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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的采石遗迹中,无论是规模还是数量,浙江的采石遗迹都是最为出众的。浙江是中国的石材大省,是中国采石文化最发达 的省份之一,采石遗迹遍布沿海、沿江各地。浙江的采石活动可以一直追溯到3000年前,当初采石而留下的残崖遗穴,今天变成了深幽诡谲、五花八门的洞窟、 危崖、水塘和深潭……种种美景,不可胜数。
选编于《中国国家地理》撰文/钱国丹 摄影/叶文龙 等
走进浙江的采石遗迹,就像走进了幽远的历史。铁锤叮当、号子哼嗨、火星飞溅、钢钎在不屈不挠地楔进。世世代代,浙江的硬汉们就这样向大山进攻、索取。一根根绳索、一双双强壮的臂膊,从幽深的石仓里,吊出了石条、石板、石块,运往四面八方。
浙江的主要采石遗迹位置示意图
浙江是中国的石材大省,采石历史可以追溯到3000多年前,采石场的遗迹遍布沿海沿江各地。在这些众多的采石场中,有些已经成为了备受瞩目的风景胜地,有些还隐藏在山野间。
我察看采石留下的道道凿痕,抚摸着个个洞眼,就像是阅读神秘的远古铭文,我读出了先辈的聪明智慧,读出了他们的坚韧不拔。但他们肯定没想到,当年采石留下的残崖遗穴,居然成为现今巧夺天工的风景胜迹!
长屿硐天,大山只剩下一层空壳了
陪同我的温岭朋友指着远远近近、郁郁葱葱的大山说:它们都是空的。“空的?”我有些诧异。她继续说:里面的石料早被采尽了。
我惊叹祖宗们的聪明,他们在山的表面打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避开了表皮的风化石层,不断地凿进,凿进,把大山深处的精华弄了出来。我们见过太多的大山被采石后的破碎和疮痍,而这里的山,却保持着漂亮的原始形貌和丰厚的植被。
长屿硐天位于台州温岭东北12公里处的独秀峰下,由28个硐群、1314个硐窟组成,总面积16.18平方公里。温岭人执拗地把这里的洞称为“硐”,强调它 们不是水滴石穿的溶洞,而是人工采凿出来的石硐,坊间更坦率地把硐叫作“石板仓”。这里石板开采的工艺千百年来并无重大改革,主要有以下六个步骤:一、开 面和试采;二、打岩头和打销;三、打断;四、拄岩及划线;五、凿铮;六、提硝(出板)。
长屿硐天,郁郁葱葱的表面下是空空如也的山腹
台州温岭的独秀峰下,郁郁葱葱的大山实际上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这里从南北朝以来,就是人工开采石板的地方,古代的石匠们在山的表面开了一个个小口子, 把山腹中的石材开采出来,历经1500余年,共凿出了28个硐群,1314个硐体,形成了长屿硐天独特的采石遗迹景观。摄影/于广明
这是温岭石工的行话、土话,有点难懂。让我来解释一下吧。“开面”和“试采”都是正式开采前的准备工序,首先要在岩石表面清理出一定的平面做石板开采的准 备,通常选择裸露的岩壁来“开面”,“试采”是要找准石板开采的方向,为全断面开采做好准备,通常是按火山碎屑的压结面顺层开采。“打岩头”是开采石板的 关键工序,只有在岩头位置产生平整连续的裂缝,才可能采下大而完整的板材。“打岩头”时先由岩面向下凿孔坯,孔坯务必凿成一条直线,孔的深度决定石板的厚 度。随后,将铁鏳插入孔坯底部,用小锤往对面击出裂缝。除岩头一边外,然后要将另外三边同样凿断,即为“打断”。为防止打好的岩头裂崩,要用短柱将岩头斜 撑固定,这就是“拄岩”,“划线”就是按石板的大小规格,在岩面上划定尺寸。“凿铮”是从岩头向后方凿孔打销,使岩头的裂缝平整地向后延伸,使数百平方米 的大石板与基岩顺利分开。“提硝”即“出板”,就是将采好的材板从采坑中提升运出。至此,一块石板开采完成,清场后可进入下一块的开采。
