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秋天,我在青海三江源自然保护区采风时,住在青年藏民扎西让的毡上。
来此考察三江源生态问题的北大赵老师对我说:在动物界,因争夺食物而爆发的战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是,前年他跟踪考察的发生在流浪藏獒和藏狼之间的食物争夺战,却并非是藏獒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需,而是藏獒为救助同伴而争夺食物。从藏狼口中争夺食物的是一条名叫“丁丁”藏獒,它要救助的是一条叫做“公子”的奄奄待毙的藏獒。
★曾经的獒王变成流浪狗奄奄待毙
内地一位藏獒养殖园的老板,因獒园关闭而将曾经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獒王“公子”和它的同伴“丁丁”,开车遗弃在青海果洛州的三江源草原上,让它们自生自灭。然而,一向饭来张口的由专人饲养的“公子”,一下子由獒王跌落到流浪狗,让它无论从心理和生理上都难以适应。它仍然习惯于等待有人为它送上可口的美餐,但是从早到晚再也不见它的专职饲养员的踪影。它习惯于那个老板的女秘天天领它在众多藏獒同伴的羡慕的眼神中獒园漫步,但是,这里人烟稀少。即便有几个匆匆而过的人影,也根本没人会瞭它一眼。过去,无论它哼一声,或者不用哼一声,园中所有藏獒都会唯它的狗头是瞻。但是,如今附近流浪藏狗遍地,从早到晚根本没人理它。甚至有的流浪狗看它不顺眼,还前来欺负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对它吼一嗓子,或者抽冷子咬它一口。
反了天啦!缺少食物,缺少氧气,缺少尊重,缺少美女陪伴,总之缺少得太多太多,所以,曾经的獒王“公子”一下子变成了小丑。它郁闷、它憋气、它愤怒,它不平,最终一病不起,奄奄待毙。唯一对它不离不弃的是那条它曾经用来做陪衬的“丁丁”。为了给它争夺一点儿食物,它亲眼看见“丁丁”被其他流浪狗咬得头破血流。它很鄙弃“丁丁”的这种为了一点食物而奋不顾身地下作相。它宁可饿死。但是,正在它将要饿死,渴望着有一口吃的,能够继续活下去的时候,“丁丁”拖着一条被咬伤的腿,为它叼来了一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公子”一下子来了精神,再也顾不得挑肥拣瘦就把这块肉狼吞虎咽进了肚子。它觉得自己吞下了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的一顿最美味的大餐!
★同伴藏獒“丁丁”为救“公子”狼口夺食
“公子”因为吃了这块肉,死神才没有接纳它。它终于又可以苟延残喘了。但是它依然不能行动。它太虚弱了。太需要别人照顾了。但能够帮助它的,唯有“丁丁”。
为了救助“公子”,“丁丁”已经比任何流浪狗都能流浪了。寺院和流浪狗收容站一天一顿的救助狗食基本是稀粥,它根本无法给“公子”带回,而且连自己抢到嘴的那点儿东西都不能吃饱——狗多粥少呀!牧民那里对待流浪狗见之如虎,一看见流浪狗的影儿就放出牧羊犬阻拦它们。牧民为了自己的牲畜,还个个奋勇当先地手持皮鞭或者木棒驱赶它们。
“丁丁”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猎捕动物为食。可是,试验了几次,连一只草原鼠兔都没有猎捕到——这技术活儿,它藏獒从来没有训练过呀!
怎么办?老天爷饿不死流浪狗,只能从藏狼口中夺食了。藏狼可是这青海三江源大草场上的猎捕专家,从小到鼠兔,大到羚羊白唇鹿,藏狼猎捕起来轻松自如。人类把这抢夺行为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就叫它“藏狼捕食,藏獒在后”吧!想到此,“丁丁”很为自己的创造性思维而兴奋,而自豪。
★“丁丁”夺得一只鼠兔死里逃生
于是,“丁丁”为给“公子”弄到一顿可口的食物,豁上挑战喜欢团体作战,而且单兵作战能力也绝对超过它藏獒的藏狼了。
这天,“丁丁”刚从附近寺庙的救济流浪狗粥食中抢吃了一份儿后,就匆匆跑进了草原。好在三江源草原上不缺动物,尤其是鼠兔遍野。还有那些长着细长腿的善于奔跑的藏羚羊、白唇鹿等等食草类动物。不久,它看到了一头、两头、三头狼还有更多的狼,分别在机智地猎捕。
附近,一头小藏狼猎捕到了一只肥肥胖胖的鼠兔。那狼似乎想欣赏一下自己的战利品再吃,没想到“丁丁”一下子冲过来,叼起鼠兔就跑。小狼追了几步,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这条不要脸的抢鼠贼,就放弃了追赶。反正这草原有的是鼠兔。我有追你工夫,说不定我又捉到了几只了呢!
