累牍地登载这方面的新闻啦。”
“是埃如果他们下次再作案成功,警察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我也这么想。”遭小柴兄弟戏弄得委屈又涌上宫地的心头。“对他们略施加点压力如何?”宫地说出自昨晚一直在思考的想法。
“压力?现在对他们监视盯梢,不都是相当大的心理压力吗?”
“我想能否再紧逼一步,那样的话,他们露出尾巴的机会就一定增多。”
“不能太鲁莽。一旦失手,将被他们抓住把柄。总之,表面上只能以嫌疑犯对待他们。”
“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那么,你打算如何施加压力呢?”
“不准他们穿相同的服装,最好让他们连发型也改变。这样,无论是谁一眼就能辨明哪是哥哪是弟。”
“恐怕不行吧。”工藤担心地说,“刚才我说过,对于他们只能当作嫌疑犯。我们劝他们穿不相同的服装,他们不同意的话,我们无法强迫。再说,孪生兄弟采取同样的装扮,似乎是社会上认可了的一种习惯。所以,他们在服饰上的做法无可非难。”
“虽然不能强制,可以假意相劝。我想这么讲:社会正在怀疑你们俩利用孪生子进行抢劫,如果想打消人们的怀疑,你们俩最好在衣着上采职措施,让任何人都能区分你们,如果你们不愿意,则变相地肯定了社会的怀疑,默认是你们二人同谋进行的抢劫。这么讲,您看如何?”
“他们会钻进你的圈套么?”
“即使不听从,也等于在心理上又给他们施加了一点压力。说不定下次作案时,心慌意乱而露出马脚哩。”工藤想了片刻说:”你去试试看吧。”
宫地立即前往小柴兄弟所住的公里。大街小巷仍是一派年节的热闹景象。处处是衣着漂亮的年轻人。天公也做美,没有一丝儿风,和熙的阳光普照着大地。可惜,现在的宫地与这一切都无缘。
宫地一进入公寓旁边的胡同,只见正执行监视任务的玲木紧锁着双眉,他告诉宫地说,“这两小子今天异常活跃。一大早就在酒店买了高级酒,又去司店买了上等寿司,忙碌了半天。这会儿正在快活哩!”
宫地苦笑着。“有了钱嘛。”
宫地进入公寓,按了按小柴兄弟的门铃。
门开了,一个小柴探出头来,他满口的酒气直喷到宫地的脸上。“哟!刑警先生,您好!”小柴笑容满面,非常亲热,“今日又有何贵干?”
“有话对你们讲,我可以进去吗?”
“请!请!”小柴陪着笑朝里面喊,“哥哥!刑事警察宫地先生驾到。”
他这么一吆喝,宫地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弟弟小柴利男。
小柴兄弟的房间不算宽绰,可是,屋里摆着彩色电视机、电冰箱、立体音箱等各种豪华的家俱。兄弟二人一身和服打扮。桌上摆着酒壶和寿司等。
“过得挺不错哩!”宫地说着话,打量着哥俩。又一次暗叹他们长得太相似了。如果刚才右边的弟弟不开口,自己是无法分清哥哥和弟弟的。
“年节嘛,快活一下。”小柴利男递过杯子劝酒。
宫地谢绝了:“二位看过今天的晨报吗?”说罢又瞥了他们一眼。
“没有。我们从来不看报。”小柴利男耸了耸肩膀。
犯罪者对新闻版最敏感,怎能不看报呢?而且,他们的房角堆着一大叠报纸,他们很明显是在撒谎。
宫地故意佯装没看见:“那么,请读读这个吧。”他从大衣口袋掏出报纸扔到兄弟俩面前,“这条新闻中,所谓f兄弟就是指你们吧。”
“真伤脑筋!”兄弟俩异口同声,“我俩清白无辜,您们刑警应该最清楚。宫地先生,不应我们向报社提出抗议吗?”
宫地闻听此言火冒三丈,但是他强压着怒火:“那么,只有靠你们自己采取措施来消除怀疑啦。”宫地接着讲了事先预备好的那套话,然后,观察着小柴兄弟的神色。不知为何,哥俩在互相挤眉弄眼,嬉笑不止。
宫地又光火了。“我说了什么可笑的话吗?”
“没有。哪儿的话。”小柴胜男故意似地左右摇摆着手,“其实呀,我俩刚才正谈论此事哩。被人家怀疑成抢劫犯,真是天大的遗憾。所以,我们决心互相改变服装,以便让人们能分辨我们哥俩。”
“——”
宫地觉得他们是在应付支吾自己。他又重新端详着兄弟二人的表情。假如他们说的是真话,事情简直顺利过劲儿了。
“我们说的是真话呀。”小柴利男开口了。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皮夹克给工地看,“从今天起,我外出时穿它。所以,穿皮夹克的是我,即弟弟。”
“还有一件相同的夹克吧。”
“哪儿的话呢。我哥哥历来讨厌穿皮夹克。”小柴利男打开衣柜让工地看。里边的确没有夹克了。
小柴胜男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如此诚心诚意,刑警先生们也该中止对我们的监视和盯梢了吧。目前的做法,不是跟对待犯人一样么?”
“你们的话,我可以向主任禀报。”
宫地敷衍了这么一句就告辞了小柴兄弟。宫地回到侦查总部,向工藤汇报经过。工藤也感到意外,根本未曾想到小柴兄弟竟然痛快地接受了警察的要求。
“他们想洗手不干了吧。”
“不会的。”宫地否认说,“他们四度成功,尝到了甜头,怎能就此罢休。而且,不义之财,理无久事。他们很可能在近日内从事第五次犯罪。”
“那么,又为什么轻易地接受了我们的要求呢?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我也猜不出他们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宫地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心想,他们如果真就此洗手不干了,我们将永远失去了逮捕他们的机会。
然而,当天夜里就又发生了抢劫案。根据报告,强盗身穿黑皮夹克,手戴白手套,四方脸浓眉毛。从池袋西口的电影院抢走了当日营业款四十五万元。
强盗闯进经理室时是九点零五分。可是,侦查总部在一小时之后才收到报告。这一回罪犯用手枪威逼着经理和会计,抢了钱又将两个人捆绑起来,并且用东西把他们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尔后才逃离现常年轻的会计花了一小时,挣断绳索,挂电话报警的。
宫地和铃木火速赴到现场,他们一听经理和会计的介绍,就断定这次做案的又是小柴兄弟中的一个。
“穿黑皮夹克的不是小柴利男么?”宫地对铃木耳语道,“绑住这两个人是为了争取时间。估计他已回到公寓,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吧。”
“真把人弄糊涂了。”铃木皱起了眉宇,“为什么他们讲妥穿用不同服装的当天,就进行了第五次抢劫呢?”
“见到他们就会明白了。”宫地烦恼地说。
宫地和铃木来到旭日公寓时,小柴兄弟已经钻进被窝睡觉了。起码也是装成睡觉的样子。哥俩穿着睡衣睡裤迎接宫地和铃木,他们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齐声发牢骚说:“天这么晚了,到底怎么回事?”
“谁是弟弟?”宫地对小柴兄弟怒吼道。
站住右边的一个说。“我是弟弟,小柴利男。干嘛。”他说完真象没睡醒一般揉着眼睛。
“黑皮夹克呢?”宫地厉声问道。
小柴利男心不在焉地努了努嘴。“挂在衣柜里呀。”
铃木迅速地打开衣柜,一把拽出那件黑皮夹克,“还有点潮湿哩。”他朝宫地说了一句,把皮夹克抛向小柴利男:“穿上它跟我们走!”
“为什么非要我去警察署不可?”
“你去了就知道啦。”
“请告诉我理由。没有理由怎么能随意抓人呢!”
“你是抢劫嫌疑犯。你穿着这件夹克,戴着白手套,一小时前闯进西口的电影院,抢了四十五万元,有两名人证。”宫地以激烈的口吻说。
小柴利男耸起肩摊开双手。“岂有此理!我一直睡在这个屋里呀。”他的话音刚落,又忽然叫了声,“哥哥!”并且怒瞪着小柴胜男,“是你干的吧?”
“你胡说!”
“刑譬先生!听我说。”小柴利男哀求似地望着宫地和铃木,“是哥哥干的呀。这件皮夹克是我买的,他想嫁祸于我,趁我睡了觉,穿着它出去作案的。所以,让哥哥穿上它去见证人吧。那样的话,就知道我不是强盗了。”
“别扯淡!”小柴胜男发火了,“我一直在屋里睡觉,你自己做了坏事,反而想栽赃陷害我吗?”
“刑警先生!请逮捕哥哥吧。肯定是他干的。穿着这件皮夹克。”
“刑警先生!请逮捕弟弟吧。无疑是他干的。穿着这件皮夹克。”
兄弟二人口吐白沫,互骂不休,这个场面令人昨舌。
“他俩是在给我们演戏。”铃木凑到宫地耳边悄悄地说。
“知道。”宫地点了点头。
然而,明知是一场闹剧,又不能不感到面前耸立着一堵高墙;因为如果让兄弟俩轮流穿皮夹克,那两名证人同样不能辨明哪一个是抢劫犯。哥俩的争吵在逐步升级,愈来愈凶了。
弟弟扬言要马上离开公寓分居:“跟这样的哥哥在一起真够呛,我连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下去了。”小柴利男叫嚷着,当着宫地和铃木的面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走。
“慢着!”宫地扳着脸制止小柴利男,“你们是嫌疑犯,不能随便乱窜。”
“反正我再也不愿意跟他住在一起了。眼下先住旅馆,以后再说,如果不放心,刑警先生可以跟我一同去,怎么样?”
“我们当然要亲眼看看你住何处啦。”铃木也扳着面孔说。
小柴利男拿出旅行箱,开始住里面塞衣物。宫地看着这一情景,觉得弟弟要分居不象是预谋的行动。可是,总不相信这是真的,而是又在要什么花招。
“出门之前,我们要搜查你一下。”铃木严肃地说。
小柴利男爽快地回答:“请!不过,您会失望的,因为我不是强盗。”
“搜一下再说。”铃木烦躁地说着,开始粗暴地在小柴利男的身上摸来摸去。
那种粗暴的动作,露骨地显示出了铃木内心的焦急和恼怒。铃木又查看了旅行箱里的东西,没有四十五万元现金。
“他身上只装有四万元钱,”铃木疲惫地低声向宫地说,“也许是四十五万元的一部分,但无法证明。”
“知道了。你跟小柴利男去一趟吧。”宫地吩咐铃木道。
宫地心想,说不定今天抢的四十五万元,还没有拿回来吧。
铃木和小柴利男走出了房间,哥哥小柴胜男嘴角上挂着讥笑,看着宫地问。“怎么不逮捕弟弟?”
“哼,会逮捕的。时候一到,连你也一起逮捕。”
“您别开玩笑;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干哪。”
“刚才这幕闹剧演得滴水不漏埃以为我们是三岁的娃娃?”宫地鄙视地说。
小柴胜男的表情有些变了,他再没有吭声。
宫地返回侦查总部。“我们又遭戏弄了。”他颓丧地向工藤汇抿,“虽然看出他们的争吵是骗人把戏,却又无懈可击,真窝火呀。”
“就算是一出闹剧,小柴利男离开公寓,似乎有点儿出乎寻常。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工藤思索着。
“我在回来的路上,曾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为了钱吧。”
“钱?分赃不匀,哥俩决裂?”
“不是。为了今晚抢到手的四十五万元钱。这笔钱恐怕又和上次一样,抢来之后马上装入信封,投进邮箱了。”
“没有随身携带?”
“是的。那座公寓已被我们严密监视起来了,使用同样的手法,第二次就不灵了。所以,他们又要出新花招,演出兄弟吵架的闹剧,小柴利男借机出走。”
“你是说四十五万元不是邮去旭日公寓,而是小柴利男住的地方吗?”
“我想是这样。”宫地话音刚落,铃木打来了电话。
“小柴利男住进了新宿二丁目s旅馆。他在服务台预付了三天的住宿费。”
——舞台上,从天棚悬垂下一条绞索,一个被蒙着双眼的男人,脖子被人掐着正往铰索里套。仔细一看,那个男人是森口。京子刚想呼救,不知不觉自己也被人绑住双手蒙上了眼睛。早川,五十岚,太地亚矢子也都姿式相同,正等候着和森口一样的命运。已经有人被吊起来了,尸体在令人恐惧地晃荡着,简直象肉铺里挂着的肉块。那是矢部和田岛。三个刽子手,从头到脚蒙着黑色的斗莲,他们正在淮备拉绞索。森口悲凄地哀嚎着,刽子手们置若罔闻,狠狠地把绞索一拽,森口离开了地面。京子惊叫起来。
——她被自己的声音吓醒了。湿乎乎地出了一身盗汗,两手手指麻木,大概是被恶梦魔住,双手紧握的缘故。京子眼望天花板,轻轻地甩动着手。
阳光已经充满了房间。看样子,快晌午了。曾睡在一起的森口,可能已到楼下去了,他睡过的地方凹成了一个坑。京子手指的麻木消除之后,仍不想立即下楼,她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田岛到底隐藏到何处了呢?不在旅馆里,必定是到旅馆外面去了。然而,没有滑雪板,走在这么深的雪中,真的和阉杀一样呀,那么,他为什么又走了呢?
“至此,对第二个人的复仇结束”的卡片,它是被淮钉在墙上的?从卡片上的语气看,象是断定田岛已经死了。真田岛信夫已经在东京遇害了,旅馆里这个田岛是冒名顶替,所以,“第二个人”是指田岛?还是指假田岛?“复仇”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件事京子总放心不下。前天晚上,京子半夜醒来时,睡在一起的森口不见了。他那时去哪儿了呢?总想问一问,又难开口,害怕听到可怕的答复,怕森口和田岛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另外又怕发现末婚夫是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所以心里火饶火燎的。
京子爬起来站在床上,心想,要想去掉心上这块病,只有找机会问一问森口。京子穿好衣服来到楼下,大厅里空无一人。听见干燥室有人说话,她就朝干燥室走去。男人们正在那里用木板制作木屐。用钉子把滑雪板上的小五金钉到木板中央,以便卡住鞋子。
太地亚矢子正排列着已作好的那些不伦不类的木屐,她告诉京子说。“说是穿这个东西,就能在雪地里行走。”
“和走雪鞋差不多。”森口放下手中的或计,手握锯子补充遵。
京子心想,穿上这种木屐,即使不会陷到雪里;也一定步履艰难。
“按人数做,一个人一双。”早川手里摆弄着做成的一支木屐对京子说,“如果k镇实在无人来援救,我们只得穿它走到那儿去了。
“穿它真能走到k镇?”
“可能很辛苦吧。不过,现在除了依靠它,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五个人的木屐都做成之后,咱们抓紧时间练习。”森口对京子说,“你快去吃早餐吧。”
京子点点头,一个人往餐厅走去。餐桌上给她留着面包、牛奶。她勉强地吃了几口。靠那种东西当真能走到k镇?会不会埋在途中的积雪里冻死?如果死的话,何必选择这种方式。
午后,五双既不象滑雪板,又不象木屐的代用品做完了。底面涂上滑雪板用的蜡,京子他们走出旅馆,开始了首次步行练习。
苍天有眼,没有下雪。大家按照早川的号令,先沿着房后的平坡练习攀登。穿着这种木屡,虽然不往雪里陷,但每迈一步都十分吃力。而且栽了筋头,很难爬起来。看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走不到k镇。练习了不到三十分钟,京子和亚矢子已经精疲力尽,她们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只有滑雪技能比铰好的五十岚,灵巧而有节奏地走上了坡顶,他站在坡顶,忽然回头朝下面大叫。
“喂!快来呀!”
“怎么啦?”
森口和早川边问边猛力朝上走去,正在休息的京子和亚矢子也互相搀扶着登上了坡顶。
山坡的另一面,陡峭地伸向谷底。洁白的雪地上,一条滑雪板的痕迹,长蛇般地通向下面。
“是谁用滑雪板滑下去了?”亚矢子满腹疑窦地问。
“准是那个家伙!原来他藏了一副滑雪板,趁机逃跑了。”森口咬着牙说。
“顺着这儿一直滑下去,可以到什么地方?”五十岚顺着远去的滑雪扳痕迹眺望着,然后问早川。
“前面是山形县。可是,奇怪呀!”早川在想着什么,歪着头说,“从此下去,就掉进山涧里了。下面尽是突起的怪石呀。”
“真的吗?”五十岚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表情。
男人们决定下去查看一下田岛的下落,他们慢慢地沿着陡坡下去了。京子和亚矢子留在原地等候。
亚矢子刚来“观雪庄”时的那种欢快情绪,早已经消失到九霄云外了。现在沉默寡言,简直象霜打过的茄子。京子也闷不作声,惆怅地眺望着茫茫雪海。为了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才来这儿的,而今望着雪就叫人恐怖不安。
森口等人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才返回来。
“真的掉进山涧了。”森口疲惫地告诉京子。
“死了吗?”
“嗯。他摔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了。连滑雪板都摔得盼碎。”
“那具尸体怎么办?”早川问大家,“是拖上来埋在矢部的旁边?还是弃之不顾?”
“一个杀人犯,丢在那儿算了。况且,他破环了走雪车和滑雪板,害得我们都寸步难行,根本没有必要埋葬他的尸体。”亚矢子强烈反对掩埋假田岛的尸体。
京子想起了前半夜田岛在干燥室和谁说的话,“破坏滑雪板的就是你。”如果他这句话是真的,破坏滑雪板者则是另外一个人。
“我想用绳子把尸体拉上来。”五十岚沉着地说,“我并不是可怜他,主要是想调查一下他是否真死于事故。”
“从这条痕迹分析,他是因为迷了路而误入山涧的吧?”森口说出自己的看法。
五十岚点点头,“也许是那样。”
他虽然这样说,可回到旅馆后却找出登山绳索,说一个人去拖回假田岛的尸体。森口和早川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也随着五十岚走出了旅馆。
这次京子和亚矢子在旅馆里等候,两个人来到酒巴间,亚矢子摆弄了一会儿电视机,接着喝起酒来。
“您不害怕吗?”亚矢子突然扭过头问京子。
京子没有立刻回答,她望着亚矢子。当然,她也害怕。但她不愿意在亚矢子面前流露出儒弱,她有些做作地反问亚矢子,“您呢?”
亚矢子双眉紧锁,把掺了水的淡酒一饮而尽,她低声说道:“怕呀,我不想死在这鬼地方。”
“不要紧,一定会和k镇取得联系。”京子虽然这么说,但她自己的声音中缺乏信心。
日近黄昏,三个男人才终于把田岛的尸体拖了回来,他们个个累得情疲力竭了。京子和亚矢子帮助他们在矢部临时的墓旁挖了个坑,把尸体埋到雪里。
“这个家伙真名叫什么?”森口自言自语地说,“我们都叫他田岛;会不会和被害的司机同名同姓呢?”
“准是个奇怪而难听的名字。”亚矢子说。
大家埋完了那具尸体回到大厅,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随便地倚在沙发上。唯独五十岚把田岛那个旅行背包里的东西倾倒在地上,仔细地检查着。
红烧肉罐头,三明治,这些食品一定是从旅馆餐厅里偷走的。此外还有一份地图和罗盘。
五十岚把地图摊开在地上,又把罗盘摆在上面,凝视了一阵子,然后大声叫起来,“明白了。”
早川从沙发上站起来,窃视着地图问。“明白什么了?”
“明白了他坠入山涧的原因埃我想他本来企图按这个地图,朝划红线的方向滑去。可是,他并未能沿红线前进,因为这个罗盘失灵了。”
“是不是罗盘在掉进山涧时,因为冲击而失灵的呢?”
“不会。从他摔岩石上的部位来看,背上的旅行包不会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和振动,而且这只罗盘放在这个四周有海绵体的盒子里,假设受到了那么强烈的振动,玻璃应该破裂,而这个玻璃面却完好无损呀。”
“哼!罪有应得。”亚矢子躺在沙发上朝五十岚说,“谁叫他企图把我们困死在这儿呢,恶有恶报嘛。带来一个失灵了的罗盘,活该!”
“可能是他自己带来的,也可能是明知这个罗盘坏了,为谋害他而特意交给他的啦。”
“不愧为是犯罪学的研究生埃”早川苦笑一声,笑容只一瞬间就消失了。他之所以付之一笑,大概是认为五十岚的话太离奇了。
京子和森口离开了沙发,一齐看着这个失了灵的直径约五公分的圆罗盘。京子盯着那个圆盘和斜指的针,不由联想到那两张卡片上的奇怪符号。那个符号也是圆圈中一条斜线。
“五十岚先生,您有些过虑了吧?”早川温和地说,“矢部先生上吊自缢,您说是他杀。那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是自杀嘛。而这一回,那个罗盘无疑是假田岛的,您却说有人为了谋害他而特意交给他的,这不是有点牵强了么?”
“假如矢部先生是自杀,所谓复仇的卡片做何解释?再说这个罗盘,请仔细看一看,并不是新的。”
“那又意味什么呢?”
“假如是他本人的,则一定用了许久。怎么可能把一个失灵的罗盘长期视若珍宝保存着,而且又带来滑雪呢?所以,是有人明知罗盘失灵,特意交给他的。”
“谁?”
“所谓复仇者呀,印写那张卡片的人。当然,就是我们其中的一个。”
京子他们听五十岚这么一说,自然而然地开始左顾右盼,互相查看对方的表情。当然,不可能有人承认是自已干的。在沉寂猜疑的气氛中,五十岚一个人蹲在地上,还在看着地图。
“这份地图最好认真保存起来,将来我们从此脱身时会有用处。”五十岚自言自语道。
“我把它和卡片一起锁进保险柜里吧。”早川说。
被雪弄湿了的自制走雪鞋,被送到干燥室烘烤。京子一边用抹布擦去上面的水珠,心想真的穿这玩艺儿去k镇吗?真没有信心。仅登上后山坡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晚饭后大家在一起看电视。电视中依然在播放年节那特有的欢快节目。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在“观雪庄”里已经死了两个男人,剩下的五名男女正束手无策呢。
夜间,暴风雪又来临了。即使关上木板套窗,风雪敲击窗户的声音,还是吓人地传到了屋里。
京子紧偎着森口睡在床上,“我们到底怎么办?”她不知第几遍重复着同样的问话。
森口俯卧着叼起一支香烟点着火。“我也不知道埃如果两三天内,跟外边再取不上联系,只好穿着今天做的走雪鞋步行去k镇了。”
“能走到吗?”
“多花些时间慢慢走的话,会走到。不过——”“不过什么?”
“途中万一遇上这样的暴风雪就倒大霉啦。”
窗外的暴风雪似乎因为森口的话愈发猛烈了。京子把自已的身子紧缩成一团。森口默不作声了。
京子无法在沉忍耐下去了,终于开口问森口道。“前天晚上,您到儿去了。”
“前天晚上?”森口重复了一句,他仍然俯卧着,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去调查了一遍死去的矢部先生的房间。”
“为什么?”
“总是放心不下呀。我一开口,你也许又要埋怨。我一直摆脱不掉《孤岛奇案》那本小说笼罩在心中的阴影。我们目前的处境,和那本小说里的情形一样埃假如矢郎先生确是自杀,我们就可以不必担心受害了。所以,我又去查看了一遍那个房间。”
“结果怎么样?”
“那间房子和这一间相同,门一旦反锁,外面的人只要不把门和窗子玻璃砸破,绝对进不去。看来象是自杀。”
“那么,卡片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大家拥进那间屋子时,有人用图钉钉在墙上的。那个人一定知道矢部要自杀。并且知道他自杀的原因,那张卡片是预先准蚤好了的。”
“那奇怪的符号表示什么意思?”
“关于那个符号,我进行了种种猜测。注意到了这样一点,两张卡片上的图钉都钉在一个位置。”
“我也发现了。位于符号的正中心。我想并非偶然,图钉和⊙符号构成一个整体,表示某种意思。可是——”“我也有同感。而且那个符号和餐厅的——”森口刚要说下去,楼下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滚动和翻倒的声音。京子吓得浑身直哆嗦。只一瞬间,那个声音就消失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唯有屋外的风雪仍然在呼啸。
“是滚地球的声音吧?”森口低声问。
京子也觉得象滚地球所发出的声响。“可是,这种时候,谁——”京子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现在已快凌晨两点钟了。
“大概是谁睡不着觉,在那里玩吧。可是,只响了一次呀。”森口侧着耳朵听着,嘴里叨咕了一句:“去看看。”说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京子好象被带起来的一样,也起来了。“我也去。”
两个人出了房间,楼下灯火通明。五十岚和太地亚矢子也被刚才的响声惊醒,一个个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大伙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游艺室的地球滚道前面。
游艺室内一个人也没有。球稳稳地放在所定位置上,靶棒也整齐排列着。
早川这时也睡眼惺松地穿着睡衣走来。
亚矢子忽然尖叫起来:“呵!靶棒少三支!”
“不对,少两支。最初只有九支。”五十岚修正着她的话。
京子条件反射似地瞧着森口的脸。森口轻轻地摇着头,“不是我。上一次也不是我偷的。是谁把靶棒别有用心地藏到我房间里的。”森口把嘴贴在京子的耳朵上解释。
“什么用心?”
“不清楚。准是为了引起你对我的怀疑吧。”
“真是个奇怪的罪犯!”五十岚望着七支摆列整齐的靶棒,耸了耸肩膀说,“深更半夜故意制造声响,就是要通知我们靶棒少了两支。您们不这么认为吗?”
“干嘛做这种事呢?”亚矢子胆怯地问。
五十岚再次耸了耸肩,“企图恐吓我们吧。究竟是谁干的,问也白搭,我相信不会有人回答。”他说完不由苦笑起来。
京子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却看不出是谁干的。但是,这几个人之中,必有一个人知其缘由,就是半夜弄响地球的罪犯。大家在地球滚道周围呆了一阵子,后来就纷纷速回各自的房间了。亚矢子说睡不着,从酒巴间带走一瓶威士忌。
京子和森口也回到房间钻进了被窝。他俩神经异常兴奋,眼睛闪闪发亮,辗侧难眠。
“不管怎样,那本小说的情节总紫绕在我的脑际。”森口焦躁地说,“死了两个人,靶捧也少了两支。”
“那本小说里确实是死一个人丢失一个小偶像?”
