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心 薛忆沩：用最脆弱的文字去理解最脆弱的心

薛一浩。一米多高，灰色t恤，格子衬衫，深色牛仔裤，这是一个52岁的“大男孩”，笑容温和，甚至有点害羞。

薛一浩不玩微信，有手机，但几乎不用。

他害怕噪音，害怕路上的噪音，害怕餐馆的噪音，害怕语言上的噪音。

他在蒙特利尔生活了十五年，创作了二十八年的文学。他刻意与世俗保持距离，却始终保持着脆弱和内心柔软的痛苦。

冬末凌晨没时间吃早饭的保安，翅膀一点一点被扯掉的小鸟，寒风中坐轮椅不停写作的东方女人，都勾起了他的痛苦，然后在心里发酵，最后进入了他的小说。

二十八年前，他完成了他的第一部小说《岳麓山下的遗弃》。28年后，他在蒙特利尔皇家山完成了他的最新小说《希拉里·米荷米》。相隔28年的两部小说，都在思考着同一个母题:人心和个人与社会的关系。

此时，他还被冠以“迷人的外星人”、“中国著名作家”、“年度小说家”等称号。然而，他“不在乎”他们。一天，蒙特利尔一位94岁的邻居奶奶拿着他的小说对他说:“我读过。我就是这么感性，充满感情，很感性！”。他的心很热。“我真的明白了。我写的不是大人物，而是普通人的内心。”

作者/记者赵长沙报道

“最伟大的艺术家应该是最脆弱的艺术家”

面试是下午3点半左右，薛亦萱的电话是下午3点20分断开的，短信也没回。

三点半，我又拨通了。哔的一声后，我立即回答。我的脚步刚好走到我预约的酒店大堂，迎面撞上了他。“我不怎么用手机，但我绝对不会耽误事情。我一开机就接到了你的电话。”他笑着说。

高个子，身高1.82米，灰色t恤，格子衬衫，深色牛仔裤，单肩背个布袋。这是一个52岁的“大男孩”，笑容温和，甚至有些羞涩。

他已经离开长沙很多年了。当他回到家乡时，一切都变得奇怪了。“我会跑去找那个失落的地方，但它变化太快，消失得太快。”。

他称长沙为“摇篮”，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这里长大，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更是因为这一次沉淀了他原本的生活背景。在长沙，他的足迹经过了三个地理坐标:开福区的周楠中学，雨花区的雨花阁，宁乡的景石铺。前两个地方属于城市，与教师、工人有联系；后面这个地方是薛一浩奶奶家，真正的农村。“从一开始，我的生活中就有两次如此强大的经历。”

70年代初搬到雨花阁。我父亲从干校回来，在工厂工作。近六年来，薛一直住在家族区的一家中型国营工厂里。“那是真正的国营工厂，配有食堂、澡堂、学校和医院。”敏感的薛说:“你可以从人们的眼神和手势中看出很多秘密。”

有一天下班，因为父亲是某国企厂的领导，薛一浩坐在父亲的车里，进了厂门，看着下班的工人涌出来，在车前调车，给车让路。小薛一浩看着窗外的通勤人流，脆弱的心立刻被强烈的罪恶感抓住。他把身体蜷缩在后座的角落里，把头尽量低。薛一浩说:“这个特权给我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折磨。这个东西我接受不了，现在也接受不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脆弱和不平等的痛苦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前阵子已经凉了。一大早走在街上，看见保安薛在工作。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吃过早饭了吗？”保安说:“你不吃，我们单位不管早饭。”薛心里酸酸的。冬天的早上，他满街寻找食物，走了很长一段路。他终于买了几个包子。“附近没什么可买的，就买了这些。”薛对把包子放在保安面前充满了歉意。保安半天没说一句话，一脸惊讶。

读完薛一浩的《白求恩的孩子》，他的法语翻译给出了这样的评价:“我觉得自己好脆弱。写文字本身就让人觉得脆弱，这在中国文学里是很少见的。”

薛一浩认为，这才是文学的本来面目。“最伟大的艺术家应该是最脆弱的艺术家，你必须用最脆弱的心去理解最脆弱的人。你没有那个弱点，你怎么理解那个弱点？”

"对我来说，亚里士多德和萨特同时到来."

