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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唐朝游戏,干货看这篇!何亦凡:论唐朝端午节的律令化

农历5月5日,作为特定时期,唐朝之前南北共有,但差异很大。

有限目力所及,中原称“五月五”为多,其渊源甚久,求证于史书,见于《史记》、《后汉书》、《北史》等。而在经学系统中,也有相关记载。其别称“端五”,最早见于西晋周处《风土记》:“仲夏端五,烹鹜角黍。端,始也。谓五月五日。”[1]周处,义兴阳羡人(今江苏宜兴),父亲周鲂,吴鄱阳太守[2]。周处世居会稽一带,是典型的南方人。“端五”之名,最初的使用很可能仅限于南方[3]。而南北方端午的节俗、传说则多有不同。

隋唐时代,中国重新迎来统一时代。如何统合南北巩固统一,是隋唐的时代课题。朝廷重视南北政治制度的统一,採取一系列措施,再造隋唐制度[4]。南北方文化多有异同,如何取长补短,推进新文化,当时的政治家们也有过认真思考[5]。佛教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流行中国,南北政治分裂之际,佛教有也南北之分,这也成为隋唐佛教发展的历史基础,对此汤用彤先生早有定论[6]。社会风俗,常因地域显现特殊性,就节庆习俗而言,地域差异的存在是很正常的,而唐朝政府明确规定法定节日,在名称、解释方式、节俗风物等诸多方面对南北进行统合、超越,在大统一时代,理应具有指导社会风俗变迁的意味。试加讨论,敬请批评。

一、唐以前端午的南北差异

隋唐以前,南北方的“端午”观念与习俗有大不同,南方重鬼,所寄託的历史典故多与水的意象相关。北方多人伦忌讳,所寄託常与火的意象相关。

《荆楚岁时记》记载南方端午云:“是日竞渡。”[7]“竞渡”实为荆楚一带端午节俗的标志。《隋书·地理志》言江南“其俗信鬼神,好淫祀”。又云京口之人“本并习战,号为天下精兵,俗以五月五日为鬭力之戏,各料疆弱相敌,事类讲武。宣城、毗陵、吴郡、会稽、余杭、东阳其俗亦同。”[8]看来,南方的竞渡也是当地的一种习武方式,类似北方的围猎活动。

《荆楚岁时记》并记南方端午“蹋百草”、“採艾”、“菖蒲或镂或屑以泛酒”、“五綵丝繫臂”、“条逹等织组杂物以相赠遗”诸俗,但与水相关的竞渡给后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不仅如此,当南方稳定的习俗需要“神圣化”或“合法化”的时候,往往借助历史名人来完成历史叙述,所寄託的历史名人也常常与水的意象密切相关。屈原、曹娥等等,于是成为端午神圣化的标籤。

把端午与屈原连结起来的最早记录是《续齐谐记》:

屈原五月五日投汩罗而死,楚人哀之。每至此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汉建武中,长沙欧回白日忽见一人,自称三闾大夫,谓曰:“君当见祭甚善,但常所遗,苦蛟龙所窃。今若有惠,可以楝树叶塞其上,以五采丝缚之,此二物蛟龙所惮也。”回依其言,世人作粽并带五色丝及栋叶,皆汩罗之遗风也。[9]

又,杜公瞻注《荆楚岁时记》云:

五月五日竞渡,俗为屈原投泪罗日,伤其死所,故并命舟檝以拯之,舸舟取其轻利,谓之飞鳬,一自以为水车,一自以为水马。州将及土人悉临水而观之,盖越人以舟为车,以楫为马也。[10]

《续齐谐记》作者吴均为梁人,杜公瞻为由北齐入隋之人,而此二条是记录南方端午与屈原相联繫的较早材料。《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没有屈原投泪罗为五月五的记载,但东汉以降,在南方的解释系统中,开始出现了“端午”祭屈原的说法。杜公瞻注《荆楚岁时记》可能是《续齐谐记》的继续,而开始于《续齐谐记》的端午起源屈原说,很清楚是起源于南方的。

至《隋书·地理志》,有了如下记载:

大抵荆州率敬鬼,尤重祠祀之事。昔屈原为制《九歌》,盖由此也。屈原以五月五日赴泪罗,土人追至洞庭不见,湖大舡小,莫得济者,乃歌曰:“何由得渡湖?”因尔鼓櫂争归,竞会亭上,习以相传为竞渡之戏。[11]

《隋书》作为国家著述而引入这种说法,足见唐初此说的影响巨大。此外,还有“曹娥说”。《世说新语·捷悟》注引《会稽典录》云:

孝女曹娥者,上虞人。父盱,能抚节按歌婆娑乐神。汉安二年(143),迎伍君神泝涛而上,为水所淹,不得其尸。娥年十四,号慕思盱,乃投瓜于江,存其父尸曰:“父在此,瓜当沉。”旬有七日,瓜偶沉,遂自投于江而死。县长度尚悲怜其义,为之改葬,命其弟子邯郸子礼为之作碑。[12]

又,《荆楚岁时记》“竞渡”条下杜公瞻注引邯郸淳《曹娥碑》云:“五月五日时迎伍君逆涛而上,为水所淹。”[13]又,《后汉书·列女传》“孝女曹娥”条:

孝女曹娥者,会稽上虞人也。父盱,能絃歌,为巫祝。汉安二年五月五日于县江泝涛迎婆娑神,溺死,不得尸骸。娥年十四,乃㳂江号哭,昼夜不絶声,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县长度尚改葬娥于江南道傍,为立碑。[14]

《会稽典录》云曹娥之父死于“汉安二年,迎伍君神泝涛而上”,未记日期,至《后汉书》中便明言为“五月五日”,说明《后汉书》强化了五月五日之说。曹娥作为孝女,被写入正史,她的故事与五月五日的关系,是一种后来的连结,构成了端午节的又一传说[15]。

