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娜 现代舞大师皮娜·鲍什：从顶尖舞者到编舞家 留给世人最后一句话

从巴黎北上的火车进入德国，第一站无疑是科隆。科隆大教堂和科隆爱乐音乐会都是计划好的。以前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首都波恩离科隆不远，贝多芬故居是必去之地。还有一个被忽略的小镇。说来有趣。我曾经和几个和德国有经常商业往来的企业家聊过天，当他们谈到鲁尔工业区的partal时，他们投来了奇怪的目光，那就是拜耳有一辆颠倒的轨道车和一家制药厂。当被问及现代舞大师皮娜·鲍什时，听众感到困惑。

作者 曹利群

皮娜·鲍什

旅行前我特意检查了一下。我在皮娜生活了30多年的舞剧院演出于9月16日结束，那天，我还在法国南部的阿维尼翁。最早也要9月20号才能到科隆，反正也去不了。9月16日之后，剧院就没有演出了。事实上，2007年，皮娜·鲍什带着她的舞蹈团在北京天桥剧场演出，我已经看过了。所以错过一场演出不可惜，只看一看剧场。那样的话，什么时候来都不是问题。如果能进剧场，哪怕找个海报都是意外收获。

手机拨通了事先找到的剧场号，后面是英文电话录音。套路被告知周一到周五售票时间，没有其他信息。很明显，这个剧院不像世界上其他著名的演出场所，比如金色大厅。平日可以买观光票，这里只卖演出票。可想而知，门可能在其他时间关闭。潜意识里觉得这将是一次去空的旅行。去不去当然不是问题。

从科隆到巴黎，快车只需二十分钟。出了火车站，要坐s字头的短途火车，只要七八分钟，停两站就到了吴大剧院。出了平台，根据谷歌地图，应该感觉就在附近。但是转了两圈，还是没找到。但是，不小心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发现了恩格斯故居。当我们转回不起眼的剧场门口时，感谢门上的表演海报。原来这个剧场和另一栋楼相连，稍微破一点的大门很容易错过。想象一下那些国际著名的剧院，它们不是位于市中心的现代建筑。相比之下，在东部的帕塔尔区，皮娜舞蹈剧院的大本营相当简陋。剧院的入口是锁着的，玻璃门反射的阳光让人看不到里面，显然平日是打不开的。这个离郊区很近的地方，几乎看不到街上的人，也想象不到这么封闭的地方，但却孕育了一个让世界刮目相看的舞蹈大师。我真的不知道皮娜在过去的30年里是如何培养自己的舞剧院理念的，是如何让一个默默无闻的芭蕾舞团成为一个传播和诠释她独特的舞蹈理念和生活理念的启蒙场所的。我走开了，走回对面的车站，看看有没有皮娜的书，但在车站的便利店里只找到饮料、食物和色情杂志。

我在回程中误乘了当地的火车。我的思绪很难平静下来。“巫帕”是德语中流经城市的河流的名称，“塔尔”的意思是丘陵和高地。一百年前，乌帕河被分散在小山谷中的一些村庄和城镇包围着。乌帕河虽然窄浅，但给乡镇往来带来不便。于是有人设计了13公里的沿河单轨悬浮列车。火车运行后，1929年建立了伍帕托市，成为德国的一个主要工业城镇。当地生产的纺织品出口到周边地区和国家。如今，一个女纺织工人的金属雕塑矗立在城市广场的中心，这表明这里的纺织工业已经衰落，留给工人的是一座巨大的厂房和裸露的生活区。有了这样的场景和氛围，皮娜如何发展自己的舞蹈世界？

我一直记得她那张略显狭长的脸，苍白得像圣母玛利亚。天桥剧场演出那天，她从我身边慢慢走过，直到坐在最后一排。据说在吴剧院，每当演出一种新舞蹈时，她总是跳。当采访者引用《华尔兹》中哭泣的名言“再来一杯酒和一支烟，暂时不要回家”时，皮娜回应说当时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所有人直到深夜才回家”。我宁愿呆在剧院或咖啡馆，也不愿回到一个孤独的酒店。自1973年以来，她从一名顶级舞者变成了一名舞蹈指导，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关心的不是人怎么跳舞，而是为什么跳舞。所有的造物都与人类的心灵有关，尤其是女性所遭受的各种程度的伤害。爱与恐惧，渴望与孤独，挫折与抑郁，童年与死亡，记忆与遗忘。虽然习惯了传统芭蕾的观众也是受害者，但他们对舞台上赤裸裸的内心表达感到非常震惊。他们走到最后一排，向颠覆舞蹈秩序的编舞抗议，向她吐口水，甚至揪头发。在吴街上，当你看到当地人穿着深色衣服时，你会觉得人们的想法就像衣服一样难以改变。习惯了优雅芭蕾的老观众，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舞剧院的新概念。直到这些观众老了，那些有同感的年轻人进了剧场，才换上了新的面貌。

