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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哥哥口中,她的人生毫无意义。从邻居口中,她的一生受到冷遇。

川尻松子,她的生命历程如何在老师、舞女、囚犯、理发师和亡命徒之间无奈转换?《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生?本期我们一起走进松子的人生,那是失败的一生,也是传奇的一生;那是卑微寻爱的一生,也是勇敢寻爱的一生。

川尻(kāo)松子,女,成平十三年七月十日下午三点被发现死于荒川河畔某公园内,享年五十三岁。死者松子衣着邋遢不堪,身份扑朔迷离,独居河畔的她无人问津,她的生死也无人在意。在家人和邻居的口中,松子模糊的脸庞逐渐清晰,而她被嫌弃的一生,跃然纸上。

影片《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以松子之死发生并倒序展开;而她的一生,也在侄子阿笙的探寻与追问下由知情人们的记忆片段渐渐拼凑而出……

半路出家的导演中岛哲也在广告界取得不俗成就之后,转身进入影视圈,并在《下妻物语》等多部佳作的呈现之中逐渐确立了自己以“MV美学”为基础的视觉系奇幻风格。谈及中岛哲也,不可跳过的作品便是这部《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它在中岛的创作人生中占据着重要地位;而松子的扮演者中谷美纪,也凭借片中的出色表演加冠在身,成为06年日本影坛最耀眼的女演员,将日本电影圈内包括日本电影金像奖、电影旬报、报知电影赏等几乎所有最佳女主角奖项收入囊中。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大获成功的背后,倾注着创作者的哲思——声光电编织出的缤纷迷梦与现实社会的漠视构成了内涵深蕴的“中岛表达”。中岛哲也标新立异于大荧幕,在浓墨重彩之中肆意解构生活的荒诞,尽情放大现实的残酷。

千人千面的松子的一生

夕阳飞在河面,芦苇丛中飘来悠扬的歌声,那是松子的歌声。那时的她只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中学教师,生活平静而美好。然而学生偷盗,诬陷老师,松子被迫辞职,她冲动地抛下一切,背井离乡,而此后的人生天翻地覆。

再次见到弟弟,她的眼睛裹着纱布,终日遭受的毒打和谩骂只被嘴角的浅笑轻掩而过,寒酸的生活驱使着她到处借钱,又或是委身于人,做情妇度日。终于,感情的失败和生活的拮据扼住了她的喉咙,从此,土耳其浴所中多了一个叫“雪乃”的女郎。抛下“松子”的外壳,她生活得看似没有了往日的负担。然而一朝生意惨淡,被扫地出门,她在故乡成为了流浪人。

杀人,惊慌失措;逃亡,万念俱灰;相逢,重燃希望;无奈,命运欺弄。铁墙之下,她过着机械的生活,“没人来看我”,她回答的如此决绝,可知心中却还有一丝残存的信念——

那是为爱而活的信念。

八年死水,再起涟漪。带着一份欣喜和激动,松子走出高墙,奔向了自己向往的生活,然而事与愿违,生活竟如此戏谑。十年轮回,好似抚平了一切,再次相遇,那是龙洋一,她人生转折的起点。曾经她的学生,现在她的爱人。不顾一切地坠入爱河,松子这一次全然解脱,她拒绝了朋友的帮助,为爱走上黑道,日夜躲避追杀,只为守护心中那份小小的、脆弱的爱情。然而赎罪后的等待,等待中的期望,期望下的失望,失望最终换来了心死。

当年清丽动人的松子老师,如今却裹挟着臃肿的皮囊死于河畔,如此唏嘘。在警官、家人、朋友、学生和邻居思绪的回流中,我们终于看清了川尻松子的一生——传奇而曲折的一生。

导演用多人视点的叙述方式勾起了一个个相互分离又相互联结的记忆片断,多重内聚焦,层次迭起。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松子,而松子的每一个侧面都完善着她多元的立体形象,这是一个丰满而多彩的形象,在那个被贴上“嫌弃”标签的一生中,无奈抛洒着笑与泪,也努力负载着痛与爱。

“中岛表达”下的松子的一生

导演中岛哲也的电影向来以MV式的构图、夸张的人物造型、大色块的饱和画面和情节的急促感与速度感著称,这样的风格恐怕与他从事广告拍摄不无关系,早年的经历成就了如今踏入电影圈的他,也令“中岛表达”成为了大荧幕中的一个现象级风格。