“是的。只是靶棒的数字和我们的人数不符,不好解释——”“《孤岛奇案》里,人到最后全死光了。”
“哦。旅客全部被巧妙地杀害了。罪犯自己也伪装成他杀而病死了。”
“埋在雪里的那两个人是不是真死了?”
“确实是死了。”森口神情木然地说。
将近黎明,风雪止了。京子昏昏沉沉地在假寐,也不知昏了多久。身体突然被谁激烈地摇撼着,京子睁开眼睛,太地亚矢子那副苍白失措的面孔正俯视着自己。
“不得了粒?”亚矢子还一个劲儿摇着京子猛叫,“森口先生死了!”
京子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没有反映过来,她在踪胧之中迷迷潮糊地“呵?”了一声。但是,她瞬间从床上跳起来,“什么?森口死了?”她双腿一钦,瘫倒在床上。
“坚强些。”亚矢子支撑起京子的身体。
“在哪儿?”京子泣不成声地问。“在干燥室里。”
亚矢子搀扶京子走下楼梯。暴风雪过后,阳光从窗户透进屋来。五十岚和早川站在干燥室里,呆若木鸡。森口趴在干燥室的一个角落里。头部附近翻倒着工具箱,锤子,凿子,锉刀等散落了一地。
“工具箱从架顶倒下来,不幸砸中森口先生的头部。”早川用悲仿的语调做了说明。
但是,京子仍不相信趴在那儿的森口已经死去。京子蹲下身,住前蹭了几步。她看见森口右手握着一把劈柴刀。森口的后脑勺渗着血,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京子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京子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大厅的沙发上。早川和亚矢子正担心地守护庄两旁。
京子心如刀绞,喉咙里勉强吐出几个字来。“为什么,出这种事?——”“搞不清,我们正为此发愁哩。”
亚矢子打断早川的话:“我知道。虽然说出来对您不好,但我还是要说。森口先生到干燥室里去破坏我们制作的走雪鞋,结果出了事故。”
“不,不会——”
“我们并没有肯定是这样。”早川急忙解释,“只是死去的森口先生手里握着一把劈柴刀。”
“但是,走雪鞋全被劈碎了呀?”亚矢子固执地说。
京子心如乱麻,森口真会干那种事?不,决不相信。她刚想开口反驳,五十岚来到大厅。
“请看这个吧!”五十岚把一张白色的卡片举着给三个人看,“还有那种卡片呀。”
“在哪儿来着?”早川问。
五十岚把卡片举在空中。“我想为什么工具箱会倒下来呢?于是在检查架子的时候,在架顶上发现图钉钉着这张卡片。符号和图钉的位置与前两张一模一样。真是无奇不有啊!”早川接过那张卡片高声念道:至此,对第三个人的复仇结束。
第七阶段
“今天是一月四日了么。”工藤警部漠然地望着日历,依次扳着手指,自从发生连续抢劫案,迄今已经一个星期了。
“年已经过完罗。”宫地不无遗憾地说。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快快活活渡过了三天年假的体会,只是说时间已经到了元月四日。
“市内邮件一般需要几天?”工藤眼睛盯着窗户外面问宫地。
窗外彤云密布,因为东北地区有暴风雪。
“听说目前邮政工作比较顺利,都内邮件发出的第二天便可以收到。”
“那么,今天下午该送到了?”
“如果小柴兄弟抢劫之后,马上把四十五万元投进了邮箱的话,今天下午应该收到。”
“上次采用这套把戏要弄了我们又收到了钱,这次可能还这么干吧。”
“收件地扯很可能是s旅馆。”
宫地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二点钟了。邮件应该送到了呀,但监视着小柴利男的铃木还未有报告。
“我有些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宫地得到了工藤的许可,走出侦查总部,前往座落在新宿的s旅馆。一月四日了,过年的高峰已经逝去,街头笼罩着傍怠的气氛。对于孩子们,年并没有过完,而对于月薪职员们来说,今天已经开始了繁忙的工作。因此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s旅馆前搭的门松也显得疲惫不堪。
铃木正在旅馆的大厅里,他一见宫地进来忙说:“还没有邮来。我已经交待服务台,小柴利男的邮件一到,马上通知我们。”
“小柴利男在干什么?”
“午饭时出去过一会儿,现在正呆在二十六号房间。另外,我已查明,他一月二日就预约了房间。”
“哼,果然是预谋的行动。”宫地得意地一笑。
从这个情况看来,邮件一定是邮来这里。宫地为了消磨时间,叼起一支香烟。
这时候,服务台的服务员走到身边,小声告诉铃木,“现在二十六号房的客人来电话了,说是邮件一到马上通知他,怎么办?”
“当然通知他。不过,到时候首先报告我们。”
服务员说了声“明白”,扭身回服务台去了。
宫地和铃木互相兴奋地注视着。小柴利男的邮件马上就要寄来了。身着黑皮夹克,持手枪抢劫电影院的强盗可能就要藩入法网了。
刚过三点钟,服务员朝宫地二人打了一个暗号。两个人走到服务台。服务员一面打电话通知二十六号房间的小柴利男来取邮件,一面朝宫地他们用手指着眼前一个厚信封。信封厚约1。5公分。拿在手里沉甸甸地有些份量。很象装着二扎钞票。信封上写着“新宿区二丁目s旅馆(旅客),小柴利男先生亲展“,发信人是小柴胜男。
“邮戳是池袋邮局的。不过,被抢劫的电影院和他们住的公寓都在池袋。凭邮戳,还很难说明问题呀。”宫地查看着信封对铃木说。
“我们拆开怎么样?”铃木性急地说。
这时候,小柴利男从楼梯上下来了。
双方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小柴利男装出邂逅似的惊讶,睁大眼睛问:“刑警先生们在此忙甚么?”
“有你的邮件,特意来领埃”宫地把牛皮纸信封在对方面前一晃,传到手上的感觉,愈发证明了里面装着一叠纸。
小柴利男显出为难的样子,他伸过手来,“给我吧。上面不是明明写着亲展么?那里边的东西不便给旁人看。”
“当然罗,是你的邮件嘛,会给你的。不过,我们想先跟你谈谈。”
宫地和铃木把他领到大厅的一个角落。宫地把信封搁在茶几上,“希望你当着找们的面开封,我们想看看里边装的东西。”
“别开玩笑!”小柴利男一把将信封抓到手里,怒形于色地说:“虽然您们是警察,也无权看别人的私信。”
“是没有权,所以才和你商榷嘛。你和你哥哥是连续抢劫案的嫌疑犯,你不允许看这里边的东西,不是更加重了我们对你的怀疑吗?”
“抢劫案和这封信有什么关系?”
“被抢走的四十五万元可能装在这里边呀。”
“真是无稽之谈,这里边根本不会装那种东西。”
“那么,就不妨让我们看看吧?”
“可是,这仅仪是个普通邮件呀。”
“也许是吧。不看怎么能证实呢?邮戳是今天清早八点十二分盖的。很可能昨天夜里很晚才投寄的。袭击池袋西口电影院的罪犯,如果把抢走的钱放入信封里投寄的话,时间恰好吻合。”
“实在叫我为难,这里边装的不是钱埃”“既然不是钱,就让我们看看吧。你被我们列为怀疑对象,心情肯定不大舒畅吧?”
“我再三说过了,这里面的东西不便给旁人看,当然,我担保不是非法的东西。”小柴利男抱住信封,刚想起身,被铃木一把按住屑膀,又坐下了。
“到底给不给看吧?”铃木代替宫地发话了,口气中带有强烈的威胁。“这封信有许多值得怀疑之处。昨天,你们哥俩在我们面前大吵大闹,你说什么不愿意和哥哥一起住下去了。为什么寄件人又是你哥哥?嗯?怎么回事?”
“肯定是家兄想言归于好吧。我昨天出来之后也有些后悔了,晚上给哥哥打了电话,说是在旅馆里太无聊,让他寄点能消愁解闷的东西来。这不是寄来了。”
“听起来挺有趣呀。到底能消愁解闷的东西是什么?”
“喂,别打跛砂锅问到底啦。这里边装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钱也能消愁解闷呀。四十五万元的话更不用提啦。”
“我最后说一遍,这里面不是钱。”
“你真不给我们看是不是?”
“它不能给你们看。请二位原谅。”小柴利男又要站起来,宫地见此情景确信信封里装的是钱了。
“实在不给看的话,只好马上一起到侦查总部去罗。”
“嘿嘿,真有意思。来封私信不给警察看,就要带去警察署?这不是侵犯人权么?”
“那么,你以侵犯人权罪起诉吧。”宫地瞪起眼睛,强硬地说道。
小柴利男稍微有些怯阵了似的,“我起诉的话,你们——”“怎么办?给我们看,还是一起去警察署?”
“不,不能给你们看。”
“那么,一起走吧。”宫地抓住对方的胳膊。
这时候,利男抱着的信封掉到坐位上。他“氨地叫了一声,还未等弯腰去拾,铃木手急眼快,抢先抓到了手中。
“把它还给我!”小柴利男高声叫道。
“不管怎么说,一起走吧。”宫地仍抓住对方的胳膊不松,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小柴利男左右扭摆着身体,挣脱了宫地的手,呕气地瞪了宫地一眼,“我不愿意去警察署。您们非要看就看好了。拆开吧,请看个够,这回行了吧?”
“——”
刹那间,宫地畏怯了。他感到自己的信心在动遥小柴利男应该是知道的,如果从信封里掏出四十五万元来,这将成为致命的证据。转眼之间,他为什么敢给我们看了呢?难道里面装的不是抢来的钱么?
“怎么啦?”小柴利男一边笑嘻嘻地,一边看了看宫地又看了看铃木,“不让您们看,您们死乞百赖地要看。让您们看了,却不看了。不看的话,我可要拿走啦。”
“看!”宫地骑虎难下,从铃木手中接过信封,“卡噎”一下撕开了封面。从信封里露出一个报纸包,包得相当仔细。宫地拎着纸包的一端一抖,一叠较厚的纸片“啪”地一声落在茶几上。
但是,这并不是一捆钞票,而是常见的那种**照片。用橡皮筋绑着,大约有五十张。宫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感到火辣辣的。仿佛眼前照片上的那些**男女正在嘲笑自己。
“我反复说过不给您们看,您们偏要看。这种照片,只要是属于个人持有的范围,是不应该构成犯罪的。我呆在旅馆里很无聊,想欣赏一下这类照片消道自娱,所以哥哥才给我邮来的呀。似乎二位也非常喜欢看这玩艺儿,我奉送给二位几张,随便挑吧,别客气。”小柴利男嘻皮笑脸地说道,“不好意思的话,我可要收起来啦。二位公务在身,我失陪了。”他说罢将照片塞进口袋里,故作恭敬地深深鞠了一躬,昂然自得地穿过大厅上楼去了。
“混蛋!”宫地用拳头狠狠地捶着茶几。“从最初就打算戏弄我们,他故意装洋蒜。”
“钱还是邮到旭日公寓去了吧?”
“不会的。公寓那边也有人严密监视着他们的邮件,所以邮去那儿也会知道的。这一点,这两个家伙很清楚。”
“那么,四十五万元在什么地方呢?”
“天知道!说不定抢了之后,埋到哪个树椿底下了吧。”宫地气馁地说。
宫地让铃木继续留在旅馆监视小柴利男,自己暂时回侦查总部汇报。
工藤警部好象从宫地的表情觉察到事情不妙,“怎么嗬,似乎不顺利。”
“您说对了,我们又被戏弄咙!”宫地哭丧着脸,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学说了一遍,他又问道,“公寓的小柴胜男怎么样?”
“刚才接到报告,说小柴胜男一直呆在家里,也没来过邮件。”
“这一回没有采用直接邮寄的办法吗?”
“看样子是吧。如果投寄的话,到这时候,不论他们哪一方都该收到了。”
“为什么小柴利男离开公寓,移居在旅馆呢,这是什么道理,按理说,他们哥俩呆在一起不是更有利么?”
“为了显示兄弟吵架是真的吧,吵了架还住在一起不正常嘛。”
“看来只有这一条理由了。”宫地抱着肩膀陷入了沉思。
“这俩家伙,年纪不大,为什么如此精明老练呢?”
“是埃”
“你了解他俩的经历吗?”
“读过侦查报告书了。他们两个人都有过微不足道的诈骗前科。因为他们是推销员嘛。”
“我正想说这个。想来想去,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头脑这般聪明的人。就以今天的事为例,把你这个老侦探都捉弄得淋漓尽致,简直是神机妙算埃”“是埃手段奇巧,善于周旋。拘留所里的那些诈骗犯,如果和这两小子相比,真是不值一提呀。”“难道有人在幕后操纵他们?”
“目前还看不出这种迹象。”
“是吗?”工藤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相信这一系列的招术是小柴利男想出来的。
这时候,一名年轻的警察走了进来,“给警部的信。”
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白色的信封上写着方块字。“连续抢劫案侦查藤部侦查主任阁下”,上面没有邮信人姓名。
“什么?”宫地伸过脖子问道。
“一般市民的检举材料吧。匿名信。”工藤不太感兴趣地拆开了信封。
关于这次案件,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市民的协助。因为不是不知道罪犯,而是知道罪犯却无法下手逮捕。
作案计划
但是,无须恐慌。依然大模大样上街。可能两人被捕,带往警察署。受审时沉着应答,证据愈暧昧愈有利。估计当天就会获释。趁此机会,欣赏刑警们及受害人们的表情将十分有趣,还可嘲弄对方。注意:这期间,哥俩经常穿用一样的服装。关于证词,预先统一口径。
第一步骤
兄弟俩准备好同样的服装,即可实行。因为是初试,可以选择偏僻的小卖店。即使小店,年末也有钱。注意,相貌可以让对方随便看。绝不能留下指纹,只有指纹才能区别你们孪生兄弟。沉着行事,且勿慌乱。你们出师必胜。
第二步骤
以大商店为目标,百货商店为宜。这之前,最好再袭击一家小店进行演习。方法、注意事项与以前相同。不过,需要预先侦查。
第三步骤
三家商店遭到抢劫,警察当局必定召集受害人绘制通缉相片。相片毫无疑问与你们本人非常相似。
第四步骤
至此,你们应该增长了信心。信心使人心情舒畅,有助于成功。然而,信心又容易使人疏忽大意。所以,须加倍小心谨慎。但是,只要不在作案现场被逮,不留下指纹,你们绝对安全。此时,须留神警察的动向。警察当局明知罪犯姓氏住址,却无法逮捕,此事对于他们是史无前例。警察们自古认为自己比别人高一等,是老虎屁股摸不得,所以,他们必然气急败坏,切齿扼腕。但是,警察除了跟踪、监砚,并无多大本事。你们外出时,须牢记背后有人盯梢。甩掉尾巴,易如反掌。跑进杂沓熙攘的电影院便可摆脱跟踪。或者掉过头来捉住跟踪的警察,嘲而弄之,对方肯定瞠目结舌,狼狈不堪,将是极大的乐趣。摆脱跟踪后,立即前往抢劫的目标。新年期间,兴行街有大笔的钱。电影院,地球游艺厅等都是适当的猎物。但是,发生抢劫的同时,警察必然会监视你们住的公寓,并且埋伏在附近等候你们归来。如果抢劫的钱随身携带,将成为证据而遭逮捕。手枪可照旧藏到垃圾箱后面,或封入尼龙袋沉到水坑里。钱,如何处置呢?预先准备一个结实的大信封,把钱装进去,半路上投进邮箱即可。邮票贴足,免得邮资不够而与邮局发生麻烦,邮票贴多了,邮局反而不会过问。即使邮递员产生邪念,把钱窃为已有,也不必掉心。邮递员不会宣扬自已干了坏事。
第五步骤
捡劫成功,钱也投进了邮箱,依然存在问题。虽然愚蠢的警察作梦也不会想到你们利用邮寄这一招。但是,他们日以继夜地监视着你们的公寓。为了邮件安全地送到公寓、可采职调虎离山计,引走监视在公寓的警察。你们在作案的头一天,把装满旧书的手提箱存入作案现场附近的车站。第二天,哥俩一齐出门去领取它。警察们必然自以为得计,并抓住你们检查其内容,你们可趁机戏要这群无能之辈。此间,邮件便安全地被送到公寓。
第六步骤
这个阶段,应该留意舆论界的动态。警察当局明知罪犯,却无法逮捕的奇妙事态,爱多嘴多舌的报界岂能置若同闻。当然,他们不敢登你们的姓名,万一他们敢指名道姓,可以以诬陷罪起诉,趁机能获取以百万元为单位的赔偿费,所以舆论本身不可怕。而是舆论给警察将造成压力,警察一定恼羞成怒。警察并不敢把你们怎样,无非是设法让你们采用不同装束,以使他们能区分你们。虽然他们不敢强迫,你们可以不予理睬,但是,最好满口应承。比方讲妥弟弟外出时穿皮夹克。警察一定会陷入**阵。你们趁警察麻痹大意,当天从事新的抢劫。作案时,就穿披夹克。警察听了案情报告,一定神气活现地来逮捕弟弟。这时候,兄弟俩演出一场闹剧,互相指责是对方穿皮夹克去做的案。警察依然无法逮捕你们。
注意事项。一、且勿在现场被捕。警察赶来公寓时,最好哥俩脱衣入睡,以便作戏。为了争取到充裕的时间,抢了钱之后,将对方捆上并堵住嘴巴,使对方在一小时内无法报警。二、抢到的钱不可随身携带回家,警察闯进你们的住处时,手边无钱最为安全。警察见你们手头无钱,一定会注意邮件,因为你们上次曾成功地用过这种方法。你们利用警察的愚蠢判断,再次戏要他们,将是其乐无比。戏耍警察的方法有多种多样,这里仅举一例:哥俩争吵不休,弟弟借机出走,移居到事先预约的旅馆。警察必然怀疑其中有诈。第二天,弟弟在旅馆收到一个邮件。警察会如何考虑呢?恐怕三岁的娃娃也能够推测到吧。警察将威逼弟弟当面开封,检查里边是不是钱。弟弟要假装为难,在火上泼油,使警察焦躁,渴望,恼怒。如果邮件的大小和厚度与钱钞相似,警察更会咬住钩不放。信封里装什么都可以,但是,**照片最适宜,因为它可做为不能给外人看的借口。当警察们看到是**照片时,场面将十分精采。警察们再次判断失误,一定丧失信心,打消了对邮件的怀疑。那么,抢来的钱如何处理呢?——信,到此中断了。下面用红笔写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宫地站在工藤的身后一起看完信,双眉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呀。”工藤叹息了一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一般市民的检举信。关于案件,笔者简直了如指掌。”
“是小柴兄弟向我们的新挑衅吗?”
“也未可知埃从文章的口气,不能理解为挑衅。你看,虽然写着警察无能之类的话,但是,那个势头并不象是对着我们来的。”
“是不象小柴兄弟写来的,而是第三者写的。信中的口气就象是老师在教学生一样。”
“有没有弄到小柴兄弟的笔迹?”
“弄到了。他们不担心因为笔迹不同而被逮,所以很轻易地就弄到手了。”
“去把这封信和小柴的笔迹比较一下。当然,最好连信上的指纹也查一查,尽管信上不会留有笔者的指纹。”
“如果笔迹不是小柴兄弟的,事情就复杂了。”
“是埃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封信是何时写的。如果是发生连续抢劫案之前就写好了的,就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着小柴兄弟。”
黄昏时分,京子等人才把森口的尸体掩埋在矢部和假田岛的墓旁。三个雪墓并列一起,景象奇异。京子和早川、亚矢子站成一排双手合十,京子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在什么地方出现过的一句话:死在雪中,佛也高兴。紧接着,一种不安掠过脑海,自己也将死在这里么?但是,这仅是一种不安,并未达到恐怖的程度,大概是连续死了三个人,神经已经麻木了吧。
今天的晚餐推迟了,早川在餐桌前俏皮地说。“人数减少了,食物还够吃一个多星期。虽然还没有想出离开旅馆和与k镇联系的办法,起码吃的东西不必担优了。”
谁也没有哼声。即使延长二三天,最后走不出去,还不是一个样。
京子搁下筷子,回忆着和森口最后的谈话。森口死前,两个人曾谈论了些什么呢?噢,说的是《孤岛奇案》那本小说,全部旅客被杀死在某孤岛上的故事,森口说那天夜晚,他曾去调查过矢部住过的房间,这话是不是真的?后来又谈了些什么?最后谈到那张卡片。他正在说卡片上那个奇妙的符号,楼下突然发出了地球滚动的声响,因而谈话被打断了。当时,森口正在说“那个符号和餐厅的——”,他到底想说什么呢?那个奇怪的符号和餐厅有何关系?
京子环视了一下餐厅,最后视线停留在餐桌上。餐桌是圆型的,难道是这个桌面象那个符号吗?她仔细一看,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因为她发现餐桌不是一块木板制成,而是两个半圆形木板合在一起的。一条隐隐约约的细缝穿过桌面的中间,和符号上的斜线一个样。而且符号上钉图钉的位置,正是餐桌上扎过登山刀的地方。最初那天,有人把刀子插在餐桌上,可能是预告将在旅馆里连续死人,或者连续杀人吧。究竟是谁干的呢?京子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了。
这时候,五十岚发话了:“早川先生!我有句话要问您。”
他的语调生硬,面带怒容,对于五十岚来说,这是罕见的。京子和亚矢子对于五十岚的态度感到吃惊,一齐望着他的脸。
五十岚盯着早川,“我们是接到您的请柬才到这儿来的。现在,连续奇怪地死了三个人,我们也被困在您的旅馆里,这一切都是从接到您的请柬而开始的。”
“一点儿不假。”亚矢子点头附合道。
但是,早川未动声色。
五十岚为了使自己不过于激动,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掏出一支香烟,夹在手上却没有点火,他对着早川说。“你在接我们来这儿的途中,曾说过之所以选中我们几个人是有个什么标准。还说谁猜中了旅客之间的共同点,给十万元。那时候,我只当成是个有趣的谜语,可是,死了三个人的今天不同了。说不定凶手是为了杀害我们才把我们召集到这儿来的哩。而这个召集人就是您。”
“——”
“如果三个人的死都是他杀,您就是凶手。”
“我怎么能干那种事呢。”早川委屈地摇着头。
“为什么邀请我们?有什么标准?请告诉我们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
“岂有此理!”五十岚的声音大起来,“那些请柬是不是您写的?”他把那支烟又装进了口袋里。
“是我写的。”
“既然是您写的,岂能不知道理由?”
“的确是这样。诸位可能认为奇怪,因为这其中有个缘由埃”“什么缘由,讲出来让大家听听!”
“我说一千道一万,莫如请您读一封信。读了信,我想事情也就清楚了。”
早川走出餐厅,真的拿来一封信,“这封信是去年十一月份收到的,读一读吧。”他朝三个人说道。
五十岚把信接过来,京子和亚矢子也从两旁伸过头一起念着。信封上写着“观雪庄旅馆收”,寄信人是“东京都新宿区四谷×丁目四谷操”。
“住址是四谷,人也姓四谷么?显然是个假名字。”五十岚自言自语道。早川说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五十岚从信封里抽出便笺。字写得密密麻麻,似乎有些眼熟。
现雪庄主人先生:
突然致函,不揣冒昧。本人想租借贵旅馆招侍六位朋友,玩赏雪国风光。为了让六位朋友玩得尽兴,采取色租旅馆的形式。当然,一切费用由本人支付。观庄,随信邮去一百万元的支票,请查收。本人不想被六位朋友知道,因此,请以旅馆的名义邀请。六位朋友肯定时本次邀请会提出疑问。他们如果问及此事,请回答说因为六个人之间有个共同点,这是一个谜。谁如果猜中了,奉赠十万元。谜底和赏金在年假结束时邮去旅馆。六位朋友的娃名及住址如下:户部京子——森口克郎——太地亚矢子——田岛信夫——五十岚哲也——矢部一郎——再者,户部京子与森口克郎已经订婚,请多加关照。另外,请把餐厅的餐桌做成圆形。因为它能成为谜底的一个暗示。上述,多多拜托。四谷操“是封很有趣的信哪。”五十岚读完之后咕哝了一句。
“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情。因为旅馆位于山沟里,冬季游客更稀少,所以,我欣然接受了包租。诸位对这封信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早川巡视着京子等人的表情说道。
“‘四谷操’,这么奇怪的名字,没听说过。”太地亚矢子说。
“我也不认识这么个人。”京子简短地回答。
“我刚才说过了,这是个假名字。”五十岚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他慢条斯理地说。又掏出了香烟,这一回点着了火,津津有味地吸起来,“恐怕住址也是假的吧。但是,这个笔迹,谁也没有见过吗?”
“和那个卡片上——”京子说。
“是的,和卡片上的字一模一样埃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四谷操,为了杀害我们,才把我们召集到这个旅馆里来的。”
“为什么要杀我们?”亚矢子发出了歇斯蒂里的狂叫。
五十岚耸了耸肩,“我们搞不清对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对方肯定有某种理由。”
“这下子可以解除对我的怀疑了吧?”早川问道。
五十岚晃了两下头,“为时太早,说不定这封信是您写的呢。”
“哪能开这种玩笑,请看看那邮戳,明明是由东京邮局寄来的嘛。”
“那不很筒单么,到东京投一封信不就行啦。邮戳不能证明信不是您写的。”
“那么,怎样才能不怀疑我呢?”
