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羊

谁谓尔无羊?

三百维群。

谁谓尔无牛?

九十其犉。

尔羊来思,

其角濈濈。

尔牛来思,

其耳湿湿。

或降于阿,

或饮于池,

或寝或讹。

尔牧来思,

何蓑何笠,

或负其餱。

三十维物,

尔牲则具。

尔牧来思,

以薪以蒸,

以雌以雄。

尔羊来思,

矜矜兢兢,

不骞不崩。

麾之以肱,

毕来既升。

牧人乃梦,

众维鱼矣,

旐维旟矣,

大人占之:

众维鱼矣,

实维丰年;

旐维旟矣,

室家溱溱。

译文:

谁说你没有羊?

三百多只组成群。

谁能说你没有牛?

光大个的就有九十头。

你的羊群走来了,

尖尖的羊角密集集,

你的牛群走来了,

耳朵闪闪摇不已。

有的跳到下山嘴,

有的池边去饮水,

有的醒来有的睡。

你的牧人回家来,

披着蓑衣戴斗笠,

干粮袋子搭在肩。

牲畜毛色三十种,

祭祀牺牲都完备。

你的牧人走过来,

肩上抗着粗细柴,

猎取的公兽母兽也捎带。

你的羊群走过来,

挤挤挨挨往前赶,

不撒野来不惊散。

牧人振臂一挥手,

羊群乖乖跟上山。

牧人归来做梦奇,

梦中见到大群鱼,

还有面面鹰隼旗。

周王圆梦相吉凶:

梦中见到大群鱼,

来年丰收可预期;

梦中见到鹰隼旗,

人丁兴旺毫无疑。

茶水先生解读:

放牧人做了一个梦,梦见大群的蝗虫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大鱼,梦见迎风招展的龟蛇大旗变换成了鹰隼的旗帜。请来太卜解梦,太卜喜笑颜开,这梦兆示着吉祥如意:蝗虫化鱼意味着风调雨顺,龟蛇化为鹰隼预示着人丁兴旺。“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

曾经到草原去旅行,山坡上云朵一般飘动着雪白的羊群,年轻的女导游嘻嘻哈哈开着玩笑:你们可千万别小瞧这些牧民,他们一个个全都是百万富翁,我的理想就是嫁入这样的豪门毡房,当个牧羊女!

那一朵朵盛开的毡房,那一群群移动的云朵,真的就像是这首《无羊》中所描绘的一样:三百维群、九十其犉、其角濈濈、其耳湿湿、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

只不过放牧的人不再是“何蓑何笠,或负其餱”,也并没有“以薪以蒸,以雌以雄。”他们要么骑着马,要么骑着摩托车,在草原上看护着滚滚流动的财富。

也许他们就是羊群的主人,也许他们像诗中的“牧人”一样,只是负责放牧的工人。

如果只是一个工人,该如何面对别人的问询呢?“谁说你没有羊啊,你这群羊少说得有300只;谁说你没有牛啊,光大牛你就有九十头”。也许听惯了这样的问话,所以牧人已经懒得分辩和解释。

也许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在牛羊安静地吃草,在猎犬奔跑嬉戏的空闲里,牧人躺在青青草原上进入一个酣然的梦里:梦里大群的蝗虫变成了鱼,梦里绘着龟蛇的旗帜变成了鹰隼的样子。

梦里他拥有着这些流动的财富,醒来他仍然只是“何蓑何笠”,就让他的梦多延续一刻吧,别把它踩碎,踩碎会惊了那山坡上的吃草的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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