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我闺房里已经贴满了喜字,门窗上挂着红绸子,出嫁的衣服被钉在架子上的人的眼睛弄疼了。
我与白少彦青梅竹马,刚及笄便与他订下了婚约,他跟我说会待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前世我按照婚约与他成亲了,我们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过了两年。
成婚第三年的时候,白少彦的舅舅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许清疏,许清疏才是第一个与白少彦订下婚约的人,在她还在他娘肚子里时就与白少彦订下了婚约。
许清疏被拐了之后嫁过人了,嫁了个又穷又粗俗的农夫,亲生父母找到她之后便做主让她和离。
许清疏被带了回来,回到了白少彦身边。
从那一天,我的噩梦便开始了。
02. 我是梁州城里一家布行老板的女儿,家中除了我还有一个弟弟,从小父母对我便是万般宠爱。
白家是梁州城的首富,白少彦是白家的第三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不用他掌管家业,虽是如此,我依然算高嫁。
白少彦的母亲并不喜欢我,她总觉得我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因此处处与我为难。
许清疏便是她做主带回白家的。
我见到许清疏那日是个雨天,丫鬟替她撑着伞,将她引入了白夫人房内,雨伞收去,露出她清丽的面庞。
我看着一愣,她长得不并像我想象中的村妇,反倒身材窈窕,面庞清丽,只肤色黝黑了些许,略微粗糙。
她一见到我便带了三分笑:“这是三嫂嫂吧,三嫂嫂好漂亮啊!”
仿若心无城府的乡女一般。
白夫人,也就是我前世的婆婆,拉着她的手坐下,还不忘嘲讽我两句:“以色侍人能有什么好,成亲这许久,连个孩子也生不下来!”
我顿时十分难堪,不是因为她说我,而是因为她当着外人的面说我。
我一时难忍羞愤,便说去后厨看看给她们准备的膳食,行礼告辞了。
那日之后许清疏并没有走,婆婆让她在自己的院子住下了。
许清疏住下了两三日后,婆婆总是动不动就把白少彦叫到自己那边去,有时眼看要用膳时间了,喊他过去陪着。
我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想着也许是因为白少彦出远门刚回来,做母亲的想念儿子。
过了七八日我才觉得不对劲,有丫鬟来给我报信,说三少爷和许小姐陪着夫人同桌而食,我顿时就明白了白夫人的用意。
晚上白少彦回来了,我旁敲侧击的问他婆婆喊他过去什么事情,他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便随口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让我陪着说说话。”
我心中酸涩,但是那时候我找不出质问他的理由,婆婆还没说什么,我又嫁进来两年都没能生个孩子。
在我犹豫的几天里,婆婆把我叫了过去。
我心中十分忐忑和害怕的过去了,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现在我明白了,那个时候,我潜意识里就知道,白少彦不会站在我这边。
我刚进门就看见白少彦和许清疏都在,愣了一下勉强的笑道:“夫君,你也在啊。”
白少彦回避了我的目光点了点头。
白夫人先是把我无子的事情又说了一通,在我听的都快要麻木时道:“清疏温柔贤惠,宜室宜家,今日把你叫来是要告诉你,我打算把清疏许给少彦做平妻,日子我已经选好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
我当时只觉得晴天霹雳,瞪大眼睛扭头看向白少彦,他再次回避了我的目光,我忍不住含泪唤了一声:“......夫君?”
他才抬头看我,目光闪烁不定,眼里带着一点心虚,一点哀求。
他在哀求我同意,我的心如坠冰窟。
我狠了狠心,回头看着白夫人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白夫人似是料到了我会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你无子,又不敬婆母,这是七出之条,你想被休弃?”
“母亲。”白少彦忍不住喊了白夫人一句,似乎是想让她住口,但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我转过头去看许清疏,她坐在位置上,带着羞涩,带着期待,见我在看她便慢慢站起身轻声道:“姐姐,我会安分守己的,不会跟您...跟您争少彦表哥的。”
她叫我姐姐,显然也是觉得这一切我根本就做不了主,只能乖乖接受。
我凄冷又愤怒的看着堂上的三个人,尤其是我青梅竹马的丈夫白少彦,此时此刻她们全都在逼迫我。
我愤怒地道:“我不会同意的,如果想让她给少彦做妻,好,我与少彦和离!”