“核对笔迹,就会真相大白。在这儿的所有人的笔迹,都要和信上的笔迹比较一下。”
“我也写吗?”亚矢子惊讶地问。
“这个‘四谷操’说不定是个女人哩。”五十岚微微一笑。
“难道笔迹上不能弄虚作假吗?”京子插了一句话。
“往往有些人以为笔迹可以掩饰,其实,每个人写字的习惯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且,我对笔迹鉴定,很有研究。”
“写什么呢?”早川问道。
五十岚略微想了一会儿,“写长文章比短文章好。干脆照抄这封信,怎么样?这样就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分析。”
早川马上回办公室拿来了便笺和圆珠笔,便笺是市场上出售的那一种,而不是旅馆专用便笺。四个人乖乖地抄写起来。
京子心里清楚,那封信不是自己写的,不过,被人家侦缉笔迹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同时心里也忐忑不安,万一判定不准,瞎说和自己的笔迹相似,那时该怎么办,那类偶然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排除呀。一旦断定笔迹相似,大家肯定怀疑我是凶手吧。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埋在雪里,旅馆里布满了杀气。即使申辩,也不会有人相信吧。京子一想到这里,手中的笔不由变得沉重起来了。
五十岚似乎猜透了京子的心思,但他并不是朝哪一个人说,“可不能故意乱写呀,那么做反而更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写字习惯。”
四个人都抄写完之后,五十岚一份一份地和信上的字对比着。京子虽然是个外行,一眼就知道这之中没有一份和信上的笔迹相同。
“奇怪!”五十岚细看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膀,“我曾以为凶手就在我们其中呢。看来这种想法错了。”
“您是说我们的笔迹都不与信上的相同,对吗?”早川松了一口气似地问五十岚。
“都不相同埃看起来,‘四谷操’并不在我们其中埃真有点莫名其妙!”
“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亚矢子一边活动着因紧握圆珠笔而发麻的手指,一边看着五十岚说。
五十岚又点燃一支香烟,“三个人已经被杀害了。而且,凶手每杀一个人,总要留下一张声称复仇的卡片,恰恰卡片上的字迹又和召集我们到这儿来的人的笔迹相同。那三张卡片,不会是自己飞到墙壁上和工具架顶上去的吧?所以,思来想去,我曾不得不认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可是,我们每个人的笔迹又对不上号,从笔迹上看,凶手又不在我们中间。这不是奇怪么?”
“有什么奇怪,不是很清楚吗,认为三个人是他杀,查不出凶手,当然奇怪。如果认为三个人是自杀和死于事故,我们中间没有凶手,不是合情合理吗?而且也不必整天疑神疑鬼了呀。”
“不过,那个奇怪的卡片却无法解释。正因为是他杀,凶手才留下带有复仇词句的卡片呀。”
“请允许我插一句话。”早川说,“五十岚先生刚才说了,正因为是他杀,凶手才留下带有复仇词句的卡片,对不对?”
“是我说的。那是凶手在向我们表明他为了复仇才杀人。”
“这么说,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吗?”
“您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三个人的死被说成他杀呀。如果是他杀,三个人死亡的现场,就是凶手制造的自杀或事故死亡的假相,企图以此蒙混过关,掩饰自已的罪行。可是,另一方面却又留下卡片扬言是他杀。作为凶手,他这不是掩耳盗铃,自相矛盾么?而且,矢部先生的情况,我认为只能是自杀,其他二人的死亡,只能看作是事故死亡。”
“您提的问题很有趣。”五十岚轻轻一笑,“的确,凶手的行动似乎很矛盾。所以,我想过许多,也曾和您想的一样,认为这不是杀人事件。但是,最后我还认定这是杀人案,而且有凶手,凶手就在我们身边,这一想法巳根深蒂固了。我只是有一点尚不明白,即凶手为什么一面表明是复仇杀人,另一方面却又制造出自杀或者事故死亡的假相。我认为凶手的形象正是隐蔽在这矛盾的现象之中。”
“根据刚才的笔迹分析,您不是说没有凶手吗?”京子问道。她的理性赞成五十岚的想法,而感情上却觉得不能接受。她希望森口之死真的是死于事故,因为那样,心也许能稍微宽慰一些。
“所以,我才说奇怪嘛。”五十岚朝着京子说完这句话,把视线移到旱川身上,“这附近有没有能住人的小房子?″“没有。您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是不是‘四谷操’正躲在附近的一间小房子里,日夜监视着我们,而且伺机将我们一个一个地杀掉。如果没有,就不存在那种可能了。那么,关键还是在这封信上。”五十岚又拿起那封信,“这个‘另外’下面写着的‘请把餐厅的餐桌作成圆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逍,总而言之,我按照信中的旨意,订作了这张圆餐桌。”早川回答道。
京子这时又想起了森口曾要说而被打断了的话。她告诉早川和五十岚,^森口死前说过,那个卡片上的符号正和餐厅里的什么东西一样,我现在发现了这个秘密,符号完全和桌面的构成一样,桌缝相当于符号中的斜线,而卡片上钉图钉的位置,恰恰是餐桌上插过刀的地方,对不对?”
“完全正确!”五十岚有些激动地大声附合着,“凶手企图以此向我们暗示着什么。所以,大家对于这个符号应该有印象。
“我没有见过。”矢亚子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的。
“我也没有见过。”京子也连忙说。
五十岚问早川。“您呢?”
早川用手指在餐桌上划着圆圈,“这不象圆、直径和圆心的关系呀。”
“我认为它象征着什么。”五十岚断定地说,“和禁止通行的标志差不多,但它不是交通标志。因为正中间插过刀,钉过图钉。大概是把某个地区图式化了,借刀子和图钉指示具体的位置吧。”
“哪个地区?”早川问道。
五十岚摇摇头,“不清楚。也许不是这样。另外,我还有一件事问问诸位。凶手憎恨我们,才用请柬把我们召集到这儿来,已经有三个人被伪装成自杀和事故死亡杀害了。我们究竟得罪了谁,遭到如此仇视呢?”五十岚逐个地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亚矢子首先开了腔。“我每天陪男人们寻欢作乐,不可能遭到谁的仇视。当然,也许有的女人嫉妒我。”如果在平时,这番话肯定招致一顿大笑,而今天谁也没有笑。
京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小声地说。“我是个普通的女办事员,没有做过克己济贫、助人为乐的事,可从来也没想干坏事呀。死去的森口也同样。”
五十岚介绍自已的懵况说。“我也如此,虽然在从事犯罪学的研究工作,从来没有实际干过犯罪的事,不可能被人憎恨,我每天只是往返于家庭和学校之间,单调而平凡的生活中,不可能发生被人憎恨的事。”
最后轮到早川了,他没有马上开口。京子等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等他说话。
早川隔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个平凡的人哪。只不过是个小小旅馆的老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财产。是好人是坏人,自己也讲不清楚。”
“您没有得罪过谁吗?”五十岚问。
早川摇了两下头,“那种事,说不清楚埃因为有时候不知不觉地就惹到了人家。”
“连那种事情也必须让我们负责吗?”亚矢子又歇斯蒂里地叫起来。
第七步骤
五十岚缩起脖子,“我们都不记得有被人仇恨的事,那么肯定是无意之中得罪了谁。凶手因此才要杀害我们。”
“可是——”京子听了五十岚这种想法,客气地提出了异议,“我,还有太地亚矢子女士、五十岚先生、早川先生,都是到此后才相识的呀。死去的矢部也如此。即使无意之中得罪过谁,难道我们这些人都得罪了同一个人吗?”
“我们真是初次见面么?”五十岚抱着肩膀,自问自答地叨咕着,“早川先生另当别论,也许是凶手利用他的旅馆,而我们都是东京人。我们有可能在某处偶尔凑在一起过。那时侯,触犯了凶手,因此凶手才对我们大家进行所谓复仇。”
“也许偶然凑到一起过,实在记不起来了。我从来也没想过干对不起人的事。”亚矢子不满地撇着嘴。
京子的心情也同样。她左思右想,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这几位,也不记得有惹人憎恨的事。
“既然大家都记不起来,我们只好不明不白地被杀掉罗。”五十岚无可奈何地说。
亚矢子嚷着说:“别开这种玩笑,无缘无故地被杀死,我可不干!”
“那么,大家再仔细想一想吧。”五十岚巡视着京子他们的表情,“如果是被同一个凶手所暗算,我们则应该有某种共同点。还是找找看吧。”
“我们是东京人,这一条是共同的。”京子说罢问早川,“早川先生去过东京吗?”
“很遗憾,我一次也没有去过。连宫城县也没有出过呀。”
“听您的话没有方言土语啊?”五十岚试探地问。
早川微微一笑,“您这么说,我感到很高兴。干这一行,话中不带方言土语有利,所以,我一直努力讲普通话。”
“有道理。”五十岚点点头,但是,脸上还留有几分怀疑的神色。
“除去早川先生,还是想想我们几个人的共同点吧。”京子说。如果不明不白地被杀害,死都不能瞑目。凶手为何在卡片上写着“复仇”呢?多么想知道这个理由埃“东京有一千多万人口,所以,我们都是东京人这一点,不应该算是我们几个人的共同点吧。肯定是指其他方面的事情。”
“很有见解。我们在其他方面一定还存在共同点。您说过自己是办事员吧?”
“噢。”
“死去的森口先生呢?”
“月薪职员。”
“上吊的矢部也是个普通的月薪职员,我自己和月薪职员稍有不同,可是,每天往返于家庭和大学的研究室之间,因此可以说生活大同小异。”
“我跟大家不一样。”亚矢子说。三个人、一齐望着她,的确,在浴室里服务的她,不能称为是女办事员。
“您进浴室工作之前,有没有在某公司工作过?”五十岚打听道。
亚矢子“嗯”了一声,同时点了一下头,“只干过九个月的办事员,后来因为无聊,就辞职了。”
“什么时侯辞的职?”
“一年前。”
“我们好容易才接近核心似的。”五十岚的眼睛里闪出了光辉。“仅因为从事类似的工作,不应该引起凶手的强烈仇恨,我们还有比这更集中,更明确的共同点。比方说,工作地点在同一区域那样——。”
“我和森口一起乘中央线电车去上班。因为我的公司在八重洲口,森口先生的公司在神田。”
“对!就是这一点。”五十岚激动得大声叫起来,“我工作的研究室在茶之水,上班也乘坐中央线电车。亚矢子女士当办事员时,是不是也乘坐中央线?“亚矢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晤。因为那时候在有乐町的食品中心店上班,所以也乘坐中央线电车。”
五十岚对于这个回答,显得很满意。“这样就基本确定了。我想矢部先生也许如此吧。我们都是利用中央线的乘客,前往茶之水和东京站方向。在这之间,大家曾偶尔乘坐同一辆电车,发生过什么事情而得罪了凶手。”
“我当办事员的时候,是在一年前的事。准确地说,只是前年的四月到十二月。”亚矢子说。
京子心想,在这段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呢?好象没有令人马上就能想起来的事情。自己与森口相爱,正是在那段时间,这个不会得罪他人呀,两个人之间的事,也不能说是和其他人的共同点哪。
“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亚矢子想腻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五十岚抱着胳膊说。“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
一直沉默未语的早川,此时客气地问五十岚:“我认为您的想法也十分有趣,不过,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
“哪儿不可思议?”五十岚稍有不高兴地看了早川一眼。
早川依然客气说:“刚才,您用过‘大家’这个词吧?不是有一个人不同吗?”
“谁?”
“出租汽车司机田岛信夫,‘四谷操’打算邀请的是真田岛信夫,而不是假田岛信夫。我对东京的情况不熟悉,难道他也是住在中央线的沿途么?”
田岛信夫的住所是在池袋,的确不在中央线附近。但是,五十岚固执己见地说。“也许是他当出租汽车司机之前的事情。他从前可能是中央线沿线某公司的职员哩。”
“您说的不对。”亚矢子反对道。“虽然是从电视里听到的,田岛信夫已经连续当了三年出租汽车司机。如果是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又例外了。”
“他真的连续当了三年出租汽车司机?”
“真的。我那天也看了那个电视新闻。”京子说。
五十岚的脸上,困惑的神色渐渐扩展开来,他接连咕哝了几遍“不理解。”然后又说。“那么,‘四谷操’企图邀请假田岛吗?”
“不会是那样吧。我是去年十一月份收到的这封信,看一下邮戳就知道了。田岛信夫是最近才被杀害的,所以,‘四谷操’想叫的真田岛信夫埃”早川否定说。
“假如是那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出来的共同点,因为他一个人就变得不共同了。推理成立不了么?”五十岚的声音中带有几分悲凉。对于这一点,京子和亚矢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大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五十岚的自信好象恢复了,自盲自语地说。“慢慢想的话,总会在某个地方有突破的。”
推理停滞不前了,四个人面带倦容走出了餐厅,亚矢子和早川到酒巴间去喝酒。京子不想喝酒,也不想看电视,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京子刚登上褛梯,五十岚追上来。
“户部小姐!”五十岚凑到她耳边低声叫道。
“哎?“京子回过头看着五十岚。
五十岚笑嘻嘻地小声说。“两点钟请到我屋里来一下。““两点?半夜两点?”京子惊讶地问。
五十岚依然嘻笑着。“是的,我不锁门,等您。”
“为什么要那样?”
“我有事情埃在大伙面前我没作声,您的笔迹和那封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呀。”
“有那种事?”
“我是犯罪学的研究生嘛。万一我对他们俩说出来。您想后果会怎样,已经死了三个人,大家正在激愤之时,说不定对您施以私刑哩。”
“——”
“那么,两点钟我等着您埃”五十岚又嘻嘻一笑,身影消失在酒巴间方向了。
五十岚在京子的眼里,曾是个庄重有礼,从容节制的学者。现在,这个形象崩溃了。他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不,说不定就是个小流氓。
京子一进入自己的房间,立即把门锁上了。她坐在床上,一想到五十岚的话,就怒上心头。他以为一恫吓,我就唯命是从事了吧。可是,五十岚如果真对另外两个人煽动的话,后果会怎样呢?想到这里,京子的脸上显得十分苍白和恐惧。自己无论怎么否认,早川和亚矢子也会相信五十岚的话,因为五十岚有个犯罪学研究生的招牌。而且,人人都焦急地盼着早一点找出凶手,肯定会把京子当成牺牲品。五十岚威胁说施以私刑,完全有那种可能。
京子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是注意着时间。从半夜开始,风大起来,雪粒断断续续地敲击着玻璃窗。很快就到两点了。京子还是裹着毯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去五十岚的房间可伯,不去也可伯。如果天亮之后,五十岚因为自己没有听他的话,必然勃然大怒,而向早川和亚矢子造谣自己的笔迹和“四谷操”的笔迹一样吧。京子的脑诲里,汹涌的波涛在翻滚。巳经快四点钟了。京子最后打定了主意,去求五十岚不要干那种荒唐的事情。因为误解而被杀害实在太冤枉。
京子面容憔悴。她从床上下来,披上长睡衣,慢吞吞地走向房门,打开门锁。旅馆内鸦雀无声,只听见外面的风雪在哀嚎。她来到走廓,轻轻地到五十岚的房间门口,用颤抖的手转动门把手。五十岚说门不上锁,果然门一下就开了。
五十岚的屋里点着灯。京子看见他半裸着趴在床上,毯子掉在地板上。虽然屋里有暖气,这种睡态也令人奇怪。不,京子马上发现五十岚不是在睡觉。因为裸露着的背上,在靠近肩膀处插着一把尖刀,那里的血并没流出多少。这把刀很眼熟,和头一天插在餐桌上的登山刀一样。
京子忽然感到血腥气包围了全身,她刚要发出悲鸣时,背后响起了太地亚矢子那干巴巴的声音,“是您杀的吧?”
过了一天,不见小柴利男有打算离开新宿:旅馆的意图。他虽然时时出现在残留着新年气氛的街上,却看不出他要进行第六次抢劫的迹象。他的哥哥小柴胜男也老老实实地呆在“旭日”公寓里。
这期间,警察署有关部门把那封邮到侦查总部的信和小柴兄弟的笔迹进行了鉴定,结果是笔迹不相同。
工藤警部看完笔迹鉴定报告,感情复杂地对官地说。“小柴兄弟之外,果然有第三者呀!”
宫地也感到奇怪,这个第三者把那封信寄给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他说。“可能那人把同样的信先邮给了小柴兄弟,唆使他们进行抢劫,是这样吗?”
“从信中的口气看,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把这样的信邮给我们,揭穿这个秘密呢?这里面大有文章埃”“是不是他们内部分裂了?”宫地脱口说出人人都能猜到的最简单的原因。“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唆使小柴兄弟利用孪生子的特征进行抢劫活动,但是,小柴兄弟没有分给他应得的一份,所以狗头军师老羞成怒,才把抢劫的计划邮到这儿来的吧。““也有可能。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不把作案计划全盘托出呢?他藏头露尾,故弄玄虚,还写着‘且听下回分解’,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凭这么一封信并不能逮捕他们兄弟呀。”
“是呀。”宫地随声附合道。如果不是因为产生了内讧而写的告密信,那么,写信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而且,这个写信人是男是女?官地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当天下午,侦查总部又收到了一封信。一看信封上的“连续抢劫案侦查总部侦查主任阁下”的字样,就知道和上封信一样。这封信上也没有写寄信人的姓名,邮戳是中央邮政局的。宫地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工藤,工藤撕开了信封。便笺也与上封信相同,这封信开门见山,紧接着上封信的结尾。
——把抢到的钱,和前次同样装入信封里,投入就近的邮箱内。但是,地址不能写公寓和旅馆。理由不屑多谈,因为警察毫无疑问地在监视着你们的邮件。
那么,钱寄往何处呢?借用某隐寓,邮去那里吗?不行。警察拼命地跟踪着你们,所以去取钱时必定被逮捕。收信地址和姓名可以胡乱写一个,邮件人的地址和姓名必须写清楚。结果会怎样呢?信肯定因为地址不明而被退回公寓。这样起码耽搁四天时间。这四天时间非常重要。因为警察一定怀疑你们直接把钱邮到你们的公寓和旅馆,所以,他们估计第二天,最迟第,三天就会邮到。然而,等了两天不见邮件到,加上前次曾使用**照片嘲弄过他们,警察必然丧失信心,以为这次不再利用邮递的方法了。当他们的着眼点转移到其他方面时,刚好装在信封里的钱被退了回来。
从第一步骤到第五步骤,可以说是彩排,现在应该是正式演出了。抢劫大的目标——银行。
抢劫银行也不必畏首畏尾,只要准备充分,这个目标垂手可得。这种场合,同样能百分之百地利用孪生子的特征。
首先要确定抢哪一家恨行。最好是你们公寓附近的银行。银行确定之后,立个普通储蓄的户头。开户金额不必太多,也不能太少,一万元左右为宜。两兄弟中可以任意一方去存款。可以使用真名。关键是开户之后要存款数次,装出一副好主户的模样。最好能和窗口的女办事员混熟。让对方记住你们的姓名。(普通的银行强盗避讳这一点,而你们是孪生子,让对方记住反而有利。)准备就绪之后就开始行动。由于各家银行都想在同行中夺魁称霸,为了争取存款户,银行虽在三点钟关闭入口,停止支付业务,却继续办理存款。因此,你们就有机可乘,快到三点时给银行挂个电话,就说忽然收到一笔巨款,放在手边过夜不放心,所以现在想去存钱,并且告诉对方你们的姓名,对方必定信以为真,并且愉快地叫你们去。兄弟之中谁都可以出动,但必须戴手套,绝对不能留下指纹。
那时候,银行巳经关闭百叶门,你们从狭窄的侧门进去。熟悉的女办事员会笑脸相迎,其他办事员们一定在忙碌的结账。你们进去之后,现出强盗的面目。因为百叶门紧闭,所以不必担心外面。近来各家银行都暗没了录像机,估计这种场面会被拍摄下来,但这毫无用途。拍下来更合意。值得注意的是警铃。
钱弄到手之后,把侧门锁上,可以不慌不忙地逃离现常当警察赶赴现场,撬开门进到里面期间,你们已经回到公寓,佯装不知了。你们也许担心存款开户时的笔迹和存折上的指纹。这一方面也不必忧虑。警察找到你们住地时,重演一次第六阶段的兄弟互相指责的闹剧,他们仍将无法逮捕你们。
这次抢到的钱,估计会有上千万元。因而,不能利用邮件,应预先选好藏钱的地方。
信到此结束了。工藤读完之后,不由和宫地等人面面相觑。
“下一回要抢银行啦。”宫地叹谓道。他接着问工藤说。“我去调查一下小柴兄弟在哪家银行存了款吧?”
工藤说:“当然有这个必要。但是,在这之前如果截住装有四十五万元的邮件,不等他们抢银行,我们就足以逮捕他俩了。他们若是忠实地执行这信中所授之法,袭击电影院之后,会马上把邮件投入邮箱。从那天到现在,巳三天了。邮件可能刚退回池袋邮政局。
“我马上去问一问。”宫地立刻起身走了。
第八阶段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宫地边走边看手表,现在是四点半钟。邮局尚不会关门。
宫地到了邮局,找到邮件分发科科长。科长是个中年而温和的男人,他听了宫地的说明,把宫地领到因地址不详退回来的邮件专用架前。架子上只有三张被退回来的明信片。
“今天只有这三张明信片吗?”
“大概是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
“因为经办的邮递员三点钟左右,突然说头疼早退回家了。”
“怪不得。”宫地点点头。突然,一个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知道这种预感没有什么道理,只不过是一名邮递员早退了而已。但是,只有通过这个邮递员才能知逍小柴兄弟邮件的下落,他急忙问那位科长:“可以告诉我那位邮递员的姓名和住址吗?”
邮件分发科科长告诉宫地,那个人叫吉村,二十三岁,并告诉他吉村的住处,然后不安地问。“他可是个肯干的小伙子呀。出了什么事吗?”
宫地一笑,“只是有件事想通过他了解一下。”他心想,那个正在查找的邮件说不定上午巳经退回了呢。谢过那位科长,宫地转身奔吉村住的池袋西口绿庄公寓了。
绿庄公寓是一幢外层抹着水尼的普通褛房。管理员是一位中年妇女,她告诉宫地,吉村的房间在二褛,又接着说。“可是,他不在家呀。”
“不在家?”宫地觉得这事里有些名堂,他的科长说他因头疼而回家来了呀。
“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请假去滑雪了。”
“滑雪?”
“嗯。这不,留下一个条子,叫我明天送到邮局去。”管理员拿出纸条给宫地看。这是张请假条,上面写着希望请五天假。
宫地陷入了沉思,他为什么借口头疼早退,却去滑雪了呢?
管理员是一个爱讲话的女人,一个劲地唠叨着。“吉村象是忽然得到了一笔巨款。他一回家马上就到附近的体育用品商店买了一套滑雪用具,而且还说坐飞机去北海道。两三天前还哭丧着脸对我说捱不到发工资了呢。”
“——”
宫地心中的不祥预感比刚才更强烈了。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宫地问那个爱饶舌的管理员。
“刚出门不久呀。在公寓门前叫住一辆出租汽车,说了声去羽田机场,汽车“呜”地一声就走啦。”
“您知道他乘几点的飞机吗?”
“知道,他用这儿的电话预约的机票,说是八点二十分的最后一个肮班。”
宫地看了一下手表,离起飞时间还早。“您如果有吉村先生的照片,请提供一张好吗?”宫地打算到羽田机场去拦住吉村。
管理员说有吉村和自己女儿一起照的相片,说着翻出了一张有明信片那么大的相片。吉村是个瘦高个儿,衣着很时髦。宫地拿着这张相片,叫了部出租汽车直奔羽田机场而去。
宫地到达机场时还不到七点钟。找遍了国内线的候机室,不见吉村的人影。估计他在吃饭,或者是因为有了一笔钱,半路上在买照相机之类的东西吧。
将近八点钟的时侯,照片上那个青年出现了。他穿着一身时髦的滑雪运动衣,肩上挂着一架崭新的高级照相机。
宫地走上前去,掏出身份证给他一看,对方突然脸色变得煞白。宫地暗喜自己的预感正确。
“有件事想问你,请你跟我走一趟。”宫地慢慢地说道。
吉村以颤抖的声音问。“您怎么知道的?”
“偶然知道的。而且,你今天突然挥霍过度了。”
“是吗?——”
“那么,你偷的那个信封里有多少钱?”
“没数过。不过相当多。这是花剩下的钱。”吉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宫地。大约有二三十万元。
“信封呢?”宫地追问着关键的问题。如果信封上写着小柴兄弟的名字,这就可能成为一个有力的证据。
遗憾的是,吉村耸了一下肩膀,“我把它烧了。留下信封不是祸害么?我本来以为不会被人发觉哩。”
宫地瞪眼盯着对方。没有关键的信封,就很难证明小柴兄弟是从电影院抢的这笔钱,事情将一筹莫展。
“你还记得信封上的寄信人姓名吗?”
“好象是什么小林,小西。”
“小柴,是不是?”
“可能是。”
宫地认为吉村这样含含糊糊,不可能充当证人,即使吉村一口咬定寄信人是小柴,也无法根据这一点逮捕小柴。万一小柴反咬一口,坚持没寄过那类邮伴,该怎么办?信封巳化为灰烬,空口无凭呀。宫地气恼地一边想着,把吉村带到了侦查总部。
宫地向工藤汇报完情况后说。“由于这个家伙,事情复杂化了。”他瞟了一眼那个二十三岁的邮递员。他见吉村若无其事,跷着二郎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罪。吉村甚至在来侦查总部的途中,还惋惜后悔地说过,被捕前没有能把钱统统花光。
“算啦,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土藤安慰宫地说。
这时候,宫村猛然醒悟般地大声“噢”了一下。
“怎么回事?”宫地盯着他。
吉村一本生经地问。“是不是谁告了我的密?”
“告密?”
