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触手可及”的时代
贷方设计陷阱和暴力收集
贷款人利用贷款融资,恶意逃废债务,混乱不堪
风险不仅存在于金融机构
更多的在每个家庭游荡
2015年4月24日,苹果在浙江杭州开了一家零售店,很多“果粉”从23日晚开始在商场一楼过夜。数字/视觉中国
陷入消费贷款的年轻人
本报记者黄
发表于《中国新闻周刊》,第980期,2021年1月11日
2020年最后一个月,26岁的小英终于算清了自己所有的债务:22万。
“我是外企员工,税后月收入8000多元。在外人看来,我的生活还是很好的。但是,没有人知道我负债22万。”通过微信交友后,小英把这个自我介绍发给了记者。她总结了近20个平台的贷款信息,震惊道:“我以为我只欠了10万。”
这是一个愚蠢的说法。小英在没有明显大额消费的情况下,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欠这么多钱。从2020年12月开始,她停止还贷,贷款陆续逾期,随之而来的是每天不少于20部电话的轰炸。与她长达一小时的采访被连续四次催债电话打断。“如果我不还钱,我就只能去你家了,”一个叫九福万卡的贷款平台冲小英说。
小英的经历是年轻人借贷消费的一个缩影。如果说70后和80后的压力来自房贷和车贷,那么90后甚至00后的年轻人都背负着消费贷款的重担。“消费在中国经济增长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目前90后和00后约占总人口的24%,未来5-10年将主导中国乃至全世界的消费格局。尼尔森《2019年中国青少年负债报告》显示,在18-29岁的青少年中,信贷产品普及率为86.6%,其中消费信贷占比最高。央行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6月30日,全国逾期半年的信用卡总量飙升至854亿元,是10年前的10倍以上;在这些逾期借款者中,90后占了将近一半。
在过去的几年里,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迅速的变化。无论是校园贷款、租房贷款、培训贷款、美容贷款、网购、游戏充值、直播奖励,几乎所有的生活场景都衍生出了相应的贷款消费模式。“在新的金融技术的帮助下,消费信贷发展非常迅速,其中一些过度诱导年轻一代提前消费和借钱。这不仅是一种经济现象和金融现象,也是一种文化现象和人口现象,可能带来重要影响。”。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周小川表示,目前年轻人过度消费和过度借贷消费的情况令人担忧。
在这个“唾手可得的放贷”的时代,放贷者设计陷阱,暴力敛财,放贷者贷款融资,恶意逃债,造成混乱。风险不仅存在于金融机构,也存在于每个家庭周围。
“精致贫穷”一代
“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在中国兴起,成为大多数年轻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工具和娱乐生活方式。所以年轻人对各种摸网形式的接受度非常高,同时具有前卫、新潮、追求新奇的消费意识。《中国青少年负债情况报告》显示,信贷产品在青少年中的普及率为86.6%,其中实质性债务人占整个青少年的44.5%。
2017年毕业前夕,小英第一次接触到信用贷款。当时校园贷款大行其道,很多网贷公司雇佣学生在学校发传单。“有一个舞台音乐活动,报名送水果,我冲水果,他们当场给了我一万元的名额”。这个配额很快就开始使用了。她听说很多白领都会去健身房,所以毕业后第一件事就是办健身卡。当时她月薪刚2000多,但是她想办的健身卡要5000多,于是想到了舞台音乐。“借5000元,分36期,共还67000元”。
