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举 军人的梦与床铺无关

来源|人民武装警察

很多年了，脑子里都想不出一个画面。上海解放后，为了不干扰市民的正常生活，连续作战极度疲劳的士兵晚上整齐地躺在街上睡觉。市民们早上起床出门，都被人民军队的爱民精神所感动。

那天晚上，解放军睡在上海的马路上。坚硬的地面是士兵的床，平坦、坚实、宽敞、不受干扰。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睡觉。当他们从南昌城墙的炮火中出发，从井冈山的红色土地上出发，从赣州杜愚河的波涛中出发，在每年三月之前，他们能想到晚上他们的床在哪里睡觉吗？或者今晚去哪里睡觉？它在一座高山上吗？还是在茂密的树林里？祖国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是他们的宿营地。

参军后，我经常想起这个问题。两万五千里长征，红军晚上是怎么睡的？有床吗？有被褥吗？他们睡在雪山、草地和暴风雨之夜的什么地方？是不是就像那首歌《天堂就是房产和床》？

据统计，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是在床上度过的。这说明床对人有多重要。对于普通人来说，舒适的床是睡觉的必需品。

但是，正是这种基本需求占据了很小的面积，却不是到处都有。尤其是对于军人来说，他们没有床可以到处睡觉。在他不得不以生命换取和平之后，他可以在一张不受干扰的床上平静地睡觉，然后它就可以成为现实。否则只能像长征中的红军。

作为和平时期的军人，他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基层连队士兵睡觉的床不仅舒服，而且越来越讲究。这是国家物质财富的一个缩影，任何看到这种情况的人都会由衷地感到欣慰。现在看着教室里漂亮又实用的床，不禁想起我在部队岁月里睡过的简易床。

印象最深的是我穿上军装后睡的第一张“床”。它是一张“大铁床”，可以移动，可以爬山，可以全封闭。它没有床头柜，没有腿，只有大铁轮。当我们徜徉在幻境中，大铁轮还在向前飞奔，仿佛在提醒我们，我们已经离开了故乡，渐行渐远，它们一路不停地发出“咣当”的巨大声响。

床板又冷又大，足够睡几十个人。这张大铁床是我参军时坐的闷罐车。我们在这辆锡罐车里呆了两天三夜。车外是冰雪覆盖的寒冬。火车在雪地里行驶，车厢的薄铁皮挡不住外面的寒冷。尤其是晚上，整个人就像被放进了一个冰桶里。

我们在禹州县换衣服的时候只有一床被子，没有床垫。班长为了御寒，命令我们晚上睡觉，两个人睡一起，一张床在另一张上面，既解决了床垫的问题，又温暖了群体。

这是去参军的路上。我们都可以理解睡在这层楼。班长说部队可以睡床上，部队里的床都是标准的。因此，我们期待着快速进入军营。

在锡罐车里待了两天三夜，终于到了军营。没想到的是，沿途接待部队的干部告诉我们，部队是南京军区的，而我们到达的营地是安徽省蚌埠市的解放军汽车管理学院。

我们包围了陈，那个接管部队的连长，想问问情况。没想到一路和气的陈连长沉下脸说:“怎么了？你是想说你被骗了吗？谁要是觉得被骗了，现在可以离开寝具回老家了，我给你收费。”说完后，他看了一眼不敢再说话的新兵，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然后他说:“你们现在是革命战士了。什么是革命战士？军人就是一块砖，想去哪就去哪。更何况我们说的是实话。这里是南京军区。”

定了定神，他接着说:“它所指挥的安徽军区第六独立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83145部队。谁有问题都提，我负责回答你。”

老问题没人提，新问题又出现了。明明告诉我们，到了部队就可以睡床上了。在我们可以睡觉的房间里，就像一辆闷罐车，我们看到地板上没有床。不同的是地板上有一些吸管，20个人睡一个房间，或者大同店，连一条床腿的影子都看不到。

和我们一样，接兵的班长睡在同铺第一位。这个问题没人问，班长主动给我们回答。他说:“这是在新部队连队，是临时营地。新的培训结束后，我们必须被重新分配到公司。到了公司就有床睡了。”

所谓大同店就是睡一楼，被子一张张铺在稻草上。这样睡觉的好处是很暖和，缺点是内务不好做，急用背包容易出错。当然这种被子对被子的睡眠模式也让青春的浓郁气息大相径庭，一个人的脚臭经常在每个人的床上行进。

好在这是个新兵连，无论是内部卫生还是背包旅行的时间要求都考虑到了现实客观条件的限制，有所放松。在新兵连的大同店，我们举办了一个多月的团取暖，直到和公司分开，才结束了那种亲密奇特的靠腿睡觉的方式。

