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皇甫商在官场上有左右逢源的能量,不久,掌管朝政的齐王司马冏任命他为齐王府参军。皇甫商上任京城,得路过河间王的地盘,司马颙尽地主之谊宴请皇甫商,李含作为长史陪同。席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借着酒力大闹起来,司马顺左右为难,费了好大力气把他们劝解开。

李含逃跑

不久,齐王下令调李含到京城任翊军校尉。是看中了李含的才干,还是借以削去河间王的左膀右臂?不管何种原因,李含总觉得到与河间王有仇的齐王那里去听差,心里实在是不踏实。命令难违,李含不得不到齐王府报到。真是冤家路窄,仇人碰头。

此时,在齐王府里,皇甫商是齐王的参军;赵浚儿子赵骧担任齐王右司马;被河间王司马顺杀掉的夏侯的兄长也在齐王府里,整天向齐王喊冤,说出主意的是李含。在这样的环境中做事,李含整天提心吊胆,寝食不安。在京城,李含举目无亲,而且遍地皆仇。

齐王大权在握,不知哪天,被他的亲信皇甫商等人挑唆,弄死自己那是太容易了。李含越想越怕,简直是度日如年。这一时期,上苍不帮忙,西晋天灾不断,不是发洪水,就是闹地震。人们认为,频频天灾是惠帝失权齐王专权,阴气太盛的缘故。

这种说法虽然荒诞不经,却反映出当时的人心所向,说明齐王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302年农历十一月,为了鼓舞一下士气,齐王下令在洛阳举行阅兵。李含作为翊军校尉必须出席阅兵式。神经高度紧张的李含,害怕皇甫商等人利用这个机会诛杀自己,竟如惊弓之鸟,独自骑马狂而去,逃离洛阳。

李含逃跑,为齐王敲响了丧钟。逃跑的路上,李含心想,这帮仇人都是齐王的亲信,要想自己以后安宁,就必须把他们和齐王一锅端。于是,他想好了计策,直奔河间王。见到河间王,李含谎称受晋惠帝秘密诏令,让河间王发兵讨伐齐王司马冏。司马颙半信半疑。

为了打消河间王的疑虑,让他心里踏实,李含献计道:“成都王为皇室至亲,且有大功,今委政归藩,甚得众心。齐王专权,朝野目。为大王计,可邀长沙王讨齐,齐王必诛长沙王,我等借此兴师,归罪齐王,既名正言顺,又箭双雕,何患不胜。若除去齐王,使成都王辅政,大王当个宰相不难。”李含知道,以河间王司马颙的宗室疏族身份和声望,是没什么希望顺利入主朝堂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扶上成都王司马颖,这样司马颙能跟着沾光,自己也能顺利地把仇敌皇甫商、赵骧等人收拾了,还可一箭三雕把齐王司马冏除掉。不过,这一切只是计划的一小部分。

李含的最终目的,是把司马颖也弄死,这样一来,赢家就是司马顺了。河间王司马颙权衡利弊,得与其留着和齐王的积怨当后患,不如趁早做个了断,也好从中渔利。遂依李含之计而行,上奏道:“齐王树植亲党营私,斥罪残害忠良,操纵朝政,谋皇位。”“今吾十万精兵将赴京城讨逆,与州郡并协忠义,共会洛阳。”驃骑将军长沙王司马,要同奋忠诚,在京都废掉齐王,迎还惠帝。成都王司马颖,明德茂亲,功高重,众望所归,宜为宰辅代替司马行主持朝政之任。上表后,河间王命李含为都督,张方为先锋,带兵向洛阳进发。

走到半路,这两人都停下脚步,李含驻扎阴盘,张方驻于新安。按照原计划,向长沙王司马再次发出檄文,催促他赶快行动。成都王司马颖,先前因礼让齐王而获得好名声,之后又搞了半天民心工程,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却因为齐王作梗没能立为皇太弟。

百官商议对策

对齐王司马同恨之入骨,如今见河间王捧自己上台,雄心再起。任凭卢志怎么劝阻,他都不听,这回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他执意起兵响应。眼看河间王和成都王联军来伐,齐王司马冏很是担心,立刻召集百官商议。

会上,司马冏一吐心中苦水:“司马伦和孙秀夺帝位,扰乱社稷,是我首起义兵除逆,拥帝复位,区区臣心,神明可鉴。我何罪之有?如今二王听信谗言,忽构大罪,究应如何对待,方保万全?”朝臣们都沉默不语,大家心知肚明:河间王和成都王讨伐的是你齐王。这一年来你一手遮天、政出齐王府,我们又未曾参与其中,即使将来秋后算账也祸不及身,如今这种生死关头,还是谨言慎行,不要招来无妄之灾为妙。齐王见众臣装聋作哑,只好点名征求意见,便请司徒兼尚书令王出个主意。