婆婆气的指着我张口要骂,白少彦顿时有些惊慌,显得坐立难安,我连看都没看许清疏,转头便大步离开了。
我回到房内,终于忍不住泪眼迷蒙。
房内还挂着少彦为我画的女图,连放置在桌上的茶具,都是我们一起选的。
在丫鬟惊异的表情中我将那茶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白少彦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我回头看他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白少彦焦急的上前来拉住我,为我拭泪:“阿素,别哭,我...是我不好,我不会同你和离的!”
我心痛难忍,有些讽刺道:“那你想要娶她做平妻?”
白少彦揽着我低下头,愧疚道:“母亲一直求着我,我...清疏表妹吃了许多苦,她也很可怜,只是给她个名分,我会对你更好的,你相信我!”
他说完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拉着我的双手放在他的胸口。
我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只蹿肺腑,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觉得恶心至极。
那时我太年轻,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一点火气就要爆发出来,却也因此断送了性命。
03. 我当天晚上便怒气冲冲的收拾东西要回娘家,白少彦一看我真的一副欲与他和离的样子,便跪在地上求我,说他去求白夫人,只让许清疏做妾。
这些年我与他一直感情深厚,便是有些矛盾,说和说和也过去了,见他这样求我就应了,我心中虽然还有芥蒂,但是我知道纵然怎么闹也无法阻止丈夫纳妾。
白少彦去跟白夫人说了什么我不知道,起先白夫人是不同意的,就这样僵持了两三天,白夫人同意了,纳妾之礼也订到了半个月之后。
我虽然心痛难忍,但终究松了一口气,我那时并没有真的想同白少彦和离,我还惦记着我们的深厚情谊,我也觉得和离回去难以面对父母。
纳妾之礼前几日,白少彦远在都城的叔父来信,在京都城为白少彦谋得了一个小官位。
家中顿时又惊又喜,脱离商贾的身份是许多商人几代人的期许,白少彦也很高兴,兴奋的告诉我要带我去都城生活。
我觉得去了都城就不用再面对白夫人,也对都城的生活有些期许。
我拜别了父母,和白少彦、许晴疏,带着一些丫鬟和小厮,离开了梁州城坐船前往都城。
前世的我没能再回到梁洲城,在船上遥望的一眼是最后一眼。
去往都城的路上风景秀丽,我压抑了许多日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白少彦有时要处理一些事务会不在我身边,我便一个人在甲板上走走,那天我偶然看见个楼梯,便带着丫鬟走下去看看,却看见了白少彦在与许清疏私会。
许清疏还坐在他的腿上,看到我有一瞬间的惊慌。
我看着她们俩,怒气是压制了伤心的,白少彦一看见我,赶紧推开许清疏站起了身。
我快步上前重重的甩了他一个耳光,手掌心又痛又麻,又反手甩了许清疏一个耳光,白少彦上来还想拉着我,口中轻唤:“......阿素。”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几乎是用灵魂尖叫了一声:“别碰我!”
白少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许清疏两眼含泪的捂住脸道:“姐姐,你怎么能打表哥?”
我发着抖往后退了几步,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无耻,真让人恶心。”
说完扭头走了。
船还在水上航行,我根本无法离开这船只。
白少彦说让我冷静,把我的丫鬟婆子统统支走了,把我关了禁闭。
他拉着我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侧脸:“阿素,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你不能动不动就要跟我和离,我不会和离的,也不会休妻的,你乖乖的,我带你去都城做官夫人。”
我没理会他,伤心欲绝与愤怒之下,仅仅两天我就憔悴的不成样子了,我被白少彦骗了,他或许从来就不是个翩翩公子,而是自私自利又心机深沉的小人。
我被他关在房中,他整日与许清疏有说有笑,有时夜晚还去许清疏那里留宿。
我此时已经恶心透了他,只想着眼不见为净,盘算着到都城怎么逃掉他。
到都城的时候,也许是我情绪太过悲愤和紧张,也许是水土不服,我病了。
白少彦去拜见他叔父的时候许清疏过来看我,我躺在床上,屋内没有丫鬟,连茶水都是凉的。
许清疏看着我的表情带着得意和怜悯,她笑道:“阿素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偏过头去,没有理会她。
她开心的道:“过几日我便要与表哥成亲,成为正经的白三少夫人了!你不恭喜我一声吗?”
