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互联互通 解读欧亚一体：以中国高铁互联互通

时周特约记者 李嘉 发自上海

嗅觉灵敏的马云又跑在了前面。11月24日，刚刚参加完新疆电子商务发展高峰论坛的马云来到甘肃，受到甘肃省委书记王三运和省长刘伟平的高规格接待。继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府签约之后，阿里巴巴与甘肃省政府也签署了云计算、大数据等领域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这是阿里在西北签署的第三份协议。今年5月，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也与阿里巴巴签署战略合作框架协议。至此，阿里集团已经与丝绸之路经济带上三个省区签约，目前还在与陕西等省份洽谈，其布局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意图已分外明显。

APEC北京峰会期间，中国出资400亿美元成立丝路基金并且签署了一系列基于“一带一路”的合作文件，为丝绸之路经济带互联互通项目提供投融资和支持，国家战略导向已然明朗。这条以文化夺人眼目的千年古商道，长期以来处于经济发展版图的边缘地带，它经历哪些变迁，暗藏着怎样的地缘问题，如今发展面临哪些瓶颈，研究机构和民营企业怎样才能刷出存在感？近日，时代周报记者专访了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复旦-甘肃丝绸之路经济带协同发展研究院院长侯杨方。

基础设施瓶颈

时代周报：你觉得，现在发展丝绸之路经济带的瓶颈是什么？

侯杨方：发展丝路经济带，基础设施尤其是交通路网的建设非常重要。中亚一带公路还可以，中国计划要建一条欧亚铁路，但目前还在纸面上。我上个月去了新疆伊尔克什坦和吐尔尕特两个山口，铁路很可能就从那边过，因为坡度比较缓。

这一带现代意义上的公路出现在苏联时期，大会战式的，为了体现优越性，每个县每个乡都得建公路。我们新疆的帕米尔高原也在搞村村通公路，成本非常高，但是一直在做。这一带路况较好的公路不多，新疆伊尔克什坦山口有一条还不错，号称高速公路，但和内地的比起来明显差很多。

时代周报：路网状况对当地人的生活影响很大，要获得沿线民众的支持这是一个方式，最近外媒都在关注沿线高铁的规划建设，基础设施建设是不是前期的主要合作内容？

侯杨方：举个例子。我去年去新疆一个叫托依鲁布隆的村子，以前斯坦因也去过，他们见到汽车都感到很吃惊。这个地方曾经是丝绸之路上一个非常重要的补给点，清朝的驿路也从这里经过。由于不通公路，一下子就衰落，从一个交通枢纽变成一个极其闭塞的村落。

我去的时候，他们的公路刚刚通了半年，虽然只是一个沙石路的单行道，但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如果交通只靠驴和马的话，一天的活动范围也就二三十公里，现在他们搭车一天就能到喀什，以前传统路线得走好几天。所以村村通公路虽然经济效益不高，但是一个非常得民心的项目，村村有电，村村通公路，村村有电视，整个就进入文明世界了。

时代周报：从地理环境来看，在这一带修路的限制因素是什么？传统丝路、公路、铁路在路线选择有什么区别？

侯杨方：这一带的地貌太复杂，高原地区主要是泥石流，夏天的时候，公路很容易被冲断。比如我从托依鲁布隆出来时就碰上了泥石流，把我们堵了一夜，只能在路边投宿。

在路线选择上。丝路经过的地方首先坡度要小，驴马在三四千米以上太吃力。其次，水一定要小，因为河水一涨就过不去。公路不需要考虑这些，它可以经过大河谷，虽然水比较大，但可以在离水十米二十米的地方炸出一条路来。现在314国道还在河谷里建高架立交，同时在上游修建水库，把水量控制住。

高铁可能会走伊尔克什坦山口或吐尔尕特山口，一个在喀什西边，一个在西北边。吐尔尕特距离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比较近，伊尔克什坦山口通向西边费尔干纳盆地。据说现在吉尔吉斯斯坦内部正在争论究竟从哪个山口走，因为他们南北方都需要这个高铁。