把端午与历史名人联络起来进行历史叙述,是许多地方习俗合法化的一种常见表达方式。就端午节而言,曹娥虽然也是历史名人,但终究不如屈原影响巨大,后来再追述端午节起源的时候,屈原说几乎一枝独秀。其实,在《荆楚岁时记》中,两种说法依然并存,而曹娥在后世则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不论屈原还是曹娥,他们在道德上都是楷模,屈原是忠臣,曹娥是孝女。另外,两人都是溺水而亡,水无疑是南方更重要的意向[16]。

中原或北方的“五月”或“五月五”则是在阴阳五行的观念之下运行,而民间视五月为恶月,尤忌五月五日生子。《史记·孟尝君列传》:“初,田婴有子四十馀人,其贱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婴告其母曰:‘勿举也。’其母窃举生之。”[17]这是战国时期齐地风俗。这样的观念在北方广泛存在,如《后汉书·张奂传》,张奂为敦煌酒泉人,在河西为官时,“其俗多妖忌,凡二月、五月产子及与父母同月生者,悉杀之。”[18]又《宋书·王镇恶传》记载,王镇恶,为北海剧人(今山东潍坊西),世居北方,“镇恶以五月五日生,家人以俗忌,欲令出继疎宗”[19]。于是,视五月为“恶月”的传统在北方尤为多见。但此种意识在南方也有表现,如《风俗通义》卷二《失正》“彭城相袁元服”条:“今俗间多有禁忌,生三子者,五月生者以为妨害父母。服中子犯礼伤孝,莫肯收举。”[20]

而在涉及“父子”关系的同时,“君臣”关系也被纳入其中,如《北齐书·方伎列传》载高洋谋篡魏,宋景业建议在仲夏受禅,也就是五月,于是就引来了反对的意见:“阴阳书,五月不可入官,犯之卒于其位。”[21]由此可见,关于五月的禁忌明显已经扩散到君臣关系中了,而禁停“五月五”的某些活动,往往又与这种认识有关。唐朝统治者亦依旧保持这种观念,贞元六年(790)五月丙寅朔,“上御紫辰殿受朝。先是,上以五月一阴生,臣子道长,君父道衰,非善月也,父子必以是朔面焉,臣子一例,因令是月朝见,将冕服御宣政殿,涂潦,乃以常服御紫辰殿”[22]。德宗改服接受朝贺,是因为自己出生在恶月,用这种办法以行克服。在敦煌遗书中也发现与此相关的材料,S.799,“五月五日天中节,一切恶事尽消灭”,徐俊先生解释为民间宗教符咒用语,宋以后禅籍多用[23]。这便是“五月恶”观念下的另一种反应——恶月消恶事。

这种观念在经学诠释系统中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礼记·月令》:“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郑注:“争者,阳方盛,阴欲起也,分犹半。”可以看出五月在古人眼中的特殊性。又云:“君子齐戒,处必掩身毋躁,止声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耆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毋刑,以定晏阴之所成。”郑注云:“为其气异,此时伤人。”此是依阴阳以养身之论[24]。班固《白虎通义》:“五月谓之㽔宾。㽔者,下也。宾者,敬也。言阳气上极,阴气始宾敬之也。”[25]虽然在早期的经学诠释中并没有明确把五月称为恶月,也没有将其明确地与“父子”、“君臣”联繫在一起,但是,“五月恶”的观念在民间长期延续之后,也会被理论化。正如江绍原先生所说,这是阴阳家与士大夫把相传已久的民间思想记载下来,并且赋予其阴阳论的形式[26]。

而与“五月恶”的观念相关,北方视枭鸟为恶鸟,遂有在五月五食枭鸟的认识。《史记·孝武本纪》裴駰《集解》云:

孟康曰:“枭,鸟名,食母。破镜,兽名,食父。黄帝欲絶其类,使百物祠皆用之。破镜如貙而虎眼。或云直用破镜。”如淳曰:“汉使东郡送枭,五月五日为枭羮,以赐百官。以恶鸟,故食之。”[27]

此内容又见于《北户录》,据《四库提要》,撰者段公路为懿宗时临淄人[28]。可见,五月食恶鸟观念的存续时间仍然不短,而北方视“五月”为“恶月”有名有实,而食鸟也是一种克服的办法。

北方的“五月五”禁火习俗与这些观念也是相连结的。《续汉书·礼仪志》“桃印”条载仲夏月之礼:

夏后氏金行,作苇交,言气交也。殷人水德,以螺首慎,慎其闭塞,使如螺也。周人木德,以桃为更,言气相更也。汉兼用之,故以五月五日,朱索五色印为门户饰,以难止恶气。日夏至,禁举大火,止炭鼓铸,消石冶皆絶止,至立秋如故事。[29]

禁火的理论根据与阴阳五行有关。《礼记·月令》言五月“毋烧灰”,郑注:“为伤火气也。火之气于是为盛,火之灭者为灰。”[30]《吕氏春秋》作“无烧炭”,高诱注:“为草木未成,不欲夭物。”[31]虽然文字有异,但是对使用火的禁忌是相同或相似的。《月令》又云:“是月也,毋用火南方。”郑注:“阳气盛,又用火于其方,害微阴也。”[32]而在五月对火的禁忌的最初来源也许无证可考,禁火之俗的来源也众说纷纭,但最后的合法化路径毫无二致,也与一位历史名人连结起来了,他就是介子推。《北堂书钞》“五月五日”条“五月不发火”下引《琴操》云:

介子推割股以救重耳,重耳复国,子推独无所得。子推甚怨恨,乃作龙蛇之歌,遂遁入山。文公惊悟,即遣使者奉节迎之,终不肯出。文公令燔山求之子,推遂抱木而烧死。文公流涕,令民五月五日不得发火。[33]

