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马4
铁算盘昨天在水库自杀了!
这样令人生气的消息迅速传到十里八乡,很多人发出了一阵嘘声!
算盘本来叫李哲,算盘拉得很准,所以账目做得很精致。
所以在整整一个乡里,说起李铁的名字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说起铁算盘,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早些年,刚在乡财政上班时,李铁还是个青头后生。为了家里活计和工作两头兼顾,每天蹬着二八自行车往返十几里的山路,很是辛苦。
但他脑子活络,率先在村中心开起了小卖店,而且把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没两年,小卖店原本一间逼仄的小屋换成了敞亮的二层小楼,楼下做超市,楼上守家住宿,风光也体面。
铁算盘自己也买了摩托车,一脚油门,就可以去乡财政准点上班。
因为算盘拨拉得漂亮,账务账目做得明白,主管财政工作的领导对他特别赏识。每次市里开会,部门会议精神传达,都会派他打头阵,李铁成了领导跟前的红人。
有一次,李铁鼓捣了两瓶好酒孝敬领导。领导喝得高兴,醉意朦胧中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乡里招待用的烟酒你来提供。
铁算盘自然心领神会,一番合作下来,领导更是把他视为了生死弟兄。
领导升迁,李铁也由一个财政所普通职员荣升为乡财政所所长。
铁算盘从此以后春风得意,那算盘珠子扒拉得更加欢畅。摩托车也换成了汽车开了起来。
近三十年的财政饭,那不是白吃的。乡财政所所长的位置,也不是白坐的。前前后后陪伴了十几任的书记和乡长,也不是用嘴吹出来的。
望着周围名利双收的人们,他心里保持平衡的杠杆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倾斜了。
【二】每一届新领导上任,铁算盘最留意领导来到乡里的第一顿饭,这是他指导自己工作态度和方向的关键点。
外行看得是热闹,他看得可是门道。
这一天,又一任书记走马上任。午饭在食堂,铁算盘看到,新书记只简简单单吃了一碗面。他琢磨:看来书记是廉政型的,自己在工作中一定要加以小心。
下午下班,铁算盘因整理报表资料晚了一会儿。临出办公室的门,无意间透过门玻璃看到了新书记被几个人簇拥着一起钻进了汽车。
他站到乡政府大院,看着汽车出了大门左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知道,那个方向通向乡里环境清幽的温泉会所。
铁算盘心里明镜一样:财务管理能力是本职,处事智慧却是当下这个世道里不可或缺的一把万能钥匙。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成为书记的左膀,把书记的精神思想领悟得非常到位。
有一次,铁算盘手头的文件需要书记的亲笔签署,但是此时的书记已经喝得云山雾罩。因为着急要带着资料去区里开会,铁算盘灵机一动,趴在办公桌上,三描两画,书记特有的笔迹就被模仿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过后,铁算盘为自己的优秀感到了轻飘飘的惬意。但这一功能在无意之间的开发,让他越来越有了成就感和价值感,而且屡屡效仿,胆子也越来越大。
额外的收入渐渐多了起来,铁算盘的腰包渐渐鼓了起来。
【三】乡里的温泉会所在书记的关怀下得到了顺利的扩建,一时间成为了人们瞩目的焦点。强大的社会影响力带来了丰厚的资金融入,人们都在展望,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即将创建的辉煌。
然而,高层在大量的资金横陈在眼前时,并没有专款专用。肆意的消耗,资金的挪作别用,扩建工程在上马不久就出现了重大的资金缺口和漏洞,项目不得不停滞了下来。
消息不胫而走,民怨难息。
上访的,拉着横幅堵在政府楼前要账的,乡里市里一拨一拨地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
铁算盘看到,书记往日的风采已经没有了:眼皮耷拉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头发稀疏地散落在头顶,几根白发显得杂乱而醒目。书记蜷缩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被烟雾笼罩着,看起来一点也不真实。
每天看到书记颓然地坐在办公室,铁算盘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后来,书记的办公室终于空闲了下来。
铁算盘心里凉了半截,他首先想到了那些账目。在别人下班之后,他就待在办公室里,反反复复核对,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发现的纰漏。
他是大家公认的铁算盘,仔仔细细用自己心里的算盘盘算了三十年,终究还是没有盘算清楚,很多利不能沾着,如果沾了,总有一天都要连本带利还回去。这个本利是自己用一生也无法能够偿还清楚的惨痛代价。
夜里,他开始失眠,睁大了眼睛听着窗外,稍微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自己心颤不已。
白天,他不能不去上班,还得装着若无其事。同事们都问:是不是病了。
铁算盘真的病了!卧伏在床上爬不起来,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枕边的算盘。
算盘已经被自己拨拉了三十多年,珠子被磨损得有些脱漆,显露出木头斑驳的纹理。
虽然后来工作中配置了计算器,配置了电脑,可是他还是喜欢每天对着算盘拨弄,听到算盘珠子悦耳的噼里啪啦声,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舒坦。
妻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他此时的神态,只能长吁短叹。
【四】这一天,李铁看起来气色不错,精神也不错。
早上吃过饭,认认真真拨拉了一阵算盘。听着算盘珠子清脆有节奏的响声,老伴听着也高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他,那业务做得顶呱呱。
李铁回头,看看和自己同甘共苦三十多年的老伴,老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打算盘。老伴也老了,这个女人跟着他过日子,从来都没有怨言。
铁算盘心里,有个柔软的地方在融化,他张开嘴想对老伴说些什么,但只是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我想去山上转转去。
老伴觉得他身子虚弱,但又拗不过他。看见他拿了钥匙,跨上了闲置好久的摩托车。老伴不解,他却笑意盈盈地说:骑摩托车敞亮。
老伴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他并没有回头,只伸出手臂,向后冲着老伴摆了摆手。
老伴不知道,李铁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李铁已经有很久没有上山了,以前经常在四面环山的水库边钓鱼。
水库里的水清幽幽的,在微风吹拂下,泛着波光。能看见鱼儿在自由自在地嬉戏。
他望着鱼儿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如鱼得水掌控自己的命运。
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他把揣在怀里的算盘取出来,又从兜里掏出了手绢。
他精心擦拭着每一颗珠子,那陈旧的珠子已经不再漆黑,在深秋的日光下泛着微微的光。
这算盘是他离开山里,勤劳生活的资本,也是断送自己前程的祸根。
他觉得自己在最终还是想明白了,于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把算盘重新揣到了怀里。
铁算盘弯下腰,吃力地抱起了刚刚坐过的那块石头,觉得石头足够分量。然后他毅然决然走下水库,向深水区走去。
黄昏时,铁算盘的老伴,乡邻,还有穿着便衣的刑警找到山上时,看到了停放在水库边的摩托车。摩托车的车把上,插着折叠得整整齐齐地带着悔过的遗书。
铁算盘以自杀的方式表述了自己对法律的亵渎,对名利对人生的幡然醒悟!
作者简介:小马四,简书创作者,无戒学堂签约作者。至简,归一,惟愿余生,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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