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胡文娟：简单中的“不简单”

导语：

上海仁济医院——申城开埠后第一所西医医院。170余年培育出诸多医界干才。如今，他们的手术室护士长在平凡岗位上继续用真性情一丝不苟地续写着该院历史。

受访者｜胡文娟

采编｜刘文阳

01

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人，世间比比皆是。而和胡文娟有过较深的交往后，都不难发现这位不喜“显山露水”的护士长身上那难得的正直与真性情。

胡文娟说，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既然做了，就要把事情做好而已，就是这么简单。她的人生信条也很简单：认认真真做事，正正直直做人。不简单的是:为此，她投诉过大企业，和领导翻过脸。

有一阵子，胡文娟对手术室器械的质量而无比“忧心”。“尤其是一些国产的东西，缝线拿来就是断的，引流球是坏的，包装是打开的……”她觉得不能任其这么下去了。

胡文娟不是个捏“软柿子”的人，既然谈质量就要首先拿一家实力雄厚的外资企业“开刀”。她将一种存在质量问题的缝线向该企业投诉：“你们的产品质量是不是有问题，我们谈一谈吧。”开始企业有些不以为意：每种产品都存在一定比例的次品，这不是正常现象么。销售人员更是怕受到牵连，希望换新的了事。

可是胡文娟坚持了自己的作法。她说：“我并不是想给你们惹麻烦，相反我认为，作为龙头企业，你们应该做出表率，承担起企业的责任。这样，今后不是能避免更多的麻烦吗？”

令她欣慰的是，企业最终接纳了她的意见，进行了认真的改进。有关管理者还专程从美国赶来，将改进结果向她介绍。并给她颁发了“最重视质量的客户”奖牌。“哈哈，好玩……”讲到这里胡文娟有点忍俊不禁。

如此有勇气跟大企业“过招”的胡文娟，说自己小的时候是名非常胆小的孩子，从未担任过班干部，因为担心自己说错话，在公众场所基本不会发言。

直到如今，她说自己性格当中还有着过往经历的烙印：特殊时代，父亲被冠以“脱帽右派资本家”，受到了很多不公平待遇，令自尊心很强的胡文娟羞于向别人透露自家成分。自尊和自卑交织，加上父亲要求非常严格，让她不敢越雷池半步。

父亲年轻时曾感染重病，在很多人都疏离他的时候，一名苏联护士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多年过去，老人每每患病之际总会念叨起那名苏联护士。父亲把自己的心愿寄托给胡文娟，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给她报了护理。“懵懵懂懂之间，一下子走到一所护士学校，就这么去读书了。”

02

大凡真性情者，便多一份苦闷与孤独。年轻时的胡文娟，有些形单影只。她不喜欢热闹的活动，喜欢一个人去跑跑步，打打球。这样性格的胡文娟从未想过成为一名管理者。在手术室里，她除了认真做好自己的那份工作，最喜欢跟工人们聊聊天，简简单单的家长里短能让她放松下来。

而医院还是看中了她，希望她来担任护士长。她第一反应就是推脱，她回想这是性格使然，何况那时候父亲病重，家中爷爷那辈人年纪也都大了，需要照顾。

接到正式任命的时候是刚参加完父亲的追悼会。“那就干吧！”当时的胡文娟整个人是“木讷”的，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身份的转变。

父亲走了，没有人指导自己事情该怎么做了，可她记得父亲经常说：“认认真真做事，正正直直做人。”

从此，她认真地完成手术室里的工作，而且把更多的事情纳入到自己的责任范畴里，她围绕着服务病人，服务外科医生，不断地思考，哪些工作还有改进的空间。

2001年，了解到病人做完手术会冷到发抖，回病房后体温还是难以回升，她就开始查找文献、询问心外科医生，着手对围手术期低体温现象的研究。她还考虑应该做些什么改善，于是一系列的体温保护装置被发明出来，并投入使用当中。“跌跌撞撞、茫茫然然地，一项课题就这么完成了。”胡文娟轻描淡写地说，并未谈及在此过程中付出了怎样心血。

2006年上海首届“临床护理成果奖”评选活动召开，护理部主任对她说，你去参加一下吧。她就去了，结果拿了个一等奖回来，这是她的“意外收获”，事前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以前，大家都认为病人的压疮问题是难免的，国家对此没有什么控制要求，采取措施的医院也不多。而胡文娟了解到，在美国发生压疮和发生院感一样，被认为是可以避免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做些什么呢？她开始自制压疮评估表。这张表从第一版开始应用，如今已经到了第四版，让无数的卧床患者减少了病痛。

此外，设备安全、耗材使用安全，器械安全等方方面面她都会去关注，去钻研，争取达到理想状态。

胡文娟这么做有天性的认真负责使然，也有对病人的感同身受。从儿时起，父母便进进出出医院很多次，自己也曾生过两场不小的病。“病人的感受在我身上太多了，是很无助的。”这些“不幸”遭遇曾经令她苦闷，也促使她朝着一名优秀护士长的方向不断迈进。

03

“文娟老师其实就是一位非常‘简单’的读书人。每天为了手术室的工作可以做到深夜，为了手术室的无菌原则和制度规范，可以和上级‘翻脸’得罪领导。”

胡文娟的认真负责，激励和感染着周围很多的人，其中包括科室成员李菁。

谈及胡文娟，李菁称其为“文娟老师”。

“她经常跟我们讲的一句话就是：认真做事，正直做人。”

2016年初，仁济医院院长打算做“消毒供应第三方服务“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于对一线工作的了解，胡文娟立即罗列了一大摞的风险提交给院长，劝他谨慎迈出这一步。但是，这一步还是迈出去了。

“既然要做，就做三甲医院走社会化CSSD的标准吧！”胡文娟拿起消毒供应规范走进工厂。

她很快着手于各项准备：物资的配备、用后预处理、合理收发点确立、运送流程、信息追溯……加上和企业商讨路线，和院感部门、供应室护士长分配任务等等。

接下来，就是秉持开拓创新，合作共赢的原则，迎接挑战……

困难还是比她想像的要多。因为是新政，相关的标准当时还没有出台。因为是新的工厂，管理层经验不足。就连工人，也不具备专业素养及从业经验。更大的难题是，工厂到医院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颠簸容易给器械造成损坏不说，还经常出现不能及时送达，耽误使用的情况。

频繁的沟通是必须要做的事情，除此她还承担了许多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许多次地到工厂，把看到的问题做成PPT，用案例的形式对工人开展培训，让他们知道处理不到位，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为了寻找器械运送问题的解决途径，她多次跟随运送车来回颠簸。

她一点点都不含糊，任何细微的问题，都不允许工厂管理者“拍脑袋”写一个问题分析了事。她好几次将问题分析退回，认真地告诉他们：“你必须进入车间一线，找到是哪个工人犯的错误，细节是怎样的，以后打算怎么做来避免这样的事情，必须这么一点一点地去做。”

“跟他们说他们常常听不懂，真的很累呀。”笔者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奈。可以想象她付出了怎样的辛苦，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又有着怎样的坚持。“更多地，还是去帮助吧。”片刻沉默后她说，“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必须走好每一步！”

后记

正直的人心中装着一种无形却强大的信仰，他们顺道而行，顺理而言，不偏不倚。爽快的秉性、坦诚的态度，源自于内心真正的无私。和胡文娟短暂的接触当中，笔者感受到了一名手术室护士长对于道和理的身体力行。这不就是简单当中的不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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