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前的7月,数十个国家的数百名代表在美国一个小镇召开了一场会议,随后两大国际性机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本站和世界银行成立,并同全球大多数国家产生交集。这场名为布雷顿森林的会议由美英特别是美国主导,美国历史学家孔华润曾评论说,“美国梦的光辉顶点在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上展露无遗”。70年后的7月,金砖国家在巴西签署协议,成立开发银行和应急储备安排。布雷顿森林体系被认为是由西方主导的旧的国际经济秩序,那么,金砖国家的举动是对这种旧秩序的挑战吗?英国《金融时报》认为,布雷顿森林体系为人熟知的壁垒会在相当长时间内屹立不倒。美国丹佛大学教授赵穗生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说,金砖国家的新机构尽管无法取代IMF和世界银行,但能对布雷顿森林体系形成补充与竞争。

“美国梦的光辉顶点”

“70年之痒。”英国《经济学家》7月份的一篇报道称,美国从一段惨痛经历中懂得了经济合作的好处。一战后,由于未能设立帮助引导世界经济的机构,大萧条加剧并为接下来的重大灾难埋下祸根。于是,二战行将结束时,美国及其盟友在新罕布什尔州一个度假胜地起草世界经济管理计划,并设立一些机构来保障该计划。然而,70年后,当今的卓越国家似乎忘记了教训。美欧未能加强和改革布雷顿森林协定的产物IMF和世界银行。现在看来,整个布雷顿森林体系摇摇欲坠。

“布雷顿森林体系”得名于当年召开会议之地。1944年7月1日,44个国家的代表齐聚布雷顿森林,经过3周谈判,通过《联合国家货币金融会议的最后决议书》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协定》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协定》,建立了以美元为中心的固定汇率体系。

“美国梦的光辉顶点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展露无遗”。历史学家孔华润认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主要目标是建立确保汇率稳定的机制,与会者创建了IMF和后来被称为世界银行的复兴开发银行。无论在华盛顿还是海外,人们对布雷顿森林体系服务美国长远利益的初衷已不再有任何疑问,然而其他国家的领导人打消了疑虑,接受这样的思想:这个体系造福美国的同时也造福世界。

不过,这项协议一开始就有隐患:美元被高估,且赋予过多责任。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黄金大量外流,接连爆发美元危机。1971年,为阻止黄金外流,美国政府拒绝拿黄金兑换美元,其他国家放弃本国货币与美元的固定汇率义务,实际上宣告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固定汇率制度的崩溃。尽管如此,一个制度化的框架已经确立,IMF和世界银行继续存在至今。

“没有改革就没有贷款”

“过去70年,IMF和世界银行一直是世界经济体系的支柱,它们向身处困境的国家伸出援手,并支持各种发展项目”,法新社7月20日报道称。作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支柱,世界银行和IMF被认为对二战后全球经济的发展,尤其是对提升发展中国家的增长潜力,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它们也引起很多争议。

美国《每月评论》曾刊文称,IMF的职责是,确保在经济衰退期,各国不再像20世纪30年代那样用以邻为壑的政策解决问题。当一国发现自己处于收支平衡困难时,可以从IMF得到短期贷款,但贷款条件是政府必须采用可能损害民众利益的一切办法。文章还称,习惯思维是,世界银行的贷款最终是为了促进第三世界的发展,可事实并非这么简单。受战争创伤的工业国完成重建后,世界银行的主要作用的确是向第三世界国家贷款,但发放贷款的动机却是促进外国私人资本在这些国家的投资。

英国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在《货币崛起:世界金融史》中称,上世纪70年代全球经济衰退背景下,出现了一批急需金融援助的发展中国家。但要从IMF和世界银行获得紧急贷款或其他信贷就必须进行特别的改革,“没有改革就没有贷款”。所谓改革,即实施“结构性调整计划”——放开市场、消除投资管制、由世界市场来决定利息和利率、缩小公共部门的规模、取消补贴等。据了解,1972年,美国通过《冈萨雷斯修正案》明文规定,总统应授意每一个多边开发银行的执行董事,投票反对没收美国资产的国家运用这些机构的资金。美国国会还指责多边开发银行将贷款提供给违反人权标准的国家。

美国学者斯蒂芬·哈珀称,在1980年至1995年间,这种改革被应用于世界上大约80%的人口,由此带来压力的典型案例包括墨西哥、阿根廷、牙买加、尼日利亚、俄罗斯、印度尼西亚等各大洲的国家。作者还引述一名经济学家的评论说,世界银行的报告也不得不承认,20世纪80年代末很多接受世界银行和IMF改革计划的国家经济表现糟糕。