20世纪70、80年代，青年薛结识长沙。

幸运的是，在书的“穷”时代，他有一个当老师的母亲。

由于母亲在中学当老师，薛一浩的童年是在开福区中学度过的，因此结识了周、两位老师。

“周老师是长沙市著名的语文老师。小时候在她家看到过很多书，比如《悲惨世界》、《静静的顿河》、《约翰·克利斯朵夫》，那几天都是禁书。”

而李曼青则给予了肖雪易的初步肯定。她是周楠中学和长郡中学的一名外语教师。一天，她用一种惊异的口吻对薛说:“你读的书远远超出你的年龄。”

“当时我坐在小椅子上，她坐在大椅子上，我抬头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得到长辈的认可，也是一个非常优雅漂亮的老师。”薛对说:“这对我是一个很大的鼓励。她看了我这么多年的小说。现在她90多岁了。我曾经对她说，‘你的评价对我很重要’。”

在很多人眼里，我们身边的一切都在飞速变化，而薛一浩却几乎没变。7岁时，他经常背着书包在图书馆里旅行。现在，52岁的他，也背着背包，周游世界。

“喜欢读书是自然的吗？”我问。“我觉得是天生的。”他说。

小时候，薛会在各个小图书馆流连忘返。“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志愿和收发报纸。好处是可以接触到各种书籍。”

16岁时，他母亲递给他一本杂志订阅目录，他在上面选择了《自然辩证法》和《哲学翻译》作为课外读物。"对我来说，亚里士多德和萨特同时到来."

这种阅读轨迹必然会以各种形式在文本中显露出来。有人说，“他短小晦涩的作品总是试图咀嚼一些含蓄而有意义的哲学，或者说，一部小说是一条哲学格言的推导和阐述。”

“只有站在两极上，我们才能看到生活的全景”

最生动的例子是他最新的小说《希拉里和我》。

通常对这部小说的介绍是，一个丧偶的中年男子，经历了妻子的死亡，遭受了女儿“离家出走”带来的父女关系的“死亡”，在蒙特利尔的冬天遇到了两个“神秘的女人”。一个是“健康的病人”希拉里；一个是坐轮椅的东方女人米和。

但薛一浩直接“抢过”了我手里的书，直接翻到130页，指着“王隐士”几个字，说他才是真正的灵魂。这个“王隐士”总是戴着一副墨镜，不知道是为了保护眼睛还是为了隐藏身份。人们永远不知道他是谁。

后来，他开始自己读“王隐士”的文字。“事实上，所有人都是囚犯。他们被关在家里，学校，单位。他们被囚禁在恐惧、焦虑和绝望之中。他们被禁锢在表面的繁荣、肤浅的名利和虚幻的权力之中...总之，他们被禁锢在‘眼前的有利和不利’之中。”

看完这个，我马上问:“那么，你觉得自己被囚禁了吗？”

“我会一直拥有它。我们的世界是一座监狱，但我是一个思想自由的人，我会有被囚禁的感觉。”他抬头回答，继续自己看书。“只有看到生活的全貌，才能看到生活的意义。然而，大多数人都被眼前的优势和劣势所限制。让人们看到生活全景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哲学的方式，就是让那些抽象的问题把你带到思想的制高点；一种是死亡之道，就是让虚无荒诞的体验把你推向人生的最低点。人只有站在这两根杆子上，才能看到人生的全貌。”

在这一点上，我们也许不难理解，为什么在28年前的《遗弃》中，主角图灵经历了爷爷去世、老板去世、弟弟去世、女朋友在外地怀孕等极端困境。28年后，《希拉里·米赫·梅》中的“我”也经历了妻子去世、女儿“离家”等极端困境，因为“我”和图灵都站在了人生的“极点”上，才能看到“人生的全景”。