温岭是个沿海城市,跨出门槛就见东海万顷碧波,而境内的河湖港汊也相当发达,石料的海运、河运都非常方便。上山采石、下海捕鱼,是温岭祖先们的生存根本,而两者又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过去,渔船出海少则十天多则数月,去时舱内清空,轻飘飘的帆船遇到风浪,极易倾覆。经验丰富的渔民就在舱里压上许多石块,保持船身的稳定。随着鱼虾的不断捕进,压舱的石板也被一块块扔进大海。凯旋的日子,渔民会给石工送几筐鱼虾螃蟹,而石工们也回赠渔民兄弟一舱的压舱石。
山海文化赋予温岭人足够的潇洒和大气,温岭的石工们从不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小气话。他们一起大声猜拳,大碗喝酒,大块吃鱼吃肉。酒足饭饱 后,便一头扎进大山腹中,时而大刀阔斧,时而精雕细琢。他们能削壁成廊,能飞石成虹,一不小心还能弄出个“凤凰展翅”,鬼斧神凿就成就了一尊大肚弥勒。他 们从山顶“打岩头”进去,过些日子,又在山腰或山脚弄个洞口出来——横洞拖出石料比竖洞吊出方便多了。
目前,长屿硐群对外开放的有观夕硐、水云硐、崇国寺硐和凌霄洞。
远远望去,观夕硐只是一条斜弧形的缝隙,只有在夕阳西下的刹那,硐内才能得到些许阳光,“观夕硐”名字因此而来。
未进硐内,先闻泉声,左侧绝壁上,一尾小瀑飘飘忽忽,下面是一个小小水潭,清澈见底。进得硐来,却豁然开朗了,九曲桥上,四条矫龙扑向中间的一颗大石珠。桥 下碧水荡漾,潋滟的波光映照在右边的石壁上,一层层次第展开,僵硬的残岩因而鲜活生辉。值逢大雨,到处是大大小小的飞瀑,水声哗然。
岩洞音乐厅,没有任何电器化音响设备
上:长屿硐天观夕硐的岩洞音乐厅,它高三十余米,上窄下宽,形如一个倒扣着的巨钟,总面积为2000平方米,能同时容纳近700人就座欣赏乐队演奏。这个天然的音乐厅里并没有任何电器化的音响设备,但由于穹窿和硐壁的共鸣,乐声响起时犹如天籁。
下: 长屿硐天的石板开采全部由人工完成,“打岩头”是开采石板的关键工序,即用铁钎由岩面向下凿孔坯,孔坯要凿成一条直线。随后,将铁鏳插入孔坯底部,用小锤 往对面击出裂缝。要开采的石板四边都要进行凿断,为防止石板裂崩,还要用短柱斜撑固定。然后向后方凿孔打销,使裂缝平整地向后延伸,硕大的石板就与基岩顺 利分开。绘图/徐卢男
穿过一条短短的隧道,我步入一个异常高阔的硐厅:它高三十余米,上窄下宽,形如一个倒扣着 的巨钟,人在其中,渺小如蝼蚁。我正被眼前的宏大所震撼,突然之间乐声大作,丝竹悠扬,钟鼓铿锵,舞台之上灯光曼妙,少女娇美。“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 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我的脑海里回响着李白的名句,恍若置身于仙境之中。这里就是观夕洞中著名的岩洞音乐厅了,这个天然的音 乐厅里并没有任何电器化的音响设备,但由于穹窿和硐壁的共鸣,乐声犹如天籁。
借着微光,我们顺着崖侧的石阶拾级而上,百余阶后左 转,登上片片鳞状的台阶,就是一条黑咕隆咚的隧道。这才是真正的曲径通幽了,如果没有半道上一个排风扇状的石窗,肯定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惊叹崖壁的薄,也 钦佩温岭人的聪明,这别具一格的石窗,既给人美感,又能通风借光,让我们一口气穿越这段又长又暗的路程。
