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堂】心中的老街，回不去的旧时光

里

岁月静好，幼年无语。

故乡依旧，长长的黎里老街，没有喧嚣，没有浮华，它留存的那份古朴和沧桑，依然可以想象出她当初的模样。

黎里老街

梅兰桥头的糖坊，相家桥下的铁匠炉，恒丰泰布店的柜台，万云台茶馆的老虎灶，汝家桥堍的豆腐坊，问心堂中药铺，木兰商店的橱窗……都是一代黎里人的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已渐行渐远，现在请允许我由东向西慢慢寻找记忆中的老街。

01

糖 坊

糖坊，坐落在镇最东头梅兰桥南堍，印象中的糖坊很是逼仄暗淡，它的作场就像一个较大的廊棚，不大的场地上摆放着好几只大缸小罐，里间还有支着大镬子的灶头间。后来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制作麦芽糖最基本的工具。

麦芽糖发酵蒸制缸

02

麦芽糖

麦芽糖，也叫饴糖，我们小镇人称之为秦糖，平时冷冷清清的糖坊只有到了年末才热闹起来，小时候家住镇东，有时候借着东风也会闻到糖坊飘来的糖香，浓浓的，甜甜的，那时过年，镇上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秦糖。我们拿着盛糖的盆或锅，去糖坊排队，买回的秦糖，是热热的，粘粘的糊状的，往往大人还没开始使用，小孩子就迫不及待了。我们拿着两根竹签就着粘粘的秦糖开始绕，一不小心还会掉地上，绕啊绕，时间长了，深黄色的糖变成了乳白色，原本粘稠的液体糖也渐渐硬朗起来，舔一下，甜甜的，舍不得大口享用，不然手中的宝贝就会加速变小。买回来的秦糖最大的用处是制作年货小吃了。松酥甜香的冬米糕，嘎嘣爽脆的芝麻片，拌着瓜子仁的透明粽子糖，全是以秦糖为主的杰作。小小的秦糖装着我们多少童年的欢笑快乐。

麦芽糖

03

铁匠铺子

铁匠铺子，火红的炉子，叮叮铛铛的打铁声，如今除了影视剧恐怕很难看到了。而在我们却在小时候有幸目睹过真正的铁匠铺子。老街上的铁匠铺子在相家桥西侧的下岸，临街靠市河，每天放学路过，总能看到铺子里的情景，炉子烧得通红，烤得外面街道的地面都很热，即使是冬天，打铁师傅也是赤裸着上身，一手拿着需要加工的铁器，一手拿着榔头，一会儿敲敲打打，一会儿进入炉子加热，儿时只知道看热闹，不知道打铁加热的温度竟高达近千度，甚至更高，可想而知，以前的每个铁制作品浸润了多少铁匠师傅的辛勤劳动和汗水！

铁匠铺子

04

万云台茶馆

镇东最热闹人气最旺的地方要属万云台茶馆了。它是镇上最早开门的店铺，一大清早就有许多老茶客光顾。茶馆临街是一间较大的厅堂，摆放了好几张八仙桌，总是坐满了来自附近镇上乡下的老头儿，边喝茶边东西南北地神侃。据说付一毛钱，就可以泡上一壶茶，拿个茶馆里的水瓶桌上一放，水喝没了，店小二会不断地在水瓶里续水，喝到你不想喝为止。一些来自乡间卖菜的老头，他们往往卸下菜担子，随便将菜放在茶馆沿街的石阶上，便提脚去喝茶了，至于菜么，路过的人想怎么买就怎么买，放下几个钱拿走就是，除非碰到很计较的买主，那只得暂时放下茶杯前去张罗。

茶馆

茶馆里面有个大大的老虎灶，专门烧开水，除了喝茶用还为附近居民提供开水。一分钱可以灌一热水瓶开水，也可以用二分钱把冬天的汤婆子灌个满。

黎里万云台茶馆

05

豆腐坊

走过老茶馆，穿过汝家湾堂，很快到了汝家桥，汝家桥头，市河下岸有个豆腐坊，那是我们上小学常经过的地方。印象中豆腐坊里的工人总是忙忙碌碌，从里面搬出一块块装着豆腐的方形木质模具，每一块方形木具上面总有一块白色的布盖着，乳白粉嫩的豆腐透过白布冒着热气，装在前来运货的板车上，有时搬到河埠头停着的船只上，水滴顺着模子流到车上，地上，路上，船上。那时，小镇人叫它豆素菜，那个年代，生活拮据，豆素菜可是桌上的常客，红烧豆腐，白煮豆腐，生油拌豆腐，花样还不少呢。

汝家桥

06

问心堂中药铺

沿着老街往西，便是黎里有名的问心堂中药铺。记忆中的中药店属于黎里镇颇为气派的店铺之一，坐北朝南，三开间门面，药店的门槛很高，地板是木质的，走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店铺里面有好几个橱柜，每个橱柜里排列着几十个小抽屉，一眼看去就像画着一格格长方形的壁画，一个个小小的抽屉让我们感觉很神秘，真想上去一个个打开看个究竟。药店的柜台很高，矮小的孩子必须得踮起脚才能够上柜台，看清里面的一切。把医生开的方子递给药店的配药师傅，师傅拿过药方，浏览一下，然后在柜台上铺开几张纸，一般是郎中开几服药就铺几张纸，纸是正方形的，略显粗黄，只见师傅手拿一杆精致的登盘秤，看一眼方子，开一个小抽屉，抓上一把，平均分几份倒出，再看一眼方子，开一个小抽屉，再抓上一把，再倒出，接着把每一堆配好的中药一包包包好，一般是三服或五服，也就是三包或五包，最后用一根纸绳把几包药巧妙地系在一起，既不会散开也方便拿，整个过程也只不过十来分钟，师傅熟练的操作让你目不暇接。