乌帕塔尔剧场，皮娜舞蹈大本营。曹利群摄

在北京演出时，《春之祭》是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理解起来没有障碍。恐惧与同情、欲望与情欲、绝望、颤抖与牺牲瞬间的无助，这些都在规定的情境中。舞蹈风格没有超过现代芭蕾。“穆勒咖啡馆”令人困惑。现代生活的场景，男女日常交往，情节支离破碎，动作扭曲，与舞蹈，甚至现代舞完全无关。简单的环境里有一些桌椅，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女人走进咖啡馆。还有两个女的，其中一个明显是瞎子。因为桌椅的阻碍，他们在犹豫是否前进。两个人走来走去，试图消除这些障碍。最后，一个失明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站在对面。另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抱着，却一次次从他身边溜走。每个人都知道皮娜说过，我很难过，所以我跳舞。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悲伤的来源。难道仅仅是战争创伤，是二战期间所有女性面对和目睹的物质和精神的废墟？后来看到一个素材。皮娜小时候，她的家就在咖啡馆旁边。像穆勒咖啡馆这样的作品不是杜撰出来的，而是传达了她强烈的童年情怀。也许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忙碌的父母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对皮娜幼小心灵的伤害。艺术家大多对童年创伤讳莫如深。为了粉饰太平，有些作家会谎称自己有过幸福的童年。奥地利作家伯恩哈德在《艺术大师》中从主人公赖格尔的口中说出了真相。童年是一个黑洞，孩子被父母推入其中，以后自己爬出来。事实上，他们的童年是地狱。穆勒咖啡馆是黑洞的象征。在男人和女人的循环动作中，皮娜还原甚至扩大了可悲的处境，不断揭示人性的弱点，并“再现”人性的危害，以求找到减少人与人之间陌生感的方法。虽然揭开黑洞的记忆会引起观众的不快，但这意味着人们应该相互尊重和信任，希望对爱的渴望取代恐惧。虽然皮娜一再声明，她不希望人们被她舞蹈的“沉重”所埋葬，但不可否认的是，所有优秀的舞蹈都诞生在恐惧的隧道里。

除了在北京上演的春节和穆勒咖啡馆，在《蓝胡子》中更残酷地呈现了女性命运的主题。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一个女人跪在他脚下，沿着他的身体慢慢爬起来，最后缠绕在男人的脖子和肩膀上，一次又一次地被男人压在地上，重复多达二三十次。在《黑暗中的两支香烟》中，一个女人被一个邋遢的男人肆无忌惮地殴打，甚至当众强奸，并被塞进一个盒子里。面对这些极端的伤害，女性毫无抵抗地接受了。舞蹈作品的潜台词揭示了现代人尤其是女性的困境，如孤独与异化、痛苦与狂喜、暴政与温柔、平凡与琐碎的日常生活。皮娜作品中的锥心并不产生眼泪，而是恶魔的眼泪。那些吐槽骂人的人，宁愿不承认赤裸裸的现实，也不愿面对内心的泪水。

09年去上海工作。就在和人们谈论皮娜，包括请皮娜再次表演时，传来了她的死讯。对于没看过她的剧场的人来说，很难理解“恐惧”的含义。然而，皮娜的突然去世已经成为一种特殊的方式来连接我们。有句话叫共鸣来自感觉，但可怕和可怕的震撼不是另一种共鸣，总是更神奇。至于皮娜，有一句话叫“只有私人才能信任，只有共同的认知才能理解。一个简单的‘我’只能做不可理解的独白，一个简单的‘我们’就是一个无聊而空洞的谎言。”矛盾的是，要想让别人完全理解，我们大多数人都要有不同意见，而当我们完全坦诚的时候，最终也只能自言自语。

我这辈子不会再去巴黎了。剧场还在，舞蹈作品还在，后继者也在，但是他们不能承担皮娜的衣钵。在温德斯的纪录片中，采访了皮娜舞蹈团的许多成员。一方面，她看到她给了成员们探索的勇气和力量，但他们的话语显然包含了表面平静下的缺席和不安。穆勒咖啡馆背景中随意站立的人，实际上是吴部分舞台的巅峰。今天的舞者群龙无首。

在经历了自我与世界的深刻分离甚至分裂之后，皮娜将舞蹈提升到了一个颠覆性的新的表达领域。这些灵感的来源都有根深蒂固的意义，她向同龄人挑战，但更多的来自于她内心对千变万化的生活的拷问。皮娜不是本地人，而是一个没有国界的流浪者。无论佐林根的童年是在纽约度过的，职业生涯开始时是在纽约度过的，还是在帕塔尔生活多年的地方度过的，甚至是在各地旅游过的，她都能不断地产生创作灵感。十年前，曾经有人在她身上狭隘地看到了德国人的冷酷和坚韧。她调侃观众，如果我是一只鸟，“你会把我当成德国鸟吗？”没人回答。如果皮娜是一只鸟，他也是一只到处为家而生活的鸟，他碰巧在巴黎着陆。

“跳舞，跳舞，否则我们会迷路。”皮娜的舞蹈作品不是为了“消费”或“销售”，而只是为了展示而没有解释。世界布满荆棘，Pina一路劈砍，试图让世界面对。皮娜似乎从不注意自己的身心。2009年6月，她在不得不住院检查前后不到一周死亡。在这位新舞蹈勇气之母和她震撼人心却直击人心的舞蹈作品面前，所有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跳舞吧，跳舞吧，不然我们会迷路的。”这是皮娜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