她说的是成亲,我又转回头来看她,她有些做作的解释道:“我是平妻,让你失望了,不是妾室。”
我冷笑一声啐了她一口:“我会与白少彦和离,我不要了的东西,你捡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许清疏的表情一下子变的狰狞,她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泼了我一脸,激动的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抢了我表哥,你生来锦衣玉食,我呢?我在村子里挨打挨骂,饭都吃不饱,嫁个那样恶心的人,那样粗俗笨拙,表哥风度翩翩,待人温柔,他原本就该是我的夫君,你抢了他,我想做个平妻你都不许,你该死!”
我看着她宛若癫狂,吃力地做起身将枕头扔到她身上:“没人要抢你那虚情假意的表哥,你们这对狗男女才该死!滚出去!”
许清疏离去之后,原本侍奉我的丫鬟更加怠慢,饭菜不准时送,药也时有时没有的。
我心中恨极了这两个人,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取了一些给院子里看门的小厮,叫他去帮我打听都城平阳大街有没有一个叫沈斯的大人,我告诉他打听回来我还有重金酬谢,他便偷偷去了。
我十三岁识得沈斯,他比我年长几岁,是游学至梁洲城的,梁洲城鱼米之乡,风光秀丽,许多老相公在此休憩晚年,沈斯便在此处住下了。
他是都城人,见多识广,性格有些骄矜,但是为人十分正直,在他差点被一个小商贩骗着用五两银子买一只蛐蛐时,被我识破了,最后只花了一百文便将蛐蛐买下了。
我们一起斗蛐蛐,我赢了,他带着我去划船,去野地里野炊,他们文人叫曲水流觞。
沈斯待我像妹妹一样好,梁州城的大街小巷充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白少彦十分厌恶沈斯,觉得他故作清高,装模做样的,还有些瞧不起人,便时常叫我远离沈斯,我只好跟他解释道:“沈大哥在梁洲城孤身一人多可怜啊,你不要老是针对他,再说了,他求学结束就要走了,就见不到了,沈大哥就像我的大哥哥一样,你怎么那么小心眼?”
白少彦便愤愤的不再提这件事,沈斯一直对我很好,他知道白少彦对自己有意见,视若无睹,有一次问我:“阿素,你喜欢白三公子吗?”
那天沈斯刚送了我一只大蜈蚣风筝,我开心道:“喜欢啊,我娘说等我及笄就许配给他做夫人。”
沈斯没有说什么,他在我及笄之前就结束了学业。
离开梁州城那天他对我说:“如果你有一天去了都城,还记得我,一定要去找我,我是都城沈家第一子沈斯,我家住在平阳大街,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去都城找我。”
小厮说平阳大街的沈家有个沈斯,我便给了他许多钱,告诉他让沈斯来看我,我是梁洲城江家阿素。
我没有再见到沈斯。
我躺在房中意识模糊,外面锣鼓喧天,白少彦要娶许清疏为平妻了。
白少彦一定是整个梁州城乃至都城里最楚翘的戏子,那么多年,我都没有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除了嘲讽他,便也只能嘲讽我自己。
前世,江素死在了白少彦娶许清疏为妻的那天。
04. 那嫁衣烫的人眼睛酸涩,我忍不住眨了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
我站起身走到桌案前给父母写了一封告别信,又迅速将金银细软收拾了个包袱。
外面丫鬟敲门问我可不可以进来,她们要先帮我梳洗一下,全福夫人要早早过来帮我打扮。
我只道再等半个时辰再来。
推开窗子,外面月朗星稀,因为明天有大事要操劳,大家都睡的很沉,便是门口的小厮也歪在廊下打盹。
我坐上离开梁州城的船时,我父母这会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的信,白家可能已经急疯了。
我在信中坦然告诉父母,我做了一个梦。
我将前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详尽写在信中,也提了自己此行的去向,并在信的末尾写道:此梦犹如真实所感,女儿之绝望情真意切,今生绝不嫁白少彦。
我没有前往都城,前世我是迫不得已才求救于沈斯,今生我平平安安,吉日已过,我也没有嫁给白少彦,都城里我又无亲无故。
