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杨柳清

和红蝴蝶,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红蝴蝶其实叫胡蝶,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出生于我们这个小城的青花胡同。小时候,因为长得漂亮,又最喜欢穿一身粉红的衣裳,所以我们这里的大人小孩都管她叫红蝴蝶。

我和红蝴蝶是邻居,又同年同月同日生,自然我们俩在很小的时候就是很不错的朋友。上小学时,我们最盼望放暑假了。一放假,我和红蝴蝶就相约到城外乡下的大姨家。大姨家住在山里,她家的屋后就有漫山遍野的山花,红的、白的、紫的花星星点点地开着,引来许许多多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跹跹。每当看到那些有着美丽翅膀的蝴蝶,胡蝶就歪着头看得出神。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我要是有这一双翅膀,该多好呀,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飞了。”

爱好文学,是我和红蝴蝶的共同点。也因为太爱的缘故吧,我们与大学失之交臂。长大了,又门当户对的,两家的大人都希望我们能成为夫妻。当然,红蝴蝶是我的好朋友,我很爱她。但没想到的是,在我们顺理成章要走向红地毯的前夜,红蝴蝶却不辞而别了。

她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她坦言,我不是她理想中的丈夫。她走了,是去寻找她梦中的情人去了。她理想中的人是一个事业有成,能给她以蔚蓝天空的男人。

在思念中,过去了漫长的一年。我在小城开了一家摄影厅,生意不错。一天,从一辆黑色奥迪里钻出一对男女,男的有四十多岁吧,女的正是失踪一年的红蝴蝶。她挎着男人的胳膊,娉娉婷婷地来到了我的面前。

“简竹。”她叫着我的名字,“这位是我的男朋友,不错吧。”

“嗯,是不错,祝贺你了。”我看着那个男的,这人老不说,模样也不敢恭维。看这派头,红蝴蝶肯定是看上他的钱了。

他们拍完了一组婚纱照,就驾着车消失了。我的心沉甸甸了好多天,不知道为什么,红蝴蝶总让我无法释怀。她跟上这样一个男人,就真的拥有了一片属于她的蓝天了?

红蝴蝶给我发来了电邮,她向我道歉,但她一直认为,不和我在一起是对的。因为她想飞,飞的高高的,而我站在低矮的平台上,无法给她展翅的支架。她现在选择的是一个大老板,有几千万的资产。可惜他家有糟糠,暂时还不能成为她合法的丈夫。她在争,她并且教导我,难道幸福不都是争取来的吗。

我没有给她回信,只是还免不了牵挂。红蝴蝶,你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你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吗?

三月正是山花烂漫时,我又一次来到了乡下大姨的山上。看满目红白间杂的鲜花,成群结对的蝴蝶蹁跹起舞,心中涌满了落寞。童年时和我一起观花的红蝴蝶,已飞入他人山野。在那里她就能得到欢心,能展翅飞翔了?我正自寻思间,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一袭粉红衣衫的红蝴蝶来到了我的面前。她的脸上布满了忧郁,“关键时刻,那个人选择了他的老婆。我被抛弃了。”

我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悲伤,从衣袋里掏出一叠纸巾递给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伸手在花丛中捉了一只采蜜的蝴蝶,“你说,它们这些蝴蝶怎么就有一双翅膀呢,而我也想和它们一样的飞一回,却怎么就又跌下来了呢?”

红蝴蝶又落在了青花胡同,我欣喜了多天,受了挫折,她总再不会漫无目的地飞了吧。事实不然,又当我鼓起勇气想与她重修旧好之时,红蝴蝶再一次离家而去。这一次她告诉了家人,她是去了广州,她还在QQ上给我留了言,这下她是真飞了,小城已没有了她的梦想。我这个痴痴想着她的人,在她心中也许不足挂齿。和红蝴蝶一起长大,她,我了解。一个心高气傲的小女人,脑子里没有多少知识,却又从不小瞧自己。谈起理想来,她头头是道,可拿什么去实现,除了她的美丽之外,其实就再没有其他的本钱。

凭心说,如不是有从小到大的感情垫底,我还真瞧不上她的作派。她长得太美了,以至我顾不上想她的缺陷。每每的,一闭上眼,那只可爱的红蝴蝶就在我的心头萦绕。

炎炎七月的傍晚。我坐在电脑前搜索枯肠地码字。ICQ上红蝴蝶的头像在闪烁,我一点,只见到一个哭得一塌胡涂的表情图。

“你怎么了?”

