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国故事
胡村当时有8个生产队,6个本身,东北村和东南村分别从属于第7和第8个生产队。
从标注村名的石志看,三个村呈等腰三角形分布:胡村处于顶点,东北村村和东南村构成底边,间隔1里,它们与胡村均相距3里。三个村就像古代三国,相互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三村的形状是学数学知识等腰三角形时我给出的命名,三村之间的距离是我和几个孩子丈量得出的,鼎足关系显然借助了历史知识。胡村无疑是汉,东南村、东北村则是蜀和吴。显而易见,胡村是大哥大,而东南和东北村是小弟。那时东南村和东北村也都有小学,但是仅仅上到小学一、二年级,从三年级开始就得到胡村去上。
东南村和东北村从表面看地位一样,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东南村人口和土地比东北村稍微小一些,但是东南村的人肯吃苦,能干,沟沟坎坎都开发出了土地,几乎没有空闲地。如果谁家粮食不够吃的,是一件很丢人的事,闺女出嫁还好说,但是儿子娶媳妇就困难了。即使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些,但是总能挺过去。东南村的孩子学习个顶个的刻苦,成绩优秀,人口数是三个村里最少的,但考上大学的人数却是另外两个村的总和还要多,崇尚知识的浓厚学习氛围成为东南村的村风,该村是远近闻名的“凤凰村”。这也是东南村人最值得骄傲的资本,胡村和东北村的家长常常拿东南村孩子举例来教育自己的孩子,这两个村的孩子们纷纷效仿,三村学子们掀起了比学赶超的高潮。
东北村与东南村大相径庭,男人热衷外出打工,一些孩子初中还没毕业就跟着父亲辗转南北,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反正也考不上大学,干活是早晚的事,还不如提前辍学挣钱。家庭妇女就成了干农活的主力,大片的土地根本种不过来,很多土地闲置甚至是荒芜,酷爱土地的东南村人看着甚是可惜。其实那时外出打工也挣不了多少钱,家里留守的妇女种地也好不到哪里去,日子过得也是马马虎虎,与东北村不相上下。
胡村近三千人,成为三个村当然的中心。设大队办公室、保卫处,还有三辆拖拉机(当时根本没有汽车),供销社、卫生室、包括完全小学和初中学校一应俱全。农历每个月的二、七是集市,这是最热闹的时候。
三年级及以上的学生,三个村的学生在胡村混合编班,学习成绩前几名的自然是东南村的孩子,排在最后的总是东北村的孩子,胡村的孩子处于中间。但是三个村子的学生都互相不服气,想方设法明面暗地较劲,但学习状态分布总体变化不大。
学校坐落在胡村的一亩三分地上,地主优势得天独厚。譬如,课间到同学家喝水啦,阴雨天气借雨具啦,劳动课用农具啦,东南村和东北村的学生会极尽能事,争抢着与胡村的同学搭帮结伙。有一个外号叫“胖墩”的胡村男孩子,矮矮的,胖胖的,很是吃得开,每次劳动课,他总是分组头目的不二人选,会充分考虑男女搭配、村庄远近、任务轻重等因素,几乎每个人都称心如意。可惜他学习成绩太差,初中刚一毕业就修理地球了,刚够年龄就结婚了,后来为孩子上学的事曾经到学校找过我。当年的“胖墩”,白白肥肥的,一副热心肠。而现在,黑黑瘦瘦的,一脸的沧桑。
东北村的学生从小就知道做买卖挣钱,养家糊口,这也是他们引以为自豪的地方。那时各家经济都困难,纸张稀缺,根本买不起成品的本子,随便拿来一些纸就是练习本,正面用了再用反面,甚至是报纸的空隙也拿来做题。东北村一个外号叫“矮子”的同学,他父亲在纸厂上班,将一些废弃的纸张带回家。“矮子”就将多余的废弃纸张,五颜六色的,拿到学校供同学使用,不过不是免费的,是要花钱买的。不过现在想一想,一张纸折叠一下装订起来,就是一个本子,“矮子”只是象征性地收几分钱,但却解决了同学们的燃眉之急。“矮子”能说会道,后来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计划生育超生,罚了很多钱。