IMF饱受诟病在金融危机中得到突出体现。据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报道,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坚持所有援助必须通过IMF进行。结果是,IMF没能尽到职责,还对借款附加各种有害且不必要的条件,导致局势混乱不堪。据报道,危机期间,马来西亚领导人曾说,对所有求助国来说,IMF开列的开放金融市场等条件非常不好。他表示,IMF的用意并不是要加重有关国家和人民的负担,“但事实上,这些条件会对马来西亚和人民造成不良影响”。英国《经济学家》称,IMF和西方国家在危机中救援的迟缓以及提出的苛刻条件,令危机国产生普遍性的愤恨。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战略预测》 周刊称,作为布雷顿森林体系遗留下来的机构,IMF本应发挥金融“灯塔”与危机处理的作用,但事实上,当国际金融体系的核心国家遭遇危机时,它却显得束手无策。《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称,在剧烈的变化下,“IMF正变成旧时代的纪念品”。

谁在拖延改革?

1917年7月,美国时任总统威尔逊曾得意地对他的顾问爱德华·豪斯说,“本站别的不说,单在财政上就要倚仗我们”,“我们应当以资本供给全世界,而谁以资本供给全世界,谁就应当……管理世界”。但威尔逊的构想因国内的孤立主义思潮而没能实现。在威尔逊之后,罗斯福精心设计了美国的国际权力,建立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并至今垄断着国际货币金融事务的决策权——无论在IMF还是世界银行,都握有独大的投票权。

事实上,面对新兴国家的崛起,IMF和世界银行也作出一些改革姿态。2010年IMF实施改革,许多新兴国家的配额和投票权得到提升,但美国仍保留15%以上的“一票否决权”。2013年3月,美国参议院否决了向新兴国家转让更多配额和投票权的提案。世界银行的情况大同小异。2010年,世界银行通过决议,向发展中国家和转型国家转让共计3.13%的投票权,中国的投票权比例增加至4.42%,仅次于美日。但美国仍然可以“一票否决”。今年4月,IMF和世界银行春季会议在美举行,被美国延滞4年的IMF改革方案再度成为焦点。

欧洲国际政治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弗雷德里克·埃里克森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最近十几年,金砖国家的经济实力大为增长,成为拉动世界经济发展的最有力引擎,但其在IMF和世界银行中的话语权并没有水涨船高。“遗憾的是,IMF和世界银行改革进程如蜗牛般缓慢”,埃里克森说,改革之所以难以推进,与认识跟不上时代发展有关,特别是美国,总以为自己还对全球经济事务有绝对的影响力。此外,美国主观上不愿意放弃既得利益,所以拖延改革。

值得一提的是,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后不久,日本在IMF和亚洲开发银行会议上提出一个大胆建议:组建一个类似IMF的区域性国际金融机构。但日本这一提议立刻遭到美国和IMF反对。它们认为,新组织有可能带来“道德风险”,因为它将放宽IMF所坚持的严格的救援标准。据《纽约时报》报道,从一开始,美国官员就批评日本这一尝试。美国人称,没有IMF的监管,亚洲政府缺少进行必要的经济结构改革的刺激因素。在两天的多国副财长会谈结束后,日本的提议被抛诸脑后。“美国对会谈结果很满意”,时任美国副财长劳伦斯·萨默斯说。

新老机构可“并行不悖”

美国丹佛大学科贝尔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美中合作中心主任赵穗生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说,发达国家这些年出现很多经济问题,然而主导地位没有发生根本撼动。另一方面,新兴国家的崛起使得它们积累了大量外汇储备,需要寻求更好的保值途径。发达国家在这一形势下缺乏足够的紧迫性,总认为二战以后的金融体系都是它们主导建立的,将当前体系持续视作很好的模式。

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称,亚洲金融危机15年后,世界改变很多。这次金砖国家成立应急储备基金和发展银行,而美国不能否决。新机构标志着国际金融体系迎来转折点,因为西方对全球金融体系无可争辩的统治已经持续70年。

赵穗生认为,70年前确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存在着一定缺失,并在当前出现许多问题,贷款体系的改革非常缓慢。金砖国家发起自身储备体系是对已有体系的挑战,也是一个更正面的发展,增加了国际金融体系的多元性,可以从外部推动IMF和世界银行的改革,他认为,金砖国家的两个新机构是对两大传统机构不足之处进行的回应,对布雷顿森林体系形成补充与竞争。尽管它们无法取代IMF和世界银行,但可以做到同已有机构并行不悖,相辅相成。

英国《金融时报》也称,由于不得不时刻留意面临的竞争威胁,IMF和世界银行可能会因此提高效率。但发展中国家另立门户却不了了之的尝试数不胜数,布雷顿森林体系为人熟知的壁垒,似乎有望在相当长时间内屹立不倒。“也许该派又一组显贵人物到新罕布什尔州了”,《经济学家》则从新老机构的竞争中看到经济民族主义的风险,感叹如果西方与中国合作或许结果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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