问心堂中药铺

07

木阑商店

木阑商店，地处黎里镇中心地带，可以说是当年黎里镇糕团行业中的明星商店了，每天早上都是顾客盈门。桂花糕，咬上一口满嘴生香，粉色的定胜糕，两边凹进去，有点像斧头的样子，很招人喜爱，吃上去松松软软，不腻不甜，包着各种馅的青团子白团子，糯糯甜甜的，还有汤汁四溢鲜美得让你欲罢不能的大馒头（类似无锡小笼馒头），根据季节的变化，具有时令及地方特色的麦芽塌饼、酒酿饼等等也常交替出现在橱窗里，橱窗里负责结算的是我同学玲华的父亲，一位和善可亲的大叔，大叔总是呵呵地笑迎顾客，让人心生亲近感。木阑商店虽然没有像紫阳观那样被传承下来，录入镇志，但它的糕团点心绝对是方圆一带屈指可数的美食。

桂花糕

定胜糕

08

叶姓钟表店&陈家照相馆

再往西，就是老街上一家叶姓的钟表店，墙壁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挂钟，几个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好些精致闪亮的手表，仿佛深藏老街上的宝物，突然展示出它的富贵光华的一面。不远处就是陈家的照相馆，一个架子，一块黑布，陈师傅先钻进罩着黑布的架子里，对准镜头，再出来手拿一个橡皮球，轻轻喊声“笑笑”，啪，一张相片完成，奇妙的过程，深深印在了一代人的心里。

钟表店

照相馆

09

哺 坊

附近的哺坊，书写老街的岁月，也曾经是小孩子流连忘返的地方。它离建新街小学不远，每天放学走过夏家桥，很快就到哺坊门口，准确地说哺坊并没有完全临街，很大一部分是在从街口向里很深的一个弄堂房子里，我们常常会在哺坊沿街的门面，看到很多很多的小鸡小鸭，黄绒绒的，热乎乎的，成群成群的鸡崽或鸭崽鹅崽，在一个个大大圆圆的竹筐里，叽叽喳喳，来回蹭着挤着，看得出它们刚来到这个世界，一幅懵懂可爱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停下回家的脚步，蹲下来，偷偷用手摸摸这只毛绒绒的小鸡，那只圆球球的小鸭，可一旦被哺坊的大人看到就会遭呵斥制止，应该是哺坊成功培育出的幼崽，它们的生命力还没有强大到足以让我们玩于手掌之中。

小鸡

小鸭

010

夏家桥以西

柳亚子故居也在老街中心地段，那是黎里一张响当当的名片，在此无需赘言。夏家桥以西就算是镇西了，桥下岸是黎里建新街小学，上岸正对着老虎五香豆小店铺，小学生放学走过桥，一分钱买十粒尖角包着的五香豆，分着吃，印象还是蛮深的。往西便是镇西较繁华的地段了，浒泾弄，庙桥周边，下岸有南新街小学，周公傅祠堂，上岸有蒯家弄书场，夜幕降临，泡上一杯清茶，到那里听书的人还挺多的，身穿中式长衫的说书人，说到紧要处，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引得听众久久不愿散场。而远近闻名的老字号紫阳观，更是老街上的一颗星星，它的茶食，雪饺，枇杷梗，玫瑰糕，芝麻饼，酒酿饼，云片糕等，逢年过节必定是黎里人家的首选，走亲戚会朋友，拿上一到二串紫阳观“包扎”，也算是很有面子了。

夏家桥

011

五香豆

走过杨家桥，老街就开始呈“丁”字形，以杨家桥为中心点老街分成了南北两部分，南部称南栅，北部叫北栅，这一带没有了热闹的商铺，店业，只有安静的住户。在南栅的一处深巷里弄，有一对弟兄，烧得一手好吃的五香豆，没有店铺，没有广告，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吃过的，买过的，口口相传，前去买豆的人还是挡不住。五香豆的工艺没人知道，又大又饱满，不硬不软，不咸不淡，吃在嘴里有一股奶香，豆肉里的每一处都浸润着鲜美的味道，因为这对弟兄脸上都长着麻子，所以这种好吃的五香豆被叫作麻豆，可惜不知什么原因失传了。

五香豆

012

施家洋房

北栅值得一说的是青风桥西岸的施家洋房。那是一所在小镇老街别具一格的西式洋房，带有点神秘感。七十年代后期，我家从镇东搬来附近住，算得上半个邻居，才有机会进去细细打量过。洋房坐西朝东，面阔三间，共三进。沿街大门前有一对四方细磨石子门柱，清水红砖水泥嵌缝墙体，高高的石子门楼上标有“1929”字样，房内铺着漂亮的花卉地砖，有楼房有堂屋，一进一进的楼房好像都围绕天井连成一通。从今天的施家洋房破旧的外观，还是可以想象当年她的豪华和霸气。

施家洋房

从镇东走到镇西，从梅兰桥到杨桥头，从南栅到北栅，三里长街，走不完，写不尽。相遇一次，怀念一次，沉醉一次。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是此生难以割舍的牵挂，是珍藏心底的永恒。

黎里古镇古今交融

本文作者：朱健琳

责任编辑：沈瑶、吴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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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朱健琳、馆藏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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