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未来 龙旗插上月球，催眠宣传抗战：近代中国科幻狂想曲

作者|记者李夏恩

欢迎来到2016《未来的上海》。虽然这个“未来”是三年前的今天。然而，1917年，毕在科幻小说《未来的上海》中描绘了百年后的海滩，这就是他想象中的未来。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想象中的2016年是什么样子的。在毕的作品中，此时中国的科技发展水平已经高到可以建造一艘可以在它背上行走的鲸鱼大小的潜艇。中国的鲁滨逊在荒岛上度过了一个世纪，乘着这条鲸鱼隐身船回到上海，却听到潜艇上的人在忙着讨论和争夺政府首脑的职位。

在上海待过之后，罗宾逊发现，在他错过的那个世纪，上海的面貌与以前大不相同，他只需要戴上一个黄铜徽章“自由电梯”，轻松转动，就能升到上半部空。像天宫一样宏伟的飞机让上海人可以像开车一样自由地“乘坐”。地下电车在地下行驶，不售票，还有极细的柔性玻璃管，里面有铂丝，穿上可以让电装闪闪发光。都是“利用科学进步达到娱乐目的”。

科学的“糟糕未来”

与20世纪初玄幻小说中的暗恋未来相比，辛亥革命后的未来幻想曲可谓生动、引人入胜。但细读之下，虽然乌托邦式的道德理想国家没有大同之梦，但道德人性似乎在百年之后仍在原地踏步。享受高科技的达官贵人并没有随着技术的进步而进步，而是热衷于为刻板印象和坏习惯披上进步的外衣。

为罗宾逊担任上海导游的两个人叫吴驰和曾晓仁。这两个人靠着酋长和亲戚的关系获得了官职，拿着薪水等死。在飞艇耀眼的玻璃大厅里，罗宾逊透过窗户看到了五六个迷人的女孩。但是，这些漂亮姑娘吐出的话，恶毒异常。其中一个自称文明高尚，嘲讽100年前的人物。“没有不是人格的人格。为什么要尊重他？”另一个是“尴尬”

想

那人死时，把遗体送到国立医院，请名医仔细解剖，看看他那长命的大脑和普通的头脑有什么区别”——科学被所谓的文明人用来做纯粹享受的实验，这是晚清玄幻小说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可怕景象。

《时间漫画》中的《人体解剖图》形象地展示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人的思维世界随年龄的变化过程。

最让人震惊的是这群狠毒的年轻女性的真实身份。随行导游笑着小声说:“你还觉得她是个小姑娘吗？他们都是酋长的‘创造者’。”这个小说名字让罗宾逊觉得自己在一百年前就听错了这样一个“老套”的说法。经过仔细询问，他才知道他们是“妾”这个旧词的现代称谓，而这次“改革”是女权推动后协调协商的结果，推翻了“国会中一群臭男人的专制控制”。至于花钱嫖娼引发的纠纷，由有“嫖娼”经历的学生担任法官的“莲花法院”进行专门审理。妾和卖淫以进步的名义合法化。一百年前以卖假药和补品闻名于世的，现在传到了后人石那里。他以卖彩票为名，与妓女勾结诈骗，用色相娱乐招徕群众花大钱。

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与社会风气的腐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民初玄幻小说中令人窒息的讽刺，与清末科技发展会带来道德进步的乐观主义截然不同。积极用科技改造人民，推动国家进步的理想乌托邦，只经历了一轮革命的洗礼，然后就让位于赫胥黎式的腐败邪恶的国家——这里面有什么样的问题？

答案可能还在现实中。晚清虽然属于上个世纪，但在其衰落中孕育着无限可能。改良派和革命派、军贤派和共和派的斗争当然是有侵略性的，各有各的道理，互不退让。然而，在碰撞和冲突中产生的生命力像火一样燃烧，每一个都点燃了幻想的火炬，照亮了他们心中理想的未来。但是，辛亥革命的爆发终结了其他的可能性，至少表面上民主共和已经成为这个国家唯一的未来。未来已经来了，但是已经来的未来远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到1917年毕·写《未来的上海》的时候，这个牙齿刚满六岁的年轻共和国，已经在襁褓中屡屡受困，几近窒息。