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比起他厚实的家业来,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东南村的学生,总是扮演学习阵地上的主角。黑板报、宣传栏、光荣榜上写着他们的事迹,喇叭里广播着他们名字。课堂上、考场上成为东南村学生展示个人素质的舞台。过年的时候,墙上贴得三好学生奖状最多的是东南村的农户。当然了,东南村的孩子也乐于帮助那些学习困难的同学,共同进步。有东南村孩子的地方就是学习的最好氛围。有一次,语文老师从三个村分别选出一个学生到黑板写字词,类似于前一阶段中央电视台组织的《汉字听写大赛》。为了预防相互抄写,老师给每个人的内容都是不同的,但东南村学生的内容是最难的,东北村学生的是最容易的,胡村学生的属于中等。最后的结果是,三个同学都得了满分,得到了老师的肯定,尤其是对东北村的学生特别表扬。这时有几个同学举手发言,说东北村的学生和胡村的学生有很多不会写的字词,是在东南村学生的帮助下才有了满分的结果。全班学生包括老师都哈哈大笑,黑板前的三个同学一阵脸红,一阵笑。东南村最聪明的那个学生就是我本人,外号“小诸葛”;东北村最笨的那个学生因听力障碍,外号“聋子”;胡村那个学生外号“我吓你”,习惯突然间跑到别人身后作吓唬状。那时,我们男同学几乎人人都有外号,有的还有好几个,其实习惯了倒也无所谓了。后来“小诸葛”当了老师,“聋子”做了医生,“我吓你”在村里种植蘑菇。
而女同学有外号的就寥寥无几了,只有一个同学例外。那时我已经上初中了,有一个女同学是胡村大队长的女儿,家庭条件好,每天都穿着漂亮的衣服,而且经常换式样,我给她起了一个“拿不着架子”的外号,得到了全班男同学的积极响应。“拿不着架子”哭着告了我的恶状,被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还有母亲好一顿训斥。可是我恶性不改,又给语文老师起一个“严峻”的外号,是刚学习了一篇课文上的词语,是对他报复我的反报复,也是对他整天不开晴脸色的生动刻画。但是老师的这个外号仅有几个要好的同学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晓。现在想一想,当时这里面也存在那么一点对女同学好感的成分,只是用恶作剧的方式来发泄罢了。后来,有一次我和妻子遇到她,她笑着一脸认真地嘱咐我妻子小心我这个“死皮赖脸”(这是她当时给我起的外号,只有她自己知道,我还蒙在鼓里),让我妻子替她好好教训我一下。后来我也成了一个老师,想想当年的做法是对老师的大不敬。
当时很流行刻章,在课本、作业本按上自己名字的印戳,好像身份一下子高贵了许多,内心充盈的自豪感无以言表。刻章用的材料不难搞到,枣木啦,槐木啦,足够结实就行;难的是写反字和用刻刀。反字写不好,印出来就不是自己的名字了;刻刀拿捏不好,横一刀竖一刀的,线条粗细不匀、整体不美观不说,手上还血迹斑斑。我刻章是绝对的大拿,反字漂亮,刻刀精准。其实很简单:字正着写在纸上,反过来看自然是反的;把铁条的一端缠上布条作把手,另一端砸扁,在磨石上仔细打磨就成了实用的刻刀。恶作剧永远是孩子们的天性,手上、脸面、额头,书包、文具盒、衣服上印着一个个形状各异的活印章。
课间短暂十分钟的兵乓球比赛成为缓释课堂紧张气氛的佐料。最吸引观众的是马老师和张老师的对抗了。观众们屏住呼吸,眼睛随着马老师的高抛球望向了半空又缓缓作自由落体运动,只听啪的一声,这才完成了一套完整的发球动作,观众给马老师命名为“天球”;而球台对面的张老师发球时,观众不是看他手上的动作,而是看他脚下的动作:只见他左脚不动,右脚轻轻抬起,小腿向内弯曲与大腿近乎垂直,快速落下用力跺地,同样啪的一声也完成了一连贯的发球动作,观众笑称“公狗撒尿”(虽不雅观,但很形象)。同学们发球方法固然多种多样,但“天球”和“公狗撒尿”一时被争相模仿。
同学们活跃的思维从来都没有被禁锢住,自导自演了一些入不了主流的体育项目而津津有味,乐此不彼。