随着电子商务的普及、支付方式的创新和宽松的网贷,小英的购物欲望迅速膨胀。她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清后,剩下的用来买化妆品和包包,分期付款音乐的剩余金额很快就转化成了购物订单。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小英收支平衡被打破。“感觉自己是个社会人,家里请人吃饭,手里钱不多。”。毕业第二年,小英的债务累计到14万,没钱买回家过年的票。“我觉得600多块钱的机票不太贵,火车一天一夜。是400多块钱,还是信用卡”。
2018年3月25日,在四川成都,新款AIR JORDAN 1配色仿球鞋上市,吸引了众多球迷在深夜排队抽奖。数字/集成电路
“越是失去生命,越是失去对消费的控制。越陷越深,就像一天结束前的狂欢。比小英小一岁的李启元是一名北漂。在电话里,他向《中国新闻周刊》总结了自己这几年的消费状况——“它是无产者,但它养成了中产阶级的消费习惯。"
在过去的几年里,李启元已经参观了北京所有的大型购物中心。“国茂,三里屯,SKP,和圣会...我经常在别人上班时间出去逛街,去了总是被店员簇拥着。一旦带着客户的心态去看,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对你很好。”李启元的消费始于模仿。他根据网络名人发布的照片分析了他们的衣食住行,然后“满足于同样的消费”。“一双潮鞋六七百多块钱,一件t恤四五百。买一千块以下的衣服不会有坏处。”李启元说。他也喜欢逛食品店。“例如,我听说SKP的‘花园里的梦’是北京最好的淮扬菜餐馆,所以我专程去那里花钱。金陵烤鸭,素烧鹅,一碟红烧肉,一碗水饺,光我就花了200多块。”
最大的开销是在美容院。2019年元旦过后不久,李启元去购物时收到了一张按摩体验券。在工作人员的话影响下,他当天花了1280元买了一张体验卡。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他沉迷于这家店的按摩、面部护理等物品,狂砸2万元。
美好生活的背后是损失空。2013年,李启元从北京的一所大学退学,然后搬到了南昌、成都、重庆和北京。他在炸鸡店做过店员,在顺丰做过日工,在医院做过药检,在垃圾处理厂做过保安,在酒店做过服务员。他的上一份工作是一家民宿的管家。他现在失业快一年了,负债近十万。他在支付宝有债,借白、白条和金条,美团的生活费,微博的借款,百度的花钱,还有浦发银行、招商银行、兴业、光大等多家银行。
“为什么人们不管还款能力如何,都要向信贷公司借钱或者用信用卡购物?这不仅仅是一种表面的虚荣心,而是人们在苦闷中试图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能够融入这个社会,证明自己不落后,证明自己不低人一等的一种心理。”。日本作家斋藤茂男的《吃人的穷人》一书,把那些在泡沫经济时代不再为温饱发愁,却依然处于贫穷和债务缠身状态的日本人,描述为“吃人的穷人”。
“日常生活平平淡淡,有空就想消磨。借钱太容易,花钱变得肆无忌惮。”李启元很难计算出他一个月花了多少钱。相比之下,他说父母“根本不花钱”:“他们一天挣100多块钱,凌晨三点去批发市场进货,晚上五六点回家,几十年来日复一日。小时候经常跟着他们,其实心里很讨厌这种生活。”
不同于长辈的精打细算,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推崇“精致贫穷”的消费观念。“一个是买多少钱,一个是买自己想要的。这是一个根本性的代际差异。”网友刘翔认为。他对豆瓣集团“骗子联盟”2020年11月发布的1105条帖子进行了统计分析,发现“超前消费”和“网贷”是使用频率最高的词。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教授、金融法研究所所长黄镇分析了《中国新闻周刊》。新的消费群体主要是年轻人,而年轻一代大多是独生子女,缺乏独立自强的性格,对家庭产生了很大的依赖。当资金不足时,很容易转向短时间内可以获得的消费贷款。
李启元偶尔会感到无聊。《七八说》选手詹青云曾经困扰过他:“表面上我们过着自己喜欢的光鲜亮丽的生活,透支未来贷款,分期消费,维持表面的精致。但是我们每天早上醒来脑子里都是一串数字。我们真的觉得幸福吗?”
