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

处于黄金时代的王小波,想爱,想吃,想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并非吃货,对吃没概念,也不讲究,只是从来不吃那些太奇怪的食物。我也不想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黄金时代的我只是想看书,不停地看书。

学校附近有一个街市,那时候城管还没有变成非人,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臭名昭著,以致有许多小商小贩在街道摆摊卖旧书,形成了一个即兴文化市场。黄金时代的我就这样与王小波在旧书摊上相遇,每本书十元,买下了他的“时代三部曲”,其中《黄金时代》已经翻得有些破烂。

在遇到王小波的时代三部曲之前,只是在课本里读到《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然后就是教授刑法学的教授说“男不可不读王小波,女不可不读周国平”,从而记住了他的名字。

王小波谈过自己的师承。有时候不确定的人生会在遇到某些事、某些人之后,某些部分就会成为确定。比如,我们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让我的某部分人生或者方向成为确定的人有:尼采、卡夫卡、乔伊斯、哈谢克、亨利-米勒、卡尔维诺、杜拉斯、乔治-佩雷克、布朗肖、巴塔耶、齐奥朗、昆德拉……在这串名字后面,我必须加上王小波。不管怎样,我愿意一直怀念他,哪怕以后我不说。

王小波,1952年生于北京,1997年4月11日因心脏病突发辞世。他是唯一一位两次荣获世界华语文学界的重要奖项——台湾联合报系文学奖中篇小说大奖(第13届和第16届)的大陆作家。他经历、学历复杂,先后当过知青,民办教师,工人,工科大学生,后到美国兹堡大学取得文学硕士学位,再学计算机,在统计系当助教,回国后在中国人民大学和北京大学任教。他的唯一一部电影剧本《东宫西宫》获阿根廷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并且入围1997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无所谓去哪,无所谓见谁。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当我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的时候,心里总想着另一条路上的事。这种时候,我心里很乱。

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

我在实验室里踱步,忽然觉得生活很无趣,它好像是西藏的一种酷刑:把人用湿牛皮裹起来,放在阳光下曝晒。等牛皮干硬收缩,就把人箍得乌珠迸出。生活也如是:你一天天老下去,牛皮一天天紧起来。这张牛皮就是生活的规律:上班下班、吃饭排粪,连做爱也是其中的一环,一切按照时间表进行,躺在牛皮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奢望:出国,提副教授。一旦希望破灭,就撒起癔症。真他妈的扯淡:真他妈的扯淡得很!

首先要当个正直的人,其次要当个快乐的人。

在我看来,存在本身有无穷的魅力,为此值得把虚名浮利全部放弃。我不想去骗别人,受逼迫时又当别论。如此说来,我得不到什么好处。但是,假如我不存在,好处又有什么用?当时我还写道,以后我要真诚地做一切事情,我要像笛卡尔一样思辨,像堂吉诃德一样攻击风车。无论写诗还是做爱,都要以极大的真诚来完成。眼前就是罗德岛,我就在这里跳跃——我这么做什么都不为,这就是存在本身。

人都是为了要表演,失去了自己的存在。

用不着写诗给别人看,如果一个人来享受静夜,我的诗对他毫无用处。别人念了它,只会妨碍他享受自己的静夜诗。如果一个人不会唱,那么全世界的歌对他毫无用处;如果他会唱,那他一定要唱自己的歌。这就是说,诗人这个行当应该取消,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诗人。

我要爱,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当作一百世一样。无论如何,我要对自己负起责任。

岁月如流,就如月在当空,照着我们每一个人,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

《王小波全集》(珍藏版)

作者:王小波

出版:译林出版社

首先要当个正直的人,

其次要当个快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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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个正直又快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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