而对于北方“五月五”附会于介子推之事,时人便有怀疑,《邺中记》云:“俗人以介子推五月五日烧死,世人甚忌,故不举饷食,非也。北方五月五日自作饮食,祀神庙,及五色缕、五色花相问遗,不为介子推也。”[34]但也可从侧面看出,北方将“五月五”附会于介子推的观念还是流传比较广泛的,否则也就没有反驳的必要了。但是,既然有争议,说明还没有定于一尊。

南北朝时期,端午风俗有南北之分,但从《后汉书·礼仪志》“桃印”条所记载的内容来看,南北或有同一来源,比如都使用五綵丝、或五色盘之类物品镇邪祈福。而竞舟之类活动,应该为南方加入的内容,与此相应,因介子推禁火也是北方新讲的故事。

其实,众所周知介子推故事也是寒食节的来源。介子推如屈原一样,作为北方的历史名人,他在道德上的特征似乎是诚信的化身。而与南方的水的意向相对,端午节在北方,强调的是火的意向。在统一时代到来之后,如何应对这些习俗的南北差异?隋唐统治者引导风俗走向一致,不仅是文化使命,也有政治意义。如何看待差异,如何选择南北,无一不是需要完成的课题。

二、唐朝端午节律令化的完成

作为统一国家的节日,端午节是由唐朝确立的,此前的任何朝代,都未曾有过这个方面的努力。《唐六典》卷二“吏部郎中”条注:

谓元正、冬至各给假七日,寒食通清明四日,八月十五日、夏至及腊各三日。正月七日·十五日、晦日、春·秋二社、二月八日、三月三日、四月八日、五月五日、三伏日、七月七日·十五日、九月九日、十月一日、立春、春分、立秋、秋分、立夏、立冬、每旬,给休假一日。[35]

这应当是《假宁令》是内容。作为唐朝的法令,明确无误地代表国家意志。唐令规定五月五日休假一日,此外,也规定了诸王节日食料,五月五日为粽䊦[36],又规定了中尚署令掌五月五日所供的百索绶带[37],所以,端午作为唐朝国家的法定假日,其重要性是可想而知的[38]。

关于唐端午的官方规定又见于敦煌文书S.6537《大唐新定吉凶书仪》。据周一良、赵和平两先生研究,此书仪作于元和六年(811)至八年,时吏部尚书郑馀庆撰。此抄本当抄于文宗时期。其中“节候赏物第二”为记录节物名称的部分就明确规定了五月五日的节物,有衣服、鞋履、百索、食物。又,此书仪“祠部新氏第四”主要记载关于假宁的规定,也明确五月五日给假一日[39]。“书仪”虽不是唐令,但上承“礼经”,是“礼”的具体的、缩略的形式,不会违背法令。而所述“五月五”的规定,可以看作唐朝端午国家化之后,在士大夫阶层引起的响应。

一个地方性的习俗,由此升级为国家承认并讚同的法定节日,这个过程我们这里称之为“律令化”,这是从合法性的角度观察的。如果从国家与社会互动的视角看,地方性的习俗受到国家法令的充分肯定,这时的习俗已经上升为国家法定行为,似乎也可以称作社会习俗的“国家化”。不仅如此,如果从完整意义上看待唐朝的节日文化,我们很容易发现,与端午类似的节日,很多都是在唐朝立法确立的。可见,这不是一个个别的、偶然的行为,而是唐朝系统性的政治行为,其中存在的对社会习俗变迁的指导意涵,是无可否定的。

观察唐朝端午节的具体内容,我们发现,损益仍然是最值得重视的规律。与传世文献对照,唐朝的端午节不仅获得法令支持,而且发生改变。统一向来带有统合兼容性。端午节成为国家节日,就形成了与节日相关的两种物品:食料粽䊦、供物百索绶带。汉代端午作为风俗,主要使用五采丝,而百索绶带可以看作是同一意义的新发展。粽䊦即粽子,是南方端午风俗的代表。除此之外,端午作为国家节日,原有的镇邪祈福意义在降低,欢庆的意义获得提升。

长安端午节,宫廷活动成为历史记载的重头戏。君臣互赠礼物,君臣宴饮,宫廷娱乐,凡此等等,成为引人注目的节日活动。五月为仲夏,端午作为五月之初,正应换衣之季,正如郑氏书仪中所说,皇帝赐衣、赐扇成为例行。

贞观时期唐太宗就曾在端午日赐扇:

贞观十八年五月,太宗为飞白书作鸾凤蟠龙等字,笔势惊絶。谓司徒长孙无忌、吏部尚书杨师道曰:“五日旧俗,必用服翫相贺。朕今各赐君飞白扇二枚,庶动清风,以增美德。”[40]

赐扇以动清风,政治寓意美好,作为端午传统的一部分,赐扇、赠扇便成了端午节日的稳定内容。如代宗时常衮作《谢端午赐衣及器物等》:“赐臣衣二袭,金银器物十事,百索两轴,扇一柄。”又作《谢端午赐衣及器物等表》:“臣某言:中使某至奉宣圣旨,赐臣衣两袭,金银器物十事,扇一柄,百索两轴。”[41]

而端午赐扇、赠扇的节日活动,还引发了市场反应。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二一《端五》“送鼓扇”条引《岁时杂记》,记宋人端午前后有扇市。又引《秦中岁时记》云:“端五前二日,东市谓之扇市,车马于是特盛。”此当是唐人扇市的记录[42]。至宋代端午市场继续扩大,《东京梦华录》卷八“端午”条载“自五月一日及端午前一日,卖桃柳、葵花、蒲叶、佛道艾”,其端午节物又多承袭唐代,如百索、画扇、糭子、白团[43],从中不难窥见唐宋在端午节的密切连续性。