我家祖上并不在梁州城,而是跟都城一个方向的翼都,翼都还有祖宅,我便是前往翼州去。
我还没到翼州父亲以及家中仆人便追赶了上来,我是一个人在外,难免谨慎拖沓,我父亲他们是连夜赶路的。
前世今生,重生之后我第一面见到父亲,客栈内屏退左右,我忍不住哭着扑倒在他的脚下,凄声告诉他那不是梦:“女儿真真历经了前世,死在了都城里,爹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父亲又惊又怕,但他游历四方,早听说过无数能人异士时有通天之能,便只觉得我得天照拂,梦中真实经历了一场,两眼泪花的把我扶起来。
白家震怒,我父亲赔了好大一笔钱,只道我和白少彦八字不合,新婚前两日我重病,已连夜出城寻医。
白少彦不依不饶,到处寻我,说他对我情真意重,要问我要个说法。
父亲便问我这事我打算如何解决,我擦干眼泪绝然道:“白夫人瞧不上咱们家也不是一两日,告诉她我突然醒悟,自知高攀不起,自愿退婚,白少彦乃孝子,我亦人子,愿成全他的孝心。”
父亲点了点头,又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发道:“你便去翼州小住一段时间,我回去处理此事,处理完了叫你母亲和你弟弟去翼州看你。”
我伏在父亲膝上点头。
05. 父亲返程回梁州城了,走前欲言又止,我怕他心中有事,便再三询问。
父亲告诉我,在我及笄之前,沈斯离开梁州城的前一日去找过他,还给了他一枚玉佩,说如果我没嫁白少彦,一定要写信告诉他,他想娶我为妻,他愿意等。
坐在前往翼州的马车上,我捏着沈斯的那枚玉佩痛哭流涕。
沈斯生如皎月,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我,喜欢梁州城一个平平无奇的商女,前世他听见我说我喜欢白少彦时该有多么难过?他离开梁州城时该有多么伤心?
前世梁州城一别,再见面就是我在都城的尸体,他该有多么痛苦?
在到达翼州之后,我便派了两个人出去,一个去都城找沈斯,一个去前世那个村庄找许清疏。
我没有给沈斯写信,只让小厮看看他有没有成亲,如果没有成亲便告诉他江素感念他从前的照顾,两年未见,特地派人看他是否安康,向他问好。
我告诉去找许清疏的小厮,找到这女子之后不管花多少钱,将她买下来,卖到青楼里去。
我恨白少彦,也恨许清疏,她们两个我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先找到我的不是白少彦,也不是我派出去的两个小厮,是沈斯。
我坐在祖宅的廊下喝茶,这宅子很旧了,院子的石砖上长满了青苔,清风拂过,说不出来的心旷神怡。
沈斯推门进来时我还以为是小厮,便头也没回的道:“今日无事,下去吧。”
“阿素,这就叫我走吗?”
我有些僵硬的偏过头看,沈斯正含笑望着我。
他还是从前的模样,长身玉立,一身白衣,只是眉间多了几分成熟,几分愁绪。
我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有些无措的看他,又有些紧张的回他:“沈...沈大哥,你还好吗?”
沈斯没有说话,我赶忙把他请入堂中。
抛开前世,我与沈斯其实也只是两年未见,两年前我及笄之前他走的,如今我也才不过十七岁。
沈斯坐下便问我为何逃婚,我顿时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只得攥紧拳头忍住,回避了他的话题问他成亲了没有。
“阿素,你不知吗?我在等你啊。”他十分坦然的看着我正色道。
沈斯已经二十又一了,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扑簌簌的掉下来。
沈斯起身走过来为我拭泪,我没动,只拼命去压制要痛哭的情绪,半响才道:“你那时,那时怎么没说?”
沈斯温柔地看着我:“你还小,又只把我当兄长。”
他似乎是解释,然后又长叹一声道:“是我不好,阿素受委屈了,来,兄长抱抱,别哭了。”
在父亲膝上哭完了前世今生的委屈,我又伏在沈斯肩上哭了一场,哭的不是我自己的委屈,是沈斯的委屈,我何德何能,叫沈斯这样等我,这样为我奔波。
等我哭完,沈斯拧了湿帕子来给我擦脸,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想接过帕子自己擦,他的手躲开道:“阿素长大了,跟我生疏了吗?”
