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论 中国人是“新的黄祸”吗？当然不是，也从来不是

“什么比新冠病毒传播更快?”在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的背景下，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不久前的一篇文章曾提出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并在标题上就给出答案：针对亚裔的种族主义袭击和无知攻击。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最新文章也发出警告，现在全球正处于比新冠病毒更危险的“流行病”中——一面是各国公共卫生部门在医学层面抗击疫情，另一面却是一场新的“流行病”在全球范围内传播，且速度快得多，那就是涉种族主义“恐慌”。

中国人是“新的黄祸”吗?当然不是，也从来不是。但是伴随着疫情在全球扩散，当你快速浏览最近一些西方媒体的新闻标题，却发现这种非理性、带有明显种族主义色彩的“恐惧”正在“全球化”。“我不是病毒”、“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病毒”，面对新的排华“黄祸论”，包括全球华人和中国外交官在内，开始在各种公共场合予以回击，并强调歧视不仅无助于抗击疫情，相反会使疾病暴发得更为严重。日本国立新潟大学副教授张云在《联合早报》撰文认为，疫情结束后世界仍然要同中国合作，而中国开放的方向也不会改变。“一个世纪前的‘黄祸论’可以把华人隔离在唐人街，百年后的‘恐华症’却不可能将世界与中国隔绝。”

新“黄祸论”的出现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一些国家民众对传染病的恐惧加剧了仇外心理，进而演变成反华种族主义煽动：叫嚣“禁止中国人入境”，将新冠病毒直接称作“中国病毒”或“武汉病毒”，商家拒绝招待中国游客，甚至在网上嘲讽中国人是“生物恐怖分子”，还有海外华人遭当面侮辱和攻击，连一些亚裔面孔的民众也受殃及。

自2020年1月开始，一些国家因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游客关上大门。

关于“黄祸论”的溯源，日本国立新潟大学副教授张云在新加坡《联合早报》刊文表示，“黄祸论”起源于将华人同病毒、瘟疫联系在一起的涉种族主义色彩言论，是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与罹患疾病的中国人叠加的结果。无论是美国1882年的排华法案，还是其他地方出现的排华运动，或多或少都有这些影子。

与“黄祸”相提并论的是“亚洲病夫”。香港《南华早报》文章称，“亚洲病夫”指的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旧中国的“病态”。“时至今日，包括鸦片战争期间清政府被迫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那些耻辱给中国人留下了深深创伤。‘亚洲病夫’对中国人来说是个贬义词，触发了这个国家最黑暗日子的痛苦记忆。在当时，这个词还指中国人糟糕的身体状况，这由糟糕的卫生状况和极度的贫困导致。”

百年沧桑之后，中国虽已完全摆脱积贫积弱，并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然而“黄祸论”却并没有跟着消失，反而出现了变异版本。在张云看来，讽刺的是，变异的新“黄祸论”认为：随着中国的崛起以及中国同世界交往扩大，会扩散更多的病毒与问题。

“与中国有关的政治、经济对峙和忧虑加剧了某些仇外心理，这些情绪与最近对传染病的担忧交互在一起。”美国《纽约时报》援引夏威夷大学马诺阿主校亚洲研究助理教授克里斯蒂·戈维拉的分析说。该家美媒承认，中国崛起为全球经济和军事强国已让其亚洲邻国以及西方竞争对手感到“不安”，而新型冠状病毒正在“放大他们对中国人的歧视”。

疫情扩散，日本东京出租车司机驾驶也戴起口罩。

越线的种族歧视

面对疫情，某些应急措施可视为基于感染风险的合理政策，比如航空公司停飞中国的航线，一些国家呼吁民众近期谨慎前往中国。但“合理担忧传染”与“明目张胆歧视”之间的界限却不易分辨。《纽约时报》认为，一些做法实际上等同于将“种族或民族脸谱化”，即“将有特定种族或族群特征的人，列入怀疑传染病毒的范围”。

有西方媒体更是越过种族歧视的界线。澳大利亚《先驱太阳报》日前刊登一张带有一个红色口罩的图片，上面将新型冠状病毒称为“中国病毒、熊猫地狱”。 此举引发澳华人社区4.6万多人签署请愿书，控诉该标题是“不可接受的种族歧视”。

1月27日，中国驻丹麦大使馆发声明要求丹麦《日德兰邮报》道歉。此前该报在其网站上刊登一幅漫画，内容明显对中国国旗五星红旗进行恶意侮辱。中国驻丹麦大使馆表示，这一做法挑战了人性良知，越过了文明社会的底线，突破了言论自由的道德边界。“我们对此表示强烈愤慨，严正要求《日德兰邮报》和漫画作者深刻反省，向全体中国人民公开道歉。”

法国报纸《皮卡尔信使报》1月报纸头版大写字母写着“黄色警戒”，配图一名戴着口罩的中国妇女，更是引发愤怒。虽然该报随后道歉，但其无知的用字遣词激起许多华人乃至亚裔的极度反感。

反种族主义和反犹主义国际联盟总干事斯蒂芬·尼维对《巴黎快报》说：“让我们想象下，这种病毒来自非洲，没有哪家报纸敢写‘黑色警戒’”，“一家报纸在没有意识到有问题的情况下刊登了这样的封面，这确实很有问题。”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评论说，“黄色”隐含了“黄祸”的意思，这是19世纪在欧美流传的种族主义思想，主要针对东亚人，在当时美国大肆宣传东亚人不整洁、不文明、不道德，且对社会构成威胁的形象。如今在有关新型冠状病毒的报道中提到这个词，可以说是“最恶劣的种族主义”。