比起赐扇,在唐朝宫廷或君臣之间,来自皇帝的赐衣、赐物更普遍。《新唐书·李元紘传》:“元紘当国,务峻涯检,抑奔竞,夸进者惮之。五月五日,宴武成殿,赐群臣袭衣,特以紫服、金鱼锡元紘及萧嵩,群臣无与比。”[44]而赐衣较为固定,甚至出现专有名词“端午衣”。如高宗朝李峤《谢端午赐物表》:“赐臣端午衣一副,及银椀百索等,兼赐大将衣若干副者。”[45]又如令狐楚作《谢春衣并端午衣物表》云:“赐臣春衣一副,并端午衣一副,银盌一口,百索一轴。”[46]再如李肇《翰林志》记端午赐物有:“端午衣一副、金花银器一事、百索一轴、青团镂竹大扇一柄、角糭三服、粆蜜。”[47]其实,整个唐朝端午所赐之物除了少部分的特例之外,几乎都是比较固定[48],可见端午节日内容已经十分稳定。

君臣宴饮作诗,也是端午节的固定内容。玄宗有诗《端午三殿宴群臣》[49],又有题为《端午》的诗[50]。张说有《端午三殿侍宴应制》,明显是与皇帝唱和之作[51]。当然,有比宴饮作诗更具有普遍意义的节庆活动。武德年间,“太常官司于人间借妇女裙襦五百馀具,以充散妓之服,云拟五月五日于玄武门游戏”[52]。端午时宫中还有射团之戏,“宫中毎到端午节,造粉团角黍贮于金盘中,以小角造弓子,纎妙可爱,架箭射盘中粉团,中者得食。盖粉团滑腻而难食也。都中盛于此戏”[53]。又有鬬草之戏,“宋谢灵运鬚美,临刑,因施为南海祇洹寺维摩诘像鬚。寺人宝惜,初不亏损。中宗朝安乐公主,五日鬭草,欲广其物色,令驰骑取之,又恐为他所得,因剪弃其馀,今遂无”[54]。这仍然属于宫中活动,与市民百姓无关,但欢庆为主调,这是没有问题的。

对于唐朝而言,包括端午在内的节日奉献,是一项影响国计民生的活动。端午节是法定假日,皇帝带头进行君臣互赠礼物,即使限制地方进贡的时期,仍然开放端午等节庆日的进贡机会。景云二年(711)十一月敕:“太子及诸王公主,诸节贺遗并宜禁断。惟降诞日及五月五日任其游奉。”[55]可见,即便是禁断其他节日贺遗,仍保留了端午游奉,游奉即是进奉。元和四年(809)闰三月敕:“其诸道进献,除降诞、端午、冬至、元正,任以上贡,修其庆贺。”[56]依然允许这些节日进献以示庆贺,如此来看,端午进献成为定制。

于是,这就给地方政府提供了一个进贡方物以求朝廷重视的机会。“然生日、端午四方贡献至数千万者,加以恩泽,而诸道尚侈丽以自媚。”[57]此虽言代宗朝事,但结合史料观察,整个唐朝的端午进献皆可称之为“侈丽”。为了获得皇帝朝廷重视,各地进献无不别出心裁。《国史补》记载:“扬州旧贡江心镜,五月五日,扬子江所铸也。或言无百炼者,六七十炼则止,易破难成,往往有鸣者。”[58]扬州自玄宗时起便进献后世所谓的“扬州镜”,至德宗始罢,并非小说家言,是有正史根据的[59]。

史书也载有进献纺织品之例。大和五年(831)正月癸亥,“诏端午节辰,方鎭例有进奉,其杂綵匹段,许进生白绫绢”[60]。进献是普遍的,这是新品种。还有进马及马具的记载。于公异《端午进马状》云:“辄以前件马幷鞍等进奉,殊惭骏骥,微露衷诚。”[61]令狐楚《端午进鞍马等状》:“前件马等柔驯既久,雕饰初成,敢因五日之良,以续千年之庆。”[62]李商隐也有《为安平公赴兖海在道进贺端午马状》,云:“前件马伏枥斯久,著鞭亦多,麤觉柔驯,未尝奔逸,虽非龙孙骥子,貌一举以絶尘。”[63]而与皇帝赐物类似,亦有献衣服、银器之物,如穆宗时人王仲周《端午进银器衣服状》云:“上件衣服,裁製实昧于上国,鍼缕多惭于天造。”第二状云:“前件银器花纱等,谨遣某官随状奉进。”[64]此类进献不胜枚举。咸通八年(867)五月丙辰发布德音,“以不豫降囚罪,出宫人五百,纵神策、五坊、飞龙鹰鹞,禁延庆、端午节献女口”。[65]即是说此前曾允许端午“女口”进献。为取媚朝廷和皇帝,唐朝官场亦难免枉道事人,而当节日经济为官场利用,节日便产生了负面效应。

这种畸形的节日经济,实质上并不利于国家的统治,不管怎样的说辞掩饰,这些进献都是出自民力。清醒的皇帝与朝廷,便发出指示进行限制。显庆二年(657)四月十九日下诏:

比至五月五日及寒食等诸节日,并有欢庆事,诸王妃公主及诸亲等营造衣物、雕镂鸡子以进。贞观中已有约束,自今已后,并宜停断。[66]

看来,唐高宗此举是继承了太宗的精神。但是,不是所有皇帝都坚持同样的政策,时断时续的限制往往效果有限。到代宗时下令:“每岁端午及降诞日四方贡献者数千,悉入内库。及是,上以为非旨,不纳。”[67]穆宗之初,又有举措,长庆三年(823)停端午进献:“敕应御服及器用在淮南、两浙、宣歙等道合供进者,并端午诞节常例进献者,一切权停。其鹰犬之类,除备蒐狩外,并令解放。”[68]这是个一曝十寒的政策,在禁绝令之间,往往是纵容笑纳。开成元年(836)和咸通八年(867),唐朝又有停贡之令[69]。