就像班长说的，连下来后我们都被分到战斗班。一个班有九个人，每个人都有一张床，这是一种建立在两个木制头枕上的床板。架子下面没有柜子，床板下面有一个简单的鞋架，可以放多余的鞋子。

班里的床都摆好了。除了班长的床是单独靠墙放的，其余人员都是老兵加新兵。两张床靠得很近。新兵床的卫生安排应由老兵指导。这是部队里“传帮带”的传统。新兵向老兵学习，按老兵说的做。新兵表现不好的时候，老兵自己动手帮。每一个做不好的新兵，都会对下一床的老兵承担连带责任。

那时候的床，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一种捆绑，新兵进步的捆绑，老兵责任的捆绑。如果新兵不细心，不用心，不用心，老兵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有礼貌了。当然，新兵们心里都在紧抓着自己的实力，努力满足老兵的要求。

就在我成为老兵，想带新人的时候，公司里发生了一件可以改变我们命运的事情——重新调配。说它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就是让我们一夜之间从扛枪的士兵变成扛锄头的士兵。原本在安徽阜阳负责守护的公司，突然转移到合肥郊区巢湖岸边的巢湖农场种植水稻。

进农场遇到的第一件事和床有关。因为只背了背包，没动床，到了巢湖农场才发现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第一个问题是没有床。连公司住的营房窗户都没有玻璃。窗框用塑料薄膜钉着。房间的地板没有硬化，全是泥。只有一个床板。如果直接把床板放在地上，太潮湿了，只好把砖搬到外面，临时搭个矮墙，然后把床板放在砖墙上，就是床。

入住的当天晚上，因为基地的砖墙是用砖而不是水泥或泥浆砌成的，所以发生了几次起起落落的事件。此外，砖块长度不均匀，建造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这堵墙极其薄弱，人躺在上面翻了个身，砖墙就晃了。动静大了，墙倒了，床翻了，人落地了。这让一个晚上变得很容易，第二天我不得不雇佣一个瓦工来重新铺床。

我成为公司饲养员后，搬出班级宿舍，一个人住在猪圈附近的废品仓库。我在墙角砌了一堵矮墙，把床板放在上面睡觉。由于我的粗心，在筑墙之前没有检查好地形和地物，也没有注意到敌情的危险，就把床放在了一个老鼠洞的出口处。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几只老鼠从山洞里出来挑食，甚至大摇大摆地翻过我的被子，把我当成革命军人，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这大大伤害了我的自尊心。第二天，我找到了几块小石头，把老鼠洞牢牢封住，彻底切断了它们的出路。

除了新兵连的闷罐车和大同店，我当兵期间睡过最差的床就是这张床板。我一米七五，床板好对付。公司有两个从军队排球队下来的士兵，都是一米多高，挺魁梧的。大家都把床板弄坏了，比较结实的床板看起来挺直的。只要躺起来，马上就被压成拱形。再后来，干脆在床板下砌一根砖柱加固床，这样就能保证你放心睡觉了。

值勤时睡标准床绝对安全。但是晚上要考虑接待哨兵，考虑是否紧急集合，考虑公司干部检查店铺和哨兵。我们总觉得睡觉不踏实。到了农场后，虽然床简单多了，但他们睡得很香，因为每天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关灯，官兵们都在从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尤其是夏天，他们要种三季稻，插秧、耕田、施肥、割米、摘米。有时他们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晚上，他们不想躺在床板上。他们太累了，不能直接躺在地上。

1998年，中国南方发生了洪水。参加抗洪抢险的官兵在大堤上住了好几天。有一次去长江湖南段采访，晚上和官兵们住在帐篷里的简易床上。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帐篷里。又湿又闷热，再加上梦话和鼾声，我半夜都没睡着。后来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喊“有蛇”，大家。

蛇被赶了出去，但我再也没有睡着。后来我想，我只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但是我们大部分官兵已经在大堤上住了将近一个月了。恐怕没有一个人在考虑睡在什么样的床上，因为洪水带来的危险是不断的，他们必须随时投入激烈的战斗。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

我在公司住了四年了。我睡过标准床，高低床，砖墙搭起的木床。那些年不管睡在什么样的床板上，只要睡一个晚上，一天的疲劳就会消失，训练场的疲劳也会消失，白天遇到的不愉快和烦恼也会消失。睡在那简陋的床上，有着勇士的骄傲，有着英雄的梦想，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关系到国家的未来。

随着工龄和年龄的增长，他的床越来越高级，但他的梦想似乎越来越少。也许是因为当初的梦想，在我和战友的共同努力下，逐渐变成了美好的现实。

时至今日，我依然时常怀念当兵时睡过的硬床。它们不舒适不有弹性，也不宽敞，却承载着军人的野心，强化着军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