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砺锋白居易 莫砺锋:我是一名合格的“唐诗讲解员”

孙婷婷 绘

　　莫砺锋，南京大学人文社科资深教授、著名文史专家程千帆先生门下大弟子、中国内地第一位文学博士。他外形儒雅温和，说话不疾不徐，讲课稳重大气又不失睿智敏捷。校园中，他是学生们尊重的“学术偶像”;讲坛上，他是观众喜欢的“诗词名师”。而他更喜欢称自己是“唐诗导游”“唐诗讲解员”。近期，莫砺锋出版了新作《莫砺锋讲唐诗课》，与读者分享他的诗意人生。记者对其进行了专访。

　　与唐诗宋词为伴是“无心插柳”

　　从1984年起在南京大学任教，莫砺锋担任“中文系老师”这个职业已经三十余年。谈到“以中文系老师了此一生”，他认为完全是无心插柳的结果。“虽然自幼喜爱文学，但语文并不是我最擅长的课程。1963年，正读初三的我在全县中学生数学竞赛中以满分获得第一名，但在作文竞赛中却名落孙山。我在高中时一直偏爱数学和物理，立志要当个优秀的理工科人才。”

　　然而，求学之路多坎坷。1966年，莫砺锋高考志愿填报了清华大学机电工程系，正逢高考废除，遂下乡务农，历尽十年艰辛。“下乡的头一两年，我还不死心，带了一些数学书和物理书去看，但不久就发现在农村自学数学、物理根本不可能，勉强坚持一两年后，我就彻底放弃了对数理化的爱好，逐渐调整为专读文科书籍了。”莫砺锋说，那个年代农村书籍十分匮乏，只能偶然弄到什么书就读什么书，“在农村的十年中，我读的书少得可怜。但是那样的读书也有个好处，凡是读过的书基本上都很熟了。”

　　1977年恢复高考后，已经迁到安徽泗县的他准备重新报名，却因超龄只能通过英语专长进入安徽大学外语系。一年后他为了把每月18元的助学金增加到35元，又报考了南京大学的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师从程千帆先生。南京大学是中国古代文学学科的学术重镇，源远流长，享誉海内外，这个优秀学术团队的主体就是著名文史专家程千帆先生门下的“程门弟子”以及再传弟子。莫砺锋是程先生培养的第一位博士，也是中国内地第一位文学博士。

　　“我是在江南农村的茅屋底下认识李、杜、苏、辛的，如今以研究唐诗宋词为专业，就是十年知青生涯中无心插柳的结果。”莫砺锋说。

　　被称为“程门大师兄”

　　据说，程千帆先生最器重和推崇的学生就是莫砺锋。先生与其他学生谈话，处处以莫砺锋为标准，又因莫砺锋是先生培养的第一位博士生，所以他被称为“程门大师兄”。

　　谈到和导师程千帆先生的缘分，莫砺锋颇有感慨：“先生高中毕业后考上了金陵大学的化学系，但是他家境贫寒，开学报到时发现化学系的学费昂贵，而中文系学费低廉，就临时改上中文系了。原来我们师生二人都是偶然与古代文学结缘的，要说成为师生是前生的缘分，我遇上程先生真是双重的缘分!”

　　莫砺锋和程千帆先生的另一层缘分就有些苦涩了。莫砺锋有过10年的知青生涯，程千帆先生于1957年在武汉被划为“右派”，至1975年平反，也做过18年农民。“程老晚年时，有次我们在一起，他看到一片草地就说，这片草地够50头牛吃一天，我说‘差不多，差不多’，我们都是内行……”莫砺锋如此回忆。