常规贷款是针对年轻人的
对于年轻人来说,不同的消费场景交织成一个大网,无论是在校读书还是培训,还是毕业后找工作还是租房。很多商家或者平台主动设置借贷消费的陷阱,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踩到。
小美,大二,喜欢动漫。2019年11月,她在bilibili看到一个原画课程的广告,承诺给学生提供一个接收订单赚钱的平台。小美被它吸引,借了一万块钱报名。不久之后,她陷入了维权的困境。
课程提供者是湖南省潭州教育。很容易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看到他们的广告——“一个小白摄影练习,学配音,用嗓子做副业,或者零基础教绘画、播音、配音”。“这几年二次文化兴起,抓住了喜欢动漫,对配音好奇的年轻人。”潭州教育维权小组的一位管理员向《中国新闻周刊》总结了她所知道的课程套路:前期虚假宣传,承诺高薪兼职;当学生因缺乏资金而犹豫不决时,他们会被诱导以优惠名额有限为由支付贷款。课程价格大多在一万元以上,贷款利率一般在10%以上;一旦课程被质疑,机构会设置很多障碍阻止学生退费。
基于整容行业巨大的市场规模,美容贷款应运而生。图/中信
“原价9000多,现在注册减2000。名额有限,只有前五。”听完公开课的第二天,小美在潭州教育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开了JD.COM白条。“收入从7000元到8000元填列。学历在薛鑫注册。然后上传截图。”工作人员告诉她,“在填写信息时,多打包,你可以申请更高的金额。”
2020年刚大学毕业的李丹,陷入了蛋壳公寓的“租房贷款陷阱”。蛋壳对长期出租的公寓采取“高收入低租金”的模式,即以高价从房东手里拿走房子,然后以低价租给租客,在出租时利用租金贷款获取现金流。和租客签订合同时,蛋壳会给租客提供更便宜的年付款价格;如果租客缺钱,可以选择与蛋壳合作的金融机构申请按月分期付款。
李丹在北京海淀区北沙滩租了一间26平米的主卧。“租房子的时候,我就已经说好了一个付一个,最后签完合同才知道要贷款。房租贷款我不知道,只是听说容易出问题,所以不愿意收。”蛋壳公寓的管家向他解释,租房贷款是毕业生的首选方式,价格更优惠,并提供了其他人的贷款合同供参考。当时李丹已经搬离了借过的同学,草草同意了租房贷款方案,把2万多元的房租分成12期,按月还给了卫忠银行。
众所周知,2020年11月,蛋壳公寓如雷贯耳,全国各地的租客都面临着被包括李丹在内的房东扫地出门的困境。11月21日,李丹的房东贴出通知,要求他限期搬出。11月29日,李丹在蛋壳总部维权失败,第二天上班时卧室门锁被房东换掉。出事后,各地对租客的维权变成了一个转折点。12月3日,广州一租户从一栋楼上摔下身亡。第二天,卫忠银行发布了新方案,称蛋壳出租贷款客户在退租后不继续还贷可以结清贷款。12月12日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李丹曾申请剩余贷款免息展期,但他与房东的对抗仍在继续。
维权难是陷入借贷和消费陷阱的人共同面临的困境。有律师提到,不管是租房贷款还是培训贷款,过程中一般都没有问题,很难通过法律维权。2020年9月,刚刚进入大学的小源没有告诉家人就申请了潭州教育的课程贷款。签约几个小时后,她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搜索,意外发现有5000多条针对潭州教育的投诉,于是当天就提出了解约退款的申请。之后三个月与潭州教育交涉无果,于是发微博求助。12月2日,央视财经采访她,曝光了前述潭州教育的问题,潭州教育同意全额退款。
潭州的教育问题不是个案。“在高昂的培训成本下,培训机构为了让消费者自己掏钱,往往诱导学生分期付款,以降低注册门槛,混淆概念,掩盖贷款的本质”。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的《2020年第三季度全国消费者协会受理投诉分析》显示,近日,微博英语、巨石达阵、优盛教育等校外教育培训机构因管理不善相继倒闭,涉及消费者较多,类似情况越来越多。
如潭州教育,蛋壳公寓等。是基于真实消费场景的过度诱导,而一些虚构的消费场景和以骗取贷款为目的的贷款则滑入了常规贷款的非法境地。