我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沈斯擦完摸了摸我的头才道:“白少彦负了你吗?沈大哥给你出气。”
我又用袖子在脸上揩了揩,认真的回答:“我要自己出气。”
他看了我半响才点头道:“好。”
沈斯在这里住下第二日,白少彦从梁州城找到这里来了。
他一见到我便气急败坏的质问我为什么逃婚,使他在梁州城丢尽了脸面。
此时的白少彦还有些少年样子,就像前世的我一样,丝毫不会掩饰情绪,也没有记忆中那种令人作呕的装模做样。
我还没有回答他,沈斯便从一旁走了过来,他微笑着看白少彦道:“白三公子,好久不见。”
白少彦顿时顿时怒火中烧,质问我是不是因为沈斯逃的婚,是不是跟沈斯有私情了。
他越说越过分,我重重的给了他一个耳光,他被我打的懵在原地,我无法解释前世的事情,只道:“与任何人无关,是我发现了你的虚伪和无耻,是我发现了你毫无担当,配不上我的真心,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与他人无关,白少彦,我不仅不要你了,我还恨极了你,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我知道我此时一定面目狰狞,因为白少彦被惊的直接后退了一步。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我的恨意,欲上前来拉我的手,直接被沈斯推开了,他马上又愤怒的大骂:“是不是你勾引了阿素?是不是你跟阿素说了我的坏话?”
说完举起拳头要打沈斯,被沈斯抓住拳头重重揍了一拳。
我赶紧去拉沈斯:“沈大哥,别打架!别打了!”
白少彦挨了沈斯几拳,沈斯才松开了手,白少彦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便不甘的叫我的名字:“阿素...”
我拉过沈斯的手检查了一下便道:“沈大哥,别打了,他这种还没断奶的,受了委屈肯定就是回家里哭诉,我们家跟他们反正是撕破脸了,你不要惹上这种小人。”
白少彦气的要发疯,我直接喊小厮把他拖了出去。
白少彦走了,我与沈斯相对沉默,我正要让他别生气时,沈斯严肃的看着我问道:“阿素,为什么这么恨白少彦?”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这种说起来就没人信的事,还可能被当鬼上身。
我又不想这样让沈斯蒙在鼓里,只轻轻问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沈斯的表情像是裂开了,眼底遮不住的惊涛骇浪,我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沈斯突然上前重重将我抱在怀里,我顿时推他也不是,不推他也不是。
沈斯像是压抑住了什么巨大的情绪,声音沙哑道:“阿素,前世....我见到了你的尸体。”
!!!
我心中产生了那个荒谬的想法,沈斯也重生了?!
我的身体顿时无比僵硬,但是我没有说什么,沈斯应该已经全部明白了。
他长长的,颤抖的吐了一口气道:“我醒过来之后就打算前往梁州,还没出门你的小厮便过来找我,我打听之下,他才告诉我,你逃婚了,我便快马加鞭来翼州找你,阿素,前世是我来晚了。”
我却只想到另一件事,我含着泪问他:“你是怎么死的?”
沈斯一僵,低下头来用额头抵住我轻声问道:“...阿素,我可以亲亲你吗?”
我感觉我这段时间经常在哭,努力含着泪点了点头。
沈斯亲我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们交换了一个带泪,苦涩的吻。
退开之后沈斯帮我擦了擦脸道:“我帮你收了尸,葬回了梁州,又杀了白少彦,把许清疏卖到青楼去了,回京的时候不小心坠崖死的。”
我一听又抱紧了他,喏喏道:“你以后别去梁州了。”
沈斯听完忍不住笑了。
06. 父亲给我来信,说是白少彦回白家告了一状,白家报复,父亲丢了许多生意,他也不想再看见这一家了,打算卖了梁州城的生意回翼州来,叫我在翼州等他们。
我去处置许清疏的小厮也回来了,他告诉我许清疏那个农夫相公是个十分憨厚的人,对许清疏很好的,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卖,他找了个小痞子塞了点钱,假装是个富商看中了许清疏,许清疏便红杏出墙跟那人跑了,他赔了农夫一些钱,又让那小痞子把许清疏卖到青楼里去了。
他还说许清疏小时候被卖到的是很贫穷的地方,她在那里也不叫许清疏,她丈夫叫她香翠。
我心中十分痛快,许清疏这辈子也出不了那淤泥了,就算是许家把她认回去,她也完了。
沈斯一直没有回都城,他像少时一样整日里陪伴着我,偶尔往都城里写一些信件。
我一直想方设法的在白家的生意里搅局,还没出什么大水花,我父亲那边就来了消息,白家被查出来私吞官银,要被罚没家产了,白家一家子现在焦头烂额。
我总觉得这事是沈斯做的,我认识了他这许多年,只知道他身份贵重,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门第。
沈斯并没有刻意瞒着我,我们从山上祈福回来的路上他随口道:“我祖父只是个四品的鸿胪寺卿,父亲也不过五品小官,只是家中从前百年清贵,名头好,子弟众多,家中姊妹具嫁得好。”
百年清贵,姊妹具嫁得好,沈斯又是长子,我忍不住问道:“你家中为何不给你娶妻?”