“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被发觉。一定是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
“刑警先生。我一开始可没有那种打算呀。我是受人唆使才干的。”
“怎么回事?从头说吧。”
“今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有人打电话到局里,因为是有关无法投递退回的邮件的事,所以我去接的。我拿起话筒一听,对方说,‘今天将有一个厚信封退回,里边装的是钱哪。’所以,后来我就动了心。”
工藤和宫地听了,不由会意地互相看了一眼。
“打电话的人是男的?”
“是男的。声音有些失真,不知道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是那个家伙告的密吧?”
“不是。”宫地冷淡地回答。
宫地把吉村送到拘留所,返回来之后望着工藤说:“是谁打的电话呢?如果是小柴兄弟,岂不是画蛇添足吗?”
“嗯。他们不会干这种自找麻烦的蠢事。”
“难道是写匿名信的那个家伙?”
“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干哪。看来,写匿名信的人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他知道警察看了那封信,会去邮局查那个邮件,他为了邮件不落入我们手中,采取了先发制人的办法,唆使邮递员窃走。他开始时,企图通过那封信让我们逮捕小柴兄弟,而这一次却又突然帮助小柴兄弟了。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不是内讧后,他后悔了,急忙以此便小柴兄弟避开危险呢?”
“我们如果拿到这笔钱,的确对小柴兄弟是个威胁。他真想帮忙,何必不采取其他方法?”
“如果小柴兄弟指望的这笔钱落了空,可能只好进行第六次抢劫了吧。”
“对。他们按‘做案计划’行动的话,下一次的目标是银行了。”
“兄弟俩在哪家银行存了款,查清楚了吗?”
“让铃木调查过了。以小柴利男的名义,在池袋站前的r银行,开了普通储蓄的户头。头一次存入一万元。后来又存过四次,每次五千元。他和窗口的女办事员已厮混熟了。据每次去存款,总要说点趣事逗女办事员发笑。”
“他们忠实地按‘做案计划’行动喔。”宫地冷笑了一声,看这种情况,小柴兄弟一定会袭击r银行。问题在于什么时候行动。
“如果他俩知道了钱巳被邮递员挥霍,一定会在近期内做案。“工藤说。
宫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将是小柴兄弟自投罗网的时侯了。可是,能否抓到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呢?
“不是。不是我。”京子本来想大声叫喊,可是因为激动,嗓门嘶哑了。
“是谁杀了五十岚先生?”亚矢子咄咄逼人地话问着京子。
京子的脸已呈现死灰色,她看看床上的尸体,又看看亚矢子:“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你这种时候到这个屋子来?”
“这个——”京子张口结舌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沉默了。如果把五十岚以笔迹为由威胁过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出来,亚矢子也不会相信。即使相信了,也会被认为是自己杀死五十岚的理由。
两个女人默默地瞪着对方,一直僵持着。屋里死一般的静寂。如果长久地这么僵持下去,京子的神经非失常不可。可能因为她俩的吵叫声,早川走上楼来打破了这个局面。
早川身披睡衣,“出了什么享?”说着朝五十岚的房间里瞥了一眼。
京子感到自己被解救了,她激动地指着床上的尸体说,“五十岚先生——”早川默默地走到床前,俯视着尸体。“连五十岚先生也——”早川低声叨咕了一句,回过头来看着京子和亚矢子,“是谁杀的?”
“她!”亚矢子尖叫着。
京子拚命地朝早川摇头,“不是我,请相信。我睡不着觉,到走廊一看,这间屋子的门开着一条缝,透出了亮光。我往里一看。发现五十岚死了。”
“胡说!”亚矢子发狂了似地叫道。
早川脸上显出左右为难的表情,看了看京子,又看看亚矢子问:“您看见她杀了?”
“没看见。可是,是她呀!”
“没有证据就下结论不太好埃”早川不高兴地规戒亚矢子。
京子感到放心了。假如早川相信亚矢子的话,在这个插翅难飞的旅馆里,等待自己的将不知是什么命运。
早川又把视线移到尸体上。“这把刀就是插在餐厅桌上的那一把,我曾把它放在办公室里,前天就不翼而飞了。所以,我一直在担心——”他怕说出下面的话,会引起京子她们的更大不安,又把话咽了回去。呆了一小会又说。“还是应该把五十岚的尸体埋雪里去吧。”早川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亚矢子突然惊叫一声。她哆哆嗦嗦的手正指着墙壁。墙壁上用图钉钉着一张和前几张一样的卡片。
奇妙的符号,图钉的位置,统统和前三张一样。上面写着:至此,对第四个人的复仇结束京子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断断续续地回想着五十岚说过的话。五十岚曾说已死的三个人不是自杀和事故死亡,而是他杀。当时自己还信疑参半,现在相信他的话是对的了。因为五十岚的死绝对是他杀。
由于死者的肌肉收缩,扎在背上的刀子很难拔出来。可是,带着刀子就埋进雪里去,也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早川把布缠在刀柄上,猛劲儿一拽,刀子终于拔出来了,被堵住的血从刀口溢了出来,染红了床单。早川敏捷地用毯子把尸体裹好。早川抬着五十岚的头部,京子和亚矢子抬腿,把尸体运到旅馆后面的三个雪墓旁边。
天还下着雪,东方蒙蒙发亮了。京子并不感到寒冷,只是恶心。早川挖着雪坑,这时,京子终于蹲在雪地上呕吐起来。掩埋完五十岚的尸体,他们都累得筋疲力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旅馆入口处,在那里有气无力地拍打着身上的积雪。
忽然,旅馆里传来了铃声。京子和亚矢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早川惊喜若狂地大叫:“电话!电话通啦!”
的确是电话的铃声。京子感到浑身的疲劳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们三个人飞也似地跑进放着电话的大厅。黑色的电话奇迹般地在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京子一把抓起话筒,耳边传来了男人的呼叫:“喂!喂!我是k镇站前餐馆。电话好久打不通了呀。”一听那和蔼从容的声音,便知道是“茶之屋”餐馆的老板。
“不得了啦!快告诉警察到这儿来!”京子拼命地叫嚷着。
“警察?”对方莫名其妙地重复道。
“我来对他说吧。”早川接过话筒。京子和亚矢子从两侧伸过头来,竖起耳朵听着。“我是‘观雪庄’的早川。这里出大事了。希望通知菁寮快来。”
“究竟出了什么事?雪崩吗?”
“客人已经死了四名。很可能是凶杀。而且,走雪车和滑雪板都被人破坏了。所以请尽快报告警寮。”
“真的?”
“真的。越快越好。”
“知道了!”
“另外,我告诉您旅客们的姓氏和住址,请设法通知他们在东京的亲属。旅客们超过了预定回家的时间,所以不能叫他们的亲属总担心呀。再说,死者的尸体也得领走。”早川反复报了几遍全部旅客的姓名、地址和生死情况。“您和警察联系完后,他们何时能到这儿,请打个电话告诉我。”
早川搁下电话,眉开眼笑地对京子和亚矢子说。“再不必担惊受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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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阶段
《“观雪庄”旅馆里的连续杀人案》,宫地读着刚送来的晚报上的社会版头条新闻。
宫城县一座雪山旅馆里,六名旅客中已有四人莫名其妙地死去了,似乎是凶杀事件。当地的警察决定立即前往现场,然而,他们运气不佳,因为路途中正在发生雪崩。目前,救援人员正在k镇集结。据透露,即使在自卫队的帮助下,到达“观雪庄”也需要一二天时间。
“据说在这个事件里,那个杀死出租汽车司机田岛信夫的凶手也死了。”宫地对工藤说道。
“听说了。泽木刑警巳为此前往k镇了。”
泽木是个年轻精干的刑警。宫地心想他去后,一定会处理的妥当。同时宫地的心里涌现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出了‘观雪庄’杀人案,舆论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上边了,不会大肆宣传我们经办的这起连续抢劫案了吧。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埃”工藤笑了雨声,看了看手表,将近六点钟了。看样子小柴兄弟今天不会袭击银行了。
三小时前,电视节目里播放了邮递员吉村被捕的消息。小柴兄弟也许看了那个新闻。如果没看,明天晨报一定刊登,所以他俩总会知道的。一旦小柴知道了煞费苦心抢来的四十五万元替他人做了嫁衣裳,他们抢劫银行的行动就近在咫尺了。
工藤有些兴奋地说:“那俩家伙很可能明天就抢银行吧。”
警视厅侦查一科的泽木刑警,当天傍晚到达了k镇。天上正飘着雪花。泽木面对着银白的世界频频地眨了几下眼睛,他想起出发前工藤打趣的话:“你可以趁机欣赏一番北国风光啊,真幸运哪。”然而,雪多到这种程度,也就让人兴味索然了。
“观雪庄”旅客们的家属也纷纷赶到k镇。五十岚哲也,矢部一郎,森口克郎这三个死者的亲属,心情沮丧,痛苦万分,相比之下,户部京子和太地亚矢子的亲属虽然也惶惶不安,神色却显得比其他人稍微开朗。
东京各报的新闻记者,为了猎奇也云集k镇。其中有一位记者曾和泽木见过几面。
家属们被安排在车站附近的旅店休息,记者们没有住处,镇上只好临时开放了会馆。记者们按照惯例,要求泽木在k镇举行记者招待会。泽木向来厌烦这种事,可是毫无办法。于是,泽木在一间大房子里接见了记者们。
“我们在这种奇妙的地方见面啦。”泽木讲了句笑话算作是开场白。
记者们马上开始提问了,一个人问:“我想往‘观雪庄’打电话,却打不通,这是怎么回事霄,泽木点燃一支香烟,“说实在话,我也想与‘观雪庄’联系呀,电话不通,正感到为难嘎。”
“什么原因?”
“讲不清楚。也许是因为雪崩电话线断了。”
“除了电话,再没有别的办法与‘观雪庄’联系吗?”
“我也受到家属们的同样质问。据本地有关人氏讲,似乎是没有了。但是,仙台广播电台和电视台已经在播放我们这里的消息,旅馆里不会没有电视机和收音机,所以,‘观雪庄’方面会知道我们马上去援救他们。”
“我们几时能出发?”
“明天早晨。”
“为什么不马上动身?”
“这一带情况还好,如果再往前走,据说积雪达两米以上,而且在发生雪崩,夜行十分困难和危险。”
“没有走雪车吗?”
“很遗憾,没有。不过,附近的驻军将派几名自卫队员来协助我们,因此,总会到达‘观雪庄’的。另外,为大家准备了走雪鞋,到时候请穿用。”
“走雪鞋,那玩艺儿可累人埃”记者们互相注视着,不过都比较兴奋。
“您真相信杀害田岛信夫的凶手巳经死在旅馆了么?”
“我本来是负责那起杀人案的,正因为有那种可能性,才派我来了。”泽木微微一笑。
泽木会见完记者,刚要走出会馆,又被一位年轻记者追上来叫住了。
“泽木先生!”
“哎?”泽木好象不认识这个留着八字胡的人,他横着脖子努力回忆着。
“是我呀,《中央报》的西崎嘛。”对方笑咪咪地说。
泽木经对方一提醒就想起来了,他见过西崎几次,“您留着那么一把奇怪的胡须,认不出来了。“说完咯咯地笑起来。
“很不顺眼吧?”西崎用手持着胡子,“我还以为满适称哩。刚才也受到了同行们的嘲弄。”
“不,挺适称,留着吧。”泽木诙谐地说了一句,接着问:“您有事吗?”
“您真相信‘观雪庄’发生了连续杀人案吗?”西崎目不转睛地看着泽木。
泽木显得为难的样子,“从‘观雪庄’打出来的电话是那么讲的。诸位记者不也是相信这一点才来这儿的么?”
“大概是吧。我到这儿一看,一派和平宁静的景象,开始有些怀疑了。因为总有些地方令人费解。”
“譬如什么事?”
“如果凶手接二连三地在旅馆杀人,他应该首先使旅馆与外界隔绝。”
“正是这样嘛。电话里说过,走雪车和滑雪板都被毁坏了,旅馆正是处于和外界隔绝的状态呀。”
“这一点我知道。我指的是电话。假如我是凶手,就首先切断电话线,您说是不是?用走雪车和滑雪板与警察联系,起码用几个小时,而打电话,一瞬间就行了。我认为前几天电话不通,是凶手切断了电话线,突然间却又通了,岂不怪哉!我们和您都是因为那个电话才来这儿的。”
“说奇怪也确实奇怪。”泽木迟疑地说。他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奥妙。莫如说他在西蜻提出这个问题之前,还未曾注意到这点。
“我真怕咱们急如星火地赶到‘观雪庄’时,那些旅客个个活蹦乱跳的,并会嘲笑我们哩。”
“那样的话,您们也不白跑一憋嘛,不正好有报导的题材了吗?”泽木边笑边说,趁西崎在搔头之际,走出了会馆。
泽木回到驻地,再次和当地的两名警察进行了商谈。一位长年和雪打交道的警察认为。“虽然有自卫队员的协助,到达‘观雪庄’起码要一天多时间。”看来没有走雪牢是个致命的弱点。另一名警察笑道。“我们没有走雪车,但‘观雪庄’有哇,可惜那一台也坏了。“当天夜里,泽木等人一直试图与“观雪庄”联系,但魄话怎么也打不通。
电话又打不通了。京子并不象先前那样狼狈。她从自己的半导体收首机里已经听到广播,知道了瞥察和新闻记者,以及旅客的。亲属们正集结在k镇,其中有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大厅里的电视机也播放过同样的新闻。
晚饭时,餐厅里虽只剩下三个人了,但多少出现了一点久巳消失了的欢快情绪。
“已经不要紧啦!”早川乐呵呵地对京子和亚矢子说,“警察和二位的亲人已经到达k镇了。”
京子喜笑颜开地对早川点了点头。
亚矢子却抱有怀疑地说。“那又怎么样?凶手听说警察快来了,说不定急忙采取更疯狂的手段把我们杀死哩。”她的眼睛象两把利剑盯着京子,仿佛京子就是凶手。
京子心里又陡然不安起来。虽然亚矢子的眼神令人讨厌,但是她的话击中了要害。这里肯定有凶手,杀害了四名旅客的凶手。她瞥了亚矢子一眼,又看了看早川。太地亚矢子可能是凶手,或者凶手是早川。不然,凶手藏在附近某处,正伺机杀死剩下的人。
由于亚矢子的话,晚餐又笼罩在沉闷的气氛中了。早川百般宽慰她们两个人,但徙劳无益。一旦不安的种子萌芽之后,它会倔强地生长起来。
京子不等吃完饭,便搁下碗筷,把早川和亚矢子丢在餐厅,独自回二楼的房间去了。她锁上门钻进被窝里,倾听着广播。广播里说,警察和家属们等天亮之后,立即从k镇出发。真不想死埃眼看救星就要到了,更不想在他们到来之前就被杀掉。
九点钟左右,突然屋里的灯灭了。京子不由“啊呀”一声惨叫。隔了一会儿,还没有来电,只听见大厅方向传来狼嚎般的叫声。
“快来人哪!”是亚矢子的声音。
京子浑身抖瑟,犹如筛糠,吓得面失人色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呢?紧接着听见上楼来的急使的脚步声,然后有人猛烈地敲击着京子的房门。
“户部小姐!户部小姐!”亚矢子使劲儿地嚷着,“快出来,早川先生出事啦!”
“什么?”京子在床上问了一旬,因为嘴唇在激烈地颤抖,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淆楚。
亚矢子还在拼命地砸门,“不在吗?户部小姐!早川被杀了呀!”
京子的脸在黑暗中不停地抽搐。早川被杀了。出了第五名牺牲者吗?京子感到这黑暗恐怖令人室息。
亚矢子以为京子不在屋里,“蹬蹬”地跑下楼去了。大厅里又停来了亚矢子到处呼喊京子的嚎叫。
京子摸索着找出房间的备用蜡烛点着火。朦胧跳跃的火光照亮了房间。她拿着蜡烛,打开门走到走廊。大厅里也忽闪着亮光。亚矢子已经在几处插上了蜡烛。
亚矢子一看见京子便咆哮起来。“您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呀。”
“擞谎!我去喊你,为什么没有答应?”亚矢子发狂了。她手中的蜡烛的火焰摇曳着,她的脸在烛光下显得狰狞可怕。
“早川先生真死啦?”
“跟我来!”亚矢子把京子领到伙房。
烛光照到墙角时,京子惊叫起来。她看见地上一大滩血。早川俯卧在血泊之中。京子马上转过脸去,全身颤抖不止。
“电灯灭了的时侯,我去找早川修理。他说去伙房换保险丝,去了一阵子没有回来,我感到奇怪就来看,结果他已倒在血泊之中了。”亚矢子断断续续地向京子说着,突然,亚矢子尖锐地瞪着京子。“早川先生是你杀的吧!?”
“你说什么?”
“杀害五十岚的是你吧?这一汰又把早川杀了,是不是?下一个不是轮到杀我了吗?”亚矢子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京子本能地往后倒退着。说我是凶手,真会倒打一耙呀。她才是凶手哩;花街柳巷里的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五十岚先生被杀时,她为什么去那个房间?一定是行凶之后仍不放心,才又去查看情况的。早川真是来伙房换保险丝?说不定是她制造了某种借口,骗早川到这儿来,她从后边下的毒手哩。说什么我最后要杀她,不,是她打算最后杀死我呀。
“我绝不让你轻易地杀掉!”亚矢子叫着。
这句话也正是京子想要说的。
亚矢子蹲在尸体旁,“总之,尸体摆在这儿怪吓人的,和那几个人一样,埋到雪里去吧。来!帮个忙!”她命令京子道。说着,她已经抬起了死者的头部,血沾污了她的双手,她却满不在乎。烛光摇曳不定,映照着她那一副发狂了的面孔,简直象个女鬼,京子又大步朝后面退去。
京子想,她当然不在乎,因为是她杀的嘛。下一个肯定要杀我了。京子继续后退了几步,转身逃出去了。烛光几乎快要被刮灭了,蜡油流到京子的手上。京子跑上楼时,伙房传来“哧噜、哧噜”拖拉死尸的响声。那种吓人的声音,驱使京子加快了脚步。京子一跑进自已的房间,“卡嗦”一声把门锁上,背贴着门喘着粗气。
京子已确信凶手就是太地亚矢子。她杀害了五十岚和早川,而且杀害森口的也一定是她。她为什么要杀害这些人呢?为什么要杀害自己呢?京子打开半导体收音机,正在播送k镇的警察和家属们的消息,播音员说,这些人到达“观雪庄”起码需要一天多的时间。对于京子来说,这一天多的时间简直北一百年还长。已经死了五个人,真不知道自已能否活到警寮和亲人们的到来。
新闻播送完毕,收音机开始播放与刚才的新闻消息极不协调的演唱会剪辑,播音员用甜蜜的声调介绍着某歌星和她那轻快的歌曲。这一切加剧了京子的焦躁不安情绪。她关了收音机,可是,恐怖伴随着沉默回到了这个房间。京子心惊肉跳地四下瞅着,最后视线停留在桌子上的便笺上。为了摆脱恐怖,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再说,自己万一被杀死,也要把这里的一切告诉警察和亲属们。她拉过便笺,开始在昏黄的烛光下写在“观雪庄”的经历。京子的手依然有些颤抖,字歪歪扭扭,象鸡爪子扒的一样。
我是“观雪庄”的旅客之一,名叫户部京子。我之所以到“观雪庄”来,因为去年年末收到一份奇怪的请柬。现在把那份请柬附在这里。
我的未婚夫森口克郎也收到了同样的请柬,我们便一同来“观雪庄”。我们到达k站后,旅馆的主人早川先生开走雪车到车站迎接。
第十阶段
午后二时五十七分。
池袋站前的r银行里笼罩着紧张的气氛。五分钟前,小柴利男给银行打来电话,说是出乎意料地得到一笔巨款,虽然时间晚了,仍希望把钱存起来,并说他马上就到。
宫地等刑警,一接到银行的报告,火速赶到银行。他们一到银行,立即进入经理室。经理已经从侦查总部听说过这件事,他神色紧张地接待宫地他们一行。
“真有人要来抢我们银行?”
“真的。”宫地肯定地回答。
小柴兄弟至今一直在按照信上的指示行动。哥俩确信按那个《作案计划》实行,既能抢到巨款而又不会被捕。前几天的邮件失踪,他们会认为是偶然事故吧。
“小柴大概已经来到银行附近了,正等着正面的百叶门关上之后再进来。”宫地看了一眼手表对银行经理说。“因此,请您们到了时间,照常关闭正面的百叶门。”
“强盗进来之后,不是马上逮捕吗?”
“不能那样做。对方如果坚持说是按电话中讲的来存款,我们就不好办啦,他又拿着存折。所以,还是照上次告诉您的那样。如果对方命令把钱交出来,希望您们老老实实地交给他。我们埋伏在侧门,等强盗出去时再逮捕也不晚嘛。”
“可是,对方不是持有手枪吗?”
“估计是那样。我想只要你们不反抗,对方不会开枪。因为至今并没有开过一枪。这,您们不必害伯。”宫地说完,派三名刑警前往侧门埋伏。
三点钟到了。
守门员与往常一样,降下正面的百叶门。办事员们正把钱捆在一起,清点数目。他们每个人都心神不宁,因为经理事先曾交待了将发生的事件。宫地非常担心小柴发觉这一点,万一小柴觉察到情况不妙,存了款不露声色地回去,则无法逮捕他了。
百叶门刚关完,小柴就从狭窄的职工专用入口走了进来。宫地依然分不出他是胜男还是利男。但是,只要在擒劫现场捕获一个的话,一切就不成问题了。
“来的这么晚,实在对不起。”小柴和蔼地说着走近柜台。他还是穿着茶色短大衣,戴着白手套。
宫地从经理室的门缝观察着小柴的举动。小柴从口袋里掏出存折,在小声与女办事员说话。看他那副孽笑的样子,似乎在开玩笑。宫地心想他是不是发觉了什么异常,不准备抢劫了?就在这时,忽见小柴猛然亮出了手枪。
“不许动!”小柴低声命令道,“都放老实点儿!谁动打死谁!”他的声音非常沉着冷静。可能是有了过去几次抢劫商店等的经验,知道不会有人反抗,所以才这么自信。
办事员们一齐举起了双手。小柴满意地一笑,把折叠在一起的口袋丢到柜台上。
“喂!那位姑娘,把这里的钱全部装进去!”
被枪口指着的女办事员,失魂落魄,手忙脚乱地把成捆的钞票装迸了口袋里。口袋装满了之后,小柴说了声“行啦!”,从女办事员手里一把夺过口袋。又逼守门员交出了侧门的钥匙。
“我出去之前,任何人不许动。我出去之后,报告警察也好,干什么都好,请便。”小柴向办事员们笑了一下,端着手枪朝侧门退去。宫地也笑了。心想,这场轰动日本的精彩演出马上就要闭幕了。
小柴从侧门出来,随手把门关好,又从外面把门锁上。这时候,埋伏着的三名刑警猛扑过来,鼓鼓的钱口袋掉在地上滚到一旁。小柴被按倒在地,手指扳动了枪机,惊人的枪声,震撼着街道。然而,他只打了一枪,枪被一名刑警一脚踢飞了,其他二名刑警把小柴的手使劲反拧上去,扣上了手错。
宫地从经理室来到外面,看着被刑警们抓获的小柴,得意地点着头,“你已经恶贯满盈了。”宫地开心地笑了起来。
宫地不由朝胡同对面望了一眼,他顿时大吃一惊,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倒在二三十米处。宫地急忙跑上前去,一下子抱起那孩子。血,宫地的手上粘糊糊地沽满了鲜血。孩子浑身瘫钦,四肢耷拉着。宫地脸上的红晕消失了,他大声喊道:“快叫救护车!”
警察、新闻记者,旅客的家属们。早晨八点钟,穿上不习惯的走雪鞋,从k镇出发了。
四名自卫队员也从附近的驻地赶来援助。k镇周围的雪已经被踏硬了,走起来比较轻松。然而,一到了上坡路,由于积雪很深,即使穿着走雪鞋,也“噗嗤”、“噗嗤”地陷没到膝头。步行的速度急剧慢下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无风,也没有下雪,一轮火红的太阳,悬在湛蓝湛蓝的天上。自卫队员在前头开路,泽木等刑警和新闻记者们紧紧相随。家属中因为有老年人,自然落后了。
晌午,大家在雪地上小憩。泽木刚拿出饭团子吃午饭。留八字胡的西崎记者,一边拍打着裤子上沽着的雪,凑到跟前来了。在k镇已见过面,而且这半天又在一起行军,泽木见了他那两撇胡子,还是觉得可笑。
泽木一笑,西崎似乎已心领神会,用手持着胡子,“还觉得好笑吗?”
“有那么点意思。不过,您有什么事?”
“按这种速度,什么时候能走到‘观雪庄’?大家都担心这个问题,所以我当代表前来问一问。”
“我对于这一带的地理不熟悉,据说明天上午能到。晚上行走比较危险,所以要支起帐蓬休息。”
“不是说前面有雪崩吗?怎么预防?”
“决定绕过那些有雪崩的地段。这也是一个花费时间的原因。”
“下面是我个人想提的问题。假如真象电话中讲的’旅馆里发生了连续杀人事件,我们行军期间,那里会不会在继续杀人呢?”
泽木听了西崎的问话,表情变得严肃了,因为他也正在思索着同样的问题。
西峥见泽木低头不语便接着问。“通电话的时候,旅馆里只剩下三个活人吗?”
“是的。旅馆的主人和两名女旅客还活着。”
“如果三个人之中有凶手,您不担心凶手在我们到达之前,把剩下的两个人都杀死吗?”
“现在,我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的亲人与我们同行。”
“但是,您不否认有那种可能吧?”
“有那种可能。”
“既然可能,怎么不采职措施呢?说不定我们行军期间,又有人被害啦。”
“对于我们来说,现在能做些什么呢?不可能比现在的速度再快了呀。”
“天气好转了,为什么不出动直升飞机?”
