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R65101”观光巴士暑假是阿巴高原旅游车中的普通一辆,目的地不是九寨,而是乔治草原。
九寨沟7.0级地震突然来袭,滚落的巨石从天而降,这群九寨的“过路者”遭遇劫难。这是一辆从四川南充出发,载着45名游客的车,地震中造成1人死亡、30多人不同程度受伤。
“川R65101”被巨石压身的图片,让无数人唏嘘灾难的无情。几十位游客的生死瞬间和“川R65101”牵系到了一起,恐怕这一生记忆再难抹去。在那个特别的夜晚,在乱石横飞的山路旁,“川R65101”惊恐无助的所有人和其他遇险车辆游客一样,也经历了一场生死撤离。
老家四川江油的刘凤琼是当时这辆车的导游。地震后,一位还在医院治疗的游客大妈,曾给刘凤琼发了这样一条微信:刘导,咱一起活着出来,以后别再回忆了。看到这句话,这位10年九寨女导游忍不住哭了。
依靠众多当事游客的回忆拼接,刘凤琼和她的游客当时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得以呈现。
砸窗
“别用手,快拿安全锤!”
“川R65101”是在上四寨不远的九道拐处遭遇地震。这辆灰色的大巴车被直径2米的落石砸中,它原本是从九寨沟县开往若尔盖县的。左侧的5扇车窗,仅有一扇保存完整,变形的车体和破碎的车窗,记录了8日晚曾经经历的恐慌。
8日晚,天色渐暗,大巴车沿着山路大概行驶了3个钟头,大巴车驶入神仙池路口附近,马上就到九道拐了。当晚他们的目的地是若尔盖县城,47名来自南充的游客昏昏欲睡,刘凤琼坐在靠前排的座位上倚着靠背,此刻大多人在瞌睡休息,她也让自己放松一下。
车突然一个猛烈的急刹,开车的陈师傅大吼一声:“遭了!”惊醒的游客感觉到了车体的异常晃动,“哎呀,前面在掉石头!”还没等车内有人的惊呼声停下,又一声巨响伴随着车体猛烈的震动,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砸中他们大巴车右后门口的位置。坐在右后门靠窗座位上的一位中年女士一瞬间就不见了。
车内开始乱作一团,巨石砸中后灯也熄灭,车厢内漆黑一片,哭喊声一片。“陈师!陈师!你怎么样,赶快开门,快!”刘凤琼用最大嗓门喊着。“门打不开,卡住了!”“砸窗子!”刘凤琼让男游客砸窗,拳头嘣嘣嘣的砸在玻璃上,怎么也砸不开。“别用手,快拿安全锤!”刘凤琼用手机光照着车厢,这时看到很多人都受了伤。
安全锤砸开窗,陈师傅一脚踹开前门,有的乘客从窗户上跳下去,有的从前门逃出去。下车后大家才发现,大巴车两侧全是山上落下的碎石,砸中他们车体的巨石是最大的,体积有一辆小车大。
果断
游客围住她 “我们跟着你,都听你的”
下车后,刘凤琼把大家归拢到一起。她立即清点人数,47个人里大多都受伤了,有人胳膊腿被砸伤,有人头上流血。
刘凤琼的手机很快没电了,她借来一位游客手机给公司打电话。她在这条线跑了10来年,只用短短几十秒,她把最准确的地址、伤亡情况等转达给公司,让他们立刻报警。
还不时有余震,旁边山坡上还在掉石头。呆在车旁的游客围住她,有人拽住她的胳膊:“刘导,我们咋个办?”这时,有人说,到处在掉石头,我们不能走,就让车掩护我们。
刘凤琼很清楚九道拐两侧的地形,她在这里跑了无数趟。就在自己车的前方,有两辆旅游大巴车停着,车子完好无损,那边是相对开阔安全的地带。“不行,听我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宁愿冒个险走过车子后方,到上四寨那里就安全了。”她大声问大家,我是你们的导游,你们信不信我,跟不跟我。所有出来的游客这时都异口同声:“刘导,我们跟着你,都听你的!”