民国成立六年，革命派自愿放弃和平统一的权力，交给野心勃勃的前清政权大臣袁世凯。第二次革命，闹得天翻地覆，昔日的革命父辈一个个成了元稹政府下令通缉的国贼。皇位从血泊中升起。虽然这场复辟帝制的活剧在国保运动的盛远匆匆结束，但专制强人的突然死亡最终留下了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群龙无首的军阀割据，为领土而战。1917年8月，当这本书《未来的上海》在世界上出版时，川滇军在四川嘉定开战，湖南巡抚的更迭导致湖南内乱。广东连县和山东禹城相继发生兵变。奉天吉安驻守日军包围县城，逮捕中国警察。北京政府还与日本银行签订了一项1000万日元的贷款预付款协议。国力日输了，天下没有不乱的一天。

毕是民国时期的科幻小说家，是《上海在未来》的代表作。

与政治混乱形成对比的，是在上海、天津租界里载歌载舞的欢乐时光，被一个在中国的外国人称为“盛世”。各种用于享受的科技产品蜂拥而至，让深陷西方文明的东方沉浸在消费主义的傲慢中。随着欧洲战争的爆发，平静的上海魔都成了西方人逃避战争的避风港。但是，这种异常繁荣并不是中国本身自发产生的原始动力，相反，它是现代科技浪潮在西方文明中扩张的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说，科技的进步与社会和道德的提高无关。一个堕落的城市也可以享受到最高的新技术，但这种技术的力量恰恰成为滋养腐败堕落的好肥料。正如中国最杰出的讽刺作家鲁迅在《电的利与弊:

“同样是电，有的人得到的伤害这么大。有福之人用电治病美容，受压迫者苦死。”

既然科学已经卸下了改造国家、推动社会进步的枷锁，以科学为名的玄幻小说就不需要承担构建理想乌托邦的重任了。幻想驱动的飞船可以驶向“非善即恶”。

在民国时期，人们被成像的现代上海，来自1934年1月的《泰晤士报漫画》。

走向“坏状态”

“飞机坏了，我怎么回地球？我不敢想！”

航天飞机的空难度让我成了“火星漂泊者”。虽然我可以说是“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中国人”，但现在我最好的朋友在空灾难中去世了，一个人住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离地球那么远，孤独和悲伤充斥着我的整个内心。

中国科幻自晚清诞生以来，针对星辰大海的作品并不多。在《月亮部族小说》中，革命家龙的儿子龙必达在父亲逃亡后被一艘月球飞船带到月球去留学。小说中，月球人不仅热心助人，而且有更高的文明愿意与地球共享，促进进步。在《新法洛的谭先生》中，法洛先生也借助灵魂漫游空，在水星上可以看到换脑造人的艺术。我相信只要他学会了，他就能把最古老的帝国变成年轻的中国。在“新野人博览会”上，为了解决地球人口不断增加的问题，年轻的领导人文韶建造了一艘总长度为250米的巨型飞船“舞狮”。征服欧洲后，他带着妻子和200名随从飞往宇宙。中国的黄龙旗插在满山琉璃的月亮上，在木星上建立殖民地。

不得不说，这些幻想虽然夸张华丽，但不乏积极乐观的一面。然而这种乐观向上的奋发向上的氛围在老舍的《猫城记》面前遭到了迎头痛击。在这本写于1932年的玄幻小说中，不仅主角“我”一开始遇到空的困难，还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孤身一人。火星相遇是一部让人哭笑不得的黑色讽刺剧。猫城的火星既没有愿意与地球分享科技知识的高等文明，也没有杜兰花生和DIA形成的山峰，更没有果实是地球数倍大的良田。环顾四周，“我看到一片灰色的天空空。不是多云，是灰空的大气。阳光不要太强，因为我觉得很热；但是它的热功率和光不是成正比的，它的热是自热的，没有耀眼的光辉。我仿佛能感受到周围厚重、炎热、稠密、沉闷的灰色空气。没有灰尘，远处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从来不像沙子。阳光似乎在这种灰色中减少，然后均匀分散，于是处处灰色，处处明亮，一个银灰色的宇宙。”。

作家老舍和他的小说《猫城记》的封面。

从这炽热而黯淡的灰色尘埃中，有一群猫人。这是一个麻木懒散的种族，懒到连语言都简单得可怕的地步，以至于四五百个字可以来回翻来覆去的谈论一切，他们干脆选择不谈论用简单语言无法理解的事情和原因。虽然卡特曼的文明史长达两万年，但这段漫长的文明史并没有给卡特曼带来任何社会进步。大多数养猫的人都是文盲，连字都看不懂。一个识字断字的猫学者给主角看了一首题为《读史》的诗，里面全是堆在一个地方的猫国好听的名词:

“小叶子/小花/小山/小猫咪/小肚子……”

猫国的飓风之旅始于400多年前。在此之前，猫国也是一个耕种土地、采集粮食的农耕社会，但不久之后，一个外国人带来了一种植物，叫迷树。树上丢失的叶子让猫人沉迷其中。“不到50年，不吃的人是例外。吃扇叶多舒服多方便；但是有一点。吃完后虽然精神焕发，但不爱动手脚，就不种地，不干活，让大家闲着。政府发布了一项命令:不能再吃树叶了。下令的第一天中午，皇后上了瘾，三口就打了皇帝——皇帝上了瘾，哭了。下午，又下了一道命令:叶是‘国菜’。”

虽然失落的叶子伤害了心灵，剥夺了猫人的四个身体，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但在猫人看来，这种有害的毒药是对猫人文明进步的巨大贡献，因为失落的叶子让猫人懒于体力劳动，却沉迷于“精神事业”，以至于可以写出“婴儿肚”，这是猫人2万年文明史中最大的突破

看到这里，读者自然会知道，外国人带来的伤害猫人身心的所谓“落叶”，就是西方列强敲开中国大门的鸦片。沉迷于落叶的火星猫人，就是抽鸦片的中国人。只是中国人吸鸦片才一百年，猫人吸扇叶才四百年。可想而知，如果中国人吸食鸦片的历史像卡特曼一样延续三百年，恐怕整个国家的精神状态都会像火星上的卡特曼一样，自我放纵却洋洋得意，视落后为文明与进步。

猫国的政治和30年代的中国一样泥泞，近代史也是鸦片战争以来的近百年。猫人的改朝换代叫“哄”。现在猫民的主导思想被称为“沙文主义”，是在经过一系列哄骗打败皇帝后建立的新制度。毫无疑问，这里指的是推翻君主制的辛亥革命。但这种卓有成效的“沙文主义”，在其他国家实行多年，来到了猫城，却成了猫人嘘的工具，成了抽完粉丝后的谵妄。

《猫城记》幻想的高潮是“矮人”的入侵，与1932年的中国现实有关。这些入侵的矮人显然指的是发动“9·18”、“128”事件的日军。虽然目前是大敌，但是猫人还是热衷于内斗，互相争斗。猫人政府给的最大指示，就是以现在的敌人的名义，把猫人皇帝的称号从“万哄之主”改为“万哄之主”，以示全国人民“同心同德”的意思。猫城的学生在外国人的煽动下，挥舞着旗帜，高呼“沙文主义万岁！”要活捉皇帝供奉的外国战友，杀光所有的老师和家长，把所有的粉丝都当成自己的。最后互相争斗的猫人被矮人设计打破，在互相残杀的过程中稳步推行自己的屠杀政策。

小说结尾，只有两个猫人被矮人族俘虏。“敌人到了，他们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矮兵没有杀，而是把它们放在一个大木笼子里，继续在笼子里打，直到两个人打死为止”——老舍用一种罕见的冷峻风格总结道:“这样，猫自己完成了灭绝”。

老舍和猫的照片拍摄于1954年。

科幻遭遇真实战争

老舍在玄幻小说中对猫族灭绝的观察，为不可避免的中日战争提供了最糟糕的结局。但在其他科幻小说中，战争的结束并没有那么悲观。老舍的小说《猫城记》出版前九年，一位鲜为人知的作者金锋在《小说世界》上发表了一篇短篇玄幻小说《十年后的中国》。作者预言，1931年，一个叫阿难的国家将入侵中国。这里的“安田”国显然是在影射日本。令人惊异的是作者居然预测正确。日本确实在1931年发动了“九一八事变”，按下了全面侵华的按钮。

但是，与历史事实不同的是，这一次，中国做好了侵略的准备。原因是作者在十年前受西方“X”光技术的启发，发明了一种“W光”，比双X射线强三四倍。虽然小说中的中国政府和未来上海政府一样腐败，“牺牲了很多权利，借了几个大钱”，但官员们“拿着它吃鸦片，坐公交车，买个小老婆”。但幸运的是，中国国民并不缺乏爱国热情，为作者筹集了1000万元，最终做成了一艘搭载W光发射器的飞艇。中国，有了这样的秘密武器，面对安纳达的入侵，只用了两盏白光就把海上最大的两艘敌船烧毁，然后飞到了国家空，摧毁了国家唯一的火药库。最终的打击是用两盏灯唤醒沉睡了几百年的富士山，让整个国家都为之震动，最终迫使安田屈膝求和。