前方传来啪啪的击水声。一 块方石上,斜搁着一枚青色的石钱。这石钱有多大?直径0.8米!虽然光线幽暗,但“政和通宝”四字却清晰可辨。更有意思的是,崖顶一束水线飞流而下,直穿 那四方的钱眼。长期的瀑击水溅,把石钱打磨得像上了一层釉。我忽然想起古文中“钱”与“泉”是通假的,在这里便有了财源滚滚的意义。
出了观夕硐,我们来到对面的水云硐。较之于观夕硐,水云硐更加高大宏伟,气象万千。进得硐来,但见大小水潭星罗棋布。潭水互通,我们一路行来,只听水声潺 潺,伴有暗河轰轰隆隆,硐内雾霭弥漫,水汽缭绕。水云硐高达百米,走了一阵子,我已是气喘吁吁了。伫足稍息时,却见身旁的石色很是奇特,青灰的底子,布满 了一个个或圆或月牙形小斑,俏丽生动。再登上百级台阶,迎面是千仞的天然“壁画”,一幅是寒梅立雪,一幅是弱柳扶风,让我惊艳不已;那写意、泼墨的“技 法”,更让人拍案叫绝。有些“柳枝”牵牵绊绊,绵延不断。导游解释说,那是富含锰铁的、经千百年渗水、氧化而变色的石层,刚好被采石劈了出来。
在长屿硐天诡秘的硐窟群中,硐套硐、硐叠硐、硐复硐。硐外有天,天外有硐。硐硐相连,硐硐贯通,千姿百态,诡秘神奇。正应了唐诗里说的:“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
石塘镇,石头房和石家什
长屿硐天所在的温岭是一个沿海的城市,上山采石下海捕鱼,是温岭祖先们的生存根本,两者又息息相关,密不可分。在石塘镇,人们用石头砌墙、铺瓦、盖房,建造 成一栋栋别具特色的石屋,既美观又坚固,面对海浪和台风的侵袭毫不畏惧(上)。日常生活中更把石头物尽其用,石桌、石磨、石井台……到处都是石头的身影 (下)。
蛇蟠岛,海岛变作“马蜂窝”
在台州,还有另外一处著名的采石遗迹——蛇蟠岛。它位于三门县东面的三门湾内,距县城17.5公里。
蛇蟠岛,随处可见采石留下的坑洼
1997年为了修筑被台风摧垮的海堤,三门蛇蟠岛上的居民决定炸山取石,炸药一下子掀掉了半壁山坡,蛇蟠岛的秘密就此暴露于世:这个海岛不知什么时候被镂空了,整个山头像个不规则的马蜂窝,又像个巨大的被掏空了的核桃壳,在山上到处可见采石后留下的坑洼。
1984年的一天,蛇蟠岛上一位张姓村民的拖拉机掉进了路边的水塘。水塘才十多平方米大,老张借来了两台水泵,心想几个小时准能把水抽干。然而令人咋舌的是,两台水泵连续工作了八天八夜,水塘里的水却没见减少,拖拉机更是无影无踪。
上世纪90年代的一天,李某家责任田方向传来呼救声,闻声而来的村民却怎么也找不见呼救的人。他们拨开责任田旁茂密的野草,一个方形的、深不见底的洞口赫然 出现,而呼救声正是从下面传上来的。救人心切的村民找来根长长的绳索,垂直下到二十多米的洞底,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终于见到了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李某。 吞噬李某的洞口让人们谈虎色变,蛇蟠岛人从此出行都变得如履薄冰。
真正让蛇蟠岛地下的秘密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是在1997年。为了修筑被台风摧垮的海堤,蛇蟠岛人决定炸山取石。炸药一下子掀掉了半壁山坡,尘埃落定之后,一个惊世骇俗的场景出现了:
他们的海岛不知什么时候被镂空了!整个山头像个不规则的马蜂窝,又像个巨大的、被掏空了的核桃壳。一眼望去,满是大洞小洞、横洞竖洞、圆洞扁洞、直洞弯洞、闭洞穿洞,这边有支洞旁生,那边是洞中套洞。洞内有水,水中藏洞,大洞犹如小型歌厅,小洞仅容一人藏身。
蛇蟠岛人招朋呼友,奔走相告。他们认真地清点着,结果数出了1360多个洞窟来!