沈斯没有看我,而是看着连绵起伏的青山道:“我是家中嫡长,从小得祖父亲自教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学业有成,事业有主可依,我的婚事除了我自己谁也休想左右我。”
我低下头看着鞋尖,只觉得我好像地上的野草,只会弄脏皎皎明月,沈斯却突然回过头来看我道:“不对,有一个人可以左右我。”
我心中一紧脱口问道:“谁?”
“是你啊。”沈斯看着我目光温柔,带着笑意。
我脸红的低下头,转身往山下走,沈斯跟在后面笑得十分肆意。
没过多久,我父母亲和弟弟便从梁州城来了翼州,见面又是一番长谈。
我从父母亲房里出来,沈斯便进去拜见了我父亲,我不知他们说的什么,只在想沈斯什么时候离开翼州,我从来没问过他,因为怕问了他就走了。
第二日我没见到沈斯,父亲把我唤到了房中,告诉我沈斯已经走了。
我顿时感觉一阵心慌,沈斯跟我不告而别,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我急忙从父母房中快步往外跑,我母亲一把拉住我:“你干什么去?”
我着急坏了,欲挣脱她的手:“我去找沈斯!”
母亲:“如果是沈斯不要你了呢?”
我不知为何,我相信沈斯,如果不是很大的事情他不会跟我不告而别的,我摇了摇头,沈斯不会不要我了的。
我父亲从房中出来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话还没说完,他回都城去跟家里说你的事情去了。”
我愣在当场,父亲说:“昨日他向为父求娶你,沈斯对你一片痴心,能做自己的主,房中又干净,为父便替你应了,他恐夜长梦多便连夜赶回都城了,说是让家里来提亲。”
我从父母院子里出来只觉得好像在梦中,沈斯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嫁他。
我等了没几天,沈家的人便来了,来的是沈斯的叔父,带了无数聘礼,连翼州知府都惊动了。
沈斯的叔父客气又周到,说为他们沈家的长公子,未来的沈家家主,求娶我为妻。
他们给足了我父亲面子,我父亲高兴的跟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沈斯忙了多日,我再见他时他眉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愁绪,他笑着说:“怕你有疑虑,不应我,我便直接向你父亲求取你了,阿素,今生我不能把你嫁给任何人,你只能嫁我。”
我快步走上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斯在我心中如皎皎明月,得之我幸,愿以余生藏之。
07. 白家因为贪墨官银,已经抄的只剩下老宅了,白夫人养尊处优半辈子还要熬夜刺绣出去卖钱,我听着下人的禀报心里痛快极了。
我与沈斯定亲之后,沈斯的祖父便将沈家一座都城的宅子划到了我名下,让我父母亲人偶尔来陪我小住。
沈家待我很好,沈斯在家有话语权,没有人瞧不起我是商女出身,他幼年丧母,我又没有婆母需要侍奉,便是他做了贵嫔的妹妹召见我,也是笑着赞我:“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时间飞逝,我们婚期将近,我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再去管白少彦和许清疏的事情,反正他们过的也不好。
我与沈斯成婚之后,自己院子中的事情向来自己做主,偶尔陪他一起去拜见公公,过的十分安逸。
但是我还是每日都在担心,担心我不能为沈斯诞下一儿半女,沈斯知道后安慰我:“从前我连妻子也不愿意娶,上哪弄孩子去,如今好歹娶了妻子,好不容易娶到心爱的人,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被他逗得也把这件事抛掷脑后了。
08. 沈斯番外
我十七岁在梁州城识得阿素,她还是个没及笄的小丫头,梳着两个双丫髻满大街的跑。
我觉得心里关于事业和读书的烦恼都在那咯咯的笑声里被冲散了,我带她去放风筝,写诗作词的时候也要带着她,还骗她说野炊,我说什么她都信。
阿素一开始在我眼里只是个小孩子,我觉得以后我回了都城也可以给她做主,认她做个小妹妹,但是阿素慢慢长大了,越来越...讨我喜欢。
我知道她有个小竹马,名唤白少彦,那姓白的小子一看就没断奶,整天不做正事跟在女孩子身后,我对白少彦厌烦极了,便日日带着阿素到处玩,让他连看也看不见。
阿素对我一点不设防,眼看要及笄的小姑娘,玩累了就在旁边的草地上一躺,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觉时花瓣一样的唇微张,我忍不住凑过去看她,等我再反应过来时马上就要贴在阿素唇上,我吓得猛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意,我喜欢阿素,想娶阿素为妻的那种喜欢,但是阿素可能不喜欢我,她总是天真明媚的唤我:“沈大哥!”