“有这种打算。”泽木微微一笑,“已决定上午出动自卫队的直升飞机。”
“出动飞机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出动是出动啊,但不能抱太大希望。因为旅馆附近没有着陆点,而且气流不稳,不能过于降低高度使用软梯。”
“是吗?”西崎稍想了想说,“出动直升飞机的话,会给生存者增添些勇气吧。”
“我们也正是期待这一点。万一飞行顺利,也许能知道一些有关旅馆的情况。”泽木仰望着天空说。他心想,山区的气象变化莫测,一旦风雪来临,直升飞机也难起飞了。
午饭后,大家又开始了步履艰难的雪中跋涉。幸亏天气没有变化。下午两点钟左右,上空出现了直升飞机。飞机“嗡嗡”地在泽木他们头顶上盘旋了两三圈,便向“观雪庄”飞去了。
泽木脚上扬起一股雪烟,跑到在前面开路的自卫队员们身旁。自卫队员随身携带着报话机,能够与直升飞机联络。约莫过了十二三分钟,直升飞机方面传来了呼叫。
“现在,飞机已在旅馆上空盘旋,由于气流的关系,不能过分降低高度。”
“看见了什么没有?”
“有人从二楼窗户在招手。是个年轻女子。相貌看不清楚。”
“还有什么?”
“请等一下。现在有人从大门口里跑出来了。也是一位年轻女子,她也在朝我们摆手。”
“其他人呢?电话中说过,应该有三名生存者呀。”
“没有了。只看见两个人。不见其他人影。”
“旅馆的情况怎样?”
“旅馆四周全是白雪,不见异常。不,等一等,那是什么?”
“什么?”
“旅馆后面排列着一排凸起的雪堆,象是坟墓。”
“坟墓?”
“和坟墓类似。雪堆是长方形的。一个,二个,三个,总共排列着五个。”
“还发现了别的吗?”
“其它没有什么了。两个女子还在向我们招手。”
“旅馆周围有仟么足迹一类的痕迹吗?”
“没有。旅馆四周不见有通向远处的脚印和滑雪板的痕迹。现在气流变大了,机身开始在摇晃,我们返航了。”
泽木马上把与直升飞机联络的情况告诉了大家。他反复捉摸着刚才的对话。看来“观雪庄”发生了惨剧已是事实。如果旅客都活着,一定全体出面朝飞机欢呼挥手。只有两名女子挥手,那个旅馆的主人早川怎么没出面呢?难逍也被杀了么?泽木的耳边响起了西崎的话“说不定我们行军期间,又有人被害哩。”如果早川打完电话之后也被杀害了,凶手肯定就在剩下的两名女子之中。
另外,所谓排列着的雪堆,引起了泽木的注意。据说“观雪庄”里一共有七个人。如果那是五个坟墓,挥手者是两名,刚好数目相符。这个相符的数目使泽木大为不安。旅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本来泽木主要是为东哀的出租汽车司机田岛信夫遇害案而来的,可是,现在却为“观雪庄”的连续杀人案操起心来了。
直升飞机无影无踪了,京子还在不停地挥手。她一想到救星不久即将来到,浑身增强了勇气。但是,同时又增添了不安,亚矢子一定想方设法在警寮到来之前杀死我吧。
京子望着房门,门上着锁。她还是不放心。五十岚曾说过,最初上吊的矢部不是自杀,而是他杀。那时矢部的房间的门还不是同样从里面锁着的吗。如果真是他杀,看来锁着门也不起作用。自从看见了直升飞机,不想离开人间的想法更加迫切了。她又朝房门瞥了一瞟。一阵恐怖感擞住了心,仿佛太地亚矢子正握着尖刀,横眉竖眼地步步朝这个房间走来。京子心里叫着:逃出去,从旅馆逃出去。救星马上就到了。虽然雪深,总会迎面碰上他们的。那样一来就会完全得救了。
京子看了看桌上的大信封。里面大约装有二十几张便笺,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观雪庄”里发生的事情。她昨晚几平写了一个通宵。京子在写的过程中,发觉了一些情况。譬如森口为什么会到干燥室里去。他一定是担心有人破坏好不容易制作的走雪鞋,才去查看的。就在那时候被凶手杀害了。森口之所以深更半夜冒着危险去查看走雪鞋,大概是由于半夜里那个滚动地球的声音引起的吧。如果是这样,就是凶手有意浪动地球惊动京子他们,企图把森口引诱到干燥室。记录中还有一直没弄清的事情。即假田岛信夫半夜在干燥室与谁谈话。假田岛信夫说:“你其实清楚我要破坏走雪车。昨天,我溜出大厅去车库时,你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制止——”假田岛还怒气冲冲地指责对方破坏了滑雪板。那天,是谁站在能看见假田岛溜向车库的位置呢?想来想去,没有结果。她把这件事做为一大疑点也写上了。
京子把写好的部分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又在末尾加了几句:直升飞机来过了。我现在打算逃出族馆。现在是二时四十六分。衷心祈祷能平安地与亲人相会。
京子把便笺重新装回信封,在信封上写了“警察收”几个大字。万一自己未能顺利地逃出去而被杀害了的话,警察见了这封信,一定会逮捕凶手太地亚矢子,替自已报仇。她想了一会儿,把信封压在被子底下,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大厅里空无一人。京子从后门逃出了旅馆。当她经过五个雪坟的旁边时,浑身耸起了鸡皮疙瘩。京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深深的积雪,企图吞没京子的双腿。虽然如此,她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挣扎着。胸前,脸上,很快被雪糊满了。京子鼓励着自己:前进!前进一公分,就远离旅馆一公分,靠近亲人们一公分。
但是,两腿直往雪里陷,雪直埋到大腿根。没多一会儿,京子就精疲力竭,再也拔不出腿来了。她叭在雪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心简直快跳出胸瞠一样。
此时,一个幽灵似的人影从京子身后走过来,然而累得半死的京子丝毫没有觉察。当她发现了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正从她的头上扎下来。
第十一阶段
“你们的伎俩已不灵啦,老实交待吧。”宫地望着眼前的小柴说。自从逮住小柴已经一整天了。“我们根据你的指纹,知道你是小柴利男。那套孪生子的**阵再也无用啦。”
“那就起诉吧!”小柴利男呕气似地,用粗暴的口气说道。他两眼通红,说明他在拘留所彻夜未眠。“反正不会判重刑,我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小柴利男耸起了双肩。
这时,铃木走进审讯室,他在宫地的耳边喃咕了几句什么。宫地马上变得凶狠起来,“你刚才说什么?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不会判重刑,”宫地非常激动地说着,“但是,你是杀人凶手。你射出的子弹击毙了一个小姑娘。刚才,医院来了通知,经过抢救无效,小姑娘不幸身亡了。六次抢劫加上杀人罪,完全可以判处你死刑!”
“死刑?”刚才还很硬气的小柴利男,此时惊慌失措了。“死刑太可怕了。我还没有活够哩。”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是连续六次抢劫的强盗——”“不都是我干的,其中三起是哥哥做的案。”
“此话当真吗?”
“嗯。我们预先讲好了的,两个人轮班,一个人干一次。这绝非谎言。三件的话不会判死刑了吧?噬?”
宫地对他置之不理,站起身走到审讯室外面,朝正待命的刑警打了个“ok”的信号。昨天,逮捕小柴利男的同时,以同谋嫌疑犯的名义拘留了小柴胜男。如果小柴利男承认六次案件都是自己干的,警察当局缺乏小柴胜男是同案犯的证据,将不得不在四十八小时内释放小柴胜男。现在,小柴利男供认了三起是小柴胜男做的案,宫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宫地又回到审讯室,“你们的幕后人是谁?”
“幕后人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给你们写信的教唆犯。”
“你怎么知道有人给我们写过情呢?”
“笨蛋!你想想,我们为什么会埋伏在r银行?”
“这个——”
“告诉你吧。有人写来告密信,跟你们收到的《做案计划》一字不差。”
“这个畜牲!”小柴利男的脸歪扭的非常难看,嘴里嘟嘟哝哝地骂着。
“是谁?快说写信人是谁?”宫地追问道。
“不知道。”对方摇了摇头。
“不知道?岂有此理!”
“真不知道嘛。去年年底前收到了那么一封信。信上没写发信人姓名。我们看了之后觉得切实可行。加上我们两个人都有前科,而且赋闲缺钱呀。我们手中有枪,于是照信上写的最初抢了酒店,做了一次试验,结果非常成功。”
“所以就明目张胆地连续抢了六次,是不是?”
“我们哥俩主要是试试信上写的灵不灵。”
“这不能成为理由。”
“我知道。不过,有些事不明白呀,刑警先生。”
“什么事?”
“简直不懂,为什么写信人在这种时候突然出卖我们?”
“我正想问你哩!”宫地冷冰冰地说。这个问题对于警察的确还是一个谜。
大概是自一开始就准备出卖小柴兄弟,才去信教唆他俩犯罪的,或者因为某种理由而突然背叛的。目前,对于这些事都无从知道,现在连教唆犯是怎么样的人还不知道哩。
宫地走出审讯室,向工藤警部汇报了小柴利男的供认情况。“关于那个写信人,他说不知道,似乎是真的。”
“和小柴利男的供词一样埃“
“虽然小柴兄弟已落法网,可任那个教唆犯逍遥法外,颇有画龙缺少眼睛的感觉埃”“是埃而且死了一个女孩子。”工藤的脸上布满了阴云,“关于小姑娘的死,最好要有精神准备,准备受到报界的抨击。当然,这并不是你们的责任。”
“不,是我的责任。虽然期望万全无误,没料到小孩子会突然跳到街上来。应该属于我的贡任。”
“算啦。不必如此责怪自己了。”工藤微笑了一下,为了缓和宫地的情绪,于是改变话题说。“去k镇的泽木刑警,不知怎么样了。”
“似乎听说今天到达‘观雪庄’。”
“‘观雪庄’真的发生了连续杀人案么?”
“根据直升飞机的观察,只见到两个人和五个坟墓一样的雪堆,完全可以相信那里出了事。”
“真是连续杀人案的话,泽木这位名侦探就大有用武之地啦。”宫地轻轻地笑着。他想幸亏那里的事和东京的连续抢劫案无关。所以,他的口气显得比较轻松。
泽木等一行在深雪搏斗中前进,人人已经筋疲力荆当观雪庄出现在面前时,疲劳一下子全消失了。不知是谁大声呼唤了几句,旅馆方面却毫无反应。一名当地的警察拔出腰间的手枪,连连对空勾了几下扳机。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然而没有人从旅馆大门中出来,也无人打开窗户张望。
大家沉默了一瞬,立即个个脚下扬起了雪烟,连滚带爬地朝旅馆奔去。新闻记者们恨不得头一个抢到镜头,家属们急切想知道自己亲人的情况。
泽木本想制止大家,转而一想不会有人听从。这种情形并非自己所能阻止得了的。最后,连泽木自己也跟着跑起来。他边跑边密切地注视着旅馆。因为如果真是连续杀人案,必然有凶手,很难预料凶手此时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是,一直到了旅馆大门口,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旅馆仍是一片沉静,叫人毛骨悚然的沉静。
新闻记者和家属们已经争先恐后地涌进了旅馆。家属们高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一声回答。
泽木一进入大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的惊叫声,他循声跑去。
声音是从餐厅发出的。一位年轻女子趴伏在木制的圆餐桌上。新闻记者和家属们把餐桌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紧靠着那个趴着的年轻女子。凭直感就能知道这个女子已经死了。新闻记者们的镜头对准尸体,刺眼的镁光灯此起彼伏。
泽木看见死者的手里握着圆珠笔,餐桌上有一张旅馆便笺,便笺上用圆珠笔写着几个字。字体较大,即使离远一点儿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错了。
太地亚矢子
泽木记得旅客中有太地亚矢子这个名字。女旅客是两名,还有一个叫户部京子。“我错了”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呢?靠在死者身边的那位妇女渐渐抬起头来,眼泪泉水般地涌流着。
“她是太地亚矢子女士吗?”泽木叮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是我的妹妹。不会是别人。可她为什么死了呢?”
“我也跟您一样,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这几个字是您妹妹写的吧?”
“嗯。是妹妹的字体。”
泽木把脸凑近尸体。死者的两颊泛出淡粉红色,这是氰酸中毒的特征。泽木发现桌子底下倒着一个咖啡杯,他戴上手套,拾起那只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杯子底部的咖啡渣已经干了,如果从咖啡渣中化验出氰酸的成份,亚矢子将确定为中毒死亡。
太地亚矢子的姐姐,又开始捂着嘴呜咽起来。
泽木走出食堂。除了太地亚矢子,其他旅客们在哪儿呢?滑雪板的干燥室、游艺室、酒巴间、二楼的客房里,都空无一人。泽木围着旅馆外面授寻时,发现了直升飞机所报告的雪坟。
长方形隆起的雪堆,确实是坟墓。据直升飞机的抿告,雪堆是五个,而眼前却排列着六个。大概是后来又添了一个。每个坟堆顶部立着一根地球的靶棒宛如墓标。真是一派奇特的景致。新闻记者和家属们呆若木鸡,瞪着这一排雪坟。雪里是不是真的埋着尸体呢?
“挖不挖?”自卫队员手持铣锹,向大家发问。家属们默默地点着头。
四名自卫队员开始从最左端一个坟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众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铁锹起落的地方。铁锹每插进雪里发出“嚓——”的声响,就锹动一下大家的心。起初,从雪里露出了两只脚。正在定神凝视着的人群,顿时嘈杂起来。新闻记者们的镁光灯又是一阵忽闪。自卫队员的动作吏加谨慎了。接着从脚到裤子,又露出了下衣。看样子是个年轻男人。当死者的脸从雪中一露出来。人群“哇”地一下乱了套。家属中的妇女们惊叫着扭过头去。
遗体的脸被残忍地砍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脸上一片模糊的血、肉和雪,就连亲属们也没有马上认出来是谁。隔了一会儿,才弄清楚那具遗体是矢部。矢部的母亲是个初老的妇女,她掏出手绢轻轻地盖在儿子那副可怜的脸上。
泽木的记事本上记着旅客的全部姓名,他在矢部的名字上用笔画了个圆囿。到现在为止,包括太地亚矢子,已经发现了两个人的尸体。
第二个坟里挖出一具年轻男人的遗体,面目同样被砍得无法辨认。这具尸体没有家属认领。泽木蹲下身检查死者的衣袋,从里面掏出一份田岛信夫的驾驶执照。恐伯此人就是在东京杀害出租汽车司机的凶手。但是,相貌看不清楚,只有依靠采集指纹来调查他的身份了。
第三,第四,一个坟一个坟挖掘着。每一座坟里都是一样,埋着一具年轻的男尸,而且每一具尸体的脸都被砍得一塌糊涂。泽木渐渐恶心起来。实际上家属中早有人蹲在地上难受地呕吐着。
为什么凶手把死者的面目砍拦呢?泽木不理解凶手是什么心理。难遵是深仇大恨的表现?还是别有用心而故意砍的?后来,经过家属们仔细辨认,并根据死者身上的遗物,证实了第三具尸体是森口克郎,第四具尸体是五十岚哲也。第五具尸体无人认领,大概就是这家旅馆的主人早川。这具尸体的脸被砍得更加模糊。
从第六个雪坟中挖出来的是一具年轻的女尸。不知什么缘故,这个死者的脸上却没有一条伤痕,白白净净的。泽木又不知所以然了,她的脸为什么未被破坏呢?一对年老的夫妇认领了这具尸体,死者是户部京子。
所有的雪坟都挖完了,泽木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现场被极度的疲劳和阴惨的气氛支配着。体格健牡的自卫队员丢下铁锹,一屁股就坐在雪上了。家属们蹲在亲人的尸体旁,边哭泣边拾缀东西。新闻!己者们虽然见过种种世面,今天也惊讶得目瞪口呆了。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期待着报道连续杀人案的耸人听闻的消息,然而,在今天这个场面里,也不能处之泰然了。
“是谁干的这惨绝人寰的事呀?”一名家属呻吟地说。这句话使泽木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作为警察,必须设法抓住凶手。
泽木把两名一起来的当地警察叫到身边。中年警察相当者练。年轻的那一位早已吓得面如涂蜡。“这里需要县警察署的帮助埃”泽木对他们俩说。
中年警察点点头,“如果电话能打通就好了。另外,能修好走雪车也解决问题。因为县警察署也没有走雪车。”
“您和自卫队员们一起修一下电话和走雪车,怎么样?反正去试一试吧。我去勘查旅馆里面的情况。”泽木又委托那位年轻的警察作自己的助手。
新闻记者们陆陆续续回到旅馆,泽木把他们召集到大厅,强调了几点注意事项,“诸位摄影自由,但是不允许乱动这里的东西。更不要沾上您们的指纹。”
记者们表示理解。但也有人性急地质问泽木。“凶手到底是谁?”
“凶手是不是太地亚矢子?旅馆里总共有七个人,六个人的尸体埋在雪里,最后一个人服毒死亡。这种情况下,再没有别的考虑了吧。那张写着‘我错了。’的便笺,是不是悔恨不该杀人的遗书?”甚至有人主观臆断地发表着意见。
泽木苦笑一声,慎重地回答。“调查完毕之前,无可奉告。”
泽木首先检查旅馆的办公室。屋里井井有条,角落有一个保险柜。泽木打开办公桌的抽屉,翻出保险柜的钥匙。他用带着手套的手,小心地打开了保险柜的柜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十万元左右的现金。泽木对钱并不感兴趣。钱束的旁边放着一个大牛皮纸信封。泽木拿到手里感到沉甸甸的。他打开封口往下一倒,一份这一带的地图,一把登山刀,一个白信封,“哗”地一下掉在地板上。泽木的眼睛突然一亮。因为他看见刀子上明显地沽着黑乎乎的干血痕。
“哎呀!是血。刀身旁的年轻警察声音有些紧张。
“是谁的血呢?”泽木自己问自己似地咕哝了一句。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白信封上。收信地址是“官城县k镇观雪庄旅馆”,发信人是“东京都新宿区四谷×丁目四谷操”。大概是住在四谷的四谷操吧。泽木从信封里抽出信纸,从头至尾读了一遍。
突然去函,不胜惶恐。本人想租贵旅馆招待六位朋友,玩赏雪国风光。——泽木开始读时,脸上还若无其事。信中列举着六个人的姓名:户部京子,森口克郎,太地亚矢子,田岛信夫,五十岚哲也,矢部一郎。当他读到后面,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了。他对上述人名和。另外,下面的“请把餐厅的餐桌做成圆形。”的话引起了注意。
“你把这封信拿去给家属们看一下。它可能是某个旅客写的,我想知道这个旅客是淮。”泽木把信递给年轻的警察去办了。
泽木从办公室到干燥室,看到一堆粉碎的滑雪板残海不知是谁破坏的走雪车和滑雪板,使这座旅馆变成了雪原孤岛。他又来到二楼。每到一处,屁股后面都跟着一群记者。泽木在他们的闪光灯中皱着眉头,心想:哪怕有一名旅客活下来也好埃现在只知道是连续杀人,可是,最重要的杀人经过还是一无所知。泽木渴望着这一点。
每一间房门上都贴着纸条,纸条上写着旅客的姓。而且,每一间房门都没有上锁。泽木跨进了第一个房间。
这时候,年轻的警察“咚咚咚咚”跑上楼来。“泽木先生!”他有些激动,“这封信是太地亚矢子写的?她姐姐证明是妹妹的笔迹。”他说完把刚才那封信还给了泽木。
记者们“忽啦”一下子围拢过来,盯着泽木手中的信。
“太地亚矢子是凶手,已经无疑了吧?”
“男尸的脸全被砍得乱七八糟,惟独户部京子的脸完整无损。这不是女人犯罪的最好证据吗?”
“这种凄惨的犯罪,无论怎么考虑,也象是女人干的呀。”
记者们议论纷纷,更倾向于太地亚矢子是凶手了。但是,泽木一言未发。他也曾产生过太地亚矢子可能是凶手的念头,有几条理由又使他踌躇不定,难以断言凶手就是太地亚矢子。泽木冷静地提醒着自己,决不能带有先入之见,一切要从零做起。现在,不仅最关键的犯罪动机一点都不知蓝,犯罪的经过也不了解,甚至谁最先被杀害的都不清楚埃泽木检查完第一个房间,同记者一起来走廓时,奉命检查电话和走雪车的中年警察慢腾腾地走上二楼。
“电话,不请专家来,是查不出故障位置的。”
“走雪车怎样?”
“自卫队员们检查过了,只要送来零件就能开动。他们通过无线电联系的结果,直升飞机马上把零件空投下来。”
泽木听了这个汇报放心了。走雪车是这里的唯一交通工具,它一开动,县警察署就能来人增援,电话局也能来人修理电话,事事都好办了。
新闻记者们也都放心了。他们心想,走雪车一开动,新闻稿就可以发出去了。所以,有的记者为了尽快写出报道,已下到大厅开始咬文嚼字了。
泽木让这位中年警察也帮忙,继续勘查每个房间。泽木还没有发现自己所期待的东西。死者的行李中,尽是些滑雪用品,什么滑雪衣、滑雪帽之类的东西。泽木看着这些东西,不由想到一个问题,旅客们有过事受滑雪的时间吗?这些随身物品,看来对了解案情没有多大用处,最后只能交给家属们带走。
至此,唯一有参考价懂的资料,是在旋客的随身物品中发现的一封观雪庄发出的请柬。
突然致函,不揣冒昧。
本店庄纪念开业三周年之际,决定免费招侍数位家居东京者——这份请柬的确能引起收信人滑雪旅行的**。大概是早川收到保险柜里那封信之后,向六名旅客发出去的吧。泽木把那份请柬装到口袋里。但是,重要的材料仍然一件也不知道。泽木打开窗户,为了使心情平静下采,刚叼上烟卷,忽听有人大喊。“泽木先生!”
声音是从门上写着“户部”的那间屋里传来的。泽木一进去,那位中年警察兴奋地把一扎厚信纸伸到他眼前,“请看看这个吧。装在这个信封坦,压在被子底下。”
泽木先看了一眼那个信封。上面写着“警察收”三个大字。泽木又把视线移到便笺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
我是观雪庄的旅客之一,名叫户部京子。我之所以到观雪庄朱,囚为去年年末收到一份奇怪的请柬。
泽木读着读着,发现这封信正是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虽然是户部京子一名女客人亲眼看见的事情,因为依序写着从她接到请柬一直到她想逃离旅馆的整个过程。据此可以基本了解观雪庄连续杀人紊的经过了。泽木读完“现在是二时四十六分,衷心祈祷能平安地与亲人相会。”这句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泽木觉得情有两处前后不连贯,象是有人从中抽去了几张纸一样。他把这一想决告诉了那位发现信的中年警察。
那位警察说:“我也有同感。有两处总感到少点什么。户部京子等人刚到旅馆时的情况;还有京子、亚矢子、五十岚、早川四个人在餐厅议论凶手的地方,仿佛被抽去了几张纸。”
为什么这两处被抽掉丁呢?是户部京子本人写完之后认为不理想,把那几张纸撕碎丢掉了吗?还是有人在泽木他们之前发现了这封信,只把对自己不利的部分抽掉了呢?
“这封信中多次堤到的卡片在什么地方呢?那个画有奇怪符号的复仇卡片。”中年警察对泽木说。
“找找看吧,我也很想见到实物埃”两个人走出了户部京子曾住过的房间。
后来,再没有从其他房间发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阅查完最后一间屋子,泽木等人刚想下楼时,听到下面的大厅里一阵吵嚷。泽木从楼上下来,记者们正在打算摘下大厅墙壁上的一个匾额。泽木仔细一看时,镜框里不是画而是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张卡片。最上面一张写着:“至此,对第一个人的复仇结束”,最下面一张卡片上写着:“至此,对第六个人的复仇结束”。
这神秘的卡片被发现了,而且符号的中心还残留着钉过图钉的痕迹。泽木心想这就是户部京子信中所说的卡片。泽木盯着卡片,复仇?为什么复仇呢?
这时候,直升飞机的“嗡嗡”声由远而近。泽木走到窗边,仰望着天空中,一个降落伞飘飘摇摇地正在下降。那就是走雪车的零件吧。
走雪车一开动,新闻记者们的稿件将被送到k镇,明天的晨报一定五花八门,热闹非凡。一起耸人听闻的“观雪庄连续杀人案”即将轰动全国。
茫茫雪原,已经渐渐变暗了。远处的杂木林,成了黑乎乎的一片。一个人喘着粗气,正在深雪里朝西边拚命地走着。看样子,他恨不得快些远离“观雪庄”似的。
太阳坠入了西山,气温在急剧下降。他不停地在跋涉,手脚已经酸痛无力了。真的能逃到目的地吗?无论怎样,必须逃走,一旦被人发觉,整个计划就全完了。
第十二阶段
侦查总部里充满了一种奇妙的气氛。
小柴兄弟终于被捕了,两人也坦白交侍了自己的罪行。但是,工藤警部和宫地等刑警并不满足,认为案件还不能了结。写信敦唆小柴兄弟犯罪的幕后人不仅没有抓到,而且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真想把那个家伙抓住,虽然抓住他也问不了多大的罪。”宫地惋惜地说。
工藤说,“我也正在想这个棘手的事。即使抓住这个幕后人,能否以同谋罪起诉还是个问题。他完全可以在法庭上申辨说写那封信是恶作剧,只不过给小柴兄弟开个玩笑而已。”
“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反正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工藤郁郁不乐地说,“你看了今天的晨报吗?”他朝宫地晃着手中的报纸。
宫地点点头,“看了。果然是一起连续杀人案哪!!?