没有哪里的石窟像蛇蟠岛的洞穴这样率性、这样随意、这样妙趣横生。它们像一群活泼的音符,跳跃着,流泄着;它们如一群搞怪的精灵,拥簇着,挤挨着。
大小不同的洞窟下面,都有形状各异的水潭相伴,水色碧蓝透亮,波光粼粼。如果说那些水潭是花季少女的盈盈媚眼,那么残崖遗石就是海上汉子们的坚硬脊梁。阳光 洒在透空的洞窟里,熠熠发光,洞顶上有小树迎风摇曳。水珠沿着石壁跌落,滋润着壁上厚厚的青苔。据说蛇蟠岛的水潭永不干涸,也有人说这些潭水是通海的。我 从不同的潭水里掬水尝尝,都是淡的,通海之说不能成立。应该说,岛上千百个水潭是相通的,所以要抽干它们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些洞窟掘自何年何月?无考。村民俞景伟曾在洞里挖到三枚锈迹斑斑的古钱币。它们分别是汉、宋、清朝的,这是否能证明,这些洞窟最早开自汉朝?
如此空空的山体,竟历经千百年而不坍塌。学者说,这是一个仿生工程,蜂窝状的结构是最稳定的,又说穹形的洞顶就像拱桥一样,能将负荷平均地分配开来。
最开始,穷苦人在岛上掘窟而居。此后,更多的人来此以采石为生,蛇蟠岛的石质柔韧细腻,颜色淡赭漂亮,可作多种用途。由于海岛的特殊地理位置,海运非常方 便。他们漂亮的石材不但能销往附近县市,还远销日、韩和东南亚国家。再后来,“道不行,乘槎浮于海;人之患,束带立于朝”。官府的海禁与压迫,将一些渔农 工商逼上绝路,于是他们在这个小岛“山海会盟”,在东海上演绎了一次次波澜壮阔的农民大起义——立在蛇蟠岛上的一块碑文如是说。于是,现代人把那些洞窟冠 以“海盗村”和“野人洞”的名字,有关于海盗和野人的故事在蛇蟠岛上四处流传。
蛇蟠石,雕刻石窗的绝佳材料
蛇蟠岛上的石材量多质佳,再加上海路运输方便,采石业久盛不衰。这里出产的蛇蟠石属火山凝灰岩,由火山爆发喷出地表的细微颗粒堆积凝固而成,石呈粉红、色泽 瑰丽、纹路细腻、质地适中。由于这些特性,蛇蟠石成了雕刻石窗的绝佳材料。石匠们利用浅浮雕、浮雕、深雕、半圆雕、圆雕、透雕等多种手法,并结合石材特性 形成一整套的起地、刻线、钻眼、镂挖、打磨技术,在顽石之上妙手生花,雕琢出玲珑剔透、图案各异的石窗(下),并赋予它们丰富的人文内涵(上图 摄影/杨 晓轩)。
龙游石窟,大水淹没的采石遗窟变成了千古谜题
不仅仅在海边,在远离海岸的浙江腹地,也有着采石遗迹的分布。
龙游石窟位于钱塘江上游的衢州境内、距龙游县城3公里处的凤凰山脚。严格地说,凤凰山只能算一个丘,它的占地面积仅0.38平方公里;站在山脚往上看看,好像还没有十层楼高。我们沿着山脚绕行,可见些十几、二十平方米大小的水潭,水潭周边野草葳蕤,间或露出些许红色岩石。
浙江别处采石,都是从山头找块裸岩往下凿的,而凤凰山因为矮小和草木繁茂,这里采石是从山脚向地下挖。地底下没有出路,几场暴雨或一次洪灾,洞窟就被水封了,所以,以前龙游人看到的只是一眼眼水潭。凤凰山周遭这样的水潭有24个。
潭水清且涟漪。村民们在水潭里挑水做饭,汰衣洗菜。年复一年,小小的水潭看不出有什么异样。1992年,几个村民突发奇想,他们要抽干潭水,看看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4台水泵奋斗了17个昼夜,潭水终于干了,四个农民在四束手电光的导引下,忐忑不安地、一步一滑地向洞里探索。光线幽暗,洞影迷离,他们感觉是走向一个魑魅 魍魉的王国。这个后来被编为2号洞窟的恢弘程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它高约30米,面积为1200平方米,一边的石壁如刀削斧砍般笔直,另一边却以45度向 里倾斜。采石痕迹明显,斧凿线条流畅。但是让农民们失望的是,洞底除了污泥,什么也没有。
他们一鼓作气,继续又抽干了相邻的6个石窟。它们最大的面积有3000平方米,最小的也有300平方米,高度都在30米上下。7个洞窟完全独立,开采技法一模一样,形状大同小异;此洞和彼洞的“隔墙”,只有薄薄的50厘米!