“丁丁”见小狼没追上来,心中大喜,这才有工夫研究这到嘴的鼠兔——味道不错呀!怪不得狼喜欢捕捉它呢!獒王“公子”肯定也喜欢吃。它用力地衔着,并不断地将诱人的气味拼命吸进喉咙中。没想到衔着衔着居然咀嚼起来,接着咕噜一声吞下了肚子!“丁丁”一下子子傻眼了!怎么会这样呢?看来,我还需再抢一只,最好抢一只大些的。比如羊、鹿之类。而且那些动物大,不像鼠兔这么小,咕噜一声就能吞咽下去,最重要的是,“公子”能够吃饱……
巧的是,附近正有几只狼在围猎一大一小两只白唇鹿。那只小鹿被一只藏狼一口咬住了脖子。正逃跑的大鹿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捕,立刻转回来,结果被一只狼一口咬住它一条后腿,然后猛地松口,于是大鹿被闪了个跟头,其它几头狼一拥而上,咬断了大鹿的喉咙。“丁丁”趁机抢过那只小鹿就跑。它想真是天助我也!这只小鹿不大不小,自己叼得动,还足够“公子”美餐两顿。
没想到丢了小鹿的狼大怒:居然有敢到狼嘴中夺食的狗!于是大吼一声拼命追来。并有一只狼斜刺里拦截了过来。“丁丁”拼命逃跑,但毕竟口中叼着一只小鹿,另外按照体力,它也根本没有藏狼的耐力和速度。不久,它就被两只藏狼追上。于是大战爆发。一个是对这只能救“公子”的小鹿势在必得。一个是坚决抢回这只被夺的小鹿。二狼战一獒,“丁丁”很快处于下风,后腿被咬开一道大口子。但它的顽强精神也让两只藏狼遇到了劲敌。这不科学呀!通常藏獒可是打不过就跑,今天居然一狗敢于对战二狼?
正打得不可开交时,战局又变,附近有狼来争夺它们的大鹿,同伴发出求援信号,于是有只狼立刻赶去支援。“丁丁”奋起神威,居然把战它的狼咬退了。“丁丁”趁势叼起那头小鹿拼命逃跑。那狼又拼命追上再次撕咬抢夺。几经反复,“丁丁”又被惯下死口的藏狼咬坏了几处。但它毫不退缩,带着满身的鲜血疯狂地撕咬那条藏狼。藏狼见它不要命,自己可是不能受伤的。这是藏狼的原则,于是放弃争夺。“丁丁”才得以叼起小鹿,一瘸一拐地跑到望穿秋水的“公子”身边。“公子”大喜。但“丁丁”却又痛又累,差点昏死过去。
藏獒小狗Tibetan Mastiff puppy
★“公子”感恩,迅速成长为獒王
“公子”被彻底感动了。它从自身的经历和“丁丁”的行动上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过去,我不如“丁丁”,今后“公子”已死,“獒王”再生。它牢牢记下了“丁丁”这份情谊,下决心自己恢复过来后为它复仇!
于是,它一边饕餮面前这只“丁丁”用生命为自己换来的小鹿,一边喂几乎累死的“丁丁”。
等这只小鹿被彻底吃完,“公子”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它不再傲慢,不再怨天尤人,不再颓废。它开始跟着“丁丁”到处流浪,到处抢食,到处体验这流浪狗应该过的日子。它不再有虚荣不再有架子,即便是上千只流浪狗一哄而上的争抢寺庙的救济食的机会,它也不放过。它也会一边抢食一边和其它流浪狗干仗。它也会和其它流浪狗那样弱肉强食。它开始遵循丛林法则。有多少匹老弱病残的流浪藏獒在它的带头攻击下,成为了它们的口中餐。于是,它咬出了威风,咬出了威望,它成了跑到哪里后边都云集着几十只甚至上百只流浪藏獒的狗王!
