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风有点热闹。
许是因盎然初春的开始,使得它有些雀跃欢呼。如大浪般,一波又一波接踵而来,将窗被拍打的有些晃动,不时发出‘咚轰咚轰’的震声。
这声音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车鸣驰啸令人心烦意乱。挂掉电话的陈父坐在沙发上,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从远处宽大的电视黑屏可看到他那焦躁的表情。
手中的烟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掉落鞋边的长烟灰被窃入屋内的风卷的满地都是,可他似乎完全注意不到……许久,他才抬起头,叹了口气“窗换个好点的吧,吵得有点烦。”
“烦?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坐在不远处同样缄默许久的陈母说话了,她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倔了。刚才说不给钱,现在后悔了?”
“后悔?”陈父反驳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是他自找的!”说到这,陈父恼怒了起来“你看看他现在多大了?多大了?26了!26了啊!还是这幅德性!每次见到我都是拿钱,拿钱,除了拿钱什么都不会。我要是再纵容下去,他这辈子就毁了!”
由于激动,他手指将面前的茶几用力敲的噼里啪啦作响,见陈母想再说什么时,他一狠心,继续沉声道“就这样了。还有,这次你绝对不允许再给他一分钱!记住,一分也不行!”
话完,陈父一脸阴沉的回了房间。
房子内恢复了安静。
只是在关上门的那个刹那,那无奈的一声叹息似乎使他更苍老了几分……
……
由于仅仅是二楼,倒感受不到高楼狂风的暴躁。
偏僻的小巷扰人的也就那细微的虫鸣,陈昭惬意的靠在墙边,任由清凉的微风吹散着他那些许不适的心情。
现在夏青正在做晚饭,女儿小乐则是亲昵的腻在夏青身边,陈昭很想抱下或是捏下自己的女儿,可生怕让小女孩产生了不好的情绪,也只能按捺住情绪。
微风吹的头发开始有些乱,似乎还在眼前的昨天此刻却感觉恍若隔世。
昨天自己还是和往常一样吧?是打发完上学的时间,回家倒在床上,也没有值得忧愁的事情,或许比较头疼的也就是夜宵和晚饭吃什么较好这点了。
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午休一觉醒来,便是8年后。最初重生穿越的喜悦却是早被压力和失败的现实磨的一干二净。
看着手机里2024年3月13的日期,陈昭不禁想,8年过去了,自己游戏账号还在吗?还有自己养的哈士奇怎么样了?自己的好哥们关和自己关系还好吗?
如果还在,他们会借自己钱吗?他又如此的想了起来。
是的,现在的现实是,自己要给女儿凑两万的学费……两万啊……他该如何是好?而且凑到了两万后,还要去上班吧?真的不想工作。
只是忽然,手机叮的一声,传来了短信的消息。这令陈昭一讶,打开手机,发现只是手机余额不多的消息,他差点以为自己老爸心软给他打来了钱。
但无意看了短信一下,陈昭忽然惊喜的发现,自己短信里,正有好哥们张俊的聊天记录。记录是在两个月前,聊了些他家庭的事。
张俊也结婚了,孩子刚一岁,老婆正是他的初恋女友……
这让陈昭有些惊讶,上学时,张俊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分手,要找个更漂亮的吗?但想到这,陈昭记得张俊家境还是可以的,关系既然还那么要好,那借点钱,没问题吧?
是的,想到这,他二话不说拨打了手机号码。
嘟了几声,手机接通了。是张俊的声音“我在吃饭呢?你丫的打电话干嘛?”
这熟悉语气让陈昭眼眶有点发酸,张俊并没有因为自己颓废而对自己冷漠。
沉默了会儿,陈昭并没有扭捏,回答“张俊……我是想来找你借钱的。”
“借钱?”张俊那边声音显然一滞,转而沉声道“陈昭,你知道你至今找我借了多少了吗?两个月前我才又借了你两万吧?我不指望你什么时候还我,但我希望你也替我考虑下,我也有家庭了,我孩子刚出生没多久,我生活也并不如意……”
“……”
找张俊借过钱这在陈昭的意料之中。
可他没想到,这个身体似乎早就找了张俊借了很多钱,看来两个月前的短信的寒暄问暖,想必也是这个身体借钱的方式。
现在是让他感到很尴尬和愧疚。他知道自己这次这么开口,在他那边看来,想必是真的恬不知耻了。自己估计也不需要再考虑借钱的源泉了,连张俊和父母都这样了,还能找到谁借钱?
“抱歉……”半晌,陈昭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我这些天会去找工作的,钱会慢慢还你的。真的抱歉。”
“你找工作?”
张俊显然傻眼了下,是问”你要钱是……“
“小乐要上幼儿园。”陈昭回答,转而道“你先吃饭吧,我过些日子请你出来坐坐,咱们叙叙旧。我也该吃饭了,就挂掉电话了。”
带着歉意挂断电话。
陈昭叹了口气,他打算和夏青道下歉,说钱凑不到了。让女儿拖半年之类的不知道行不行……
现在去工作,挣个半年,应该挣得到吧?