唐朝是传统节日律令化的时代,从文化史的视角看,这是唐朝文化贡献之一。但是,节日的合法化,也带来了“节日经济”及其问题。在民众尚能承担的时期,节日经济是社会经济繁荣的一种表现,当民众负担过重的时候,这种类型的节日经济不仅破坏了社会的稳定,也成为政治腐败的一部分。当然,这不是本文讨论的重点。唐朝端午等节日的律令化,是对传统习俗的发扬光大,对于统合南北具有重要的积极意义。

三、端午节与文化选择

在唐朝的北方和南方,在面对端午佳节的时候,南北社会所显现的姿态也与朝廷不尽合拍。

北方民间,端午节日依然重视五彩丝、续命缕等事物。唐戴孚撰《广异记》“赵州参军妻”条云:“赵州卢参军新婚之任,其妻甚美。数年罢官,还都。五月五日,妻欲之市求续命物上于舅姑。”[70]都,指东都洛阳,五月五日还是要使用“续命物”,兼及镇邪与祈福之意。而这种行为正是传统端午的北方习俗。

《广异记》还有“王璿”条,有如下记载:

唐宋州刺史王璿,少时仪貌甚美,为牝狐所媚,家人或有见者,丰姿端丽,虽童幼过之者,必歛容致敬。自称新妇,答对皆有理,由是人乐见之。每至端午及佳节,悉有赠仪相送,云:“新妇上其郎某娘续命。”[71]

宋州治所在今河南商丘市南,也属于北方。两文都没有言及续命物是什麽,但从前引文献,肯定属于五彩索之类。

相对而言,唐朝的南方端午节,更重要的内容是“竞渡”,但在北方没有流行。唐以前,竞渡实际上是荆楚、吴越一带的活动,《越地传》云“越人为竞渡,有轻薄少年,各尚其勇,为鹜没之戏,有至水底然后鱼跃而出”[72]。到了唐代,张说《岳州观竞渡》有云“鼓发南湖溠,标争西驿楼”。[73]诗中竞渡的盛况和热闹场面清晰可见,但这是在南方的岳州。张建封有著名的《竞渡歌》,所见实景是端午长江岸边,其诗有云:“两岸罗衣破晕香,银钗照日如霜刃”。又有“坡上人呼霹雳惊,竿头綵挂虹蜺晕。”[74]可见,当时南方的竞渡,百姓要夹岸观看,是全民狂欢的娱乐节目,规模巨大,豪奢侈丽。《金华子杂编》记载杭州端午习竞渡于钱塘湖,其舟舸“结络綵槛,东西延袤,皆髙数丈,为湖亭之轩饰”[75]。此类记载很多,不能一一排列,有研究者认为“端午竞渡多集中在江淮地区”,这一结论是十分可信的[76]。唐朝前期北方竞渡故事很少,后期长安常有活动,尤其唐敬宗爱好竞渡,但与端午节没有关系[77]。

端午的概念来自南方,有人认为端午就是一个南方的节日。如《玉烛宝典》认为端午“计止南方之事,遂复远流北土”[78]。《唐会要》记载一段高宗与许敬宗的对话,事关端午节的来源理解:

五月五日上谓侍臣曰:“五月五日元为何事?”许敬宗对曰:“《续齐谐记》云:屈原以五月五日投泪罗而死,楚人哀之,每至此日,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汉建武中,长沙欧回,白日忽见一士人,自称楚三闾大夫,谓欧回曰:‘常所遗多,为蛟龙所窃,今若允惠,可以栋树叶塞筒,并五采丝缚之,则不敢食矣。’今俗人五月五日作粽,并带五采丝及栋叶,皆泪罗遗风。”上曰:“我见一记有云,五色丝可以续命,刀子可以辟兵,此言未知真虚,然亦俗行其事。今之所赐,住者使续命,行者使辟兵也。”[79]

高宗君臣的对话,时间在龙朔元年(661)端午。许敬宗是杭州新城人,他的观点也十分南方化,他把端午节十分鲜明地解释为“泪罗遗风”,屈原成为全部原因。高宗在政治上是十分信任许敬宗的,对于许的才学十分称道,曾经公开表扬过许敬宗[80]。但是,对于端午节的来源,高宗则有自己的看法,并没有同意许敬宗的观点。

唐高宗看到的记载,不知具体为什麽书。但三国裴玄《新语》其实有相似的内容:“五月五日,以五綵丝繫臂,名曰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命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温。又曰,亦因屈原。”[81]在这个记录中,屈原不是主要原因,仅仅是“又曰”的内容。裴玄是三国吴人,说明端午屈原说在当时的南方还没有一统诸说。根据《酉阳杂俎》的记载,北朝妇人“五月进五时图、五时花施帐之上,是日又进长命缕、宛转绳皆结为人像带之”[82]。可见北方端午节依然使用长命缕等诸物。但南北朝时期的南方,屈原说正在发展,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唐高宗的观点,虽然提出五色丝、刀子之类的说法,但“此言未知真虚,然亦俗行其事”,实际上即是尊重传统习俗之意。这与唐太宗的端午赠扇意图并无二致。但到了玄宗时代,唐廷则有了更重大的举动。开元二十五年(737)六月敕:“五月五日,细碎杂物,五色丝算,并宜禁断。”[83]这当是从文化的观念的角度考量的。开元二十五年九月定新令格,这条敕的内容应该进入新令之中。但唐代文献,并不能显示端午等节日的律令化的具体时间[84]。以开元二十五年六月敕为例,此前端午节已经成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这道敕不过是限制节日的具体道具而已。但是,这道敕更重要的是朝廷的态度,很明显已经与高宗大不同,高宗是承认五色丝的使用的,但玄宗是严厉禁绝。这虽然是对道具的禁止,其实等于否定了道具背后的观念,即续命观念等。这一否定,等于否定了端午节长期以来的基本传统,也导致节日功能从镇邪向欢庆方向转变。

