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的问题解决以后,我去找过她们,可是连队的人告诉我,他们家乡派人来外调,把她们押回去了。我真为罗忠睦感到惋惜,不是因为她丈夫的原因,她不会颠沛流离,她还会继续留在北京教书,一飞会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到现在一直牵挂着这个孩子。其实我那时候才20岁,她大概十一二岁,也不知道她后来的命运如何。想到在我长叹一声。

我在工程队遇到的几个女人都对我的一生有了很深的影响。其中还有一个老女人,是我们班的。别人告诉我,她是上海妓女。她很矜持,穿的清爽利索,可说一口东北话。后来我们熟了,我去她家玩过,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是与别人不一样。我问她怎么会说一口东北上海话。她说跟着父母从东三省逃难到了上海,后来父母病死了,她就流落烟花巷了。女人总是毁女人,尤其嘴最恨。工程队一些女人总说她勾引别人,又打扮得俏,反正是有点羡慕嫉妒恨的味道。她对我说,平时是会有人在她院子中放上打好的柴禾,或是食堂打菜多两个油渣。因为在光棍占大多数的连队,单身男性看着她有点风韵就愿意多看一眼,献个殷勤,但这也容易引起流言蜚语,可她不在乎。她领养了一个女儿,把这个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教她在举手投足间有上海人的风范。她那种对生活的追求和淡定,我至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我在工程队的半年,学会了认识社会,学会了坚持和淡定。在工程队时,十二连还派人来游说,意思说他们也相信我不会写反对标语,一定是有人指使,只要交代了我就可以没事,多数派有人会保我,只要我愿意与他相好。我听了,心中如喷血,断然回绝。我说我宁可坐牢,愿不愿意嫁人,而且是这种人。我说我自己已经有口难辩,要让我去咬别人,嫁祸他人我不干。他说你不咬他,他也要出事的。他口中的这个“他”是指乐南华。我无语了,要我去冤枉别人我办不到。后来我与乐南华关在一起讲起过这事,他说:“当初你如果一出事就赖上我,早点把我揪出来,后面阿根自杀的事可能赖不上我了。现在再共同翻案也容易。可是现在死人的事赖在我身上死无对证,我就困难多了。”多么疯狂的年代,多么可怕的人性啊!当然这是后话。

一晃我在工程队呆了半年。六月六日,我正在地里劳动,有人叫我回连队。到了队里看到多数派,有两个人来工程队准备揪我去开团里砸烂公检法大会。他们认为公检法对反革命太温和,不够革命,要群众专政。赵队长就推出自行车,要我坐上来。他们两个人是骑马,不准赵队长带我。赵队长就说他也正好要去团部顺路,不然等她走到团部要何时。再说他和骑马的人都是河南老乡,所以他们也就默认了。

我坐在赵队长的自行车后架上,心中莫名的紧张恐惧,人也有些发抖。赵队长跟我说:丫头不要怕,没有干过就是没有干过,要实事求是。开完会我来找你再把你带回来。当时这些话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安慰。他和黄排长两个人轮流带上我去团部。我们还没有进会场,就已经听到了喧闹声。

他们押着我进了会场。我一看原来有这么多反革命坏分子被揪出来,但公检法不处理,所以他们要砸烂公检法。我上台时大会已过半。我跪在小石子铺的台面上,硌得生痛。我的旁边是步四连的刘小奇,他反穿着军棉袄,怕挨鞭子,可太阳晒着又热得扛不住,就对边上看押的人说他吃不消了,结果反又被多踢了几脚。这正是他们变现自己革命立场的时候,怎么会心慈手软?他撑不住就倒在我肩上。我估计他中暑了。我也快扛不住了,就叫:“我要小便。”他们只能押着我去公厕。开大会人很多,我就排队,“反革命”总不能在革命群众前面,这样我就休息了一下。等我再回到会场,会已经开得差不多了。

群众专政,把我分成两批送到到了山北的六连和七连,因为六连、七连比较革命。我被分到了七连。当我离开团部时,赵队长问是否把我带回工程队。因为七连的革命头头也是河南人,对他说我被安排在七连专政。赵队长说会将我大多数行李送过来。

到了七连,我得先自己解决住的问题。我一个人挖了个地窝子自己住。他们给我一个没有轮子代表平板车,支起来就当床了。到了傍晚,工程队果然派来一辆马车,将我的行李送来了,还有一把我用的比较小巧的坎土曼。从工程队到七连路是很远的,我非常感谢赵队长在我最困苦的日子给我的关心。

吃过晚饭是群众专政训话,须每人过一下堂。我被问:你犯了什么罪?我说我没有写过反动标语,皮鞭就抽上来了:“难道革命群众冤枉你?”我就不说话了。鞭子头上有小的螺帽,鞭梢在我肚子上打了一个小洞,这算下马威。我夜里睡在没有门的地窝子,看着星星泪流不止。我开始想念工程队给我的半年精神安逸的劳动生活,想念远在上海的父母。这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我们第二天就开始了打土坯的劳作。我隔壁的土坯场也是工程队的所谓生活腐化分子,他身体很壮,有时趁没人注意时也帮帮我。而我自己为了证明自己是革命的,也拼死了干活。实际上再干也是“反革命”,隔壁的“生活腐化分子”对我说省着点劲吧。他说他没有老婆,就有几个相好,我请你愿帮人拉套算多大个事(两个男人养一个家)。他还说我傻,人家鞭子上来就大哭大叫,硬挺只会自己吃亏。在七连高强度劳作了两个月,我就被押往阿克苏看守所去了。节选自《岁月》《我竟成了冤案的受害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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