工作啊……
还得还钱,照顾这个家……
陈昭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疲惫。
只是刚走进门,手机突然又滴的一声发来了短信,陈昭打开看了一眼,上面支付宝显示“账号XXX98的用户给您转入了16000。”
消息是让陈昭目瞪口呆,是……张俊?
“这混蛋!!”
陈昭情绪转为狂喜中暗骂了一声,激动中是对夏青道“夏青,我只凑到了一万六,够么?”
“夏青?”
陈昭喊自己名字是令夏青本人极为不解,可听到陈昭真的凑到钱了,是立刻抛弃了这烦恼,看起来很冰冷的外貌上露出了笑容“我再凑一点,应该够的。”
陈昭真的很开心,说实话,他很想冲过去抱住自己老婆和女儿,但他收敛住了。虽说是自己老婆,可陈昭发现,自己靠近她,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女性香味,不禁的脸都会有点火辣,哪敢真的抱下去?
……
夜慢慢的深了。
乌云被风推动着,慢慢遮掩住了那一轮明月。
灯光很亮,客厅的张俊坐在沙发上,拿着笔在工作的文件上认真标注着,许是风有点大了,他起身将大厅的门关紧了一点。
“张俊,你又拿钱借他?我们卡里就那么点钱了,你全部拿去借他?我们孩子不用钱?我们生活不用钱?凭什么你要借他?”坐在侧面的杨晓茹眼眶有点红,似乎是哭过一段时间了。
张俊默不作声,低下头继续处理着文件。
“你借他多少了?他还你一分钱了吗?说是好兄弟,好兄弟除了借钱考虑过你的感受?”
许久,张俊回答“他在改。”
“会改?多少年了?我和你是第一次认识他?”杨晓茹眼泪又流了出来“我吃苦就算了,可银行卡就那么几百块,你让孩子怎么办?”
“钱我会想办法借的。”
“你想办法借?凭什么你把家里的钱给他后,自己还要想办法借钱养我和孩子?”
“……”
又安静了下来。
氛围很安静,夹杂着女人的抽泣声与男人翻阅文件的声。
“张俊。要不我们离婚吧。”
略显昏暗的日光灯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褐红色老旧的小桌上放着三个菜。一开始只有一道煮青菜,一道红萝卜炒肉丝,可由于陈昭凑到钱,是使夏青在喜悦中添了一份鲢鱼。
晚饭很平淡,陈昭也有些吃不习惯,只是他不大清楚为什么,看着女儿吃的津津有味,他心情反而愉悦了起来。
“陈昭,你钱怎么来的?”夏青问。
“哦,钱啊……是找张俊借的。”陈昭说。
“张俊?”夏青有点错愕“你……你不是找他借过很多钱了吗?他孩子不是刚出生没多久,哪还有钱借你啊?”
夏青的话让陈昭傻眼了下,转而他是笑道“放心啦,张俊和我认识那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我清楚的。这混蛋肯定是有闲钱的。”
“是吗……”
虽说有些疑惑,但很快夏青就抛之脑后了,对张俊不算了解的她,的确是不打算怎么深想,一家人其乐融融。
心性才18的陈昭并不会考虑的那么远,他依旧是以18岁,带着过去略显稚嫩和单纯的心理去分析和思考。他也不会想到,此刻的张俊和陈父,又是什么处境与心情。
夜深了。
喧嚣的闹风终于停了,世界开始寂寞了起来。
“爸爸……”
忽然,女儿小乐的声音让发着呆的陈昭惊醒了过来,他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我要睡觉啦。”女儿穿着小背心,用被子盖住小半身,小声道“爸爸也早点睡。”
“呃……”
小乐突然的一句话是陈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顿了好几秒。
他发现,相比父母叮嘱的早些睡时的腻烦,当角色换成了女儿时,那腻烦反倒换成了别样的喜悦。他搞不懂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好。”琢磨不透的陈昭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也生怕突然过于亲昵使女儿害怕,只能温和的应了一声。
一旁。
陈昭同样没有看到,本是阅读着公司明天开会要准备文件的夏青,是正因为女儿的举动一脸震惊。
从小到大,女儿从小就有点怕陈昭,怎么突然就开始亲切了起来了?