“招聘总经理助理,月薪八万。如果你想得到这份工作,你必须先做整形手术。来到指定的医疗美容诊所,求职者需要申请几万的贷款。手术后,求职者发现,不仅入职成了空谈资,整容贷款也要自己承担。据中国新闻社报道,2020年8月,北京警方逮捕了十多个“招聘和美容贷款”诈骗团伙,并突袭了九家涉案的医疗美容机构。在作案过程中,招募团伙和美容医院相互配合,在招募、整容、贷款等环节设立套,形成完整的犯罪链。医美门诊标价近10万元的综合整形手术,实际费用只有4000多元。
就业美容贷款通过延伸犯罪链条来转移风险,但这不是一种新的手段,而是传统美容贷款的变体。美容贷款市场始于2014年,伴随着化妆品行业。据中国整形外科协会统计,2014年起步的中国整容行业市场规模约为4000亿元,2019年扩大到8000亿元,成为全球第三大整容市场。随着整形手术的高成本,美容贷款应运而生。高峰期全国有上千个平台提供美容贷款。
“所谓美容贷款,贷款平台直接把钱寄到医院,而不是我的账户。医院收手术费,中介拿佣金,借贷平台赚利息。”刚上大学的李,因为割双眼皮和隆鼻,负债6.4万元。和其他消费场景类似,她也在美容院遇到过诱导贷款。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为了成功借钱,工作人员要求她隐瞒学生身份,并填写关于她的工作和收入的虚假信息。运营成本4.6万元,李贷款24笔,总本息6.4万元,年利率18%左右。
据《中国青年报》报道,很多美容贷款都是通过付息和故意逾期的方式设立了一系列套。有的女孩陷入债务陷阱,甚至成为例行贷款团伙长期牟利的工具;在利益的驱使下,常规贷款团伙采取非法催收方式,不用担心逾期和坏账。
例行贷款引发的悲剧在各地并不少见。2020年12月,公安部披露了国内首例纯网上常规贷款涉黑案件。以王茂涛为首的犯罪组织通过借新贷还贷恶意封杀高负债。在不到10个月的时间里,投资近2亿元,获利28亿余元,仍有约98亿元未收回的违法债务。为了提高催收率,该团伙先后与24家催收公司签订合同,外包部分逾期债务,利用电话辱骂、威胁、发送PS裸照等手段进行催收。47.5万受害者中,四川成都吴某因无力偿还与丈夫烧炭自杀;青海省西宁河某核心,被轮番收钱的精神折磨,上吊自杀。
深渊凝视
不久前,京东金融因为一个贷款广告视频被热搜骂。广告中,一个打扮的民工因为妈妈晕机要求换座位,姐姐空推荐升级服务。后排的那个人帮他申请了15万元的JD.COM金条贷款。
这种广告不是京东金融首创的。在“微博借钱”的广告中,一对中年男女到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男子付款后发现余额不足,于是灵机一动,开了微博备用金。《360借贷》的广告里,一个衣衫褴褛的矮个子扛着五花肉的男人说,这样会让空姐姐过上好日子;空妹子表示怀疑,当场要求男方开360欠条。在获得15万元贷款额度的批准后,她欣然接受了贷款。“年轻的话,想花就花吧。分期还款是大事。”蚂蚁花蕾系列广告中,情侣借钱买家具,“社会动物”借钱请饭,学生借钱环游世界...
中央财经大学教授黄镇认为,这类广告呈现出扭曲的价值观,容易造成更大的社会危害。“我们一直倡导普惠性融资,但在泛化到一定程度后,就变成了诱导性的过度消费,这也是一个问题”。黄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资本供应商试图提供更多的金融服务,适应普惠金融的发展趋势,服务更多的人,这是一个积极的进展;但资本供给不是简单的商业行为,也需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在这方面,相关平台考虑的还不够。
消费贷款通常是指不含房贷和车贷的银行消费贷款,加上消费金融公司和各种互联网金融公司提供的现金贷款和消费分期服务。据公开信息,中国消费信贷市场于2012年逐步启动,自2015年以来经历了爆炸性增长。根据中国人民银行的数据,中国个人信用消费余额从2015年的18.95万亿上升到2019年的43.97万亿,复合年增长率为23.42%。
这几年,从商业银行、持牌消费金融公司到互联网消费金融平台,消费贷款、现金贷款遍地开花。年轻人无论资质如何,都能轻松获得高额贷款。“一旦你开始关注网贷,你会发现随便打开一个App就是在催你借钱。”21岁的乐苏(音译)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回忆说,她的一个室友因为没有在网上借钱而被“爆料”,被迫辍学。“当时觉得网贷很可怕,就告诉自己不要这样。”而现在即将毕业的乐苏,因为超前消费,偶像化,负债近两万。