立定跳远。选一处平坦的地方用粉笔甚至干脆用手指画一条线做起点,站在起跳线上的同学猫腰双手摆动嗖的一下荡出去,双脚落地必须稳稳立定,宁愿前趴,切忌后仰,要不然是要受影响弹跳距离的。
跳高摸墙。高个同学坚持测量全部的高度,矮个同学自然不答应坚持只算头部往上的高度,双方都极力坚持有利于自己的规则,往往挣得面红耳赤。
跳跃底层台阶任何人都不成问题,而跳跃高层台阶矮个同学就对高个同学羡慕嫉妒恨了;扳手腕考验一个人的力量与耐力,更是出手时机的把握;举重近百公斤亚玲轻如草芥的是强同学的专利;把砖墙硬生生拳击成一个凹孔、把一棵树用手掌活活劈死的是白同学了……
如果看到一个在前面没命地逃跑,另一个在后7面拼命地追赶,那不是做游戏,也不是后者对前者报仇雪恨的爆发,而是追逐赛跑,。
如果看到两个人胳膊相互交叉,头紧紧地抵顶在一起转圈圈,那不是为解决矛盾双方的一决雌雄,那是摔跤比赛。
一条腿站立,另一条腿蜷起来并用手抓住脚勃,两个人就开始了“扛拐”比赛。
当时流行一种称为“五棍”的棋艺:纵横各画五条线,成正方形五格棋,对战双方通常选用树叶、石子、纸团、粉笔头做棋子,落满交点后双方开战。以斜(分为三斜、四斜、五斜,五斜也成为通天)、棍(一条线上有五子)、方(最小的正方形)为赢,每赢一步就吃掉对方一子,棋子被完全吃掉或棋子少者为败方。在地上、课桌上、纸板上,都可以进行。其实随便制个规则,约定俗成,随处都能比赛,虽然如不入流,但足见少年的创造性有多么丰富。
三个村的孩子也时有矛盾发生。东南村里有一个外号叫“解放军”的男孩子,整天幻想当兵,高高的个子,穿着一身破旧的黄上衣,不知是借来的还是捡拾别人穿下来的,在同学面前又是跳高,又是跑远,还冲呀杀呀的乱喊,别人很是羡慕,他也自得其乐。东北村有一个男孩子,肤色发黑,体格健壮,穿着一双他爸爸的破皮鞋,威风无比,惹得别人眼馋,他的外号是“皮鞋”。两村一里之远,一河之隔。一个星期天,“解放军”和“皮鞋”各带领一部分亲信,不期而遇。两人相互不服气,就来到一块平地上,通过摔跤进行决战,一分高低。两个人互相顶着头部,眼睛瞪得睁圆,胳膊交叉,弯着腰,蹬紧双腿,就像斗牛士一样。围观的人自然地分成两拨,为他们摇旗呐喊。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解放军”黄色上衣的袖子被撕破了,“皮鞋”一只脚上的皮鞋甩向了远处,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汗水,一身的泥土。河边分手的时候,相约下周再战,个别不舍气的孩子站在河岸还向对方扔了几块石头,算是宣布决裂。
周一刚到到学校上学,东南村与东北村发生“战争”的事情就不胫而走。胡村作为中间方,总是平息事态的润滑剂。胡村的“胖墩”担当起了和善大使的重任,加上东北村的“矮子”和几个学生领袖,“解放军”与“皮鞋”握手言和,从此再无“战事”。为了庆祝和谈成功,下午课外活动时,东南村与东北村的学生举行了拔河友谊赛,“解放军”与“皮鞋”分别担任指挥,加油助威的声音震天响,东南村与东北村的纠纷在一场友谊赛中结束了。后来,“解放军”并没有实现自己当兵的愿望,却成了东南村安全稳定的力量;“皮鞋”回村当了生产队长,现在是村里的支书,正带领全村人发家致富。
后来东南村和东北村都从胡村划分出去,成为了独立的行政村,而胡村也劈成了三个独立的行政村,村名分别是胡1、胡2和胡3。当年一起上学的毛头少年,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成就事业。聚在一起的时候,说起当年的情景,都感叹不已。
三村新三国之间的打打闹闹已经过去,围绕等腰三角形而展开的故事成为了孩子们的美好记忆。
(刘光吉,山东省安丘市大汶河旅游开发区教育管理办公室)
壹点号三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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