龙游石窟,神秘的倒斗形石室
龙游石窟的每个石窟就是一座宏伟的石室,呈倒斗矩形状,入口小下面大,一面陡峭,一面按约45度角倾斜,四壁笔直,棱角分明。石壁之上,采石痕迹明显,斧凿 线条流畅。洞厅内分布着几根巨大的鱼尾形石柱,柱子和柱子的间隔适当,跨度合理,它们一起共同承载着洞顶的负荷。石柱和洞窟浑然一体,连接处大大的弧度, 起着防止劈裂的作用。
我们来到石窟的洞口,洞口很小,也就三四平方米大的样子。顺着龙游人新铺的石级,我们陆续踏勘了5个 洞窟(另外2个又被水淹了)。龙游的先人们把洞穴收拾得太干净了,没剩下一角残崖,没留下一块破石,甚至没有半点人间烟火的痕迹。唯有2号窟的一面壁上, 刻着些马、鸟、鱼似的动物,不知是哪个有艺术气质的石匠临场发挥,还是具有某种意义的图腾?
仰望洞顶,我想起敕勒歌里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句。不错,石窟的顶部就像苍穹,而采石的斜度、平直度、深度和间距,都惊人地相似。每个洞窟的穹顶上都只有一个倒斗形的天窗,那就是我们进来的洞口,也是唯一的出口。
龙游石窟最出彩的是鱼尾形石柱。柱身上凿痕精致,简直可以当艺术品来欣赏。柱子和柱子的间隔适当,跨度合理,它们一起共同承载着洞顶的负荷。石柱和洞窟浑然 一体,连接处大大的弧度,起着防止劈裂的作用。龙游的石质属红砂岩,比浙江别处的凝灰岩松软。三千年前的龙游人是怎么懂得力学的,还是塌方的惨痛教训让他 们学会这么做的?
石桥,宛若长虹卧波
人们都说龙游石窟开采出的石材用途成谜,在当地找不到它们的下落,凭借着浙江发达的水网运输条件,这些石材很可能已经被远远地运走了,在江南水乡的某段河道中,在那一道道横卧在江河之上的石桥之中也许就有来自龙游的石材。
龙游石窟到底始于何朝?终于何代?众说纷纭。我以为,有一种说法最为可信:
春秋前期,由于周人的压迫,徐偃王率领徐人南迁,他们在浙江的土地上流浪、生息。直到今天,浙江的嘉兴、绍兴、宁波、舟山、台州和衢州等地,都留有偃王庙、 偃王寺、偃王墓等遗迹。韩愈撰写的《徐偃王庙碑》中,有“凿石为室,以祠偃王”句。于是有人说,擅长凿石的徐人把采石技术带进了浙江。有学者也认为,浙江 的石窟应该都是徐国宗祏制度的产物。石室安全、防火,是贮存祖宗灵牌的好地方。就此推论,龙游石窟的起始应该在3000年前。
石窟既可以“住”祖宗灵位,当然也能住人,“南漂”的徐人们把石窟挖大些,就可以安置妻小了。这样的居所,成本低廉,坚固耐用,野兽不侵,更不怕火灾。再以后,挖出来的石头有了经济价值,人们就干起采石的营生,洞窟也就越挖越大,大得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相对洞窟的恢弘,洞口比例实在太小了。我想这可能出于以下两个理由:一、小小洞口,防水简单,搭一个草篷能挡雨,砌一道小坝能拦水;二、尽量减少石窟氧化。 导游曾说:“在洞内采石像切豆腐那么容易,可是石材一旦吊到洞外,很快就会氧化变得坚硬无比。”所以洞口越小,越能保证洞里的石头柔软易采。
龙游人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史书和县志上,都没有关于本地石窟的记载。我以为,那是因为大水过早地封了石窟,也彻底封存了人们的记忆。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洞窟不是某朝某代某帮人一口气打凿出来的,而是世世代代的子承父业、徒循师训,不断开掘、不断提高采凿水平的结果。而最后一个领袖, 应该是相当严谨的、相当权威的,否则,龙游石窟的“造型”不可能这样相似;否则,采石的遗痕不可能这样细腻,这样美不胜收。
