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头吗？有耳朵吗？有脚吗？有姓吗？”“有……”

1800多年前的“脑筋急转弯”

却说曹丕趁着刘备驾崩、阿斗登基，部署五路大军，要灭亡蜀汉，东吴便是其中一路。陆逊向孙权进言：先观望另四路攻蜀战况，不要轻易出兵。战功赫赫的陆逊，因为火烧刘备连营八百里，已经升为辅国将军。而东吴获得几次大胜，也改元“黄武”元年（公元222年）——曹丕魏号“黄初”，阿斗刘禅蜀号“章武”，孙权各取一字，足见“并吞魏蜀、统一天下”的雄心。

殊不知就在这时，诸葛亮派邓芝来到东吴。孙权问群臣，邓芝来是何意，如何应对？张昭说：“这是诸葛亮害怕我们听命曹魏进军蜀国，派邓芝为说客，想与我们再度和好。我们可在这殿前立一大鼎，支一油鼎，精选一千个武士执刀在手，让来使吓得半死，看他还能说什么！”

邓芝来到通往孙权吴王殿的阶下时，但见两行凶神恶煞的武士，各持武器，一直排列到高高的殿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有殿前鼎内翻滚的热油。邓芝毫无惧色地昂然前行，到了吴王座前居然不拜。

孙权喝到：“见了本王为何不拜！”邓芝道：“上国天使，不拜小邦之主。”孙权怒道：“当年齐王将郦食其下油锅，今天这锅油专是为游说的人准备的！”邓芝大笑：“久闻东吴群贤聚集，谁知害怕一个读书人！”孙权答：“诸葛亮被曹丕五路大军吓坏，派你说服孤王‘绝魏向蜀’，你非单纯读书人。”邓芝道：“我为吴国利害而来。大王陈兵设鼎，堵塞贤路，足见不能成就大事！”

孙权请邓芝上殿

孙权命撤去武士，请邓芝上殿，问：“先生何以为吴国利害而来？”邓芝反问：“大王您是想和蜀国和、还是魏国和？”孙权答：“蜀主不能有始有终！”邓芝说：“蜀有山川险阻，吴有三江固守。蜀吴连和，结为唇齿，进可兼并天下，退可鼎足而立。大王委屈向曹丕称臣，他就会拿您的儿子当人质。如果不从，他们就会前来讨伐。我们蜀国也可顺流而下攻吴。大王如果不信不听，我就成为郦食其第二！”说着，他撩起衣服就望油鼎奔去。

孙权命人拦住，将邓芝请入后殿，以贵宾相待。由于谈得投机，他们马上达成吴蜀联合意向。来而不往非礼也，邓芝回蜀时，孙权召集群臣，希望有个能代表东吴水平的人，出使蜀国。

中郎将张温自告奋勇，他自信满满：“孔明是当世人杰，我也是当世人杰！”孙权重赏张温，派他和邓芝一道入川，去同诸葛亮刘禅议和。

张温一到成都，就受到热烈欢迎。后主刘禅接见张温，还设御宴款待。张温馆舍出进，都由百官迎送。第二天，诸葛亮宴请，亲自为张温把盏。张温见诸葛亮对他这样敬重，便飘飘欲仙，头昂得更高，在诸葛亮面前傲慢起来。

张温在诸葛亮面前傲慢起来

莺歌燕舞又一天，刘禅厚礼赐张温。官员中以孔明为首，送锦缎玩器给张温。这天又在城南邮亭上设宴。张温正被众星捧月时，有个人醉汉一样闯了进来，插在张温身边入席，张温颇不舒服。

诸葛亮向张温介绍说：“刚来的这位姓秦，名宓，是益州学士。”张温略瞥一眼：“名为学士，不知胸中有无学识？”秦宓答道：“蜀中小孩都有学问！”“嗬嗬，能够讲你学的什么吗？”“上自天文，下至地理，圣贤经传，无所不览；三教九流，无所不通；诸子百家，无所不晓。”“口出大言，你能回答我提的问题吗？”“有问必答！”

“天有头吗？” “有头。”“头在哪个方向？”“在西方。《诗》云，‘乃眷西顾。’”“天有耳朵吗？”“有耳。《诗》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天有脚吗？”“有脚。《诗》云，‘天步艰难。’”“天有姓吗？”“有。”“姓什么？”“姓刘。”“你怎知道？”“当今天子姓刘！”

张温怔住。停了下接着又问：“太阳生于东边，生于我东吴的东边，是吗？”“太阳虽然生于东边，难道不是落在西边、西川吗？”在听众叫好声中，诸葛亮手一压，顿时无声。

张温遇到刺头，一时语塞。秦宓开始反问：“先生既然向我问天，必定知天。昔日混沌既分，阴阳剖判，轻清的上浮成为天，重浊的下凝成为地。后来共工战败，头触不周山，撞得天柱折，地维缺；造成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可是，既然轻清的上浮为天，怎么会向西北倾斜呢？轻清之外，是不是还有暗物质呢？请先生教导我。”

张温低下刚才高昂的头。诸葛亮喝住秦宓：“歪理邪说！还不给客人敬酒！”张温再也没有刚才的趾高气扬。他马上给诸葛亮敬酒，对秦宓以礼相待，并说：“蜀中多俊杰，此言并不虚。”诸葛亮道：“席间酒话，都是戏言。秦学士的谬论，怎比足下的安邦定国之道有用！”张温大笑。

诸葛亮给张温解围

十四年前，诸葛亮在东吴舌战群儒，促成刘备和孙权合力抗曹；十四年后，蜀国的邓芝、秦宓成为孔明接班人，和东吴方面舌战，说服了孙权、降服了张温。而邓芝、秦宓，都是由诸葛亮发现并面授机宜。

邓芝的出使，是诸葛亮在众多官员中遴选。秦宓更玄：刘备生前为了给关羽报仇，起倾国之兵伐吴，秦宓力谏不能出兵，惹得刘备大怒，当场要将秦宓斩首。诸葛亮觉得人才难得，反复给刘备做工作，保住了秦宓的脑袋。而就是这颗脑袋这张嘴，熄灭了张温代表东吴的气焰，使得吴、蜀关系自四年前关羽被杀破裂后，恢复和好。

秦宓回答张温，类似现在“脑筋急转弯”。中国人“脑筋急转弯”，至少有1800年的历史！据说周恩来陪尼克松游览长江大桥时，尼克松问周恩来“长江大桥一天要过多少人”，周恩来回答：“五个人——工农商学兵！”尼克松又问：“为何美国人走路仰着头，中国人低着头？”周恩来答：“因为你们走下坡路，我们是在走上坡路！”尼克松对周顶礼膜拜。周恩来的回答，应属“脑筋急转弯”范畴。●

黄团元原创作品。黄团元，高级编辑（记者），发表各类作品约500万字，文章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求是》、《瞭望》和《博览群书》等报刊。曾有各种体裁文章入选语文课本、教辅、高考中考资料、试卷及各种文丛、文集；公开出版《说黑道白》、《民族瑰宝马寅初》、《胡适的谦和雅量》、《梁启超之路》、《文人有行》、《诸葛亮用兵》和《刘邦用人》等多部长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