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尸奇案》是民国天津八大奇案之一,作为民间文学一直流传至今,郭德纲也有一段短篇评书讲到这个故事。这是一个富人阶层中因小三上位而引发的故事,案件发生地就在今天的五大道——当年天津英租界的高端别墅区。带着这个故事去五大道转一圈,会有不一样的感触。
40年代末的一个秋天,天津某报登出寻人启示:李董玉贞,年35岁,系已故董师长政国之长女,于10月25日下午5时,由十区大理道xx号乘三轮车外出至今未回,遍找无踪,如有知其下落者请赐信,备有重谢,绝不失言。李允之谨启。住址:第十区大理道xx号,或用电话通知三局四四四零。
(民国时的五大道)
这则寻人启示,引出三个角色——李董玉贞、董师长政国、李允之。
李允之,其父李希明是北洋财政总长周学熙的拍档,在启新洋灰公司、开滦矿务局、唐山华新纺纱厂、秦皇岛耀华玻璃公司持有大量股份。李希明去世后,长子李勉之继承父业,又投资了中国银行、中兴煤矿、天津中天电机厂等企业。他请法国建筑师盖苓在睦南道上盖了四幢一模一样的小楼,和三个弟弟——李允之、李进之、李慎之各自居住。李允之是中天电机厂的副经理,这家工厂生产了中国第一部电话机。
董政国,山东人,直系军阀曹锟手下一员悍将,早期任陆军第三师团长,后升到讨奉第一军副司令兼第三路司令。20年代末去职到天津闲居,在天津生活20年,直到去世。
李董玉贞,董政国的女儿,李允之的元配妻子。
董玉贞16岁时与18岁的李允之结婚。婚后李允之继续在天津工商学院读大学,夫妻感情还不错,生了六个孩子,两个夭折,仍有二男二女,一家人住在睦南道的小楼里。
(睦南道)
男人这种动物,单身时寂寞难耐,结婚后难耐寂寞。李希明去世后,40年代初,李允之在外面包养了一个红舞女。董政国从女儿口中知道这件事后,找到李家的老大勉之,二人一起找李允之摊牌,结果李允之给了舞女一笔钱,了结了这桩风流韵事。
李允之消停了几年,旧病复发,爱上了中德混血施美丽。故事中的第四个角色出现了。
施美丽的父亲施炳元是江苏吴江人,留学美国学习机械制造,后到德国柏林做工程师,娶了个德国姑娘,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叫施家燕,女儿叫施美丽。1920年前后,他到上海与几个朋友创办中国影戏研究社,拍摄了电影《阎瑞生》(姜文电影《一步之遥》原型)。后来到天津,一家人住在民园大楼。施炳元先是在西门子公司做工程师,后去了开滦煤矿,因此结识了李家。
(民园大楼)
某年夏天,施家到北戴河海滨度假,正巧李允之也在。李允之请施家一起吃饭,这一年李允之26岁,风度翩翩,施炳元的女儿施美丽17岁,正是情窦初开,对他一见钟情。不久,两人在北平一个小教堂秘密结婚。回天津后,李允之赁下大理道上绿荫深处一幢小楼,和施美丽过起了小日子。
董玉贞发现了李允之的秘密,此时父亲董政国卧病在床,没法儿再给女儿拔创,董玉贞硬着头皮,也是太生气了,自己闯进大理道xx号,正撞上李允之、施美丽两人,三人吵成一团。但吵架有什么用呢?董玉贞与李允之定下分居协议:李允之负责董玉贞及子女的生活费,董玉贞不得干涉李允之与施美丽的生活。
李允之毕竟没离婚,还常回睦南道,表面上一家人还算和谐,实际上脾气火爆的董玉贞,就像一个炸药包,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李允之在天祥商场给施美丽买了一件貂儿,花了1400美元。董玉贞知道了,等李允之回家后,逼着他也给自己买一件,李允之只好答应。
(睦南道)
但李允之看董玉贞就烦,怎么能心甘情愿给她买貂儿?他玩起了失踪,不回睦南道了。10月25日一大早——也就是寻人启示上提到的那个日子——董玉贞去了李允之与施美丽的家。从睦南道到大理道,走路也就十几分钟,很近。进了门董玉贞就拽住了李允之,让他带上钱,跟自己一起去天祥商场。
李允之忙打马虎眼,说咱先吃饭,吃完饭就去。这时施美丽也出来了,附和说一会儿叫起士林送西餐来。董玉贞余怒未消,坐下来喘着粗气。果然没过多久,起士林的伙计送来西餐和酒,三人一起吃饭。