我便只好换个问题问阿素:“你喜欢白少彦吗?”
她的回答是喜欢。
阿素的及笄之礼快要来了,她父亲江老爷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便隐晦的说,沈家高门,阿素只是个小小商女,他已经答应了白家的亲事,及笄之礼过后阿素就要和白少彦订婚了。
我是逃回都城的,我一点也不想看着阿素和别人在一起。
四年里,家中不停催促我成亲,我都充耳不闻,我那时其实很想告诉江老爷,即便沈家是高门,我也能做到让阿素无忧无虑,只可惜阿素没给我机会。#古言##故事##故事#
我再见到阿素时是一个陌生小厮来问我,是否还记得梁州城江家阿素。
我冲到白府时白府正在办喜事,我才知道阿素过的那么不好,白少彦负了她,她躺在简陋的客房里,面容憔悴,已经没了呼吸。
我终于奔溃了一样抱着她的尸身闷闷的痛哭,我的花一样的小姑娘死了。
我给她报了仇,将她葬在了梁州城我们一起“野炊”的地方。
回来的路上马车侧翻,我跌落悬崖被一颗树枝挂住了,向上攀爬的时候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我年轻有为,学业有成,但是阿素已经不在了啊,我真的觉得好累好累,我不想在今生这样等待她了。
我的阿素死的时候才十九岁。
我希望来生能再见到阿素,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娶阿素为妻。
09.白少彦番外
阿素在大婚前夜逃婚了。
江老爷不仅不赶紧把她找回来,还找理由给她开脱,我母亲原就不喜欢阿素,便自作主张退了婚事。
我跟阿素青梅竹马,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我便跑到翼州去找她。
从前我特别憎恶的沈斯也在,或许是他给阿素灌了迷魂汤,阿素不仅任他打我,还说恨不得杀了我,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但是我不能把阿素让给沈斯,她是我的。
我连夜赶回了梁州城,一定要让父亲母亲给那个沈斯点颜色瞧瞧,让他离开阿素,刚回到家,家中就发生了变故,我甚至没能再见到阿素。
家中被抄,连生计也无法维持,江家在这个时候也举家牵走了,我感觉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对,都在把阿素带离我身边。
我再见到阿素已经是两年后,为了家中生计,我跟叔父去都城求门路,结果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我十分茫然的走在街头,不明白为什么我家到了这种地步,我就在这时看见了阿素。
阿素已经嫁人怀孕了,她挺着肚子,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从一家古玩店里出来,再看旁边的人我只觉得肝胆俱裂。
是沈斯,沈斯娶了阿素。
我忍不住想走过去,阿素却已经被沈斯护着上了马车,沈斯看见了我,我们四目相对,他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笑,我恨不得杀了他,他抢走了我的阿素。
阿素的马车走后,沈斯的人就找上了我,把我打了一顿叫我滚出都城,永远不许再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前世,我娶了阿素,最后我负了阿素,她死在了我娶平妻的那天。
我在一路乞讨着回梁州的路上遇到了成为妓女的许清疏,梦里就是她毁了我和阿素,我强行跟她一度春宵之后又偷走了她仅剩的钱财。
她前世毁了我和阿素,今生我要她和我一样惨。
完
文/橘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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