搀扶
请求村民帮忙 “我的游客一个都不能少”
从出事地走到安全地带三四百米,刘凤琼和她这群受伤游客却觉得路特别长。她把车上的人分成了好几个组,让没受伤的搀着腿受伤的,让男游客扶着女的老的。
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妈,腿伤的特别重,完全没办法自己走路了。陈师傅把她背上,大妈伤重,她很胖,差不多有130斤,整个人瘫在他的背上,陈师傅背的特别沉,刘凤琼和一位男游客一左一右,帮他托着,四个人一起往安全地带撤离。
其他团的导游过来接应他们,大伙一行人相互搀扶着往安全的地方走,人们涌在一起,等待救援。刘凤琼再看名单上的圈圈,人还没齐。一位叫张娇(音)的游客拽着她的手哭着说,妈妈不见了,快求你找找我妈妈。
刘凤琼先后委托两批救援者返回大巴车位置寻找,义务救助者经过漫长时间寻找后,没有任何收获。刘凤琼于是又找到赶来的上四寨村民,告诉他们自己的大巴车上还有一个人,自己记得在靠后门右第五排。村民问她:“你能确定吗?”“确定有!我是导游,我的游客一个都不能少。”
7位村民开始进去了,过了一段时间他们跑回来告诉刘凤琼,她说的没错,车上还有一人,就在大石头砸的那地方卡住了。“人不行了,去确认身份吧。”一旁的张娇号啕大哭,大喊妈妈的名字,刘凤琼抱着她,眼泪也流了下来。
回家
64小时陪护 她其实也是一位伤者
8月9日地震第二天,本报特派记者在忙碌不堪的九寨沟县人民医院内,见到了“川R65101”众多的受伤游客,他们指着刘凤琼说,这是他们的导游,她一直在大家的身边。当时,刘凤琼一直在忙前忙后,面对采访的镜头,她很客气的拒绝:真的对不起,我的游客受伤的太多了,现在忙不过来,过两天可以吗,对不起了。
8月10日,6万游客大规模的疏散基本结束,从南充开来的车到了九寨沟人民医院和二医院,将这辆大巴车受伤游客接回南充继续接受更好的治疗。绑着绷带裹着纱布的一个个游客,和刘凤琼暂时告别,踏上回家的路。
8月15日,地震后“头七”这一天,记者电话联系上刘凤琼时,她告诉记者,那几天太累了,现在她暂时回到江油的家中休息一下,自己的腿应该是在地震时,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受到了撞击,回来后才感觉很疼,自己就到老家一家医院进行了治疗。
地震后,刘凤琼的经历让同事们都很感动,很多人给她发去了微信。所在公司的领导在群里发了这样一句话:“灾难来临的一瞬间,是你在黑暗中点燃希望之火:巨石砸中的那一刻,是你沉着应战将客人带出危险地带:在等待救缓的那段时,是你安抚客人电告险情陪伴在黑夜:在医治撤离的那天,是你苦战48小时配合指挥部将游客安全撤离,伤者安全转移:你的格言:幸福不是看卡上有几位数,而是看你脸上幸福的微笑。愿所有人记住你——四川航空旅行社导游刘凤琼,一位经历了64小时一直陪护在45位游客身边的导游,直到最后一位伤员安全转移安置后才觉得自己一身都在疼的女汗子,挺你,为你骄傲!”
刘凤琼
地震后,一位已经返回南充的受伤游客大妈给刘凤琼发了这样一条微信:刘导,咱一起活着出来,以后别再回忆了。
看到这句话,这位10年九寨女导游忍不住哭了。
封面新闻记者李逢春 实习生 钟晓璐 多吉旺姆 图据部分游客及刘凤琼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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