藏獒小狗Tibetan Mastiff puppy
“丁丁”从此成了它的殿前大将军。许多命令都是“丁丁”替它发出。那些不听话的藏獒由“丁丁”为它出面惩罚。一旦“丁丁”打不过时,它才亲自下口。这时的“公子”已经成了心冷面恶,贪婪凶猛的獒王。一旦哪个藏獒敢于不听它的号令,它必然会第一时间向其发出攻击,并第一个咬断它的喉咙,然后当着众多藏獒的面儿,大口吞咽着那个反叛者的鲜血,然后撕开肚腹,大吃大嚼……
★贸然复仇,藏獒团伙全军溃败
“公子”时刻都记得“丁丁”为了救助它,为它狼口夺食差点被藏狼咬死的事儿。此仇不报枉为獒!现在,“公子”觉得为“丁丁”报仇的时候到了。于是,不顾“丁丁”的劝阻,率领群獒,浩浩荡荡地开进三江源草场。
巧得很。乍入草原,“丁丁”就被丢鹿的藏狼认出来了。这不是那条敢于狼口夺鹿的不要脸的藏獒吗?杀!几头藏狼不约而同地扑向了“丁丁”。 “丁丁”有恃无恐。它觉得身边有“公子”,有最低几十头杀气腾腾的藏獒兄弟。于是狼獒混战开始。
但是,藏獒不懂如何作战,更不具备作战技术。不一会儿就被三只狼冲撞得七零八落。但有“公子”和“丁丁”带头拼命厮杀,藏獒依仗獒多势众,到底压倒了藏狼的攻击。
可是,忽然有头藏狼跳出战圈仰头长嚎起来。接着其它两只狼也抽空仰头长嚎起来。“公子”和所有藏獒不懂这是藏狼在频频发出求援信号。它们认为藏狼这是打输了的求饶呢!正在洋洋得意之际,草原周边响起一声声凄厉的狼嚎,一声两声无数声,霎时间,一头头藏狼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原先的三头狼重新杀入獒群,一个个势不可挡。一会儿就把獒群冲击得落花流水。
等外来的一头头藏狼加入战场后,战局一下子改观了。一头头毫无作战经验和技术的藏獒被咬倒、咬伤。疼痛是最可怕的敌人。于是众多吃亏的藏獒立刻退出战场,接着是兵败如山倒的藏獒大溃逃。“丁丁”一看不是事儿,立刻和几头藏獒陪同“公子”齐心合力地杀出重围,逃之夭夭。群狼没有追赶,它们深谙“穷寇勿追”的战术!只是傲立草原对着溃逃的藏獒们发出声声胜利的长嚎。
★ 绝地反击,终于咬死藏狼王
北大的赵老师说:大败亏输的“公子”退回草原之外并没有颓废,这使他对它刮目相看。他跟踪观察着它,并对它每一天的行为做着详细的跟踪记录。他观察到那场大战让参战的藏獒几乎个个受伤,而它用望远镜观察,狼群的数量虽然远不足獒群的三分之一,但还是狼群完胜,而且没有观察到一只藏狼受伤。这证明了我长期对藏狼的观察——它们是一群具有高超的战术又非常恐惧受伤的草原猛兽!
大约十天后,“公子”再次率队突袭三江源草原。还是在那个老地方,遇到了还是那群位数不多的狼。这次“公子”所率领的藏獒数量虽然远远没有上次多,但要比上次精干。它们似乎打了狼群一个措手不及。“公子”亲口咬死了狼王,其余藏狼立刻毫不犹豫地逃之退出草原。(作者简介:王天祥,山东青岛人,高级记者、作家,出版长篇小说、旅游文学、报告文学、历史文化、旅游文化、诗词赏析、企业管理、市场分析、成功学、人才学等各种专著42部,撰写电视剧200多集,创作历史、文化、风光、纪实等专题电视片数十部,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发表网络文章千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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