“旅馆里的七个人全部死亡,在日本史无前例呀。现在,泽木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吧。
“我没摊上办这个案子,真乃三生有幸埃“宫地半真半假地说。
一位年轻的刑警这时走进屋里,递给工藤一个信封,“警部的信。”
工藤一看,“连续抢劫案侦查负责人阁下收”,的确是邮给自己的信。邮戳是中央邮政局的。又没有发信人的姓名。工藤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卡片上写着。
至此,对全部人的复仇结束
卡片的右下方画着奇妙的符号,符号的中心处打着一个小圆点。
工藤把卡片搁在桌子上,两个人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互相呆呆地注视着。
“这——”宫地竟有些口吃了。
“是埃这张卡片和观雪庄发现的卡片一样。”工藤接过话来说道,“你看这张卡片上的字迹,不是正与那封匿名信一样吗?”他对这一发现大为惊讶。
“哟,真的嘎!”宫地闪亮的双眼盯着卡片。即使是外行,也一眼能雪出卡片和那封匿名信字迹相同。
“原来东京的连续抢劫案和观雪庄的连续杀人案是连在一起的。”工藤下了结论。
刚才还庆幸自己没摊上处理观雪庄杀人荣的宫地,茫然地望着工藤,“怎么办?”
工藤严峻地说。“不是明摆着的事么。我们也到观雪庄去。”
早晨,“观雪庄”的电话修通了。电话局的专家告诉泽木,断线处就在旅馆内,很明显是被人剪断的。他还纳闷地对泽木说。“还有一件事,有些蹊跷。”
“什么事?”
“断线处留有曾一度接通过的痕迹。”
“噢!”泽木的眼珠动了一下,他想起来了,正因为电话曾突然接通过一次,大家才知道了这里的事。看来,突然接通的那次绝非偶然,是有人故意接通的。这个推断使泽木又紧张又困惑。假如,接通者是凶手,凶手的这一行动实在叫人费解。剪断电话线,断绝旅馆与外界的联系,这种事易于理解。可是,凶手为什么又一度接通电话呢?不这样做的话,观雪庄的事,警察不会很快发现,凶手完全能够从从容容地逃走。
接着,又一个报告使泽木大惑不解。县警察署的警察们昨天已乘走雪车来到观雪庄,几乎通宵达旦,洋细调查了旅馆的情况。今晨的案情分析会上、县警察署鉴别科科长向大家报告说:“简直莫名其妙,完全查不到指纹。”
“怎么回事?”泽木问道。因为他没有马上理解到对方话中的意思。通常凶手使用凶器上查不出指纹,已司空见惯。而在整个旅馆里查不到一个指纹,这是怎么回事。
“餐厅的餐桌上,保险柜,二楼务寝室,应该留有指纹的地方,完全没有。唯一查到的几处,是旅客家属们到这儿后留下的指纹。”
“也就是说,旅馆里那七个人的指纹,哪儿也没有查到。”
“完全正确。当然,太地亚矢子握着的圆珠笔和她面前那张‘我错了’的遗书上,有她的指纹。因此,只能认为曾有人把旅馆中的指纹一处一处地擦掉了。”
是谁把指纹擦去了呢?无非是凶手。凶手为什么干这种麻烦的事呢?如果太地亚矢子是凶手的话,泽木真猜不透她的心理。
案情分析会上,县警察薯刑警大多数人认为太地亚矢子是凶手。理由大体有四点:一、六个人的尸体被掩埋了。只太地亚矢子毒死在餐厅里。
二、“我错了”的遗书,可能是不该杀这六人的悔过书。亚矢子之死是因悔过而自杀。另外,她的姐姐证明遗书是太地亚矢子的笔迹。
三、从办公室保险柜里发现的那封信,也被证明是太地亚矢子的笔迹。她为了某种理由,把对方召集到观雪庄进行复仇。被招待者中之所以列有她自己的名字,其目的是混淆视听。
四、户部京子的遗书中,也明确指出凶手就是太地亚矢子。另外,京子的遗书中有两处被抽掉了。大概这两处都是写着关于太地亚矢子的事,所以,她只抽去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
泽木在原则上同意这四点意见,但在他内心深处仍有一个疙瘩,太地亚矢子的杀人动机不明,只要动机明确了,他完全会同意太地亚矢子是凶手的说法。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
中间休息时,泽木接到来自k镇的电话,通知说工藤警部和宫地刑警已经到达k镇。泽木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到k镇来。
两小时之后,工藤和宫地乘走雪车来到了观雪庄。宫地把事情一说,泽木大吃一惊。
“简直不敢相信东京的连续抢劫案和这里的连续杀人案就是一个案子埃这不越发复杂了吗?只这里的事,不可思议已层出不穷了。真伤脑筋呀!”
“大家认为凶手是谁?”工藤问泽木。
“多数人怀疑太地亚矢子。”泽木汇报了案情分析会的情况。
“那么说,给小柴兄弟邮那封奇妙信件者,也是太地亚矢子,不合乎逻辑。”他从衣袋里掴出今天早上收到的信和卡片,交给泽木看,“这个信封上盖着东京中央邮局的邮戳,日期是昨天下午一点钟。即有人昨天在东京投寄的。那时候,太地亚矢子已经死在这里了。”
“如果是同一个凶手干的,为什么不把小柴兄弟也叫到这个旅馆来呢?”宫地说。
“但是,确实是同一凶手。”工藤摇晃着卡片。“这张卡片不是和这里发现的六张卡片一样吗?”
“一样。符号、笔迹统统一样。真叫人头疼埃”“不能想像有第三者吗?”
“第三者?”
“不是说这个旅馆里有七个人吗?可以认为别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凶手。把太地亚矢子伪装成凶手之后逃跑了。”
“不可能。”泽木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有第八个人,户部京子的遗书中应该写着,再说这个旅馆里没有把一个人藏几天的秘密房间。假如从旅馆逃走,雪地上应该有外逃的痕迹,我们到达这儿后,只发现房后面有二三十米的足迹,这是京子打算逃走时留下的。她恐怕是被凶手追上去杀害的,雪地上明显地留着拖拉尸体到坟墓旁的痕迹。”
“那么说,没有人从这个旅馆逃脱了?”
“是的。”
“唉!我也头疼起来了。”工藤说道。
新闻记者们对工藤等人的到来,也感到奇怪,纷纷围拢过来。工藤把情况一说,记者们更加活跃了。因为,明天的日本又将引起轩然大波了。
记者们离开之后,宫地和泽木走访了家属们,收集了死者的一些情况,期待从中发现有关凶手杀人的线索。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家属们的回答大同小异。
户部京子的父母说自己的姑娘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不会干出被人仇恨的事情。
森口克郎的哥哥也说弟弟是个善良的月薪职员,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
五十岚哲也的妹妹说哥哥虽然从事犯罪学的研究,但从不干犯罪的事,哥哥心善手软,是个平凡的青年,他不该被人仇恨。
太地亚矢子的姐姐也同样,说妹妹在土耳其浴室工作,容易被别人另眼看待。其实她是十分儒弱的人。不仅不会杀害他人,也不该被他人仇视。
矢部一郎的双亲也说了同样的话,说儿子安份守纪,诚恳待人。遭人仇恨,实在莫名其妙。
工藤听了两人的汇报苦笑着,“每个人都是平凡的,善良的,没有被人仇恨的理由。可是却被仇杀了呀!”
“家属们不象是说谎。”宫地回忆着与家属们谈话的情景,一边对工藤说,“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死者们是既不干坏事,也不做好事的普通人。”
“旅客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这一点暂时无法回答。不过,京子遗书中写道,他们都是初次会面。而且想过这些旅客中的共同点,却没有结果。”
“家属之间呢?”
“也都说是初次见面。”
工藤轻轻叹了口气,“关于那个奇妙的符号听到些什么吗?我本人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类似的东西。”
“关于符号,却有个有趣的发现。”泽木说。
“怎么个有趣法?”
“我问过这里所有的人。县警察署的刑警和k镇的警察,异口同声地说没见过。而家属和记者中,有人跟您刚才说的一样,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当然不是指交通标志。”
“看来这个符号与东京有关。”工藤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在茫茫黑暗之中,看见了一缕希冀之光。
泽木深深地点着头。“凶手是有意让对方明白符号的意思埃根据户部京子的遗书,凶手在圆餐桌上插一把登山刀,恰好构成与卡片相同的符号。”
“这个凶手似乎是在向谁挑战埃卡片说明了这一点。如果凶手不留下这些卡片,我们会束手无策。凶手肯定知道这一点,而凶手却胃着危险留下卡片,大概是想证明自己的复仇是正义的。”
“这样看来,对太地亚矢子的怀疑就不适当了。卡片上的文字,与她的笔迹并不相同。当然,笔迹鉴定的结果出来之前不好肯定。”
“我同意这种看法。但是,卡片也许是让别人代写的呢。因为我觉得卡片是预先准备好的。”
“您是说有同谋犯吗?”
“不能断定,但是,我正在考虑有否那种可能。如果有同谋犯,今天早晨那封信上的东京中央邮局的邮戳,就可以解释通了。也许是太地亚矢子在此负责杀人,另一个人留在东京,一直看到小柴兄弟被捕,才寄出最后的卡片。”
“比方说是她的姐姐吗?”
“她姐姐几时到这儿的?”
“前天傍晚!”
“不是她。信是昨天投寄的。如果到这儿后投寄信件的话,应该盖k镇邮局的邮戳。”
“她们两姊妹,很早死去了双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所以,除她姐姐之外,很难想像还有其他同谋犯。”
“是吗?——”工藤愁眉不展。不过,没多久他又振作起来,“还有其他理由证明太地亚矢子不是凶手吗?”他问泽木道。
“正如警部所说,凶手似乎是在表明自己杀人是正义的复仇。如果太地亚矢子是凶手,她应该留下声明复仇缘由之类的遗书,这样才符合正义复仇者尚形象埃”“她不是罪犯的话,‘我错了’的遗书又作何解释?那是这个旅馆的便笺,就毫无疑问是到这儿之后写的嘛。”
“对这一点,我现在解释不清。”泽木搔着头说。
工藤又把脸转向宫地。
“无法解释之处太多啦。”宫地朝工藤耸了耸肩膀。他觉得自己和大家都在凶手设下的迷宫里兜圈子。如果说太地亚矢子是凶手,还有不能自圆其说的地方;如果说她不是凶手,又没有证据来推翻一系列的怀疑。也许这就是凶手布下的迷官,目前尚未发现打开这座迷宫的钥匙。
现在,只有两点是明确的。
一、发生了连续抢劫事件和连续杀人事件,这两个事件是一个案件。
二、凶手已经达到目的,复仇结束了。
走雪车连夜工作,往返旅馆和k镇之间。运来七口棺材,收殓了七具尸体。由于是谋杀死亡,尸体必须先运住仙台的司法部门解剖。明天早晨,家属们将护送亲人的遗体一同下山。
以工藤为中心,包括县警署的刑警和k镇的警察,召开了第二次案情分析会。会议上,县警察署的刑警还是坚持说太地亚矢子是凶手,理由与第一次会议上讲的相同,只是又补充了一条:男尸的脸面全被剁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偏偏户部京子的脸完好无损,这是同性相怜的缘故。工藤提出许多疑问,但基本与第一次会议上相似。
又是一场兜圈子。凌晨两点钟,没有成果的案情分忻会才结束,个个都筋疲力尽了。
——筋疲力尽了。
到底离开了观雪庄多远呢?后面并无人追赶,这说明了自己的逃离,尚没人察觉。
他鼓励着自己。加劲!再加一把劲!不久就能过县境了。但是,即使越过县境,到达了某个村庄,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切都已经顺利地结束了。默默无闻地在深雪中辞别这个世界,不是与这个事件的闭幕很相称吗?
他站住脚,蹲在雪里。仰望着星汉灿烂的苍穹。星星真美呀!为什么那样美丽呢!
第十三阶段
天亮了。装着遗体的棺材,两个两个地叠在走雪车上,运往k镇。家属们也随着下山了。送走了最后一批之后,泽木回到工藤的身旁。
“注意到了吧?”泽木看着工藤的脸问道。
工藤点了点头,“家属们的情绪很不正常。他们好象断定太地亚矢子就是凶手似的。”
“是的。人们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她的姐姐,如果不及早想办法,有可能发生纠葛。”
“万一家属们之间再发生新事件,可就更麻烦啦。”
工藤哭丧着脸说道。这个案件,真不知道将以什么样的形式收场哩,莫如说连凶手做案是否真结束了,心里都没有底。
新闻记者们也下山去了。工藤等三人决定留在旅馆里,最后再离开观雪庄。一直吵吵嚷嚷的旅馆里,剩下三个人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我们再把旅馆检查一遍吧。”工藤精神抖擞地说。
三个人来到游艺室,发现地球滚道前面只竖立着两支靶棒。
“还有一支呢?”工藤问道。宫地和泽木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使发愣地望着工藤。工藤拿起一支靶棒,一边端详着一边对两个人说,“根据户部京子的遗书,最初不是有九支靶棒吗?六个坟堆上作为墓标备插了一支,而且报纸上也是这么报告的。”
“一点不错。”泽木点头赞同。
工藤又把靶棒摆回原处,“这儿只有两支,不是缺一支吗?那一支哪儿去了?”
“噢。”泽木这才恍然醒悟。“我对于靶棒没有怎么留意。不过,刚来到这儿时,看见这里是三支嘛。”
“真的?”
“我读户部京子的遗书时,脑袋里曾特意计算过,墓标和游艺室里的靶棒合在一起,正好九支。我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作为墓标的六支靶棒在哪儿?”
“家属们下山前,在干燥室里烧掉了。”宫地回答。
“那时候没有一起烧掉吗?”
“不可能吧,若是一起烧的话,应该把这两文也烧掉呀。”
“那么,准是有人拿走了一支。”
“谁能干这种事呢?靶棒曾被当过墓标,家属们一见它伤心落泪,所以家属们不会拿的。也许是新闻记者趁我们不注意时,私自拿走了一支,准备带回东京炫耀自己,或者拍照、写报导时用吧。”宫地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大概是这样吧。”他觉得宫地的想法似乎有道理。工藤刚才想到别处去了。因为凶手曾利用靶棒做过墓标,突然又不见了一支,他担心又出现了一个牺性者。可是,仔细琢磨了一下,凶手寄来了说全部复仇结束了的卡片,所以,又不象能出现新的牺性者。
三个人重新看了一遍其他房间,再没有新发现。工藤等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到走雪车来接迎他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我们回顾一下这次的案件吧。”工藤点着香烟,慢慢地喷出一口烟云之后,对两个人说。“我认为本次案件中,有几处互相矛盾的地方,这些矛盾架起了一座迷宫。如果能把这些矛盾解释清楚,迷官也就被拆除了。所以,咱们把互相矛盾的地方摆一摆,讨论一下吧。”
宫地首先发言道:“这家旅馆里发生连续杀人事件的同时,在东京发生小柴兄弟连续抢劫事件。凶手为了对小柴兄弟复仇,巧妙地将他俩引入歧途,最后让警察逮捕了他们。为什么要采取那种磨蹭时间的办法,而不是引诱到这儿来,和其他人一起杀掉呢?这一点不好解释。”
工藤边听边点头,“能否这样理解,因为罪犯因故无法叫小柴兄弟到这儿来呢?”
“不会是旅馆接待能力问题,因为二楼有八个房间。”
“可能是仇恨的程度不同吧。凶手认为户部京子等人该杀,甚至有的该砍烂面孔,而对于小柴兄弟,凶手设法让他俩进了监狱,也就满足了。”工藤说完之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象是这么回事,也许有更大的隐秘。”
“难道是来这儿的六个人不认识凶手,而小柴兄弟认识凶手吗?”
工藤反问道。“你是说,小柴兄弟知道被谁和什么理由而怀恨在心吗?”
宫地说:“是的。”但是,回答中缺乏信心。关于这一点,只有回东京问小柴兄弟才能知道。
“电话的事也是互相矛盾的。”泽木抱着胳膊说,“凶手切断电话线,把观雪庄与外界隔绝,为什么中途又接通一次,使这里的情况报告给警察呢?不象是强盗做案过程中,亲手按响警报器报警一样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不是凶手有意让我们来呢?”
“为什么凶手叫我们来呀?”
“大概是为了向我们炫耀连续杀人的结果吧。或者是叫我们来破那奇妙符号之谜。就是说,这不是单纯的杀人,而是凶手在告诉我们这一切是正义的复仇。”
“为什么复仇呢?这一点弄清楚了就好啦。”
“恐怕复仇的理由就藏在那个奇妙的符号之中。”工藤虽然这么说,但他还一时猜不出符号的含义。
“另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是指纹。”泽木同时望着工藤和宫地说,“为什么凶手把全部指纹都擦掉了呢?如果太地亚矢子是凶手,她后来畏罪自杀了,根本没有必要消除指纹嘛。”
“能否这样理解,她最初打算逃跑,所以为了擦去自己的指纹,就把整个旅馆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都擦了一遍。可是,她后来感到罪责滔天,法网难逃,于是选择了自杀的道路。”
“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必要擦去指纹。她是以真名真姓来观雪庄的,而且家里人也部知道。假设她擦去了指纹,又逃之天天,我们还不是照样知道凶手是她吗?所以,如果太地亚矢子是凶手,我认为她不会擦去指纹。”
“言之有理。“工藤点着头说。谈到指纹,他联想到另一件事情。
似乎宫地也想到这个问题。“我想到了东京的连续抢劫案。”他瞟了工藤一眼。因为在那个事件中,小柴兄弟最注意的是现场不留指纹。只要不留下指纹,就安全无恙。可是,那种类似的情况,在这里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说这个连续杀人案,也与孪生子有关么?然而,到目前还没有发现这方面的蛛丝马迹。
“其他还有什么?”工藤又问。
泽木思索了片刻说:“根据户部京子的遗书,有几个互相矛盾的地方。如果按照她那份遗书的顺序来说,最初被杀的矢郎一郎,说是密室杀人。可是,那个房间,一旦从屋里锁住,外人不打破窗和门是绝对进不去的。我不相信是他杀。”
“这一点,问一下矢部一郎的亲属就行了。如果他有自杀的理由,就不是密室杀人,可能是自杀。”
“但是,凶手为什么又把声称对他进行了复仇的卡片钉在他房间里呢?”
“除这一条外,还有什么问题?””假田岛半夜三更在干燥室曾责问过谁,指责对方破坏了滑雪板,这个和假田岛讲话的人是谁?另外,户部京子的遗书中只字未提死者面部被破坏的事,是她忘记写了吗?我认为她不知道,所以才没有写。”
“我的想法跟你相同。最初,尸体是原封未动埋入雪里,凶手后来又特意把尸体挖出来,砍烂死者面部的。”
“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也许是凶手心中的怒火童新燃烧起来,不砍烂死者的面部,不足以发泄心中之恨吧。或者是有意让人无法分辨死尸;以便拖延时间。”
“但是,除了假田岛和旅馆的主人早川外,家属最终都认出了死尸是本人呀。”
“说不定家属撒谎哩。”
“啊!?”
“会有这种可能吗?”工藤哈哈大笑起来,“家属们来观雪庄是为了认领自己的儿子和弟弟的尸体,理道却趁着死者面目不清之机、把别人的棺材抬回自己家里去哭吗?太不可能了。”
“您这么说也对——”泽木低声说,自己没想到这一点。试想一下,工藤的话有道理。这儿的七具尸体,目前只有家属才能证实死者的身份。而且,还有两具尸体并没有家属证实嘛。
走雪车开来了,三个人钻进车箱里。这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走雪车开走了。白雪复盖的观雪庄旅馆,不大工夫便消失在混混沌沌的大雪之中了。
下起雪来了。
仍不见有村落的光亮。四肢已经麻木,喘一口气都觉得十分艰难。
死。死神真的来到身边了吗?
他并不害怕死神。因为心里有一种一切都顺利地结束了的满足感。也曾听说人被冻死,心情是舒畅的。
左面,深深的峡谷张开巨口。
他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深雪中朝峡谷爬去。如果落到谷底,雪会掩埋住身体,积雪不化,很可能尸体会被埋藏几年哩。斜坡陡峭起来了,已经没有必要再爬行前进了。身体朝着谷底“哧溜”、“哧溜”地滑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深深的峡谷,深深的白雪,吞没了他的身体。他的嘴边忽然漾起了微笑。他认为自己是死得其所了。本来,人生中的生与死是紧密相连的嘛。
第十四阶段
宫地一个人先回东京去了。工藤与泽木暂时留在k镇。
旅馆主人早川的亲属还没有到来。由于假田岛是杀害宾田岛的凶手,他的家属不愿露面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早川的情况却令人难以捉摸。工藤向k镇的警察了解有关早川的情况。
中年警察小声地回答道。“我自己不怎么认识早川先生。”
“他不是出生在k镇吗?”
“不是。听说他的原籍是仙台。他三年前来到k镇,在那里建造了一幢旅馆。这一次他也被牵连进去了,真是不幸埃”“牵连?”
“难道不是么?”
“嗯,也许是牵连吧。”工藤心想,也可能是因为凶手选中了他的旅馆作为杀人的场所,因此,店主早川跟着倒了霉。这么认为的话,就正如户部京子的遗书中所写的,旅客们和早川都是初次见面。显得吻合了。
工藤又把新闻记者们召集在一起。“有件事想问问诸位。”他的眼睛环视着记者们的表情,“有没有哪位先生从观雪庄的游艺室擅自拿走一支靶棒?”
记者们一听,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丢失了一支靶棒吗?”《中央报》社那个留八字胡的西崎问道。
“是的。本来应该有三支,却剩下两支了。”
“为什么怀疑是我们偷了呢?”
“并没有肯定说是您们。而且,也称不上是偷。我想恐伯是哪位先生写报导、拍照片时要用,所以拿走了。是谁,请举一下手。怎么样?”
记者们默默无言,左顾右盼,但没有人举手承认。没有人承认,这件事只好到此作罢,因为又不能搜查他们的行李。可是,下面就该轮到记者们连珠炮似地向工藤发问了。
“凶手是太地亚矢子吗?”
“连续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东京的连续抢劫案和观雪庄连续杀人案,真是一个罪犯干的吗?”
“为什么凶手把尸体的脸部砍烂?刃
“那个奇妙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请诸位不必焦急。”工藤只能以苦笑来抵挡潮水般涌来的发问。“坦率地告诉大家,我们现在也是一无所知。当然,凶手做案的动机更不清楚。另外,从某些现象来看,太地亚矢子似乎是凶手。但是,主观臆断是危险的。如果她是凶手,许多地方无法解释。所以,我对诸位提个希望,且勿凭臆测去写报导,因为这是事关重大的连续杀人案件呀。”
“我们晓得。”记者们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早晨八点四十六分,宫地到达了上野车站。
还是东京暖和呀,他一走出剪票口心里这样想。对他来说,东京没有下雪也难能可贵。他已经厌恶雪了。
宫地在车站的报摊上,买了几种晨报。,他很想知道新闻记者们从k镇发回来一些什么样的消息。
《凶手尚未查明》
《神秘的∶线索层出不穷,凶手连续杀人动机不明》《凶手生死未卜》每份报纸上连篇累牍的都是这类文章。尽是些“不明”、“不可思议”之类的话。这些措词正表明了本案的复杂性。但是,宫地展开最后一份报纸时,不由愕然了。因为上面直截了当地写着:《警察当局断定,凶手是太地亚矢子》这是份《中央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在回东京的路途期间,工藤警部抓住了确凿的证据,已经断定太地亚矢子是凶手了吗?如果是那样,其他各报也应该有类似的消息埃宫地一回到警视厅,立印给k镇挂了电话。工藤听了宫地的汇报说:“简直让人大吃一惊。我昨天还特意叮嘱过记者们,且勿凭臆测发布消息。为什么偏偏只有《中央报》登那种消息呢?”
“是不是想急于发表独家新闻?因为县警察署的刑警曾认为太地亚矢子是凶手,所以《中央报》想抢先报导吧。”
“可是,说‘警察当局断定’就不合适了呀。而且太地亚矢子的亲属一定会发怒的。”
“我马上向《中央报》社提抗议。”
“好。那就拜托你啦。我也提醒《中央报》的西崎记者。”
宫地切断了电话,马上又给《中央报》社挂电话,《中央报》总编出面接的电话,他开始时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当他听宫地把情况一说清楚,渐渐变得不安起来了。“可是,西崎记者从k镇发来的稿子上说,工藤警部断定凶手是太地亚矢子呀。”
“警部刚才在电话里讲了,恨本没有说过这种话,反而向记者们提出过希望,要求记者们且勿凭自己臆测去发布消息。您们登载那则消息,一旦被太地亚矢子的亲属起诉,怎么办?”
“能被起诉吗?”
“很可能。”
“这下子麻烦啦。”
“希望您们马上采职必要的措施,晚会影响。”
“是!是!”
宫地搁回电话,虽然不了解西崎记者的心情,不过这一次他太冒失了。一定是想急于发表爆炸性新闻了吧。宫地边想边来到大厅上。
从现在起,宫地的任务是找出在观雪庄被害者们的共同点。凶手既然称为复仇,肯定是被害者们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凶手。必须把这一点查清楚。
首先,宫地想去访问月薪职员森口克郎、矢部一郎所在的公司,听听所在单位对他俩的评价。宫地徒步走到有乐町车站搭车。两个人的亲属都说,他们是普通而善良的月薪职员。如果真是这样,究竟在什么地方伤害过他人呢?