　　毕业后，莫砺锋留校成为南大中文系的一名老师，第一次登上讲台时，导师程千帆先生亲临教室听他讲课。“我永远难忘毕业留校后初登讲台的那天，年逾七旬的程先生早早来到教室，端坐在下面听了整整两堂课，课后又语重心长地指点我如何讲得更从容、更生动。”莫砺锋说，也难忘接过程先生的班开讲“杜诗研究”这门课程后，听讲的学生越来越多，以至于数次更换较大的教室，先生听说后特地召他前去，慰勉有加。莫砺锋评价自己是个“性格内向、拙于言辞”的人，如今能比较从容地走上讲坛，完全是得益于程先生的身教与言教。

　　“从1979年考进程先生门下，直到2000年先生逝世，我立雪程门二十一载。程先生对我的教导，无论是精神引导还是方法传授，都包括学术与教学两个方面。”他如此深情回忆恩师。

　　钟爱济南词人辛弃疾

　　在南京大学，莫砺锋是深受学生们喜欢的中文系老师。2001年南京大学百年校庆时，“百家讲坛”栏目组到南大录制几名老师的讲座，莫砺锋以《杜甫的文化意义》为题的讲座录制后分两期在“百家讲坛”播出，广受好评。2006年，两名编导专程到南京大学请莫砺锋讲唐诗，于是他便走上了“百家讲坛”，主讲“诗歌唐朝”，很快成为观众熟知的主讲人。

　　“我读古人作品的时候，就像孟子所说的‘尚友’古人，我会觉得古人并不那么遥远，我并不孤独。”在灿若星河的唐宋文人中，莫砺锋尤其钟爱济南籍的词人辛弃疾。他在农村务农时就背诵了《宋词选》中选录的40首辛词，进入南大后通读全部600多首辛词，又背诵了几十首。“他孔武有力、长于骑射，他胸怀大志、满腹韬略，他的性格中没有丝毫的柔弱，他胸中的壮志豪情倾泻而出，以黄钟大吕之音在词坛上异军突起。”莫砺锋毫不掩饰对这名豪放词人的喜爱：有了辛词，谁还能说词就是“艳科”?

　　唐诗“导游词”：《莫砺锋讲唐诗课》

　　在多年古代文学的研究学习生涯中，莫砺锋通读了存世的56000多首唐诗。面对爱好古典诗词的大众，面对犹如大山般气象万千的唐诗，他说想做那个站在山口向游客指点进山路径和解说沿途风景的导游。作为一名合格的“唐诗讲解员”，莫砺锋近期出版了新作《莫砺锋讲唐诗课》。

　　这本新作的出版也与其导师程千帆先生有着颇深的渊源。2018年，程千帆先生的《唐诗课》问世，受到读者的热烈欢迎。由于该书收入程先生与莫砺锋合撰的一篇文章，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编辑老师上门商洽，让他自编一本类似的书稿。“正因如此，我接受出版社的约请编成本书，并不避重复而题作《莫砺锋讲唐诗课》，以展示本书与程先生《唐诗课》之间的渊源关系，并表示对先生的感激与怀念。”莫砺锋说。

　　对于这本新书的定位，莫砺锋称其是“唐诗的一份新的‘导游词’”。他介绍，本书分为四个部分：“一是‘诗人评说’4篇，卷首的1篇讲演稿介绍我心目中唐代大诗人的排行榜，其他3篇则是对李白、杜甫和白居易的简介和简评。二是‘名篇细读’两篇，分析对象是《春江花月夜》和《秋兴八首》。三是‘名篇小札’30篇，是我阅读唐诗名篇的点滴心得。四是‘问题探索’4篇，是我对唐诗中某些特殊问题的思考。”

　　近些年，除了学术研究工作，读者也能在不少公共平台看到莫砺锋普及唐诗宋词的身影。他说，唐诗宋词中的经典作品流传至今的意义并不是专供学者研究，它更应该是供大众阅读欣赏，从而获得精神滋养。“身为大学中文系的老师，又在古典文学专业，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在普及方面做一点工作。”莫砺锋说，出于这样的考虑，他近年来从事普及工作的积极性大有提高。这本《莫砺锋讲唐诗课》就是一次新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