王戎无奈之下说道:“大王首先举义,匡扶大业,勋重盖世。但是,之后的论功行赏,却没有让人人满意,因此,朝野失望,人怀二心。如今,二王率领百万大军,直指洛阳,其锐势不可当。当今之计,大王不如让权归藩,以求避祸,使二王没有借口,自然保得富贵平安。”

司马闻听,大为不悦。王戎这个人,谁都知道他是一个贪财者,但值得一提的是,他曾创制了甲午制,就是任命官吏必须先有一个试用期,试用期内考核其政绩,再决定是否录用,可惜因受到既得利益阶层的排斥而未能实施。王为人一向乖巧,做事圆滑,这次连他都说出如此逆耳之言,说明局势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唯有劝齐王正视现实,让权保命。其实,在场的大多数朝臣也持相同的看法,司空兼中书监、东海王司马越也附和王戎,劝齐王让政。

可在齐王司马岡犹豫不决时,会场上响起了司马冏的从事中郎葛的怒声,只听他吼道:“所有赏罚不应该是你尚书令的事吗?怎么说起齐王来了?河间王起兵叛乱,对待此等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理应一致同心,共图诛讨,岂能让齐王退隐?”“试想,从曹魏以来,王侯们交出权力的有几个能保住脑袋?你说这话是何居心?乃斩首之罪!”此时,对于齐王司马冏而言,弃权让政,解甲归藩,应是最佳选择,明智之举。对葛等心腹干将而言,则就意味着大祸临头。

齐王失势,新的执政者必定会剪除其亲信党羽,如果齐王最终被诛,他们自然跟着陪葬;如果齐王能赦免,那么他执政期间犯下的过错,必须有人承担,他们这些心腹干将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横竖都没有好果子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扶持齐王负隅顽抗,拼死一搏,尚有一线生机。葛大发雷霆,与其说是震慑群臣,倒不如说是恫吓齐王,以防其临阵退却。这个葛内功深厚,咆哮如雷,百官个个面无血色,浑身发抖,王戒更是大惊失色,偷眼去看齐王,见齐王也是满脸怒气。

王戎圆滑世故几十年,难得正直了一回,竟然要引来杀身之祸。他急中生智,说去上个厕所,然后假装服食寒石散药力发作而跌进茅坑,弄了一身臭屎,显然无法留在这里议政。王戎凭着浑身秽物离开了杀机四伏的齐王府。王戎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能临场发挥、技艺高超的演员。

经葛这么一斥,齐王司马冏想借助朝臣斡旋困境的企图彻底破灭,百官纷纷告退,各自准备逃生保命去了。司马冏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兴兵御敌,鱼死网破,成王败寇,孤注一掷。壤外必先安内。司马冏果然中了李含的离间计,派心腹艾带人去抓捕长沙王司马乂。

司马冏被杀

长沙王司马乂,为晋武帝和审美人所生,排行第六,是楚王司马玮的亲弟弟。当年楚王被杀时,他才十五岁。他听到哥哥惨死,愤愤地将雕弓扔在地上哭着说道:“楚王受诏,诛杀了汝南王,怎么反成了罪过呢?”朝廷因他年少,没追究这句话的责任,只是将他降为常山王。他身材魁梧,开朗果断,又能虚心下士。在与齐王、成都王、新野王等人讨伐司马伦之后,被拜为抚军大将军,领左军将军。之后,虽然被升为骠骑将军,但是剥夺了左军将军的职务,可以说是明升暗降,实际上是剥夺了其掌握的禁卫军军权。

司马乂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对齐王也有所防范,因而在接到河间王的通知以后,就决定采取行动,先发制人。兵贵神速。长沙王司马乂率领手下一百多人飞奔出府,驾车直奔官城。而此时董艾已经在去捉拿司马的路上,危机迫在眉睫。司马乂嫌车马速度太慢,挥剑砍去车上的帷慢以减轻重量。等董艾杀到票骑将军府时,司马已经冲进官城,先把晋惠帝抢到了手,然后关闭大小宫门,据城而守。司马乂正确的战术、果断的行动,使他由弱变强,逆转颓势,抢占了主动。