“病毒可能是新的，但反亚裔情绪不是。”福布斯杂志2月18日一篇题为《新型冠状病毒是如何揭开反亚裔种族歧视的盖子?》的文章形容说，种族主义就像一种不好的“体臭”，政治正确或除臭剂可暂时掩盖，但没有真正祛除它。文章直言，试图避免接触中国人并不会降低感染的风险。因为大家感染病毒的机会是均等的，接触任何碰巧在附近的感染者都可能被感染。

“我们不是病毒”

社交媒体上出现的新“黄祸论”，则令人更为担忧。由于不受或较少受到约束，反华言论散播得更肆无忌惮。在推特上有人抨击中国人“肮脏”，甚至称中国游客是“生物恐怖分子”。对此，加拿大记者安德鲁·库贾塔在推特上写道：“在武汉新型冠状病毒报道的评论里，那些针对中国人的留言，其尖酸刻薄的程度让人吃惊。”库贾塔说“这令人沮丧”。

CNN称，恐慌还采取了以另一种更为熟悉的形式重新出现，即将中国人的食物和习俗描述为“不安全”和“不被接受”。但CNN的报道也说出了真相：当媒体大篇幅报道“野味造成新型冠状病毒肆虐”，然而它们经常遗漏的是，实际上中国吃野生动物的人占少数，大多数中国人吃的食材与任何地方的美食相同。况且东西方的饮食习惯本来就不同，西方对各种“奇怪”中国菜的厌恶心理，本身就是一种以欧洲角度看世界的“欧洲中心主义”。

海外华人正陷入相似的处境。据英国《卫报》报道，在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一名非住校者确诊感染新冠肺炎后，该校华人明显感到遭排斥。一名大一学生接受采访时说：“情况歇斯底里。我在班上咳了一声，大家就望向我。”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研究生山姆·潘对《卫报》表示：“纯粹因为种族就认为某人携带病毒，就是种族主义者。”

面对攻击，海外华人以及一些对华友好人士也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发起“我不是病毒”、“拥抱一个中国人”等标签来表达态度，呼吁消除种族歧视。2月中旬，一条由意大利中意青年联合会发起制作的 "我不是病毒，我是人类，请不要歧视"的视频在网络上刷屏。视频中，一个中国女孩手拿 "我是中国人，但我不是病毒" 的大字报站在米兰市中心的广场上。从过往行人一头雾水的驻足观看，到有第一组意大利人上前拥抱女孩，每一个来自善意的亲吻与拥抱，感动许多网友。

真正的敌人

“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病毒，而非中国人。”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黄屏2月初在纽约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这个表述，被包括福克斯新闻、路透社在内的多家国际媒体纷纷引用报道。

一些外国领导人和官员也警告要遏止“借题发挥”的仇外情绪。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表示，排华无助于对抗疫情，是愚昧、不合逻辑、很冲动的心态。马来西亚过渡总理马哈蒂尔指出，“言论自由不代表媒体应该煽动并使人们对其他种群产生焦虑”。加拿大多伦多市长也对该国华人“受到某种程度的针对”发出警告，要求避免2003年SARS时期曾出现的种族主义重演。

“我们不能让恐惧驱使我们制造新的‘黄祸’，让歧视和替罪羊的种族主义模式永久化。”美国《西雅图时报》报道援引西雅图国王郡公共卫生官员杰夫·杜钦博士的话警告，歧视和污名化不仅会对攻击目标造成可怕的心理和社会影响，实际上还会使疾病暴发得更为严重、更难受控制。为帮助防止歧视，西雅图国王郡公共卫生部门与当地亚裔社区领袖在一次活动上发布一张海报和相关材料，上面写着“病毒不会歧视，我们也不应该歧视。”

西方对所谓“黄祸”的新恐惧症，也触发了在历史上曾遭迫害歧视的一些犹太人的痛苦记忆。以色列《耶路撒冷邮报》日前刊登署名民族理解基金会主席马克·施奈尔的观点文章，呼吁“犹太人必须以身作则，抵制新冠病毒引起的反华种族主义的蔓延”。

文章认为，有关中国人传播病毒的偏执言论正在被社交媒体大大放大。正如美国旧金山州立大学亚裔美国人研究中心主任罗素对《今日美国》所说：“如果你看看社交媒体，你会再一次感到对‘黄祸’的恐惧。谈论‘亚洲人正在咳嗽’，就像说‘黑人正在开车’一样的挖苦讽刺，一样的老生常谈。”罗素表示，越来越多的华裔美国人戴口罩是因为担心感染新冠病毒，口罩是出于礼貌和谨慎，然而人们却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他们。

马克·施奈尔认为，虽然新冠病毒确实传播迅速，但致死率不及SARS，况且与美国人死于流感、癌症、中风、车祸或药物过量的概率相比，美国人死于新冠病毒的比率微乎其微。“简而言之，恐慌是没有理由的。”

作为一名犹太人，马克·施奈尔表示，看到新冠病毒引发的反华偏见高涨，不由得回想起中世纪欧洲人将黑死病和其他瘟疫的蔓延归咎于犹太人的痛苦记忆，并且还因此引发了对犹太人的屠杀。“同为暴行的受害者，美国犹太人必须坚决反对针对华裔美国人的恐惧和憎恨的蔓延。我们在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煽动会导致什么。”

他还提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当纳粹德国对欧洲犹太人发动迫害，并最终进行大规模屠杀灭绝的时候，数以万计的犹太难民设法逃到了中国。根据史料记载，当时的上海犹太人与中国邻居和睦相处，中国邻居也和他们一样生活在战争的贫困窘迫之中。“如果没有当年中国人的友谊，这个犹太人群体可能无法生存。我们应该心怀感激地记住中国人民对那些设法来到他们土地上的欧洲犹太人所表现出的友好和好客。”“作为犹太人和有良知的人，我们必须迎接挑战，伸出声援华裔兄弟姐妹的手。”文章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