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魏第四任皇帝,魏文帝曹丕的孙子,曹髦(máo)主政时期(公元254-260年),据说有黄龙出现在宁陵井中,众臣认为是吉祥之气,上表祝贺。

而曹髦却说:这不是什么祥瑞之兆!龙象征君王,此龙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居于井,是被幽困的征兆。

此时,权臣司马昭专横跋扈,曹髦处境艰难,心中愤懑不平却又无可奈何,遂作《潜龙诗》一首发泄:

伤哉龙受困,不能越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诗中曹髦感慨自己本应是一条上飞天宇、下行田野的黄龙,却困于井底,身受泥鳅和鳝鱼的欺辱。

这里的“鳅鳝”就是指当时的权臣司马昭。也就是这位曹髦,悲愤地说出那句著名的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曹髦的困境,正应了易经乾卦的初爻之象。

乾卦(如图),最下一爻是“初九”,其爻辞是“潜龙勿用”。

易经六十四卦每个卦由上下两个单卦各三个爻构成,这六爻的爻位,自下而上依序是初、二、三、四、五、上。易经符号阳爻“⚊”统称作“九”;阴爻“⚋”统称作“六”。乾卦最下一爻序位是“初”,又是阳爻,就称作“初九”。

乾卦之“乾”与“潜龙勿用”之“龙”有何关系?

宋代理学家程颐在《周易程氏传》中说:“乾以龙为象,龙之为物,灵变不测,故以象乾道变化,阳气消息,圣人进退。”

这句话是说,“乾”卦把“龙”作为自己的物象,是因为“龙”这种神物,变幻莫测,可以用其来表现乾道的变化、阳气的消长、圣人的进退。

所以,“潜龙”就是“龙下隐地”(唐代易学家崔憬语)。因为按爻位而言,六爻分为天、地、人三个层次,初、二爻是地,三、四是人,五、上是天。“初九”位于地之下层,所以说龙潜隐于地下,犹如潜藏于深渊之中。

由此,可以看出曹髦的困境,如其自己所说,是一只居于井底的潜龙!

那么,龙在深渊,怎么办?

既然从爻象上看是龙潜伏于地下深渊,处于低位,所以占验推断就是“勿用”,也就是不宜有所作为(“用”就是“作为”)。对于人来说,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勿用”作为。

明朝学者梁寅说:潜龙的“勿用”,可以有三种状况:“在圣人则方居侧微也,在君子则遁世无闷也,在学者则养正于蒙也。”(清李光地《周易折中》)

也就是说,作为圣人来说,此时此地恰处于“侧微”的境地。孔颖达说:“不在朝廷谓之侧,其人贫贱谓之微,居处褊隘故言陋。”(《尚书正义•舜典第二•孔颖达疏》)用时下话语来说,你可能是圣人,但此时你还是“草根”一个,要受尽磨难,“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最后才能练就圣人之身份。据《舜典》记载:当年舜身为普通庶民百姓时,所居侧陋,身份微贱,尧闻听他有聪明圣德,想让他继承自己帝位,于是就用各种难为之事来考验测试他。

作为君子(那些有道德者或有地位者)来说,你可能已有一定名声,但若处于“潜龙”之时,可能因身逢乱世(困境),需要逃遁避世;或因功成名就,需要急流勇退。这样退隐山林,虽看似无所作为,却不再为烦恼所搅扰(“闷”),还得以保全名节,有时甚至性命,心情自然舒畅且无忧无虑。倘若“潜龙”不潜,勉强作为,眷恋红尘名利禄位,继续张扬,反易遭不测之祸。

作为学习者来说,不管年龄几何,此时的你,在某一专业知识方面尚处于“潜龙”之低位,正应是学习之时,于启蒙中培养正道(养正于蒙),努力钻研,使自己得以完善提高,终成大器。

时下,许多人不愿意自己“无用”,所以总是努力想使自己有所作为,其情可悯,但却要审时度势。如果身为“潜龙”,最好以“勿用”应对。即使你是一个诸葛亮,也要先做那“卧龙”先生,等着那三顾茅庐的刘备前来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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