入宫后的司马乂首先占据了政治上的优势,控制了晋惠帝,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首先,齐王攻击他是“谋反”,而他打齐王就是“讨逆”,具有政治上、道义上的合法性和感召力。其二,在军事上占据有利位置,宫城结构坚固,易守难攻。董艾率兵到骠骑将军府扑了个空,转过头来攻打宫城,久攻不下,便纵火焚烧千秋门,以壮声势。而长沙王也派部将宋洪带禁卫军去攻打火烧齐王府,一时之间,洛阳城内浓烟滚滚,大火直冲云霄,杀声震天。

尽管棋错一步失去先机,齐王仍想夺回政治上的主动权。他派太监王湖举着象征皇帝权威的驺虞幡走向战场,边走边喊:“长沙王假传圣旨,凡跟随之人要诛三族!”妄想吓走司马乂的手下。长沙王也不是吃素的,把皇上请上东门楼。让人大声嚷道:“大司马才是假传圣,出驺虞幡公然谋反。尔等看清楚了,皇上已经站在我们这边,谁要是再跟着齐王助纣为虐,非但自身难保,而且要灭五族!”这个,比诛三族还多了俩。董艾一看要乱套,命人朝门楼上射箭,想把惠帝给吓回去,以消除影响,稳定军心。

一支箭差点射中司马衷,这下长沙王可逮着理了,说齐王要射死皇帝。原来司马乂喊司马冏谋反,还有许多人不信,现在看艾连皇上都敢射,城中的人都确信齐王叛逆了。黄昏时分,宫城的千秋门被熊熊大火烧,齐王命令向皇宫内院发起进攻,兵士从缺口处如潮水般冲进宫城。

长沙王这边也是拼命还击,顿时箭矢如雨,在官廷内院双方短兵相接,拼命所杀,尸体积叠,惨不忍睹。面对齐王猛烈的攻势,长沙王被迫后退。此时已是午夜,战场上火光冲天,洛阳城亮如白昼。这时,越来越多的朝臣赶来护驾,纷纷投向长沙王这方。

长沙王声势复振,由守转攻,将齐王逼出宫城。史书记载,“群臣救火死者相枕”,场面极其血腥。在强大的压力下,齐王一方的士气越来越低落,内部人心涣散。战斗到第三天,逃散的士卒越来越多,最致命的危险来自内部的袭击。齐王长史赵渊突然倒戈,乘齐王不备,将其生擒,向长沙王投降。这场宫廷内战,死伤的将士及无辜百姓过万,以长沙王的胜利而告终。被五花大绑的齐王跪在晋惠帝面前,不停地叩头喊冤。惠帝虽智力不全,可还记得玉玺是齐王帮自己从赵王那里夺回来的。

顿生侧隐之心,刚要发话从轻处理,长沙王便喝令左右卫土将齐王推出宫外斩首,以绝后患。齐王被拖出去的时候,还不时地回头,想让皇上发一句话。可是,长期以来一直受惊吓的惠帝怎敢再一声?齐王引颈受戮,暴尸于西明亭。能够悟透“谦退”含义的人比比皆是,但能够做到的却少之又少。因为人多数是私欲的奴隶或俘虏,不能走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怪圈。唉!世人有几个能解透这花开花谢,潮起潮落的道理呢?多数人都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高楼塌、眼看他贵宾散”。

权力过盛的齐王司马岡,在位时不可一世,倒台后惨不忍睹,下场之可悲,让人觉得还不如做个平民百姓,平安过一生。权力是柄双刃剑,幸运与不幸蕴藏两端,关键看“持剑人”如何把握。因此,要克己守礼,还真得从头开始一在未进入权力核心的时候。就对权力这柄双刃剑有正确的、清醒的认识;更要懂得以史为鉴,时时用历史上那些血淋淋的事实警醒自己“谦退”。总之,一个人要真正读懂“谦退”两个字,做到身居高位而懂得自我约,必须具备相当的智慧、修养和丰富的人生阅历、博大的胸怀。

齐王人头被传遍六军。照样,又是秋后算账。齐王个则封王的子司马超、司马冰、司马英全部囚禁在金城内。齐王的亲信党羽全部诛灭三族,两多人被杀。三天之后,齐王故吏荀闿等人在惠帝允准下,草草埋葬了司马冏。

司马冏被杀,哭得最伤心的还是那个半疯的老头子司马干,他对身边的人说:“在宗室诸王日见衰败之时,只有这个孩子算是最有能耐,但他也被害了,宗室诸王之间的争斗,从今以后要更危险多变了啊!”此时,太安元年还剩下十几天了。

结语

惠帝宣布大放天下,封长沙王司马乂为太尉,都督中外军事,改年号为太安。齐王执政的一年零十个月已成为历史,烟消云散,西晋又翻过了血腥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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