绍兴,“边角料”成就的奇美风景
除了奇诡宏大的硐、蜂窝状的岛、神秘的石窟,浙江的采石还造就了另一种独特的景观,它们就位于绍兴。
绍兴不仅是水乡,更是一个石乡。春秋时,越大夫范蠡开采吼山之石营建越国都城;东汉时,太守马臻采石于鸟门山等地来修筑鉴湖;隋代,越国公杨素发动民工采石,大修绍兴城;隋唐以来,庄严的城墙,形形色色的牌坊,河道之上的桥闸、堤坝等等,都是用石头砌成。
经过一代代石工前仆后继,一座座山不但被“吃”空了,甚至连蛋壳般的山壳也被砸成石渣派了用场。留下的只是当初支撑洞顶的石柱和一些坚不可摧的残崖。绍兴人还善于向地底下深挖取石,挖掉的地窟积了水,于是就成了塘,成了潭,成了湖。
面积5.79公顷的东湖,就是绍兴的石工们挖出来的。东湖位于绍兴城东6公里处的箬篑山北麓,与杭州西湖、嘉兴南湖并称为浙江三大名湖。
绍兴东湖,一座人造的山水大盆景
绍兴东湖位于绍兴城东6公里处的箬篑山北麓,与杭州西湖、嘉兴南湖并称为浙江三大名湖。这个面积5.79 公顷的湖泊,历经45代绍兴石匠接力采石,遂成悬崖峭壁,奇潭深渊。湖内有陶公洞、仙桃洞和喇叭洞,最富情趣。小舟入洞,如坐井观天;碧潭岩影,空谷传 声,景色尤称奇绝。
坐着乌篷船,我们在东湖里荡漾。湖水深深,是那种类似大海般蔚蓝的深,湖面却平静如镜,把残崖峭壁与长在残崖峭壁上的野草和灌木倒映得纤毫毕露,让我有了“鸟在湖中飞,鱼在天上游”的感觉。
“欸乃一声山水绿”,艄公手脚并用,驾驭着乌篷船时而在狼牙林立的危崖边轻轻擦过,时而在玲珑奇巧的石桥下悄然穿越。艄公很热情地告诉我,东湖是经过45代人的接力采石才挖出来的。
我们转悠到了陶公洞。陶公洞像一根巨大的烟囱,矗向苍天。它其实就是个一挖到底的竖式石窟,洞壁的凿痕和龙游石窟如出一辙。我问:此洞有多高?艄公回答说, 水面上47米,水底下还有18米呢。我正在啧啧称奇时,艄公补充说,这里的水不算深,东湖有的区域,水深达四五十米。那就是说,千百年前,绍兴的石工登上 47米高的山头,用锤子钢钎,一块一块地凿岩掀石,直掀到平地了还不罢休,而是继续向深处凿进了数十米。
除了陶公洞,东湖里还有仙桃洞和喇叭洞,形式大同小异。而我以为,这三个洞都已不能算洞了,因为它们上面通天,下边豁口,它们只是些弧形或半圆形的残柱,明明白白地立在水中,一任乌篷船进进出出。
羊山石刻,堪称越地摩崖题刻之最
隋代越国公杨素集民工采羊山之石筑越州(今绍兴)罗城,于是留下了羊山众多的悬崖孤峰。在羊山石佛崖左侧峰壁上,摩崖石刻鳞次栉比,题者远至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近至越地著名学者、书法家周文郁,还有学界泰斗蔡元培等,堪称越地摩崖石刻之最。
我已经清楚,绍兴无洞。而石柱,却为数不少,它们有的立在小山上,有的立在平地上,更多的却立在深水中。有的石柱的顶上和腹内,还相当地“内涵丰富”。
越城区皋埠镇的吼山棋盘石是立在山包上的。它高20多米,四四方方,粗粗壮壮。柱顶托着几块横石,状如棋盘。民间传说,有南斗和北斗两位神仙曾在此对弈,石 柱因而得名。与棋盘石比肩而立的是“云石”,石柱上粗下细,尤其是柱脚,瘦骨嶙峋,上面却顶着块庞大的圆形巨石。从山下遥望,它是个硕大的蘑菇;顺着山径 转到背后,它便成了一炬熊熊燃烧的奥运圣火,这时的石柱根部更显瘦削,仿佛踢它一脚就会轰然倒下。而与它并列的棋盘石则显得矮了一截,上面的几块横石,变 作朝圣的双龟,对着圣火点头叩拜,让人忍俊不禁。