时代周报：通高铁以后会带来什么影响？

侯杨方：会方便很多，公路难免受各种天气和路面状况的影响，铁路适应力更强。目前这一带还没什么大规模的商贸往来，中国的工业品、日用品用大货车拖过去，成本很高，换成铁路的话就好多了。比如我在瓦罕谷地投宿一个小客栈，那里几乎是全世界最闭塞的地方，但是店主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家所有的货品都是中国的，第二天我离开的时候他也正好要去乌鲁木齐进货。

除此以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如果中国主导建高铁的话，资金和技术由中国提供，技术标准也就按照中国的来，以后再建其他高铁就得和中国的标准兼容，中国的市场一下子就扩大了。所以不要用短期效益来考虑，因为不可能只建一条，只要占得先机建了第一条，以后其他铁路不可能另起炉灶再来一个标准。

时代周报：基础设施之外还需要考虑哪些问题？

侯杨方：高铁最重要的一点是物理上的互联互通，但中国人想获得中亚几个国家的签证是很困难的，这才是关键。这些国家还秉承着苏联时期的作风，特别封闭。比如塔吉克斯坦，公务护照是免签的，但是学生只能办私人护照。去年私人护照只要有邀请信就能拿到签证，但今年开始规定邀请信必须要外交部签发，对于普通中国人来说，获得签证就更加困难。

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我觉得习近平主席总结得很好，就是互联互通，在此基础上，在我看来可能还要再加上“互信”。没有互信哪来的互联互通，卡着你的签证，所以就算通了高铁也过不去。

“政企+校企”协同发展

时代周报：最近马云和西北三省区签订了一个框架协议，比如在甘肃，它打算在云计算、电子商务、智慧城市、互联网产业、智能物流等五个方面深化合作。在你看来，丝路经济带发展的过程中，民营企业的前景是什么？

侯杨方：东部沿海地带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的发展，其实已经相对饱和了，民营企业在这里要面临大型国企、外资企业的竞争，施展的空间其实很有限。在丝路经济带沿线的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相对滞后，民营企业的机会其实更多，和大型国企相比，它的反应更灵敏，方式更灵活。

时代周报：复旦-甘肃丝绸之路协同发展研究院在校企合作方面有什么构想？

侯杨方：我们现在正在与一家上海民营企业进行互利互惠的战略协作，这家企业目前也是甘肃银行的大股东之一。他们首先会针对丝绸之路的研究提供奖学金和奖教金，这对于我们的研究经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补充。作为回馈，我们的研究成果除了以论文、研究报告等形式呈现给公众以外，也会争取第一时间落地，转换成相应的产品，比如刚才提到的高端旅游路线和精品酒店等。这是第一步，我们还会陆续在金融、物流、电子商务等领域的互联互通互信方面进行研究与合作，帮助建立一套标准与规范。

时代周报：丝绸之路协同发展研究院，未来有什么打算？

侯杨方：第一期我们想从历史文化着手，把丝绸之路起始端一直到玉门、阳关这一段全部精准复原。河西走廊是中国古城遗址最密集地方，同时还有很多汉简出土，要精准复原这些路线需要用到原始资料，复旦可以发挥自己在古文献、历史研究方面的优势。

精准复原以后，我们还计划引入横向的力量发展高端徒步旅游，真正发掘丝绸之路的遗址、古渡口、驿站这些地方的价值。现在甘肃不能发展工业，它的生态非常脆弱，所以只能打文化牌、高端旅游牌、精品酒店牌。他们现在发展得很快，因为马上通高铁了，今年“十一”张掖的游客和去年同期相比增长了50%。

丝绸之路经济带本质上还是希望沿线的西北各省区还包括中亚共同富裕起来。新疆和甘肃不可能模仿上海的发展模式，而应该利用特有的自然人文景观以及生态环境去吸引人，做无烟工业。

当然，下一步我们也会就互联互通方面进行研究，比如金融、货币、交通、签证护照方面的互联互通等，这都是未来要做的事情。我们也会招收中亚的国际生，设立丝绸之路奖学金、奖教金，只要丝绸之路研究做得好的就进行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