据刘相对豆瓣集团“骗子联盟”11月份发布的统计数据,有362人提及负债原因及金额,总负债1.3454亿元。其中因高级消费和游戏氪气负债158人,总负债2718万元,人均负债近17万元。“所有平台都是靠泛滥借钱,然后被暴力推回去。对于那些没有做好信贷消费准备的人来说,这是一场灾难。”刘翔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很多年轻人此刻反应很快,却不知道借钱只是开始,不是完成,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黄镇认为,网贷平台的运营和推广存在一些潜规则:一是捆绑销售或场景嵌入销售,允许消费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借贷;二是掠夺性贷款,在低利率的宣传下,以信用评估费、服务费、手续费等名义虚高收费,收取较高的罚息和滞纳金。“在监管力度加大的背景下,有牌照的金融机构已经趋同,但无牌照的小额贷款公司在合规管理方面仍然存在问题。”黄镇指出。
“你我贷款”平台前员工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小额贷款公司的资金成本和运营成本高于商业银行,选择向小额贷款公司借款的往往不够资格;在这种情况下,小额贷款公司往往需要通过高利率来弥补高成本和高风险。
“这是一个盯着你的深渊,”一名“骗子联盟”成员写道。根据规定,只要用户按时还款,系统就会鼓励他们多借钱。如果不能一次性还款,系统还将密切提供分期还款服务。这种分期还款会进一步麻痹借款人的判断,误以为还款容易。但手续费、分期服务费、变相利润的增加,很容易把缺乏自制力的借款人拖入深渊。
贷款和负债互为因果,这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迷宫。“过去,信用卡有一个免息期,所以借钱支持贷款是可能的。现在各种消费贷款都没有免息期,窟窿会越来越大,肯定不会下去,甚至崩溃。”黄镇说。
唐龙今年28岁。因为过度消费,他最高欠了8万多的贷款。他深陷网贷多年。他向《中国新闻周刊》解释了以贷养贷的操作逻辑:“一个平台在还款后会收回一定的金额,比如还1000元,扣除利息,然后把你的800元金额还回去,然后用这800元金额还其他平台。这样下去,总量还会继续下降,你需要不断开拓新的平台。”
“规则很复杂,借用很方便,让你觉得无害。”唐龙说,在“冲销贷款”的过程中,他形成了一种错觉:“最终拿到钱后,他会认为自己辛苦赚来的,不用还。有了钱,为什么还要上班?”
毕业那年,小英一万元的舞台音乐名额很快就用光了。为了避免逾期,她陆续办理了几张银行卡,金额累计到3万元,开始以贷养贷。小英曾经接触过20多个借贷平台,很多都倒闭了。“如果后期恐慌,就不会在意利息水平,哪个平台会贷款。”在最关键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连300多块钱都掏不出来。匆忙中,她以1000元的价格转卖手机,冒险借了“714高射炮”。
“高射炮”是债务人的行话,指期限为7天或14天的网贷,高“砍头利息”和逾期费用。“比如你借2000,其实你会得到1500。七天之后,需要退2500。逾期一个月,滞纳金可能高达五千。”唐龙也摸了摸高射炮,说道。此时,债务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钱贷款了。
2019年2月,Xi一名21岁的女演员从17楼跳下。她父亲收拾遗物的时候看到账单,才知道女儿一个人已经还清网贷三年了,死前还欠了十几万的贷款。2019年8月,南京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也选择跳楼自杀。前一年向10家持牌金融机构贷款36次,累计贷款7.2万余元。在他去世后的几天里,他的家人不断接到募捐电话。"我们希望他是最后一个死于校园贷款的孩子。"他爷爷向媒体哭诉。2020年10月,一对大学生在南京实习期间烧炭自杀。警方调查发现,两人都来自甘肃白银的贫困家庭,生前都曾卷入网贷纠纷...搜索发现,近年来各地上演了年轻人因过度借贷而自杀的悲剧。
高利贷,例行贷款,校园贷款,“高射炮”,砍头利息,暴力催收...这几年曝光的各种乱象,导致网贷的行业形象和口碑一落千丈。被采访的前员工并没有否认前面提到的混乱,但他认为,这些问题不能完全归咎于贷款公司:“供需双方并没有完全分开。需求方面,有一批人专门“刮嘴”。大部分是信用黑户。一个人可能借几十上百去研究如何不还平台贷款,直接导致平台暴力催收,坏账率上升。”
上岸有多难