“是因为陈昭对女儿态度变了吗?”她心里不禁嘀咕道。
是的,这就说得通了。
夏青觉得陈昭今天变的有些奇怪,倒不是说她敏感,是真的有点不同往常。
给女儿凑钱,喊自己名字,对女儿亲昵起来……
但夏青并不讨厌这种变化,相反,陈昭能有一个做一家之主的责任心是让她无比欣慰。只不过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陈昭突然变成这样。
“挺晚的,要不就睡了吧。”夏青合上文件,是对陈昭问。
这就让陈昭脸忽然一红,尴尬了起来。
他发呆的原因,就是因为晚上要睡觉。
这辈子除了自己老妈,他可就没有和女人一起睡过了。说白了,他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让他突然和一个漂亮的美女一起睡觉,虽说名义是老婆,但那扑通扑通疯狂加速的心跳足以表明他此刻的不安。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夏青好奇。
“啊……没,那……那就睡吧。”他干笑。
床不大,但勉强睡得下一家三口,看起来小乐是睡在靠墙的,自己则是和夏青依偎在一起。这让陈昭不禁思考,晚上他怎么样才能静得下心。
只是下一秒,当陈昭看到夏青在她面前脱掉洗澡时换上的睡衣,显露出的雪白肌肤时,一阵目眩吓得他猛地扭过头。
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脸肯定红透了,急促的呼吸声足以表明此刻的情绪。
“怎么了?”夏青见陈昭的举动,有些傻眼。
“没……没什么。你怎么不穿睡衣睡啊?”
“你傻了啊?我不都一直这样睡的吗?”
“……”
这下陈昭才反应过来,差点没扇自己一耳光,是啊,自己这白痴脑子,想什么呢?问这些傻瓜问题,这不是要被怀疑了?是连忙道“啊……我只是感觉今天有点冷,我怕你感冒了。”
“哦,是吗?我觉得不冷啊。”夏青疑惑点点头,爬上了床“你也睡吧。”
陈昭没有睡意,可又怕拒绝会让夏青感觉奇怪,却也不敢躺在她旁边,是连忙道“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吧再睡吧。”说完,连忙跑进了浴室。
在浴室里冲了个澡,又多呆了一会儿,出来见夏青是睡了,陈昭这才松了口气,刚穿上睡衣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坐在了窗口的小凳子上,缓下了情绪。
扭过头,陈昭很清楚的能看到夏青美丽的侧脸。若是再抬起点,还能看到墙角女儿酣睡的可爱样貌。
盯着母女许久,他关掉了灯,在这静了的世界中,陈昭若有所思的望向了那终于躲开乌云重现的明月。
世界真的很静,仔细听,他能听见几缕清风带着楼前不远的柳叶,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知是哪楼的木门放肆传出咯吱咯吱的转动,女儿均匀的呼吸声……
“真的没有超能力吗?”陈昭失望的叹了口气。
“什么超能力?”
只是夏青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陈昭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掉了下去,看到了睁开眼的夏青,有点慌,是道“你怎么没睡?”
“突然有点渴了,就起床了。”夏青爬了起来,毫无遮拦的肌肤暴露在了陈昭的眼前,让他呆滞在了原地。好在灯没开,夏青没有看到他如同西红柿般的脸。
“你说的什么超能力?”
“没……没什么。看了一个电视情节……”陈昭解释道。
“是吗……”夏青拿起水杯,轻轻笑道“你今天倒是挺奇怪的,还谈了电视剧。不过少看点吧,省的你又傻了。那可都是假的,生活永远都只有靠脚踏实地和努力。”
陈昭苦笑,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都是假的,但自己都重生了,说不定还真可能有这个东西啊。
至于……脚踏实力和努力啊……
陈昭又暗暗叹了口气,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吧?
“对了,明天早上我6点就要去公司了,你能带小乐出去吃点早餐吗?抽屉里我放了点钱。”夏青道。
“啊……好。”陈昭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道“6点……是不是太早了。”
“没事有加班费。”夏青勉强一笑。
说实话,陈昭十分清楚夏青是如何对待未来颓废多年的自己的。将心比心,他真不知道自己若变成了夏青,会不会抛弃这样的自己……
但他不在是原来的陈昭了,或许自己真的不愿意去打工,去做累的事,可他是真的做不到让一个女人撑着这个家庭,他必须偿还欠夏青的。
“夏青……”
“?”
陈昭的称呼依旧让她颇为不解,她有点想问原因了。
“我明天就去找工作。”
可陈昭一句话却打破了夏青刚想说的话。夏青是惊愕道“你说什么?”
“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挣钱。欠别人的钱要还,家里也不能只靠你一个……只是我没上过班,不知道该怎么找工作,你能不能给我推荐……”
话没说完,陈昭只见夏青一下子就抱住了自己。
这举动让陈昭吓了一跳,虽然他清楚夏青为什么抱他,但他真受不了这种刺激,连忙就想推开,可这不小心就推到了夏青的胸上。
“晚上不行,我明天早上要上班,明……明天吧。”夏青小声道。
“……”
陈昭是成年人了,他清楚夫妻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面红耳赤的他半天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
夜更深了。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床上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或许夹杂着楼下口草丛堆里的虫鸣。
被沁人心脾的女性芳香渲染的难以入眠的陈昭只有那么一个念头……
自己能找到什么工作呢?又能挣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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