根据天宝二年(743)七月唐玄宗的一道敕,玄宗的这个思想还在发展进程中。敕文如下:

朕承丕业,肃恭祀事,至于诸节,常修荐享。且《诗》著授衣,令存休澣,在于臣子,犹及恩私,恭事园陵,未标令式。自今以后,每至九月一日,荐衣于陵寝。贻范千载,庶展孝思。且仲夏、端午,事无典实,传之浅俗,遂乃移风,况乎以孝道人,因亲设教,变游衣于汉纪,成献服于礼文,宜宣示庶僚,令知朕意。[85]

其中“仲夏、端午,事无典实,传之浅俗,遂乃移风”一句,否定意味浓厚。仔细分析,整篇敕文是关于授衣之事,因此而否定了五月五日中有关赐衣的内容,并不是否定端午节本身[86]。端午节作为国家法定节日,还在继续进行。

玄宗时代制礼作乐是一项巨大的国家工程,这个时段成为唐朝重要的法典化时期。统合南北,重建国家意义上的节日文化是不难看出的国家目标。然而,就如同此时的南北地方,依然根据自身的传统过节一样,国家的努力并不是立竿见影,迅速获得各地响应的[87]。但在端午节问题上,如果说从高宗的言论中,可以看到朝廷立场的某些北方色彩的话,那麽到玄宗时期,朝廷超越南北的意味更加明显。唐朝政府并不是简单地在南北传统之间进行选择,如採用“百索绶带”,而不是简单照用“五色丝”,採用了“粽䊦”,但没有认可竞渡。在历史渊源方面,无论屈原还是介子推,国家层面的正式陈述几乎是阙如或模糊的,并未表现出带有统一性的强制力[88]。这也是一种选择,是一种更高级的创造性选择。

不仅如此,端午节在唐代显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格和面貌,根本性质也获得全新改造。以往镇邪功能消失,代之以欢庆。祈福功能降低,时令功能加强。无论是赠扇还是赐衣,都表达迎接新节气的寓意。扫除恐怖残馀,欢庆更显得轻鬆快乐。这似乎不是端午特有的转变,唐朝的节日都有相似的趋势。

五月初五,作为民间风俗,从很久远的年代起就开始流行,其功能多在镇邪和祈福。南北朝时期中国分裂,此风俗便出现了南北之分。大约北方延续汉代以来传统,视五月为恶月的观念依然很顽强,而南方则把端午进行了合法化改造,努力把此风俗与屈原联络起来,而水成为关键要素。把端午与介子推联繫起来的叙述肯定起源于北方,与南方的水因素相对,北方更重视火因素。一个地方风俗后来上升为国家行为,这是唐朝的历史贡献。通过颁布法令确立端午节日即“律令化”,从而使端午节日实现了“国家化”。唐朝面临端午的南北传统问题,唐朝的统合不是简单地选择,而是超越原有传统,进行了创新统合,不仅在具体内容上,还包括性质功能上。

端午节成为国家层级的传统,至今依然。

* 本文最初是荣新江先生主持“节日与长安”课程的课程报告,获得荣新江、孟宪实、雷闻、孟彦弘等多位老师和同学的指正与帮助,在此特致诚挚谢意。

[1]周处《风土记》今佚,此见于《艺文类聚》卷四《岁时部》中“五月五日”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74页。《初学记》卷四《岁时部》下“五月五日”条下引《风土记》作“端午”,中华书局,1962年,73-75页。

[2]《晋书》卷五八《周处传》,中华书局,1974年,1569页。

[3]盛唐以降,“端午”之名始出,渐为主流。参张勃《唐代节日研究》第三章第四节,中国社会出版社,2013年,229-230页。

[4]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正是这一课题的经典之作。

[5]这方面可以魏徵《隋书》卷七六《文学传序》为代表:“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个去所短,喝其两长,则文质斌斌,尽善尽美矣。”中华书局,1973年,1730页。

[6]汤用彤《隋唐佛教之特点》,《汤用彤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1983年,5—10页。

[7]宗懔《荆楚岁时记》,宋金龙校注,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47—51页。

[8]《隋书》卷三一《地理志》,886—887页。关于唐代端午竞渡,详参王永平《游戏、竞技与娱乐——中古社会生活透视》第十一章第三节,中华书局,2010年,396—402页。

[9]《艺文类聚》卷四《岁时部》中“五月五日”条下引,74页。

[10]《荆楚岁时记》杜公瞻注,48—49页。

[11]《隋书》卷三一,897页。

[12]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中卷下,中华书局,1983年,580—581页。

[13]《荆楚岁时记》杜公瞻注,宋金龙校注云:“今所传之《曹娥碑》法帖,乃晋王羲之所书。此引与《曹娥碑》文字略异。” 49页。

[14]《后汉书》卷八四,中华书局,1965年,2794页。

[15]在曹娥的故事中,其父之死与“迎伍君”活动有关,“伍君”即伍子婿,所以伍子婿也可以视为端午的一个来源。但《后汉书》使用了“迎婆娑神”说法,似乎不同意伍君说,此说的影响不够大。

[16]参张正明《端午·龙舟·角黍·屈原——文化事象异源合流之一例》(《江汉论坛》1991年第11期),认为文化事象各有其源,本来互不相混,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地联结在一起的(57页)。关于南方端午所寄託的历史人物,很难考证出确切渊源,但是相关文化推导模式,还是清晰可见的。