森口克郎的公司位于神田,宫地无意中瞄了一眼售票处上方挂着的票价表和线路图。他不由惊讶地叫出声来。“原来在这儿呀!”旁边一位妇女惊奇地望着失态的宫地。
原来自己和工藤、泽木等人大伤脑筋的奇妙符号,就在眼前。
如果经常买票乘电车的话,总会望见这块脾子。但是,使用月票者,只是偶尔瞧它一眼。所以,大家都见过它,但不一定在脑海留有深刻的印象。
宫地决定不去访问森口克郎的公司了。因为已经没有去的必要了。被害人的共同点,就在这个线路中。凶手为了唤起被害人的记忆,把登山刀插在圆桌中心,把图钉钉在符号的中心。正是暗示在这个地点发生过与复仇有关的事情。
宫地仰望着线路图。如果按卡片所暗示的中心,就不是在环城线(山手线),而应该是在斜线方向行驰的中央线某地。难道在市谷车站附近吗?恐怕是在那里发生过某件与全体被害者有关联的事情。
宫地进入附近一家茶馆,努力整理着自己头脑里的思绪。譬如,在某年某月某日,被害者们偶然地集会到市谷车站。有这种可能性吗?宫地打开记事本,上面记载着在观雪庄里遇害者的简历。
森口克郎,神田贸易公司职员,家住中野的公寓。乘中央线上班;必然通过市谷。
户部京子,不言而喻了。因为她和森口是在通勤的电车中相爱而定婚的。
矢部一郎,是东京站附近某钢铁公司的职员。住在狭洼。他也是中央线的乘客。
五十岚哲也,每天前往茶之水大学的研究室,也乘坐中央线上下班。
宫地的思路到此碰到了障碍。太地亚矢子在池袋的土耳其浴室上班,并不乘坐中央线。观雪庄的主人早川,出租汽车司机田岛信夫,还有小柴兄弟,也不属于这个范围。
宫地从茶馆出来回警视厅了。他再一次给k镇的工藤警部打了电话,汇报在有乐町站的发现和自己的想法。从电话里他听得出工藤非常兴奋。
“完全正确。我们没有想到环城线和中央线这上面来埃”“可是,正如刚才向您汇报的那样,又碰到了障碍。如果太地亚矢子到浴室工作之前,曾当过办事员的话,我的推理有可能成立。”
“她还真的当过办事员哩。我从她姐姐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太地亚矢子曾在有乐盯附近的食晶中心店工作过。”
“什么时间?”
“前年四月到十二月,共计九个月。后来,亚矢子嫌那儿的工资太低,于是去作浴室女郎了。”
“她从哪儿去有乐町上班?”
“新宿。”
“太好啦!”宫地乐得差点儿蹦起来。不仅明白了太地亚矢子也曾是中央线的乘客,而且,掌握了可能发生事件的期限,即前年四月至十二月之间。
“早川怎么样?”宫地接着问。
工藤在电话里笑,“如果说早川也是中央线的乘客,未免太勉强了吧。观雪庄三年前已经建成了。即便他曾一度在东京做过工,也不会与太地亚矢子的九个月重合呀。”
“知道了。除了早川外,田岛信夫也不在这个圆圈之内。但是,既然凶手认为他与事件有关,所以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进入过这个囿子。否则,这一推理就得全部推翻了。”
“关于《中央报》的事,我已经提醒西崎先生。”工藤那边开始说了。
“后来怎么样?”
“西崎这次来采访,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他说想发点爆炸性新闻,才盲目地发了那篇新闻稿。他似乎也受到了报社的训斥,正在深刻地反省哩。”
“太地亚矢子的姐姐有起诉的动向吗?”
“目前尚不清楚。不过,她看了《中央报》的那篇文章后,脸色十分难看,也可能要起诉埃否则,不等于默认了吗?”后来,工藤又告诉宫地,已经通过电报传真把假田岛的指纹发到警视厅了,一旦结果出来了,马上告诉他。说完这些话就切断了电话。
宫地再次到有乐町车站,搭乘经由中央线的电车。他在车里盯着车箱上的线路图,他忽然想到发生某事件的地点应该是四谷,而不是市谷。因为观雪庄收到的那封信,是四谷×丁目·四谷操寄的。四谷操这个名字,显然是假的。之所以采用这么个奇怪的名字,也是在暗示地点吧。于是,宫地在帘谷的下一站四谷车站下了车。
他走进站长办公室,对站长说明来意,请求站长协助。“请您把前年四月至十二月,在这个车站发生过的大小事件,一个不漏地告诉我,好吗?”
“最近发生的几起重大案件,一定把您们忙得够呛了吧。”站长一边笑容可掬地说,一边翻出了当年的业务日志,摊在宫地的面前。“五月二十六日,有人在月台上打架,其中一个人被刺。”
“刺死了吗?”
“没有,只是胳膊受伤,时间是二十三时许。”
“不是这一件。”
“六月五日中午时分,一名三岁的女孩跌进车道,被进站的电车当场辗死。”
“原因?”
“母亲不注意。”
“也不是这一起。”
“十月十六日下午九时。发生了一个奇妙的事情,工作人员在月台拾到一百二十万元现款,长期无人认领。一年之后,上交国库了。”
“其它的呢?”
“十二月九日十八时三十分左右,在下行站台,由于拥济,一位老太婆从车箱被挤出来摔倒负伤,大概是伤到要害之处,不幸死于送往医院的途中。”
“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时间吗?”
“是的。四月至十二月之间的话,这是最后一次事件了。”
“知道那个老太婆的姓氏吗?”
“不知道。”
“是谁送老太婆去医院的?”
“有一位年轻男人和老太婆在一起,死亡的事是后来听说的。”
“听谁说的?”
“那个年轻男人打电话来说的。一点不错,是在第二天。电话中说母亲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幸去世。”
“他说是他母亲?”
“嗯。是那么说的。”
“为什么特意打电话告诉您这种事呢?”
“大概是因为一名月台工作人员曾帮他将母亲送至站口,并帮助叫了出租汽车的缘故吧。”
“出租汽车?”宫地眼前突然豁亮了。田岛信夫是出租汽车司机呀。
“我可以见一见那位工作人员吗?”
“完全可以。”
没过多久,站长领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矮个子男人,看上去是个忠厚善良的人。他对当时的情况记得比较清楚。
“那一天,找在月台上值班,看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正不知所措地抱着一个老太婆。我急忙上前问了一声,说是被挤倒在月台上摔伤了头。所以,我立即帮助他把那个老人送出车站,并找了部出租汽车送往医院。”
“是出租汽车,对吧?”宫地又叮问了一句。
“是。可是,叫头一辆车时被拒绝了,司机不肯拉他们母子。大概是嫌弃病人,而且又是要去附近的医院,路程短赚不到钱的缘故吧。”
宫地在心中叫起来,就是那辆出租汽车。司机就是田岛信夫。
“和老太婆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什么样儿?还记得吗?”
“不知对方是因为天冷,还是感冒了,捂着个大口罩,所以,当时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那个男人说话时带有方言吗?譬如东北方言。”
“没有。讲的是普通话。”
“您知道他们母子去哪个医院了吗?”
“不清楚。我想一定是离这儿最近的外科医院吧。”
宫地又打听了最近的外科医院的名称和地址,谢过站长和工作人员,转身直奔医院而去。
那家外科医院离四谷车站大约五百公尺左右。这么近的距离,的确有些司机不愿意送,何况又是个病人。
宫地拜访了这家医院的医生,医生一听前年十二月九日这个日期,回忆起了那母子俩的情况。
“遗憾的是,送来晚了。不过,我还是尽了最大努力进行了抢救。”
“死因是什么?”
“严重脑震荡,颅内出血。头摔得非常厉害。”
“如果早一点儿送来,能救活吗?”
“有救无救,难以断言。但是,能采取一些急救措施,往往因为一二秒钟之差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埃”“您把这一点告诉了她的儿子?”
“嗯。不该说吗?””我不是这个意思。”宫地轻轻地晃着头。心想,如果医生不说这句话,那男人也许不会决心复仇吧。
“您知道他们母子的姓名吗?”
“不知道。”
“为什么?”
“登记本上写的是山田太郎,二十四岁。德子,五十六岁。但是,这恐怕不是真实姓名。”
“您怎么知道是假名字?”
“我问他们姓名时,对方想了一下才回答。您想一想,写自己名字时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吗?另外,山田太郎这种名字,总象是假的。然而,作为医生怎能随便问患者和家属的名字是真是假呢。我就照他说的名字写到死亡诊断书上了。”
“尸体怎么处置?”
“第二天,开来一辆车拉走了。往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男人长相有什么特征?”
“似乎是感冒——”
“戴着个大口罩,是不是?”
“嗯。”医生耸了耸肩膀。
宫地离开了医院。总而言之,通过这次查访,明白了凶手连续杀人的动机。下一步将该是查明凶手的时候了。
第十五阶段
工藤搁回话筒,由于兴奋,声音有些颤动地对泽木说。“凶手杀人的动机明白啦!”他把宫地的报告告诉了泽木,泽木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
“这么说,那个男人认为母亲是被人杀害的,所以,决心对那些把他母亲挤到月台的人,和拒绝出租的汽车司机进行报复啦。”
“是的。可见森口克郎、户部京子等人,那时正在他们母子身旁乘车,是他们把凶手的母亲挤出来的吧。”
“小柴兄弟和早川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想这个问题。小柴兄弟是东京人,也许偶然乘坐那辆电车,或者有其他什么关联。问题是早川。”
“难道早川就是那个年轻男人?偶而带母亲去东京观光,遇上了那次事故呢?”
“噢——”工藤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的确有这种可能。如果早川是凶手,又出现了新的障碍。“早川的尸体又作何解释?”
“死者的面部被砍得一塌糊涂,无人证明那具尸体就是早川。虽然其它尸体也同样,可家属们都认领了。”
“那具尸体是谁呢?”
“我们根据指纹调查一下。”
“假如早川是凶手,其他方面也存在问题。太地亚矢子那封给观雪庄的信和‘我错了’的遗书,又怎样解释?凶手又是怎么查出森口克郎、户部京子等人的姓名和住址的?即使查,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呆在东京呀。”
“据户部京子的遗书,早川似乎和车站‘茶之屋’餐馆的老板来往较多,我们去调查一下吧。”
餐馆老板在火炉旁,向工藤、泽木沏过热茶后说,“那家旅馆,一到冬季,就有几位滑雪的客人,大体上从十一月末开始,年年如此。”
“前年也是唆?”
“嗯。”
“那么,早川先生十二月份离开旅馆去东京,是不可能的啦?”
“不可能。总之冬季里只有早川一个人照管着观雪庄。”
“您说他是一个人,早川先生没有母亲吗?”
“没见过。观雪庄离这儿很远,我们交往并不太多,他有没有母亲,不清楚。”
餐馆老板的回答,使工藤和泽木很失望,好象东京四谷车站发生的事件与早川无关似的。难道早川真的是因为凶手利用了他的旅馆,而被牵连进去的吗?
“我实在不能同意受牵连的说法呀。”泽木叹息道。
“我也是这样。”工藤说,“凶手处处表明自己的杀人是正当的复仇,如果早川与凶手的复仇计划无关,仅因偶然而遭杀害,凶手所谓正义的复仇武不正义啦。”
“去查一查早川的情况吧。“
“听说早川是仙台人。“
工藤和泽木从k镇车站前往仙台。家属们由于要参加司法解剖的立会,已经先行一步去仙台了。新闻记者们和工藤等人同行。唯独《中央振》的西崎记者不见踪影了。
“听说西崎先生提出辞呈啦!”其他报社的记者惋惜地说。
“他也太想出风头了,戮看他这次的行动有点儿反常。”也有人带着反感的口吻说。
泽木的脑海里闪现出西崎记者留八字胡的形象,但立刻就消失了。因为迫在眉睫的是要解开本案之谜,大可不必为一名新闻记者的失败而伤感。
到达仙台后,工藤和泽木立即到县警察署听取解剖结果。解剖报告书上的内容几乎与工藤和泽木的推理一致。
死者的面部,是一度掩埋之后,又被人砍烂的。由于尸体被埋在雪里,难以推定死亡的确切时间。
死因如下:矢部一郎(由于颈部压迫窒息死亡)(假)田岛信夫(外伤,头部骨拆,颅内出血)森口克郎(同上)早川谦(打仿、颅内出血)五十岚哲也(刺伤、伤口从背部达到心脏)户部京子(同上〕太地亚矢子(氰酸中毒死亡〕工藤读完之后对泽木说。“令人不解的是矢部一郎的死因。曾怀疑是凶手伪造的自杀现场,根据这份很告,证实他属于自杀呀。”
“自杀比被别人杀害强嘛。”泽木微微一笑。
工藤不解地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根据户部京子的遗书,矢部死在密室之中。我已经说过,那个房间如果反锁上,外面的人无法打开。所以,矢部是自杀。”
“他房间里出现的那张复仇卡片是怎么回事?”
“我认为卡片是凶手趁大家拥进屋不注意时,用图钉按到墙壁上去的。”
“不,我是说矢部一郎自杀,凶手为什么偏说是复仇。”
“凶手为了让被害人想起前年出现过的事情,有意在餐厅的圆桌上插上一把登山刀。凶手以为自己的作法起到了效果,矢部怕被别人杀害而选择了自杀。所以,凶手认为是复仇。”
“但是,户部京子的遗书上说,餐桌上插刀时,矢部喝了安眠药正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呀。”
“矢部一郎是第一个到达观雪庄的,也许那时凶手就向他暗示过什么。因此,我认为这是凶手的错觉。错误地以为矢部因自责而自缢。但是,我认为矢部自杀,是有其他原因的。”
“仪是凶手的错觉吗?”
“等一会见了矢部一郎的亲属,问一问他是否有自杀的原因吧。”
“好,你去弄清楚这伴事。我去调查早川的情况。”
工藤目送泽木远去之后,嘴里反复叨咕着。“凶手弄错了吗?”这句话使他突然想到太地亚矢子的遗书,那上面写着的“我错了。”也许和案件毫无关系,如果没有关系,这句话又意味着什么呢?
工藤在县警察署问清了早川在仙台时的住址,要了部汽车赶往了那里。早川原先住在仙台以北的青叶城旧址附近,街两旁寺庙如林,恐怕从前这儿就叫寺庙街吧。
工藤按照地址顺利地找到了早川的家。那是一间座落在狭胡同尽头的老式房屋。工藤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仔细一瞧,门框上的灰尘很厚。看来是长期无人居住了。
工藤又返回胡同入口,到拐角的一家烟铺里打听早川家的情况。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婆婆告诉工藤,“早川大婶有一年多不在家啦。”
“是搬走了吗?”
“大概是前年年底吧。早川大婶说去儿子那里玩玩,笑嘻嘻地出了门,谁知一去就再没有回来了。”
“再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准是住上瘾了呗。东京谁不想去呀。”
“东京?她儿子不是在k镇的深山里开旅馆吗?”
“您还不知道?早川大婶生的是双胞胎呀。在k镇开旅馆的那个是老二叫谦。老大刚纯,在东京工作。”
“孪生子!?”工藤大声地重复了一句。真是踏破轶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埃在观雪庄听说旅馆里的指纹全被擦掉了时,工藤很自然地联想到孪生的小柴兄弟,心想,这里的连续杀人案也与孪生子有关?看来那时的推测是正确的,这起案件的罪犯就是早川和他在东京的哥哥。早川在观雪庄连续杀人,他哥哥在东京把小柴兄弟拉下水,借警察之手来处置他俩。
工藤想到此,又感到前面有一堵墙挡住了去路。如果早川是凶手,户部京子写道她亲眼看见早川倒在血泊之中呀,京子还写着早川是被太地亚矢子杀害的。这怎么解释呢?如果早川是凶手,他最后毒杀了太地亚矢子,又隐匿到何处了呢?不是没有人从旅馆往外逃去的任何踪迹吗?
工藤请烟铺的老婆婆到场作证,他决定检查一下早川的家。希望能发现一封从东京寄回家的信,或者影集之类的东西。但是,一跨进早川家的房门,他就大失所望了。一眼就看得出,有人清理过房间。工藤拉开桌子的抽屉,里面一无所有,他又打开衣柜,里边空空如也。估计指纹也被擦得一干二净了吧。工藤虽然一无所获,但他增强了信念——早川和他的哥哥就是本次案件的罪犯。
工藤谢过老婆婆,返回了县警察署。
泽木正在等待着他。”矢部的事查清楚了。矢部一郎曾在东京发生过车祸,当场撞死了一个有妻室儿女的月薪职员。裁判结果是赔偿捌百柒拾万元。矢部因而有些神经失常。”
“自杀的理由很充分嘛。”
“是的。矢部是自杀。正如我前面分析的那洋,凶手之所以言称复仇,是一种误解而已。”
工藤简略地向泽木介绍了查访早川家的收获。“看来早川是杀人凶手,完全可以解除对太地亚矢子的怀疑了。现在细想起来,‘我错了。’不是悔过的遗书,因为那几个字笔体流畅大方,不会是被迫写的。”
“噢——。您是说‘我错了’是太地亚矢子和早川打赌矢部是否失恋,认输后的签字。它被早川利用了,是吗?”
“完全正确。早川在走雪车里就看中了太地亚矢子,决定让她充当凶手。后来借矢部一郎的优闷打赌,如果太地亚矢子赢了,给一万元,如果输了,让她签字留念。”
“结果太地亚矢子输了——”
“于是,她在旅馆的梗笺上签了字。这种场合,让她写一句‘我错了’的话是很容易的。她作梦也想不到这一签字用于凶杀案了。”
“这个谜总算解开啦。“
“太地亚矢子给观雪庄的信也同样可以解释了。““那封署名‘四谷操’的信吗?”
“对。户部京子的遗书中被抽去的部分正与这有关。““当只剩下早川、五十岚、京子、亚矢子四个人时,他们一起分析谁是凶手那部分被抽掉了。”
“你想想,分析四个人之中谁是凶手,他们首先会采取什么方法?”
“因为卡片和‘四谷操’的信笔迹相同,当然是进行笔迹鉴定。”
“非常正确。特别五十岚是罪犯学的研究生,他会想出这个点子的。为了便于分析对比,每人照抄一份‘四谷操’的信。这正是凶手求之不得的事埃““凶手后来把那封‘四谷操’的信和户部京子等人的抄件,统统销毁,只留下太地亚矢子写的那一份,锁进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这样一来,太地亚矢子就变成了‘四谷操’。”
“所以,太地亚矢子是凶手的说法,可以彻底推翻了。”
“早川是凶手的话,那吴尸体是怎么回事?““那具尸体不会是早川。凶手把男死者的面部砍烂?
是企图蒙混过关,让人们无法辨认死者是不是早川,如果只砍烂一具尸体的面部,岂不令人疑心?而且,为了显示太地亚矢子是凶手,所以,没有动户都京子的脸。”
“虽然死者砍得面目皆非,手指却没有剁去,我们可以查对指纹。以此判别那具尸体是不是早川。县警察署的知纹档察里,有早川的指纹登记。自前正在进行鉴定。”
傍晚,指纹鉴定结论作出来了。县警察署一名刑警来报告说:“第五具尸体的指纹与早川谦的措纹不符。县警察署的知纹档案中没有与死者相同的指纹,因此判定那位死者不是宫城县人。”
工藤和泽木互相瞧着,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长气,终于又攻破了一个疑点。但是,他俩知道案件并没有结束。县警署的刑警走开之后,工藤对泽木说:“早川跑哪儿去了呢?那具尸体不是早川;又是谁?”
宫地从衣袋里掏出克里斯蒂著的《孤岛奇案》,一目十行地读着。这本书是他刚从旧书摊买来的。久不读书的宫地并非突然产生了读书的**,而是因为户部京子的遗书中曾几次提到这本书。根据工藤打莱的电话,认为早川是凶手。通过户郎京子的遗书,似乎早川也知道这本书,说不定早川就是参照这本书的情景做的案呢。
宫地读完这本小说,觉得情节与这次的案件有些相似。小说里也是通过一封奇妙的信把被害者召集到孤岛上去,然后一个个地杀害了。不同点是,小说里的罪犯最后也造成他杀的假相而病死了。本次案件中,凶手早川找了替身伪装他杀的假相,但他本人却不知消失在何方了。
小说中用十个小印第实人偶像做为牺性者的象征,在本案中,象征着复仇对象的则是九支靶棒。
宫地刚想到这里,鉴识科送来了一份报告。杀害出租汽车司机田岛信夫,冒名顶替逃至观雪庄的那名凶手,根据指纹查证,是有三次前科的罪犯,正在保释中的安藤平次郎。宫地看完之后放置在一旁,它已不能引起宫地的兴趣了。杀害出租汽年司机一案,在凶手死去了的时候,已经等于了结。
宫地站起身,他要去拘留所见小柴兄弟,了解他俩和在四谷车站发生的事件有何关连。他在走廓遇见一位新闻记者,记者告诉他《中央报》的西崎已经正式辞职了。对宫地来说,西崎早已是陌生路人,对这种消息毫无兴趣。
关在东京拘留所的小柴兄弟,已失去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他俩蓬首垢面,神不守舍,一副囚犯的样子。
“我们都坦白交待了,那个坑害我们的家伙还没有查获吗?”小柴胜男问道。
“有些眉目了。”宫地回答。
“那个家伙是什么样儿呢?“
“我正想问你们,前年十二月九日去过四谷车站吗?”
“前年?那么早的事,记不清了。”
“必须认真回忆一下。”
“四谷,哦——”小柴利另看着哥哥的脸,“我们不是在四谷站附近的麻将俱乐部玩过牌吗?那是前年的事吧?”
“是埃”小柴胜男点着头。
“一千点赌一百元,我们后来输红了眼,跟对方动起武来,你被刀刺伤了。好象是十二月份的事。”
“被刺伤?”宫地的眼睛闪着光亮,盯着他们两个急忙问道:“被刺后又怎样了?”
“当然是到医院包扎起来罗。”
“哪儿的医院?”
“就近的医院啊,名字记不清了。“
“从四谷车站往新宿方面走五百公尺左右,面朝大街的那家外科医院吧?”
“您怎么知道?“
“时间?”宫地没有回答小柴的问题。
“天快黑了,六七点钟吧。”
“在那家医院里,有没有碰见一位年轻男人和一位老婆婆?老婆婆因为摔伤了头送去的”““老婆婆和年轻男人?”两个人“嘿嘿”地笑起来。
“笑什么!?”宫地双眉一拧喝问道。
小柴胜男边笑边说:“刑警先生,那男人因为母亲死了,捶胸顿足,嚎陶大哭。嘿嘿,我们还没见过男子汉那么哭过哩,所以,我俩忍不住在一旁笑起来。”
“——”
“与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不。还不清楚。”宫地搪塞了一句便起身走了。恐怕这哥俩连作梦也不会想到,自已这一“嘿嘿?却惹恼了他人,遭到暗算,身陪囹囿吧。
宫地一回到警视厅,立即向在仙台的工藤警部汇报审讯小柴兄弟的情况。“凶手的动机,到此彻底查清楚了。凶手之所以对小柴兄弟报复,是小柴兄弟那天在医院耻笑过凶手,由于是凶手的母亲已经死后的事情,因此,凶手免除了他俩的死罪。您那边查到了早川的相片吗?”
“似乎全烧光了,但是,有一张他无法烧掉,那就是早川办理驾驶执照时的登记照片,有关部门正在查找。”
“不管什么样的,只要有一张,多少会对查找早川在东京的挛生哥哥有用。他哥哥在东京哪个部门工作,家住什么地方,没有一点儿线索吗?”
“查来查去,一无所获。”
“那么,只靠姓氏在一干多万人口的东京查找,谈何容易哟。”宫地有些忧愁地说。
晚饭时间早过了,宫地搁下电话之后,到食堂端回一碗面条,狼吞虎咽地吃着。这时候,《中央报》的西崎记者独自走进来。
“我主动辞去了报社的职务,特意来告辞。”西崎面带愧色,抱歉地说道:“我给警察先生们惹了麻烦,实在——”“唉,都是过去的事啦。”宫地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辞职后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去旅行一趟。我一辞职,太地亚矢子的姐姐已不起诉了。所以,我可以轻轻松松地走了。”
“旅行,真叫人羡慕埃我们被这个鬼案子缠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听说太地亚矢子是凶手的推测,已完全推翻了?”
“嗯。那种想法是错误的。”
“都怪我一时求名心切呀。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想法太武断啦。”
宫地不由笑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西崎的脸清爽多了,那两撒八字胡不见了。“您怎么把胡子刮了?”
西崎微微一笑:“好象是它带来了不吉利,就刮掉了。而且留胡子也不适合我的脸型。”他说完把视线移到宫地旁边那本小说上。“那不是克利斯蒂的《孤岛奇案》吗?““嗯。因为它与本次案件相似,才从旧书摊买的,刚急急忙忙读了一遍。也许因为自己是警察,注意到的尽是小说中的情节与本案不同的地方。”接着宫地说出了刚才发现的两处不同点。
西崎默默地听完,隔了片刻谦逊地说:“我可以谈点看法吗?”
“欢迎。希望毫无保留地谈谈、”
“我虽然辞去了记者的职务,但依然对这个案件十分关心。关于第一点,我也有同感。在第二点上,我有不同的看法。”
“《孤岛奇案》中印第安人小偶像有十个,而观雪庄游艺室的靶棒自一开始就是九支呀。户部京子的遗书中也是那么写着嘛。”
“这一点我觉得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地球的靶棒每组通常是十支。假如被害者是九个人,何不用正好九个为一姐的其他物品作为象征呢?例如九个人一队的垒球选手偶像等等。而偏偏把应该十支的靶棒减去一支——”“遗憾的是,这个案件中他偏院用了九支靶悸,并把它当作墓标了。”
“宾的从一开始就是九支吗?”
“户部京子的遗书上——”
“那上面写的是,早川说有一支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是不是?”
“您到底想说什么?”
“假如我是凶手,本来规定十文一组的靶棒,就让它象征十个人。已经剩下九支,说明那时候已经有一个人被害了。难道不是吗?”
“您说什么?”宫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是说在连续杀人之前,已经在观雪庄死了一个人吗?”
“正如我刚才所说过的那样。”西崎神秘地笑着,“这样解释的话,靶棒不正好是十支了吗?”