“除了文学什么都没有”

薛一浩52岁。他解出了一道数学题。如果他还有30年的寿命，但想写5本书，那就需要35年，那么他已经变得消极了，他已经失去了5年。“我的志向和身体状况都是负面的，我不能耽误很多时间。所以我不去社交，不使用微信，甚至不去看电影，不去旅游。”

他更愿意花一天时间去看宁乡农村快100岁的姑姑奶奶，“因为她让我想到了女人。”我的姨奶奶们智力超群，学习成绩优秀，有机会读完初中，但最终沦为“包办婚姻”的牺牲品，依然处于社会底层。但是，她一直把读书当成自己的生命。甚至近百岁的她还能背很多古代作品，甚至90岁的她还因为一套《沈从文选集》在书店流连忘返。

薛常常想:“她这辈子什么都没有，没有财富，没有幸福。这么久了，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活下去？”

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童年的“敏感”，把探索的光芒照耀在古今许多人身上，比如卓别林、伍迪·艾伦、林肯以及他的祖母和姨妈的祖母，还写了散文集《大萧条》，从伟人身上找到“阴影地带”，从普通人身上找到“不朽”，照亮了人生和历史的“看不见”的角落。

在同名的文章《大萧条》中，他写下了林肯眼中失落的泪水和嘴里神秘的悲伤。“无缘无故的恐惧和悲伤”跟随林肯登上世俗权力的巅峰。

抑郁症也侵袭了薛，在“异域迷宫”中生存，依然坚持写作。他说:“感谢我一生对‘真理’的记忆和对‘美’的向往。”

4月出生于白羊座，性格直爽，精力充沛，热情幼稚。写一个好句子会带来持久的快感。每次新作品出版，他都会第一个跑到出版社要样本。他说:“我除了文学什么都没有。”

谈话

任何亵渎文学的人都会对他感到焦虑

潇湘晨报:生活在国外，你感受到国内外文学氛围的不同了吗？

薛一浩:最近回来的多了，感觉越来越深刻。回国前，我参加了温哥华的温哥华国际作家日。很多作家都在一起讨论美国大选和欧洲难民的问题，但是没有一个人和我和中国作家谈过这个。大家都在说股票和房子，差别很大。从古至今，如果选择做作家，就不能以追求赚钱为目的。如果你想赚钱，你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潇湘晨报:回到长沙，你将在梅溪学院举办一场读者见面会，题目是《从岳麓山到皇家山——中国文学最奇特的攀登》。你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薛一浩:从岳麓山到皇家山，这是我的过程。我的第一部小说《放弃》有一个关于岳麓山的背景。这部小说是岳麓山下写的，也是湖南师范大学写的。有同学去卖书，然后书被偷了，发生在湖南师范大学。我最新的小说，希拉里美穂我，是我的第五部小说，是关于皇家山的。为什么说是中国文学中最奇怪的攀登？在中国文坛，我应该是最奇特的，因为我是完全独立的，独立于主流和正统的文学道路，走着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我不是任何组织的成员。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作，反对老生常谈。

我的朋友都是同类人。和朋友的友谊，曾经是从他的一句话开始的。我们一起在深圳跑步。空空气中有很多灰尘。有人说:“这么多灰尘，你跑了哪一步？”他回答说:“人本身就是灰色的！”这是我们友谊的起点。

潇湘晨报:文学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薛一浩:我除了文学什么都没有。我会对任何亵渎文学的人感到焦虑。一家著名杂志的编辑是我的好朋友。他说他想要我的工作。当时我从一个年轻作家那里得到一部好作品，推荐给他，他却根本不看，说一定要有我的作品。我说:“你要我的烂作品吗？”他说:“是的！”我大怒，吼道:“你放屁！”

当时我是深圳大学的老师。挂了电话，我回到教室，对同学说:“真的没希望了。刚才在电话里和别人发脾气。这是我说的。养我不能羞辱文学。这个我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