“简竹,你快来广州接我吧,我快要死了!”红蝴蝶悲苦得像要哭出声。

嫌火车太慢了,我第一次坐了回飞机。在广州郊区的一间出租屋里,我看到了遍体鳞伤的红蝴蝶。她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高兴。我把她带到了我下榻的旅馆,请她好好地吃了一顿。她歪着头看着我,摇摇头叹口气。“简竹,你是个好人。可惜,为什么你不是个成功人士呢。你看广州的这些有钱人,人家的生活那真叫天堂生活啊。”

“蝶,你别再糊涂了。人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不该你得到的你终久是不会得到的。回家吧,和我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只能怪我太不走运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哩。”红蝴蝶一脸的不解。

来到广州,红蝴蝶就凭着她的漂亮,被一家星级宾馆录用。宾馆里的老总看上了她,答应给她买房子买车的。不料,老总的妻子知道了,纠合几个打手,把红蝴蝶打了个半死,她不但被赶出了宾馆,还被全部扣发了工资。做老总的情人时,整天锦衣玉食惯了,被抛弃在低矮的出租屋里,她伤心地哭了几天。身无分文时,她才想起了向我求救。

红蝴蝶跟着我又回到了故乡的小城,一钻进她那普通工人的小家,她就觉得好生难受。也许是觉得羞于见人吧,好多天,我都没有看见她迈出过家门一步。

我怕她会憋闷出病来,就又约上她到乡下去看花。

走在花香浓郁的原野,我和红蝴蝶各自想着自已的心事。又来到那片开着零星山花的山坡,美丽的蝴蝶仍然在花蕊间穿梭。红蝴蝶止住步,怔怔地看,眼中注满了莹莹的泪。蝴蝶终是蝴蝶,它们那一双漂亮的翅膀,无忧无虑地扇动着,它们可没有人那么多的烦心事。人不一样了,人想飞起来,需要克服的阻力太大了。红蝴蝶感慨万千。

爱一个人,似乎是出于本能吧,说不出爱的理由,也找不出不爱的理由了。红蝴蝶一次一次的离我而去,一次又一次的背弃我的感情。我却无法对她说不爱,总是把揉碎了的感情再一片一片的展开来。

我让红蝴蝶留下来,在我的摄影厅里工作。她做的很不投入,已经有几个老顾客被她骂跑了。我还没有说她什么,她就又打点行装要离开了。“简竹,我不想在这里干了。一天挣那三、二十元钱,像这样,我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啊。”

劝说无效,红蝴蝶还是与往常一样从我的身边消失了。

这个女人啊,她真伤透了我的心。我横下决心要忘掉她,她有什么好?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水性杨花是她的本性。和这样的女人即是结婚了,也保不齐婚后她还会给我戴上一摞摞的绿帽子。

尽管赌咒发誓,但一只美丽的红蝴蝶仍然在我的眼前飘来荡去,挥不去,遣不散。时间过去了大半年,对她的牵挂依旧。

一天上午,我的手机响了。是红蝴蝶打来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欢欣。“简竹,我快成功了,我就要成为一个厅长的太太了。”我半年来一直牵挂的红蝴蝶,可盼来的消息却原来是这样的令我沮丧。她好像一点也不知道我很在乎她似的,在我面前津津乐道地大谈着她与省城那个厅长的浪漫恋情。

这一回红蝴蝶改变思路了,她没有再找那些一掷千金的大老板了,而是找了一个大权在握的官员。红蝴蝶对我讲,那些大老板们心太花,靠不住。这些有身份的官员们就不同了,他们守本份。一旦付出了真感情,他们就会对女孩负起责任的。红蝴蝶说,这个厅长家里也有妻子,不过没关系,他向她保证了,他很快就会和他的妻子离婚,他们已经定好了结婚的日期。

我的摄影厅生意做的大起来,在小城里已经又开了几家分店。其间,红蝴蝶回来了一趟。我劝她留下来,和我一起创业。她不屑一顾的笑笑,对我的生意,她看不起。她说她的理想大着呢,具体有多大,她没有确实的量化。不过有一点不会错,一定与享受有关。她这人对成功的追求太直接,不想经受过程中的艰难,而一心想到的只是结果的丰硕。我无法改变她的人生态度,只能听之任之。

此后的很长时间,我也没有见到过红蝴蝶,听说她又去了北京。她和省里某厅长轰轰烈烈的爱一场,最终还是被人家愤然出击的原配夫人打得落花流水。

红蝴蝶永远的飘飘荡荡,我不可能和她有什么结果了。于是就死了心,从青花胡同的老屋搬出来,和另一个姑娘结了婚。

一晃几年过去,我有一天到青花胡同办事,遇到了红蝴蝶的父亲。提起红蝴蝶,老人家低着头,他说:“她再也回不来了。”在北京,她仍然想以色相傍款,结果被情敌杀死。

我痛苦地叹口气,眼望着碧空中流动的白云。心想,也许红蝴蝶的结果就应该是这样,一次次拼了命的往高处飞,这下好了,飞到天上去了。仿佛,那悠悠白云中,有一只抿着翅膀的红蝴蝶还在云里雾里醉薰薰的打着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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