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亭

宋代•林景熙

清秋有馀思,日暮尚溪亭。

高树月初白,微风酒半醒。

独行穿落叶,闲坐数流萤。

何处渔歌起?孤灯隔远汀。

林景熙(1242—1310),字德暘,(一称德阳),号霁山。温州平阳(今属浙江)人。南宋末期爱国诗人。南宋度宗赵禥咸淳七年(1271),林景熙考中进士,受泉州教官,历任礼部要职,后转从政郎;宋亡后不仕,隐居于平阳县城白石巷。其创作成就和艺术造诣,历来受到极高的评价,诗文风格幽婉,沉郁悲凉又不失雄放。

首联“清秋有馀思,日暮尚溪亭”,乍读此诗有种清新恬静的山水田园诗的感觉,但细细品味,句中的清新景象掺杂着诗人复杂的情感世界。古人一向日落而息,日暮时分诗人为何独向溪亭?思绪纷披,溪亭上徘徊不下,促使读者想一探作者到底有什么“馀思”。“自古逢秋悲寂寥”,而作者却不是因秋而馀思不已,皆因家国被破,诗人时时怀念旧君故国而愁丝萦眉。孟子说“知人论世”,只有真正领悟到诗人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的心理状态,才能透过迷蒙的景色去探索诗人的悠悠孤愤的心境和高洁的品格。

颔联“高树月初白,微风酒半醒”,此联对仗十分工整,“高树”对“微风”、“月初白”对“酒半醒”。抬头望,高高树巅已挂着一弯洁白的月亮,沿袭上联“日暮”之意。“微风酒半醒”,溪亭里外秋风飒飒,诗人这才酒意初醒,诗人每天只有借酒精的麻醉才尚解“馀思”之苦,“醉意凭栏舒倦眼”诗人的醉薰薰的形态仿佛出现在读者面前。从诗人半醉半醒的精神状态,可见萦绕在他心田的“馀思”实在是难以去怀。

颈联“独行穿落叶,闲坐数流萤”,此联看似作者随意着笔却把自己内心的悲苦描写得淋漓尽致!踽踽独行,蹒跚碎步“穿”落叶,作者走下溪亭,那踉踉仓仓的背影仿佛又出现在读者面前;“闲坐数流萤”,走累了就随地而坐,真是百无聊赖,诗人只得藉以戏数流萤来排遣苦闷之情。这两句诗把其复杂的矛盾心情写得鲜明形象起来,“冷月”、“败叶”、“醉汉数萤虫”,诗人的“愁”、时代的“乱”一下子便透纸而出,另读者感慨万千!

尾联“何处渔歌起,孤灯隔远汀。”此联没有续意,却是断外升华全诗主旨的妙笔。声声悠长的渔歌,打乱了诗人的冥思遐想,读到此处小编不禁感慨,唱着渔歌的人是何等的快活!与被“馀思”折磨得几近疯癫的诗人形成鲜明对比,由于“复国”无望,渔人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是满怀爱国激情的诗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过活的生活……,悠哉悠扬的渔歌在此时的诗人听来似乎是灵魂之歌,徐徐入耳后极大的震撼了诗人孤寂的心灵,这神明之音来自何方?他举目四顾,只有远处水面上飘动着一点若明若暗的灯火,也许“孤灯”外的远汀就是诗人的居所,然而居所被远溪所隔,且是非国之家!国破家亡、飘泊无依的凄凉瞬间点爆读者内心的情感世界。

五言律诗篇幅短小,如果能在描摹客观景物的同时,又能把诗人的某种独特情感倾注在景物描写之中,着实不易,只有诗词造诣功力高超者才能为之,林景熙的《溪亭》正是借景抒情、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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