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熙 深度|“李健熙时代”落幕，对三星和韩国意味着什么？

李健熙之死对三星帝国未来走向和韩国财阀制度改革意味着什么？

韩国三星集团总裁李健熙于10月25日因病去世，享年78岁。

他的死对于“三星帝国”的未来走向和韩国财阀制度的改革，一个曾经控制着韩国GDP 20%左右的企业，被称为“经济总统”的人意味着什么？

优点和缺点

李健熙于1942年1月9日出生在大邱，在他的八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早年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后赴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攻读MBA。

1987年，他的父亲李秉喆去世，45岁的李健熙接管了由他父亲创建的三星，成为第二代领导人。据《纽约时报》报道，当时三星只是一家为折扣店生产廉价电视机和次品微波炉的电子公司。

然而，在李健熙执掌三星的30年间，三星实现了一次史诗般的飞跃。从本土公司升级为世界级企业，不仅成为智能手机、电视、芯片等领域的全球巨头，还涵盖造船、寿险、建筑、酒店、游乐园运营等领域。

三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归功于李健熙强烈的危机感和改革动力。他刚接手时，三星在韩国的发展势头还算健康，但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表示，三星如果不进入资本和技术强度更高的行业，其生存可能会受到威胁。

他改变的决心体现在1993年为三星确立的发展战略上，即以质量取胜，而不是市场扩张。他还从海外引进人才，并提出了“新管理理念”，要求高级管理人员对国外市场和竞争有深入的了解。这种做法在当时的韩国商界是绝无仅有的，甚至遭到拒绝。李健熙曾说过一句“脏话”，这句话至今广为流传——“除了妻子和孩子，一切都要改变。”

然而，三星的“荣耀”并没有掩盖李健熙的人生污点。他参与了许多案件并因此被判刑，包括对前总统卢泰愚的政治献金、逃税和涉嫌非法股票交易，以便他的儿子能够继承三星的管理权，但他最终被当时的韩国总统赦免。

李健熙去世后，执政的共同民主党领袖、前总理李罗源赞扬了李健熙的领导能力和三星的成就，但也直言不讳地指出了他的负面遗产。“他强化了以财阀为中心的经济结构，不承认工会，留下了不透明的统治结构、逃税和政治与经济勾结的阴影。”

在韩国媒体的报道中，我们也可以发现韩国社会对李健熙的复杂态度。有人被称为“韩国经济巨擘”、“爱国企业家”。三星的成功让韩国人感到自豪和爱国；有人指责他是“韩国政商勾结的代表人物”，他所代表的财阀有可能威胁到整个国家。

复旦大学韩国研究中心教授方秀玉认为，对于李健熙的赞扬和批评，韩国社会有自己的立场。对李健熙的评价必须结合韩国的发展和政治经济结构，不能孤立看待。客观来说，三星对韩国的产业发展、国家繁荣和国际地位都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比如三星在半导体领域已经连续几年位居世界第一。“外界可以通过半导体和手机了解韩国精神，三星扮演着看不见摸得着的主角。”应该肯定李健熙在这方面的贡献。

转型挑战

李健熙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三星帝国”，随着“李在镕时代”的结束，三星的未来方向也备受关注。

第一，领导能不能顺利交接。

三星的“王子”和副总裁李在镕无疑将成为新的领导者。事实上，自从2014年李健熙因心脏病住院以来，李在镕已经成为三星六年的实际控制者。然而，由于李在镕目前的诉讼，他能否成功“转正”令人怀疑。

英国广播公司(BBC)指出，该公司此前曾卷入前总统朴槿惠(park geun-hye)的腐败案，随后被指控在2015年的一次M&A交易中操纵股价，这给李在镕成功收购三星增加了变数。

面对高达10万亿韩元的遗产税，有人猜测三星可能会通过重组内部结构或出售股票来“买单”。据路透社报道，李健熙去世后，三星股价周一上涨，分析师看到了重组和出售股票的希望。韩国媒体称，这家韩国巨型企业在转型期间将面临巨大挑战。

上海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主任詹德斌认为，李健熙的去世不会影响企业的权力结构，因为李在镕实际上已经控制了三星。至于对企业管理的影响，可预见的不确定性是财产继承和企业股份分割是否会引起家族内斗，以及在李在镕的诉讼将如何判决，这可能会影响三星未来的运营。