[17]《史记》卷七五,中华书局,1959年,2352页。

[18]《后汉书》卷六五,2139页。

[19]《宋书》卷四五《王镇恶传》,中华书局,1974年,1365页。

[20]《风俗通义校注》,中华书局,1981年,128页。参本书佚文部分,言五月五日生子不利其父母。561页。按,彭城虽为楚地,属于楚文化的范围,但就现有材料而言,受中原或北方影响而产生此观念的可能性更大。

[21]《北齐书》卷四九,中华书局,1972年,676页。

[22]《册府元龟》卷一〇七《帝王部·朝会》,凤凰出版社,2006年,1169页。

[23]徐俊《敦煌诗集残卷辑考》,中华书局,2000年,857页。

[24]参《礼记正义》卷一六《月令》,中华书局影印嘉庆阮元刻十三经注疏本,2009年,2966—2967页。此又见于《吕氏春秋》,《吕氏春秋集释》卷五《仲夏纪》云:“君子斋戒,处必揜,身欲静无躁,止声色,无或进,薄滋味,无致和,退嗜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无刑,以定晏阴之所成。”此条下引王念孙校《月令》曰:“自‘君子齐戒’至‘以定晏阴之所成’,皆养身之事。百官,犹百体也。”中华书局,2009年,106—107页。

[25]陈立撰,吴则虞点校《白虎通疏证》卷四《五行》“论十二律”下“五月”条,中华书局,1994年,185页。

[26]江绍原《端午竞渡本意考》,《江绍原民俗学论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222页。

[27]参《史记》卷一二《孝武本纪》“祠黄帝用一枭破镜”,456—457页。此又见于《魏书》卷六五《邢峦传》附《邢虬传》,中华书局,1974年,1450页。

[28]参《北户录》卷一《孔雀媒》“枭”条,《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589册33页。提要内容详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1889—1890页。

[29]《后汉书》,3122页。

[30]《礼记正义》,2966页。

[31]《吕氏春秋集释》卷五《仲夏纪》,106页。

[32]《礼记正义》,2967页。

[33]《北堂书钞》卷一五五《岁时部》“五月五日”条下双行小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889册811页。按,《中华再造善本丛书》影印明钞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3年),与《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文字略有不同,可参看。

[34]《玉烛宝典》卷五引《邺中记》,《丛书集成初编》本,中华书局,1985年,233页。按,《邺中记》单行本即四库馆臣辑自《永乐大典》,据裘锡圭先生考证,四库本多有错讹,此条《邺中记》当据《玉烛宝典》而非四库本。参裘锡圭《寒食与改火——介子推焚死传说研究》,《裘锡圭学术文集》,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355-356页。

[35]《唐六典》卷二,中华书局点校本,2014年,35页。详参仁井田陞《唐令拾遗·假宁令》,栗劲等译,长春出版社,1989年,661—662页。由于武德令、永徽令等唐令关于“五月五”的假宁规定已不可考,遂只能依据代表开元令的《唐六典》。则至少在开元间,端午的国家节日地位确定无疑。《天圣令》也有相关规定,宋代端午称作“重五”,也是给假一天,《天一阁藏明钞本天圣令校证》(附唐令复原研究),中华书局,2006年,412页。

[36]《唐六典》卷四《尚书礼部》,“膳部郎中”条注,129页。

[37]《唐六典》卷二二《少府军器监》,“中尚署”条注,573页。

[38]《隋书》卷四一《苏威传》:“寻属五月五日,百僚上馈,多以珍玩。威献《尚书》一部,微以讽帝,帝弥不平。”(1189页)可见隋朝已经有五月五日的节俗。

[39]《英藏敦煌文献》,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101—103页。周一良、赵和平《敦煌写本郑馀庆〈大唐新定吉凶书仪〉残卷研究》,《唐五代书仪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157—169页。关于文书录文问题,参杨琳《〈大唐新定吉凶书仪·节候赏物第二〉校正》,《敦煌研究》2011年第1期,106页。

[40]《唐会要》卷二九《节日》,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775页。

[41]《全唐文》卷四一八,中华书局影印嘉庆内府刊本,1983年,4274页。

[42]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二一,《丛书集成初编》本,商务印书馆,1937,235页。按,《直斋书录解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卷六,《秦中岁时记》为唐末入后梁人李绰撰,朱藏一《绀珠集》曾端伯《类说》载《秦中岁时记》有“端午扇市”,而陈振孙所见本无(191页)。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宋人曾造《类说》成于绍兴六年(1136),曾造本人精于裁鉴,且成书时距唐末未远,所以本文将此条材料作为唐朝史料利用。

[43]孟元老撰,伊永文笺注《东京梦华录笺注》,中华书局,2006年,753—754页。

[44]《新唐书》卷一二六,中华书局,1975年,4419页。

[45]参《全唐文》卷二四六,2491—2492页。傅璇棕主编《唐五代文学编年史》,辽海出版社,1998年,259页。

[46]《全唐文》卷五四〇,5484页。按,其下文云交通元载而被牵累之事,据《旧唐书》卷一一八《元载传》,元载事在大历十二年(777),时令狐楚尚九岁或十岁,疑此表为代人所做。