电影开篇松子的惨死便预示着这是一个悲剧故事,然而导演却为它带上了小丑的礼帽,披上了炫彩的外衣。诙谐逗趣的表达方式、眼花缭乱的舞台剧效果、复古的装扮、艳俗的背板,故事却如同喜剧一般明朗。喜剧手法下的悲剧人生,如此轻描淡写,又如此令人心痛。

糖果树,公主裙,这是松子童年的执念;于是导演便为她编织了这样一个童话。用华丽的影像蒙盖真实,用戏谑的手法嘲讽现世,中岛哲也一直这样践行着他的信念。他相信神性的力量会出脱于人性,并帮助人们泅渡当下,完成救赎;因此围绕松子的“童话”便成了导演手中的希冀,在超现实的情节当中借由它的美好传递心中不灭的向往。

室外斜阳温润,室内光晕朦胧,饱和度极高的暖色调贯穿全片,赤橙高光大放温情。即使松子遭受毒打,即使松子已黯然心死,画面之中也没有半分棱角,依然是那样安然、详静。色彩归于无形,在导演的镜头下化成一缕温柔的关怀,化开了现实的凄厉,也抚慰着无所适从的松子。

内部细节特写、女性主体发声,种种标签加之中岛哲也式反秩序、反常规和视觉冲击的画面与情节,处处洋溢着洛可可式美学风格。很梦幻,很轻盈,很浪漫,却也苍白,沉重而残酷。儿时的歌谣、游乐场和监狱中的动感歌舞烘托着这个浮夸的童话,狂欢的精神使“中岛表达”以一种“模糊性”成就了拓印(tà yìn)当代社会的最佳角度。最终,《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在亦真亦幻的声光电表象中完成了对“中岛表达”的最好诠释;而独具一格的“中岛表达”也在塑造松子的一生中实现了从搭建影像体系到寻找精神内涵的飞跃。

父亲的冷漠与偏袒像一盆冷水浇透了松子小小的内心,她努力靠近,努力讨好,但最终那份用鬼脸艰难维持的亲情还是破碎了一地。童年父爱的缺失促使松子背上了一个执念——要找到爱,更要勇敢去爱。

她开始遇到一些男人,开始爱一些男人,以为从此有了归属和依靠,不再被讨厌和嫌弃。但是,她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弟弟和她断绝关系,父亲也不再和她联系;八女川的毒打,刚野的玩弄,小野寺的背叛,就连贤治也没有等她出狱而娶妻生子;当然还有龙洋一,那个她曲折人生的起点、爱情的终点。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人生完了。

没关系,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好。

她又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一次次受伤,却又在不久之后重新振奋,继续用全部的热情和意志去找寻爱情;一次次失败,撞得头破血流,输得一败涂地,却又爱得如此热烈,爱到极致。这就是松子,她的眼中总是洋溢着明媚的春光,而心中粼粼的泪水却丝毫没有踪迹。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她全心全意地追求着,毫无头脑,毫无技巧,但也绝不退缩。

她总是对着空荡的房子说一句“我回来了”,人们却不知她在等待的是至亲之人的那句“欢迎回家”;她总是坐在岸边默默垂泪,只因为荒川的河畔有一种家的味道。在这条回归家庭和寻找爱情的道路上,松子只把委屈藏在心中,她用爱治愈了人类带血的伤痕,用宽容淡然面对暴力和谩骂,她一直在原谅那些本不可原谅的人,又深深地爱着他们。对于龙洋一而言,松子的爱与善过于炽烈,正如上帝的光芒照耀着凡人。

惶恐与不安化作一记重拳,松子的心被打入了深渊,恐怕她不会明白自己为何总是遭人嫌弃,自己的命运又为何总是这样多舛。从此,她成为了邻居口中的“边缘松子”,不修边幅,生无可恋。微凉的晨光照着残败的身躯,跟随松子早已抽离的灵魂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向远方的阶梯。儿时的童谣再次响起,生命中的旅人一一闪过,妹妹轻唤“欢迎回来”,好似一切倒映重来。

川尻松子,一个失败者,她在毫无意义的人生中受尽凌辱;生而为人是她的过错,在鄙夷的目光中,她去向了地狱。川尻松子,一个胜利者,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取得了永远的胜利,神圣到接受了死亡,她更应该去向天堂。

到天堂去,也许天国再没有伤害她的人,也许她还能在那里找到未在人间觅得的温暖。

文章来源丨麦田电影院(ID:maitian_mov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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