“对我来说,花钱是孤独的,还钱也是孤独的。有一种深深的空错觉。”李启元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每当他面临逾期危机时,他就到处筹钱,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然后一旦危机暂时解除,他就会恢复平时的消费习惯。现在,他面临着总逾期贷款,遭受了“社会死亡”,但他松了口气,承认自己暂时放弃了还款。
同样放弃还贷的徐守成与李启元有着非常相似的经历。2015年大学毕业以来,断断续续做了8份工作,月薪3000元左右,累计失业长达三年。“我没有网络赌博,没有投资,纯粹个人提前消费。”加了微信后,徐守成不等一个问题就开始自言自语:“你可以在一个月租1500元的房子里自由自在地生活。每天点外卖,从来不看价格,吃什么凉,一天吃三四十顿,经常吃夜宵。算了一下,吃住一个月5000左右,三年18万。”时隔多年,徐守成负债金额高达41万元。
徐守成表示,自己目前处于一种溺水状态——经历了以贷养贷的混乱后,开始凭直觉行动。骗子习惯把还贷款说成“上岸”。对于徐守成等溺水的人来说,兴趣不断翻滚,落地遥遥无期。有媒体报道称,90后成功从“网贷”泥潭中上岸。主要有两种方式:或者在自己工作稳定的基础上做财务规划,一次性还清所有网贷;或者依靠父母“帮助”,然后用网贷强行一刀两断。
2018年,由于一笔逾期贷款,收款人打电话给小英的母亲。“我妈没钱,给了我两万多,以为我转了。”小英没有坦白债务的真实数额。为了还债,她从家乡大连辞职,次年7月来到上海。在上海,小英白天上班,晚上接单,熬夜写论文。她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几乎所有的收入都用来还贷。2019年底,小英接近收支平衡,家庭突然发生变化。“因为我妈帮我还钱,我的收支一塌糊涂,我去借钱。我给了她一点积蓄,还是不够,就又借了。”母女陷入借贷循环。
小英提到豆瓣集团的“骗子联盟”里有很多充当“债务摆渡人”的骗子。“只要有人伸手,债务人就很容易冲到医院,从一个深渊掉到另一个深渊。”小英说。“骗子联盟”贴出举报帖,总结了几种常见的诈骗债务人的方式:“晒收入钓鱼”、私信借钱、提供协商还贷等有偿服务、帮助提升信用信息、防爆通讯录。知乎的一位网友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别无选择,只能进入一个小额负债后刷卡赚钱的骗局。她从网贷平台借了20万“补账”,最终血本无归。现在她同时做三份工作来还债。
目睹了团内所有的混乱,刘翔强调,落地没有捷径,但落地并不难。关键在于放弃“花钱成瘾”,抵制来自网贷平台的各种诱惑。
对游戏无法控制的上瘾一次又一次地把迎海的男朋友拉回债务泥潭。“我们刚在一起一年多,他在《梦幻西游》里充值20万左右,一直用信用卡和网贷。后来他父母帮他还了10万左右。半年后,他不小心登上了自己的支付宝,发现自己还在收钱,继续收两三十万。”迎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的男朋友的生活实际上非常节俭,但她痴迷于在游戏世界中主宰一方的乐趣。后来在她的要求下,男友以两万多元的价格转卖了游戏账号。
为了打破债务怪圈,小英的母亲于2020年10月来到上海,与女儿分享还贷经验,她没有以贷养贷,而是采取了“存够一家还一家”的方法。“现在她还在还钱,但是精神状态很好”。在母亲的鼓励下,小英重组债务,从12月起暂停所有网贷还款,全力以赴还信用卡。“我现在一个月赚8000多,一个月还6000多还债,还剩2000块活。这样的话,差不多要三年才能还清所有债务。”为了戒除毒瘾,她解开所有网购平台的银行卡,要求自己从此只花现金。
对于每月生活费只有1500元的大学生李,6.4万元的美容贷款是一笔巨款。分24期后,每月还款额2600多元。她需要兼职做家教,周末上课不规律。李小心的克制着自己的消费欲望。化妆品只用了眉笔、口红、面霜、化妆粉,洗面奶换成了3块钱一瓶的美肤宝。他只买了很多衣服。“今年冬天,我买了两条裤子,一条十几块钱。”。
她在网上写了自己的债务经历,有网友被她感动了。她通过私信表示愿意帮助偿还贷款,但她拒绝了。在过去的半年里,李已经还了14837元,还差5万多元。她计划寒假出去工作。“我还是想走那条看起来最难,其实最实用的路,省一点钱。”
值班编辑: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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