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忠诚的赞歌

2015年5月17日，杰拉德抱着女儿，最后一次触摸着安菲尔德球场球员通道内的利物浦标志。

麦卡

上一轮英超，杰拉德还和队友在夹道欢迎新科冠军切尔西，这一轮，受到夹道欢迎的就变成了他自己。杰拉德在安菲尔德度过了自己最后一场比赛，这场漫长的告别，如今终于将要划上一个休止符。

红军主帅罗杰斯说，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描述杰拉德，这个词一定是“利物浦”。这句话反之亦然，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描述利物浦，过去也许是工业革命，是披头士，但现在，这个词很可能会是“杰拉德”。

谈到杰拉德在利物浦的功过，总是会引发论战。而由于他的职业生涯往往是以比赛瞬间的形式被定义，辩论的双方就很像在打牌：正方打出一张“奥林匹亚科斯重炮”，反方打出一张“欧洲杯回传亨利”；正方出一张“足总杯决赛40米远射攻陷西汉姆联”接着反方出一张“联赛杯决赛乌龙头球”；然后是“伊斯坦布尔奇迹”拼掉了“38秒红牌”，最后反方拍出一对，“送礼德罗巴”加上“滑传登巴巴”，本以为可就此锁定胜局，结果对方丢出四张一套炸弹，上面连起来四个大字：“忠诚无价”……

看起来，忠诚不像金钱那么实在，也不像冠军奖杯那样蓬荜生辉，有时候它更像是相亲时形容对方“人好”一样，只是安慰之辞。但是，杰拉德用自己的经历证明，忠诚同样可以价值“连城”，尤其是将自己与一座城市牢牢联系起来的时候。

同样是告别，同样是去美职联，兰帕德的待遇远不像杰拉德的规格那么高，虽然前者在俱乐部领域的荣誉遥遥领先于后者。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在于：兰帕德与城市的联系断了，去年玩文字游戏“迂回”从美国加盟曼城，令他的形象大打折扣，也让很多切尔西球迷粉转路人甚至转黑，而在曼城短短一个赛季，注定他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杰拉德17年红军生涯，未能换来一座英超冠军奖杯，但他得到了一整座城市。虽然商业足球时代，球员“从一而终”的忠诚远非评判球员的标准，但它仍然符合俱乐部足球的主流价值观，而它的稀缺性则令价值进一步得到提升。全欧洲同行纷纷送上祝福，不仅是基于对杰拉德实力的认同，也是出于对于忠诚的尊重。

双德告别待遇迥异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两人所处球队环境不同：切尔西的风格，向来是淡化个人、突出整体，再大牌的球员到了斯坦福桥都会“零件化”，而利物浦长期以来更习惯于依赖杰拉德的个人能力，这使得球队无论成败，都被打上了鲜明的杰拉德的烙印。

很多人在假想：十年来，如果杰拉德接受了穆里尼奥三次邀请中的任何一次，他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少些遗憾？答案当然是“会”，但如此一来，无法帮助利物浦夺冠的新遗憾也会随之产生，而他在穆里尼奥的阵容中再重要，也只会是一颗螺丝钉。

在杰拉德的价值谱系中，夺冠不是第一位的，在利物浦夺冠才是最要紧的事。外界将杰拉德最终选择留在安菲尔德的原因简单理解为“缺乏冒险精神”，多少有失偏颇——留守，也可能是基于更大的雄心，遗憾的只是，这个目标最终未能达成而已。而杰拉德的犹豫不但不是“忠诚”的污点，相反，越是经过艰难抉择的忠诚，才越是有含金量。

最后一个原因，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我问他：“为什么杰拉德告别你就刷屏，兰帕德告别时没见你这样啊？你不是英格兰球迷吗？”他说：“因为杰拉德更惨啊……”话糙理不糙，人们总是更容易被遗憾和悲剧打动，这就好比1994年世界杯上最经典的照片，永远是巴乔在巴西球门前掐着腰的背影，而不是巴西队的摇篮欢呼。

十年前，杰拉德没有选择加入穆里尼奥，世界上少了一个切尔西的优秀工兵，利物浦多了一个城市传奇。这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甚至不算是一个遗憾的选择，杰拉德是求仁得仁，用17年时间，唱了一曲忠诚的赞歌。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