第十六阶段
“这个人就是早川谦?怎么这样眼熟呢?”泽木看着一张小小的照片说。那是一张二十多岁的男人的相片,仿佛拍照时光圈、距离都没调准似的,相片模模渐糊的。
“是埃总象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工藤仰着脖子,在记忆中不停地搜索着。但他一时没想起来。
早川是在七个月之前更新驾驶执照的,即东京四谷车站事件之后。可能那时已经制定了复仇计划。如果是这样,早川就是有意使用这种模糊照片的。照片被拿去放大了,愈放大愈模糊。但是,早川用心良苦的措施,很快就失效了。县警察署的有关专家,用墨把模糊的部分仔细地描过,照片显得十分清晰了。县警察署立即把照片翻拍,并邮往东京的宫地了。
泽木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被修饰过的照片,“就是说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人还有一个,是吧?”
已经处理过小柴兄弟抢劫事件的工藤点了点头,“是的,另一个一直在东京,他曾和母亲一起乘中央线电车,那时候在四谷车站遇上饿事故。”
泽木把话题转到宫地刚才打来的电话上,“您如何考虑?真的是京子他们到达观雪庄之前,早川先杀了一名复仇对象,所以才剩下九支靶棒吗?”
“如果那样的话,误认为是是早川的那具男尸可以解释了。”工藤着着早川的照片说。
这是一张普通男青年的脸。这样人,能杀那么多人吗?
“充当替身的尸体,肯定是早川杀了一名先到观雪庄的复仇对象,然后把尸体埋在雪里冷藏,准备就绪之后,迎接户部京子等人。请柬上不是写着:‘为欢迎各位光顾,正在积极筹备’吗?这是一句双关语哟。”
“可是,户部京子和太地亚矢子亲眼看见早川倒在血泊之中呀。起码京子的遗书上是那么写的。”
“不错。但是,户部京子一见到血,马上把脸扭过去了,而且后来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并没有仔细查看过尸体,更不会怀疑不是早川。而太地亚矢子当时可能已经发狂,她也根本不会去认真辨别死尸的真伪,也不会想到所谓血泊就是黑红的颜料。何况凶手造成旅馆断电了的情况下呢。”
泽木说,“即使是这样,还有两个问题。一、仍然是靶棒问题。早川的替身算一个牺性者,尸体加起来才有七具,包括小柴兄弟俩只九个人嘛,还是凑不拢十个人。”
“也许还有一个死在哪儿了,我们不知道呢。”
“二、也是老生常谈了。凶手早川隐没到哪儿去了呢?从那个旅馆逃脱是不可能的,又没有密室躲避。就是蹲在大衣柜里,也会被我们搜出来呀。”
“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知道早川的下落,这个案件几乎等于解决了。我认为电话之谴有可能揭示早川消失的原因。”
泽木慢吞吞地说。“电话线肯定是早川切断的。可是,他为什么中间又故意接通一次,让警察们知道观雪庄里发生的事呢?从罪犯的心理来看,无法理解这一点。”
“假如凶手企图告诉人们这次案件不单纯是杀人事件,而是正义的复仇,他可以安全逃离现场后,再通过匿名信之类告诉警察。所以,我们还没有猎中要害。看来理由只有一个,凶手期望警察、记者、被害人的家属们到观雪庄来。”
“为什么期望警察们来呢?如果是罪犯,通常的想法恰恰与此相反才对呀?”
“所以,我认为其中大有文章,早川隐没之谜的谜底就在这里面。”
宫地接到宫城县警察署发来的照片时,他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故意慢条斯理地事起那张照片。心想,杀了七个男女的凶手,究竟是个什么样儿呢?但是,宫地一看照片不由愕住了。他马上往仙台挂电话找工藤警部。
“您没有把照片弄错吧?”
“弄错照片?”
“埃我怎么收到了一张原《中央报》记者西崎的照片呢?”
“……”工藤在电话里喘着粗气。宫地还听见泽木在一旁高声说什么“怪不得——八字胡——”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话筒里又传来了工藤的声音,“多亏了你呀,谜底揭晓了!”
第十七阶段
工藤和泽木飞回了东京。再没有必要呆在仙台了,因为这桩双曲线的杀人案的枢纽就在东京。
宫地到上野电车站迎接他们。工藤一见到宫地便急不可待地问:“知道西崎现在在哪儿吗?”
宫地左右摆动着脑袋,“正如我在电话里汇报的那样,他说出去旅行,不知去哪儿了。他没有回家。”
“调查过西崎的情况吗?”
“三年前,他与西崎久子结婚,把早川姓改为西崎,等于是西崎家的养子。但是,一年前就开始分盾了,西崎夫人也不知西崎的去向。”
“就是说,一年前他们兄弟俩已经在策划这次案件了。之所以分居,大概是不想给他老婆增添麻烦吧。”
“如果西崎没有那两撇八字胡,我一见照片就会马上想到他。”泽木惋惜她说。
“不光你一个人这样,不留胡子的话,k镇的人们见了西崎,也会马上发觉他和早川一模一样埃”工藤朝泽木一笑,“现在想来,当时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未觉察呢?自己也太麻痹了,以为孪生兄弟,早川的哥哥必定姓早川呢。”
“的确如此。新闻记者们会集在k镇时,唯独西畸大发议论。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为了让自己的两撇八字胡,给人留下深刻的印像埃”泽木也搔了搔头。
“这么说,哥俩在观雪庄替换过了?”宫地问。
工藤点着头。“杀了七个人的早川,穿上预先商定好的眼装,安上假胡须,等待警察和新闻记者及家属们的到来。虽然没有秘密房间,暂避一时的地方还是有的,趁着旅馆内一片混乱时,走出来混进人群里,摇身一变成了西崎记者。”
“不错。在那种状态下,互相替换是绝好的机会呀!”泽木一幕一幕地回忆着在雪中跋涉和观雪庄出现在眼前时的情景,他轻声叹息着。“看见了旅馆的一霎那,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奔跑起来。家属们恨不得一下子就知道亲人的情况,新闻记者们也巴不得早一刻抢到头家新闻,而我们呢?生怕凶手采取什么行动,两眼死死地盯着旅馆。根本没有注意谁在先谁落在最后。”
“早川兄弟预科到这种情形,所以,早川使电话通了一次,故意把记者和家属们都引来。”
“西崎利用这个机会,和大家背道而驰,顺着原路朝后跑去了。您说对吗?”泽木望着工藤问道。
工藤深深地点了两下头。
三个人走出上野车站钻进汽车里,一路上还是无止无休地谈论着西崎的事。
工藤说,“西崎大概顺原路向k镇方向走了相当一段距离后,改变方向朝山形县逃去了吧。”
泽木的脑海里出现这样一个画面,皑皑的雪海之中,一个小黑点在移动着。那黑点就是西崎记者,他的脸上漾溢着胜利的微笑。“他能走到山形县吗?”泽木问了一句。
“地形那么复杂,积雪那么深,很难说呀。”工藤接着问宫地,“告诉你说外出旅行的就是早川啦?”
“暂时这么认为吧。可是,早川能胜任新闻记者吗?”
“所以,在露馅之前他主动辞职了嘛。话又说回来了,《中央报》登载那条毫无根据的消息时,我们应该觉得异常才对。虽然新闻界争夺头家新闻的战斗十分激烈,我们司空见惯了。然而,冷静地考虑一下,那件事的确有点过份了。谁都知道,那种报道会引起太地亚矢子亲属的起诉。这很明显是他辞职的伏笔。在观雪庄的那段时间,扮成了西崎的早川,即使有点不对劲,也不会有人觉得可疑。因为发现七具尸体的小旅馆里,就象战场一样骚乱,记者和家属们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我们满脑子装的都是案件,那有闲暇注意一名记者的态度如何呀。而且,他到k镇不久,就悄悄溜走了。”
三个人一回到警视厅,便开始全力以赴地侦查早川稍西崎的行踪。首先认为西崎可能逃往山形县,而早川的所谓旅行,就是去山形县与西崎会面。所以,立即向山形县警察署作了周密的布置。第二天,泽木亲自飞往山形县了。
但是,在山形悬并未发现早川兄弟的踪迹。
第十八阶段
光阴荏苒,一晃虚度了四天。这四天里,虽然弄清了几件事,然而,并非是新的事实,只不过是进一步证明了目前的推理的正确性。
第五天,从早晨起就乌云蔽日,寒风彻骨。晌午,东京开始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雪粒,使工藤和宫地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观雪庄”。越发使他俩抓耳搔腮,坐立不安。
三点钟泽木又从山形县警察署打来电话,报告说依然没有发现早川兄弟的任何踪影。这个报告,使工藤和宫地更加焦躁。挂断电话不久,一名刑警慌慌张张地跑进屋来。
“来啦!来啦!”他高声朝工藤抿告说。
“谁来啦?”
“那个西崎。不,是早川吧。唉!总之他来了。说要拜见警部。”
“什么?”工藤倏地一下站起身。这时,对方已经笑呵呵地走进屋来了。
“我想可能找我有什么事,特来请教。”对方悠然自得地说。
宫地急忙上前抓住对方的手腕,对方只是嘻嗜一笑,“不必这样,要逃我也不会来嘛。您们想问我什么吗?”
“想问的事多着呢!”工藤大声说道。他把对方一边带进审讯室,一边朝宫地用手指划了个圆圈。这是准备录音的暗号。
装着铁窗的审讯室,能给对方造成一种犯罪感,但他满不在平,而且叼上烟点着了火。
“你是谁?”工藤的眼睛象两把利剑刺向对方。
“我是早川谦。”对方不紧不慢地说。
“不是西嗬纯吗?”
“不。是早川谦。”他从内衣口袋掏出驾驶执照给工藤看,的确写的是早川谦。“如果不相信,查一查指纹吧。”
“不必了。对我们来说,早川谦也好,西崎纯也好反正一个样。”
“是吗?”
“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你们的杀人动机,在旅馆的替身把戏。”
“真的知道了我们的动机吗?”
“你们不是想让我们知道吗?”
“是的。我们为了让先生们知道,绞尽了脑汁埃可情,那几个人临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死去。”
“哼。那个奇怪的符号代表山手线和中央线。前年十二月九日你们的母亲死于四谷车晾。在旅馆被杀害的男女,当时与你们母子乘坐同一辆电车。”
“您说的一点都不错。”
“但是,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呢?即使是他肘把你们的母亲挤倒在月台上,也不是故意推的吧?”
“因为他们没做什么呀!””啊!?没做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声称复仇杀了他们?”
“正因为他们没做什么,所以才复仇。母亲摔倒求救时,他们只是默默地瞪眼看着,没做什么,只要稍稍伸伸手,帮助送到医院就好了。然而,他们一个个紧靠在拥挤的电车里,等候着关闭车门。那是一群不做环事,也不干好事的男女。正是他们的这种‘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生活方式杀害了我们的母亲。那种节骨眼上,谁帮一下忙;哪怕十分钟,不,一分钟也好,说不定母亲还有救呵。”
“没做什么,反而成了罪过?”
“是罪过。它杀害了我们的母亲,说不定还杀害了成千上万的人呢。因此,我们认为必须复仇。”
“简直不可理解。”
“什么不可理解?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僧恨我们的母亲,把我们的母亲打死,反而可以饶耍为什么?因为一举手,会意识到这是犯罪。但是,他们这种态度杀了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罪。不仅没意识到有罪,甚至没等回到家,四谷车站摔死一个老太婆的事就一股脑儿忘了吧。这就是我们不能容忍的。”
“就算是明白了吧。不过,你们是怎样查到那些牺性者的姓名和住址呢?四谷站的事件,只不过发生在一瞬间,电车转眼就开走了。一瞬间记住几名乘客的相貌是不可能的呀。”
“也许象愈所说的那样。”早川谦微微一笑。
“怎么查找的?”工藤又追问道。
“有人偶然帮了我们的忙。”早川说着,从口袋掏出一张旧报纸的剪报递给工藤。
工藤展开一看,一幅题为《今年冬季的通勤仍是地狱》的照片报道映入眼帘:月台上摔倒着一位老太婆和正弯腰抱起的年轻男人,电车敞开着门,紧紧地挤在门内的乘客们个个样装不知。照片下文字说明是“老婆婆被挤倒,乘客们若无其事。摄于四谷站。”
“我们第二天见了这幅照片,如获至宝。而且幸运的是,那篇报道是《中央报》发的。所以,我们借出底片加洗放大。”早川玩味着自己说的话,慢悠悠地讲道。
“只凭这一张照片,即便知道相貌,也不知道姓名和住址呀?”
“以后就靠耐性啦。他们是中央线的乘客,我们到一个一个车站,拿着照片暗中查访。”
“到一个一个车站吗?”
“我们时间很充裕,从始发站到终点站,到每个站守株待兔,还颇有趣味喔。”
“有趣——”工藤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出租汽车司机田岛信夫,是记住车号找到的吗?”
“不是。当时不可能记住车号。但我们记住了车体的颜色和出租汽车公司的名称,这两点已经足够了。通过调度,一查是谁的车在那个时间通过四谷车站,立刻就清楚了。’“简直是象愉快的社会调查。”
“因为我们是正义的嘛。”
“你们是杀人凶手!是非正义的!”
“也许是。但他们没做什么,却杀了一个人。他们也是杀人犯。杀了人而且还没有犯罪的意识,您们也不问他们的罪。”
“好啦!你的演说到此结束吧!我早已经听够了。”
“那么,我告诉您一件您感兴趣的事吧。我们尸体的替身,名叫松村进太郎,是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同样是个普通的月薪职员。当然,他也是在四谷站杀害我母亲的共犯。”
“那么说,你全承认吗?”
“无所谓承认不承认。我们从一开始就没隐瞒什么,而是干方百计地在把一切都告诉您们。不过,还有一件事似乎您们还未弄明白吧。““什么事?”
“信。您们逮捕了小柴兄弟之后,应该收到一封信,里边只蓑有一张‘至此,对全部人的复仇结束’的卡片。这是一封盖着中央邮局邮戳的信。”
“……”工藤的脸气得似乎快要变型了。是的,这个问题还没有弄清楚。
早川咪咪地笑着;“您们收到信的前两天,我们一个人在旋馆,一个作为新闻记者在k镇。也就是说,我们寄信的话,只能盖着k镇邮局的邮戳。您们是不是正在解这个谜呀?如果想不出来,我可以教给您们。”
“住口!”工藤咆哮起来。
审讯暂时停止了。工藤气乎乎地来到走廊。“我可以教给您们。”这是什么话,简直叫人无汝容忍。
宫地悄悄地来到工藤的身边。“我把录音机关了。在信的问题上他钻了我们的空子。我也以为什么都解决了呢。”
“从k镇发来的信,能盖上中央邮局的邮戳吗?”
“恐怕不可能。我认准是西崎夫人邮的。”
“不,不会的。西崎不想牵连她,所以才分居的。如果是她发出的,她就成了此次案件的共犯。他们不会让她干这件事。”
“从k镇发信的话,无论如何都是盖k镇邮局的邮戳呀。”
“咱俩马上去中央邮局问一问吧。”工藤拿着那封镭,和宫地走出了警视厅。
那飘飘洒洒的雪粒还在下个不停。东京车姑的八重洲广场是一片银白的世界。工藤他们二人进入中央邮政局,见到了邮件分发的负责人。
“从宫城县k镇向东京寄信,信封上盖过中央邮政局的邮戳吗?”
那位负责人大为不解。“只能盖k镇邮局的邮戳。到底怎么回事?”
工藤把带来的信封交给对方看。对方查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这封信我还记得。”
“是怎么回事?”
“准确日期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一天,我们收到一封信,信封上盖的是k镇邮局的邮戳。没有寄信人的姓名。”
“后来呢?”
“我们常收到这类信,有时是感谢信,有时是提意见的。那时我还以为这封也是那类情件呢。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就是这封信。附着一张便笺,上面写着因故不能直接邮给警察,请代发为盼。因为上面贴着十五元的邮票,我就原封邮走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什么。”工藤扫兴地说了一声。没说穿之前,还以为是个什么高超伎俩,待说穿以后,才知道是个雕虫小技,不足为寄。
工藤和宫地离开了中央邮政局。心想,这场戏该收场了。可是,又一阵不安袭上心头。因为上一次就以为全部结束了,但是,并没有结束。
案件的结尾
“哼,你们那套小把戏,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工藤盯着早川说。早川也盯着工藤,咧开嘴笑起来。
“笑什么?”工藤恼怒地问。
“我想到您们也真够辛苦埃大概去中央邮政局了吧?”
“少说废话!”工藤叱责早川道。“一切都结束了。该轮到你在自供状上签字了。即使你不签字,凭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已能对你起诉了,恐怕你要判死刑吧。”
“死刑?您这话简直令人吃惊埃”
“什么!”
“别吹胡子瞪眼。我还准备马上回家哩。”
“做梦!你现在要去的地方是监狱。”
“我犯了什么罪?”
“杀死七个人。虽然矢部一郎是自杀,但和你杀的是一个样。另外,教唆小柴兄弟连续抢劫。杀人罪和教唆罪。”
“不是我干的呀。”
“不是你?”工藤大声把宫地叫了进来,宫地把录音机摆在早川的面前,“你刚才自供了全部罪状。它已经录到磁带上,铁证如山。”
早川不动声色地说。“我知道会录音的。”
“你听听吧。”工藤按下了播放按钮,有意把音量放得很大。录音机播放出早川刚才和工藤的对话。录音播放完毕,工藤对早川说,“怎么样?听清楚了吧。要不要再放一遍?”
“您们听清楚了吗?需要再听一遍的不是我,应该是您们。我从来没有说过是我干的呀。自始至终都是说我们干的。”
“那有什么不同?”
“请警部先生冷静一点,‘我’,‘我们’,这两个字眼不一样吧。”早川从容不迫地说,“我们中的一个人在观雪庄杀了几个人是事实。但是,另一个人那期间在东京,并没有杀人呀!”
“连续杀人的是你。”
“为什么肯定是我呢?”
“因为你是早川谦,是旅馆的主人。西崎纯利用新闻记者的身份助纣为虐。”
“您怎么知道的呢?我们在发生这次案件之前,也许互相替换了身份呀。”
“什么?”工藤的口气没有刚才那么生硬了。他感到有些狼狈。
早川似乎看透了工藤的心思,哈哈一笑,“在观雪庄连续杀人者,也许是我哥哥哩。观雪庄里的指纹全部抹掉了,您有何证据断定是我呢?”
“一派胡言!”
“那么,证据?”
“你在连续杀人之后,装扮成西崎纯,还故意拍发了能造成你辞职的稿件。对了,如果调查一下原稿,就会知道是你的笔迹。”
“晚啦。我们会有那种失误吗?辞去报社职务时,已经全部处理好了。在我们的要求下,报社早已把原稿都还给了我们。而且,办公桌上的指纹也全部擦掉啦。”
“是你干的吗?”
“是我们干的。”
“不准用这种荒唐的字眼!”工藤叫道,“你是凶手。你在这儿就是一个证据。西崎纯从观雪庄逃往山形县了,不在这里。”
“我们在复仇结束之后,约定在山形县会面,而且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在那里又把身份互相凋换了。”
“又调换了?”
“对啦。如果您否认这一点,请拿出证据来。”
“西崎纯在哪里?”
“无可奉告。”
“我告诉你吧。西崎纯未能逃到山形县,他冻死在半路上了。不然的话,你们两个人会同时闯到我这儿来,问我们逮捕哪一个。这时就会出现当初小柴兄弟表演过的场面。西崎纯之所以没有来,说明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天以后,东北地区大雪连绵呀。”早川突然忧伤地低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恩?”
“春暖花开时,也许会发现纯哥的尸体吧。”早川谦无限惆怅地叹息道。
“你承认我刚才说对了吧?”
“岂有此理!我是说发现尸体时,足迹也早已付之流水了。所以,无法断定他是从观雪庄逃出来时死的。还是在山形县与我会面后死的。”
“为什么和你调换之后,又要进入雪山呢?”
“纯哥准是因为杀了几个人,受到良心的谴责,愿意静静地死在雪中吧。我站的正不怕影子歪,所以,无所悔恨——”“胡说!”工藤气得咬牙切齿了。他知道对方是在撒谎。在旅馆连续杀人的凶手就是面前这个早川谦。西崎纯已经死在逃住山形县的途中了。早川曾前往事先约定的场所,不见西崎到来,也知道哥哥死了。可能他们哥俩早已商定好,如果一个人死亡,由死者承担全部罪责,另一个人主张自己无罪。因为法律是不追究死者的。大概熟悉地形的早川谦预感到西崎纯难以逃到山形县,所以,他拿走了一支靶棒。这样,靶棒就是十支了。
工藤的推理虽然天衣无缝,但无法拿出证据来了结此案。如以杀人罪起诉早川的话,他可以在法庭上说在观雪庄杀人的是西崎纯。我们能戳穿他的骗局吗?在观雪庄和早川谦接触过的人全被杀害了,早川又没有留下指纹。自己和宫地、泽木也曾把早川当成过西畸记者,三个人作证的话,证词是没有多大力量的。能揭穿早川伪记者身份的只有《中央振》社的人们了。
“你说在旅馆里连续杀人的不是你,而是西崎吗?”
“是的。因为母亲是相纯哥一起乘车时遇难而死亡的嘛。哥哥要亲自复仇。所以,他到旅馆去,我们调换过了,此时他就是观雪庄者板早川谦了。”
“那么,这段时间你在东京,冒充西崎记者罗?”
“嘿嘿嘿——”早川谦抿着嘴笑起来。
“又有什么可笑的?”
“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我如果在那期间代行哥哥的职务,一定会引起哥哥的同事们的怀疑,从而露出马脚。大概您正想从此找到缺口吧?但是,很遗憾埃”“遗憾什么?”
“我们还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您到报社去了解一下就明白了。自从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到今年元月五日,我哥哥休假了。所以,我没有必要代行他的职务,在这段时间里,我呆在哥哥的公寓里。每天等着观雪庄的新闻。哥哥终于动手了,而且让外界知道了观雪庄的消息。只从那时起,我才化装成纯哥打电话到报社销假,并主动争取赴k镇采访。所以,我和哥哥的同僚们并无接触,不可能留下稻草让人家捞呀。”
“……”
工藤气得浑身抖抖瑟瑟。早川兄弟从头至尾,策划周密,无懈可击。看来不能期待西崎纯的同僚们予以任何帮助了。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是无法以杀人罪对早川谦起诉的。
“打算把我怎么办?“早川挑衅地望着工藤。“如果逮捕的话,请注意罪状。若是杀人罪,我将以刚才已说过的话,来证明您们是诬告。假如以同谋嫌疑犯逮捕我,也许可以,因为我帮助过纯哥的计划实行。然而,判刑的时候,我会说观雪庄案件后,我曾动员他自首。但是,他没有自首,而选择了雪山自杀。那样一来,我不会有多大罪责吧?我没有杀死一个人嘛。你曾给我加上了什么教唆罪。请你仔细看一看,那封信和复仇卡片都是纯哥的笔迹,我与此无关。即使是纯哥写的,也只不过是一封恶作剧的信罢了。”早川说完,洋洋得意地晓起二郎腿。欣赏起审讯室的布置来了。
工藤默默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铁窗跟前,又慢慢地转过身,望着早川。一切都清楚了,观雪庄旅馆里见到的种种怪事,原来是诱珥。早川兄弟十分清醒,他们知道警察会通过指纹鉴定,判明第五具尸体不是早川谦;他们知道把太地亚矢子伪装成凶手的骗局会揭穿;他们知道只要去早川的家乡一调查,马上会发现又遇到了挛生子,识破替身术;他们知道警察会遵照符号的暗示,查清杀人的动机。他们不怕被警察知道。但是,他们不能让警察马上知道。因为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早川化装成西崎辞去报社职务,旅行到山形县与西崎会面的时间。
警察们历尽艰辛,探明了这一切,而胜利者却是早川。因为他赢得了最必要的时间。
工藤不相信早川说在山形县又一次替换了身份的话。
可是,他有去山形县的时间,这一事实不可否认。早川有了这个时间就绝对安全,时间救了他。而给予时间的正是工藤、宫地、泽木等人。
看起来,按一般规律审讯早川,他是不会认罪服法的了。但是,能否从心理上突破呢?
工藤缓缓地说道:“你好象很得意呀?”
“哪儿的话。”早川笑嘻嘻地回答。
工藤扳着面孔,两眼死死地盯着对方。“连杀数人,又利用孪生子逃避罪责,也许你成功了。你之所以若无其事,因为你认为你的杀人是正义的行动吧?”
“那帮家伙面对濒死的老人,没做什么嘛。““是的。他们见死不救,你的母亲死了。”
“对。”
“仅如此,他们就该当死罪?”
“对!”
“你知道日下部金香这个名字吗?”
“谁?”
“日下部金香。一个七岁的女孩子。可爱的独生女,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有一天,她无辜地死于非命。抢劫银行的罪犯用一颗子弹夺去了她那幼小的生命。那个罪犯就是小柴。而唆使小柴抢劫的是你,是你们!”
“……”
“你不是认为,只不过是给小柴兄弟邮了一封恶作剧的信,没有什么大不了吗?但是,日下部金香这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却被你们杀死了。她触犯了你们吗?又触犯了你们的母亲吗?”
“……”
早川平静、坦然的脸上突然抽搐了几下。
“你也许只判二三年刑,尔后平安地从监狱出来。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但是,被你杀害的日下部金香却无法起死回生了。再给你讲讲她的情况吧。她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她眉目清秀,聪明伶俐。长大了,一定成为一位好妻子。然而,仅过了七个春秋,就含冤九泉之下了。她的母亲悲痛饮绝,神经受了强刺激而住院了。要不要告诉你那家医院的地址?嗯?”
“……”
早川谦渐渐地垂下了头。他脸色苍白,搁在桌子上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最终他可能忍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而大叫起来。“不要再说了!”
工藤没有理睬早川的感情变化。继续说下去:“日下部金香喜爱作文。我读了她写的关于母亲的作文,不由泪如泉涌。下面我就把那篇作文读给你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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