喝了一杯酒,董玉贞心里有气,其实她并不是想要什么貂儿,而是受不了李允之与施美丽两人的卿卿我我。这段时间,她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受不了,此时这俩人就在自己对面坐着,董玉贞心中怒火越烧越旺,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起来。
董玉贞出身军人家庭,未出阁时父亲在家骂人是家常便饭,董玉贞的性格也随父亲。看着肆无忌惮的董玉贞,李允之开始没言语,哪知董玉贞骂了几句,突然收声,竟抓起酒瓶向李掷去,李闪身躲过,董又抄起眼前的西餐刀冲着李的脖子捅去,李用胳膊挡,西餐刀划破了李的手臂。
(大理道)
施美丽一见李允之流了血,急忙上去抓董玉贞拿着刀的手,董玉贞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了施美丽的头发。李允之这下真急了,抄起酒瓶子,狠狠砸到董玉贞脑袋上……血顺着董玉贞的头顶往下淌,她一个趔趄跌倒,谁知头部恰好磕在椅背的方角上,董玉贞倒地,李允之上去又是一脚,发现董没了动静,再一看,竟然断了气。此时已是下午一点。
李允之和施美丽呆愣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施美丽先到楼下,把两个佣人打发出去,然后把大门锁好,回到餐厅,和李允之一起把董玉贞的尸体用地毯裹好抬进浴室,将餐厅收拾一番。
李允之开车出去,买了一个大号柳条箱。回到家,施美丽帮他把董玉贞的尸体塞进箱子,可柳条箱还是不够大,李允之锯下董的头部和四肢,用塑料布包好,放进柳条箱,洒上樟脑粉,上面再用地毯盖住。
李允之有个朋友,叫芮乐,是拉脱维亚人,在天津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与夫人玛雷娜住泰安道。
(民国时泰安道)
施美丽给玛雷娜打电话,说因为李允之的妻子董玉贞总来骚扰他们,所以他们准备搬家,问能不能把一些物品暂存在芮乐家。玛雷娜很爽快地答应了施美丽。
当天晚上,李允之与施美丽两个人,抬着一个柳条箱来到泰安道芮乐家里。芮乐帮他们把箱子搬到地下库房。李允之告诉芮乐,他明天会再送一个木箱子来,把柳条箱封好。芮乐问,弄那么结实干嘛?李允之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什么。
一天之后,李允之去警察局报案,说董玉贞失踪了,又到报社登了寻人启示。董玉贞的妹妹董玉芝,是曹锟的儿媳妇,姐姐失踪后,她也向警察局报了案。
又过了两三天,芮乐觉得家里空气不对劲儿,隐约有股腐烂的味道从地下室飘上来。芮乐夫妇一同来到库房,感觉可能味道就来自于那只箱子。并且,越走近箱子,恶臭就越明显。芮乐害怕了,他给警察局打电话报了警。
(泰安道)
警察局迅速出警,芮乐带着他们到地下库房,警察撬开箱子,发现箱子里竟是一具女尸。随后法医到场验尸,联想到董玉贞失踪案,于是警方通知董玉芝来认尸。经董玉芝辨认,死者确系董玉贞。
警方立即驱车前往大理道,把李允之和施美丽“请”到了警察局。经分别审讯,李允之承认是他一个人杀的董玉贞,和施美丽无关;施美丽则说是她和李允之一起杀了人,分了尸。
11月8日下午两点半,天津地方法院对李允之、施美丽二人进行审讯,审讯历时1小时20分钟,施美丽始终以英语回答,李为其翻译。施美丽翻了供,否认帮助李杀了董,称因为预审时听不懂中文。
当时世道并不太平,《益世报》在报道“箱尸奇案”的文章最后提到:“同一天还发生了其他几件命案。”
(睦南道)
两个月后,天津地方法院一审判决,李允之杀人罪处死刑,施美丽共同杀人处无期徒刑。随后二人上诉,被驳回。50年代初,李允之被枪决,施美丽入狱。
五年后,施美丽因有悔罪表现被减刑释放。她去香港投亲,开了一间酒吧。她的德裔母亲和哥哥施家燕,一直住在天津在民园大楼里。据说60年代施美丽回来过一次,又回了香港。
李家出此大事,老大李勉之也无可奈何。50年代,李勉之主动公私合营,做了大量公益事业,先后为社会捐款逾百万元。(文:何玉新)
(大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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