绍兴城西北15公里齐贤镇上的羊山也有一采石遗留的孤峰,它像一艘破冰船,泊在2 万多平方米的、浩浩荡荡的羊山湖中。此峰高28.5米,雄壮奇诡。唐朝有人别具匠心,在峰中辟一石屋,又在石屋中凿成15米高的弥勒佛像一尊,因此人又称 它为“石佛崖”。石佛崖一侧,有曲径通幽,我们逶迤而上,见石佛神态慈蔼,气韵生动。一手下垂,仿佛要与我们握手。佛像前又凿一石门,门外有空悬的、三四 平方米大的一个“瞭望台”。倚着危栏远眺,远山近水尽收眼底;凭栏俯视,几十米深的潭水令人腿肚子发颤。石佛崖外,小山罗列,古松如屏。此崖之奇是“佛在 石中,石在水中,水在山中”;石佛尽点化之妙,得水石神韵,虽经千年沧桑,风貌依然。
石佛崖左侧峰壁,摩崖石刻鳞次栉比,题者远至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近至越地著名学者、书法家周文郁,还有学界泰斗蔡元培等,堪称越地摩崖石刻之最。
绍兴柯岩双璧:云骨和大佛岩
绍兴城西的柯岩在三国时期就是一处采石场。柯岩以云骨最为奇绝,号称天下第一石。云骨高30余米,底围仅4米,从平地上直插云霄,形体曲折,远观宛若一柱烟 霭,袅袅升空,故又称“炉柱晴烟”。顶端古柏苍翠,虬枝横斜,树龄已逾千载。距云骨约百余米有大佛岩,唐代僧人在采石留下的孤岩中凿成一石佛,佛像高达 10米。摄影/俞越潮
绍兴城西12公里还有柯岩。一进入景区,一块雍容华贵的巨崖迎面而立,这便是著名的柯山大佛岩。岩中 刻一佛像,佛像头面精雕细琢,慈眉善目,下半身却是大笔写意,更显功力遒劲。导游介绍说:“柯山大佛高达10米,石佛两耳相通,可容人往来。”我想,从石 佛的耳朵中走过,应该是妙不可言。可这立在深水中的悬崖峭壁,何人能上得去?想必大佛是在破山采石前雕刻而成的吧。
再往前,就是闻名遐迩的柯岩云骨了。云骨高30余米,它上粗下细,瘦削屈曲,底部最薄处不到一米。这样的石柱,除非你变作一只鸟儿,否则休想上去。偏偏顶端也有一柱形小佛,当然也是采石前的杰作。云骨被誉为“石魂”和“绝胜”,有“削壁耸千尺,危崖锁雾中”的形容。
我走遍了浙江的采石场,没见哪处采石像绍兴人采得这么彻底,采得没了山壳没了洞,光剩下些“骨架子”!
千里海塘,浙江石材最大宗的去处
钱塘江的潮涌气势雄伟,蔚为壮观,但其巨大的破坏力,也给海塘等水工建筑物的修筑和维护带来很大困难,海塘溃决,咸潮漫溢,酿致重灾的记载,史不绝书。为了 抵御钱江潮,人们开始修筑石砌海塘,并将其发展到鱼鳞大石塘,历史上钱塘江海塘修筑过程所耗石材之巨可称为“浙江工程之冠”。摄影/董瑜
“谁云鬼刻神镂,竟是残山剩水!”明末文学家、旅行家张岱曾如此评说。但这些古人采石留下的“残山剩水”,却的的确确成了不是自然胜似自然的令人惊叹的美景。在它们面前,今天我们那些因资源枯竭而生态尽毁、面目全非的“煤城”、“油城”岂不汗颜?
地理君
本文选编于《中国国家地理》2012年4月刊,撰文/钱国丹 摄影/叶文龙 等。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就请转发到朋友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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