第二，三星能否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时代顺利转型。

“当你在一个截然不同的时代掌管三星时，继承人将面临转型的挑战。”《华尔街日报》评论道。该报称，三星已经建立了一个“全球帝国”，覆盖了几乎所有的电子产品及其核心组件，但它非常脆弱。在过去的六年里，虽然李在镕已经成为实际的领导者，但三星在此期间并没有进行转型，而是陷入了困境。它也没有开发能够提高其系列产品忠诚度的本地软件或服务，也没有跟上竞争对手的步伐。比如中国公司在电子产品的功能上赶上了三星，在价格上干掉了三星；美国的亚马逊和谷歌在服务领域比三星更有专长，都推出了广受欢迎的家用音箱或智能手机。李在镕的环境和他父亲的不同。李健熙可以让三星主导技术和硬件领域，但现在行业的重心已经从产品转移到控制产品的软件，从人工智能到应用再到消费数据。三星目前处于守势，要么前进，要么后退。

方秀玉指出，李健熙的去世将三星带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作为继任者的李在镕必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来迎接许多挑战。

首先，能否摆脱企业的“世袭制”？凭借血缘关系和家庭培养，李在镕能够加入三星的领导层，接管父亲的衣钵，但他声称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公司的管理权。如何改革与时代相悖的企业继承制度，是接班人应该面对的挑战。

二、三星能否优化管理方式？三星自上而下垂直管理，没有工会，可以提高企业效率，但不能让员工受益。未来三星需要改善自身的不足，比如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兼顾双方，朝着更公平的发展方向迈进。

美联社指出，三星在改革传统强势的硬件业务、窒息等级文化、提高企业管理和透明度方面面临巨大压力。

三、如何突破新冠肺炎疫情时代的困境。目前，国际经贸环境不断恶化，中美关系紧张，在高科技等诸多领域受制于美国。在这种背景下，从战略角度应对变化，抵御世界强国的压力，将是对三星的巨大考验。

此外，三星还要面对如何处理与中小企业、大企业、跨国公司的关系，以及与本国政府和其他国家的关系，这些都是新一代运营商面临的问题。

改革的机会？

李健熙之死不仅影响三星的未来，也再次触动了韩国财阀制度的积弊。对于有兴趣改革财阀的韩国进步人士来说，“李健熙时代”的结束是否意味着某种机会的到来？

对此，分析人士指出，短期内动摇韩国财阀体系是不现实的。

方秀玉说，由于制度根深蒂固，受制于韩国的制度和制度属性，除非是革命性的变革，否则很难彻底改变这一制度。然而，不知道这一革命性变化将以何种方式导致暴力冲突和内部破坏。所以预计是缓慢渐进的改善，短期内不可能改变。

詹德斌也认为，改革阻力很大。主要原因是财阀深深地介入了韩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

以三星为例，韩国有句流行的话:“韩国人的生、死、税、三星三件不可避免的事”，说明三星的影响力无孔不入。在政治上，三星可以通过干预政府人事安排和提交其智库的研究报告来影响政策制定。同时，保守势力为其发声，筑起“保护墙”，抵制进步人士的改革；经济上，韩国十大财阀的年产值可以占到GDP的70%以上，三星作为“顶级财阀”，独占份额在20%左右，与韩国经济息息相关。尤其是疫情，经济衰退，失业率高。随着许多小企业倒闭，三星下游企业提供了许多就业机会，如果他们攻击财阀，将增加经济和社会的不确定性。如果经济社会动荡，会影响进步政权的执政前景。韩国将迎来2022年大选，明年进入热身阶段。考虑到选举因素，进步人士在改革财阀制度时会持谨慎态度。

然而，詹德斌也指出，与朴正熙、全斗焕和卢泰愚之前的时代相比，韩国的政治和商业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以前财阀和政界的利益是明目张胆的。比如前者为后者提供政治资金帮助其赢得选举，后者通过政策支持财阀。自卢武铉以来，政治和商业联系已经放松。既然朴槿惠案已经不远了，政府和财阀之间的距离也保持着，政府中的文在寅也没有暴露官商勾结的丑闻。虽然政企关系还没有完全消除，但在韩国社会，裙带关系明显削弱，社会监督变得更加公开透明，政府和企业都非常谨慎，利益直接转移越来越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