[47]洪遵辑《翰苑群书》,《翰林志》“兴元元年敕”条,《丛书集成初编》本,中华书局,1991年,5页。

[48]参《全唐文》卷四五二,邵说《为田神玉谢端午物表》;卷三八五《为独孤中丞谢赐紫衣银盘椀等表》;卷四八〇,吕颂《谢端午赐衣及器物等表》,4908页;卷四八四,权德舆《谢端午赐衣及器物等表》,4950—4951页;卷五四一,令狐楚《为人谢端午赐物等状》,5493页;卷七七二,李商隐《为安平公谢端午赐物状》,8046页;《为荥阳公端午谢赐物状》,8054页。窦叔向《端午日恩赐百索》,《全唐诗》卷二七一,中华书局,1960年,3028页;柳宗元《谢赐端午绫帛衣服表》,《河东先生集》,中华书局,1979年,1011页,此为贬柳州时代人作。

[49]《全唐诗》卷三,28页。

[50]诗名又作《端午武成殿宴群臣》,《全唐诗》卷三,37页。

[51]《全唐诗》卷八八,966页。

[52]《旧唐书》卷七五《孙伏伽传》,2635页。

[53]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二,中华书局,2006年,29页。

[54]韦绚《刘宾客嘉话录》,《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035册466页。

[55]《唐会要》卷二九《节日》,631页。

[56]同上,635页。

[57]《新唐书》卷五一《食货志》,1348—1349页。

[58]李昉等编,张国风会校《太平广记会校》卷二三二“扬州贡”条引,燕山出版社,2011年,3574页。

[59]《太平广记会校》卷二三一《李守泰》:“唐天寳三载五月十五日,扬州进水心镜一面。”此条出《异闻录》,3558页。又,《旧唐书》卷一二《德宗本纪》载大历十四年(779)六月己未罢扬州贡端午镜,322页。

[60]《旧唐书》卷一七下《文宗本纪》,540页。

[61]《全唐文》卷五一三,5215—5216页。

[62]《全唐文》卷五四二,5500页。

[63]《全唐文》卷七七二,8047—8048页。

[64]《全唐文》卷五三一,5396页。

[65]《新唐书》卷九《懿宗本纪》,260页;参《唐大诏令集》卷八六《咸通八年五月德音》,商务印书馆,1959年,491页。

[66]《唐会要》卷二九《节日》,630页。参《唐大诏令集》卷八〇,高宗显庆二年四月《停诸节进献诏》, 461页。

[67]《唐会要》卷二九《节日》,632页。

[68]《旧唐书》卷一六《穆宗本纪》,502页;参《唐大诏令集》卷一〇《疾愈德音》。64页。按,两书所记时间有异,此暂从《旧唐书》。

[69]《旧唐书》卷一七二《李石传》,4485页。参《新唐书》卷一三一《李石传》,4515页;《唐大诏令集》卷五《改元开成赦》,30页。

[70]戴孚《广异记》,方诗铭点校,中华书局,1992年,47—48页。据《辑校说明》,戴孚为至德二年(757)进士,卒于贞元十年(794),活动于肃德之间,其《广异记》当是唐代早期小说类史料集。

[71]出《广异记》,218页。今本《广异记》此条据《太平御览》补。

[72]《太平御览》卷九一九《羽族部》“鹜”条引,中华书局,1960年,4079页。

[73]《全唐诗》卷八八,973页。

[74]《全唐诗》卷二七五,3117页。

[75]刘崇远《金华子杂编》卷上,周广业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12页。又可参《唐语林》卷三《夙慧》,《唐语林校证》,中华书局,1987年,315页。

[76]吴玉贵《中国风俗通史·隋唐五代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651页。

[77]参《旧唐书》卷一七《敬宗本纪》,515页。《新唐书》卷八《敬宗本纪》,228页。《旧唐书》卷一七《敬宗本纪》,520页。《新唐书》卷八《敬宗本纪》,229页。骆天骧《类编长安志》,黄永年点校,三秦出版社,2006年,68页。

[78]《玉烛宝典》卷五“五月仲夏”,235页。

[79]《唐会要》卷二九《节日》,630页。

[80]《旧唐书》卷八二《许敬宗传》,2763页。参《太平广记》卷一七四引《谭宾录》,载高宗称善许敬宗,《太平广记会校》,2535页。

[81]《风俗通义校注》,605—606页。此条为《风俗通义》佚文,据王利器校注,此非应劭言,当出自裴玄《新言》。按,裴玄为三国吴人,此条亦可代表当时之观念。

[82]段成式《酉阳杂俎》卷一“礼异”条,中华书局,1981年,8页。

[83]《唐会要》卷二九《节日》,631页。

[84]按《唐令拾遗》给出的《假宁令》时间是开元七年、开元二十五年令,可参考,661页。

[85]《通典》卷五二《上陵》,中华书局,1988年,1452页。参《唐大诏令集》卷七七《九月一日荐衣陵寝制》,438页;《唐会要》卷二一《缘陵礼物》,473页;《新唐书》卷一四,364页。按,今《新唐书》无“五日”二字,但当指五月五日荐衣、扇。

[86]可以看到,玄宗之后仍然存在端午节授衣、赐衣的惯例,这条天宝二年敕并没有长期执行贯彻,这是端午节久在唐朝官场存续的文化惯性所造成的。端午在节气上又逢仲夏,正值换衣之季,赐衣不乏为皇帝勉励臣下的良好方法,玄宗的一条诏敕,并不能妨碍这一长期存在的文化心理的继续进行。

[87]蒋方《唐代端午节庆探释》(《湖北大学学报》2005年第4期)认为,唐代宫廷的端午节上承北朝及汉廷礼仪,而唐代民间的端午节则以南方竞渡为特色(485页)。

[88]至唐代中晚期,士人则普遍将端午与屈原紧密结合,从唐人诗赋中可见一斑。至代宗时,已经成为主流,S.6537《郑氏书仪·祠部新氏第四》云:“五月五日,昔屈原投泪罗水,死之日,楚人怀之”,《英藏敦煌文献》,102页。屈原说的影响最终佔据主流,其他传说则被忽略或遗忘,这是士人文化与后世观念变迁的共同作用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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