《劲风》的玄幻充满了讽刺意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晚清科幻小说的直系传人。这个用先进的科技武器摧毁挑衅者的奇幻故事，可以说是晚清科幻小说的标志性套路。晚清时期，虽然列强环伺，外敌相逼，但小说中被打得落花流水、俯首称臣的始终是西方列强。在《新野人曝言》中，莫问率领的五艘高科技飞艇日以继夜地抵达欧洲，没有等待战争，他们令人敬畏的力量让72个欧洲国家俯首称臣。《电天下》主角电黄镇球，以电炮的强大威力，瞬间将欧洲之都西卫国变成了咸阳焦土。除此之外，模仿西方列强在现实中强迫中国签订的条约，他们也各自为政，加紧迫使欧洲各国“72国皆服中国正说”，“承认儒教为欧洲国教”，“语言文字互不相同”，完全不适用。后来就废弃了，改用中文。可以说，现实中的整个世界秩序是天翻地覆的，其中包含的野心是依靠科技的力量回到万国来朝，天下一统的黄金时代。相比之下，在十年后的中国，“欧美国家选出的代表要承认我们国家”的要求只是牛皮中的一个小闪光。

仔细研究《新叶首博览会》《电气世界》《十年后的中国》《猫城记》就会发现一条向下的曲线。随着甲午战争的临近，玄幻小说中征服欧美、统一天下的梦想逐渐被迫在眉睫的直面战争的焦虑所取代。只有当我们真正闻到刺鼻的硝烟，感受到枪林弹雨带来的死亡，才能明白，真正的战争永远不会像玄幻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敌人会在谈笑间烟消云散。能一举击败敌人的高科技武器，没有一件是在战争真正到来的时候发明成功的。

战争爆发前，大概是最压抑的时刻。那时候和平还是有些希望的，但是我们不得不看着这个希望在大火中炸成碎片。但是，战争真正爆发时，压抑的焦虑被释放，所有的侥幸都消失了，只剩下积极战斗，努力战斗。

1940年，当年轻的科幻作家顾写下他的第一部科幻作品《和平之梦》时，他感受到的恰恰是战争焦虑时期的这种不安的气氛。三年来，战争消耗着国家的资源、生命和耐心，成为选择投降还是战斗到底的瓶颈。这让他想起了美国科幻作家赫伯特·威尔斯的《未来互联网救援》，因为这部科幻小说预言日本将与中国开战。顾深信，威尔斯之所以做出正确的预测，是因为他结合了极其丰富的想象力和科学思维。那么，作为一个科幻作家，他也可能用他对科学的理解和想象，为这场战争画出一个可预见的结局。在《和平之梦》中，顾郑钧发明了一个叫“远东国家”的国家，并派兵入侵美国南部边境，引发战争。小说主角谢恩·马林(Shane Marin)是美国派往远东的间谍，他发现一直坚持抗战的人民突然扭转舆论，高唱和平妥协的口号，鼓吹与远东和平相处。

顾郑钧的科幻小说集《北极之下》包括短篇小说《和平之梦》。

困惑的谢恩决心亲自调查这件怪事。最后，他发现了远东的阴谋。最初，来自远东的间谍科学家古力尔秘密潜入该国，通过秘密电台发送强力催眠广播，操纵美国人的思想，使人民由积极抵抗转为割地求和平。在这部小说的结尾，谢恩独自找到了古力的秘密电台，强迫他发送催眠广播，要求美国人民把战争打到底，最后让人民扭转反战心态，坚持抗战，国会才投票通过远东的请求。

如果把“极东国”换成“日本”，很容易找到作者幻想的笔，是对在战争和不确定之间摇摆不定的人们的呼唤。在日本战机的轰炸和满天散落的投降传单中，坚信抗战到底不再只是幻想。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甚至用这部短篇小说，用科学和想象力完成了他对未来的预测。虽然他自己可能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他的小说刚出版一年，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爆发，日本与美国开战。小说中，极端东方国家对美国的入侵在太平洋战场上变成了现实。战争的结束，正如他所料，激起了决心抗日的中美两国人民，最终打败了日本，赢得了胜利——幻想和现实终将走到一起，互相看着，互相拥抱。所谓的未来，毕竟是在现实的想象中孕育出来的。

作者是李夏恩

卢杨主编

校对同一个张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