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鹜 颜榴：林风眠——落霞里的孤鹜

文，摄影/

刘燕，酷爱艺术，中央美术学院艺术史博士。

他没经过关注就成了戏剧圈的人，现在是戏剧出版的主编。

当世界恢复“秋水共长”的平静时，

及时沉淀，

是“孤鸟”与“夕阳”齐飞。

69岁的画家林风眠，1968年8月被上海市第一看守所羁押，1972年12月被教育释放。1966年，文革开始后不久，他把大量作品泡成纸浆，一一销毁。他像一个罪犯一样在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暴中毁灭了证据，并在那年9月遭遇了财产扣押。

用艺术评论家水天中的话来说:“林风眠虽然是一个留学法国、向往西方文化的画家，但他在绘画创作上的成就并不是为了弘扬欧洲艺术绘画，而是从欧洲绘画的角度重新发现中国绘画的生命力。在他之前，没有一个画家能达到他在这条路上所达到的高度。”(林风眠的历史地位，1999)

一代高手都被囚禁过，别人也说不清监狱的滋味对林风眠意味着什么。1977年获准移居香港，1991年死于香江，再也没有回内地。

自1979年以来，林风眠的艺术展在上海、巴黎和台北举行。1989年，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中国画院、浙江美术学院联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他的大型展览，但此人已不再是中国著名的隐士，早已超脱。据一些人回忆，面对千变万化的世界，他晚年很少说话，只露出一个微笑的人。

这种冷静与落寞，符合2017年1月至3月在北京画院举办的“清影:林风眠美展”。展厅里飘着的《圣母院》的音乐和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诉说着一种孤独不羁的心灵。林风眠的图片不大，大多在70厘米见方以内。这些抒情小品表现出强烈的形式感。看完展览，我想起了王波的名言“夕阳和寂寞的齐飞，秋水同色”。这两句反对整洁的话所呈现的美，其实是林风眠的绘画世界给我们的美，却又充满了苍凉。

艺术之旅:艺术教育家林风眠

林风眠1900年出生于广东省眉县。早期的艺术启蒙和意志训练来自于我爷爷的教导:“以后任何时候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有一双手，就算不能为别人做多少好事，至少也能混吃。”(《回忆与怀旧》，1963)林风眠一生热衷于像石匠一样拍手，年轻时就显示出绘画天赋。1919年，他以兼职的形式去法国留学。1921年，被推荐到巴黎美术学院柯罗蒙工作室学习。1923年毕业后，他在欧洲学习，参加了许多展览。他的艺术才华得到了蔡元培的赏识，并被邀请回国主持一所新的艺术学校。

1926年春至1927年夏，林风眠出任国立北京艺术学校校长一年多；1928年3月，他以不到30岁的年龄就任杭州国家美术学院(次年更名为“国立杭州艺术学院”)院长。据吴冠中回忆:“学校的小动物园里有孔雀、老鹰、猴子等各种动物供学生随时观察、写生。学习是完全自觉的。学校只提供条件，不要求作业。”(《骨头燃烧的主人》，1992)可以看出，当时的杭州艺术学院是学生们在艺术中畅游的“天堂”，林风眠一直鼓励学生们“涂鸦”，而赵无极也因为被排除在质疑传统之外而一直受到他的保护。

林风眠的“美育”思想在其一生中影响最大。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改造自己的文化，创造新型的人，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命题。蔡元培提出了美育的问题。“美”其实是一种生活。林风眠在1934年创作了《艺术与新生活运动》，他的艺术教育活动是蔡元培美学思想的最佳实践。自上千年以来，中国的私立学校文化和教育体系开始瓦解。如何塑造20世纪的中国人，是蔡元培等教育家探讨的课题。林风眠既重视美，又重视自由，个人的培养是一切美育的中心。1989年，90岁的林风眠在台北回答一位嘉宾的提问时说:“绘画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是个人创造的一种体裁。我主张个人发展。比如印象主义就是一个大流派，他主要是发现光。然而，所谓的印象派画家画的东西并不一样。比如梵高和高更不一样，所以还是个人，但主要目的是带来阳光。

林风眠一生的信条是:个人高于群体。面对20世纪中国文化的扭曲，林风眠留在法国最大的遗产就是接受了个人表达的重要性。当然，他低估了战争和革命对艺术的影响，杭州天堂的自由和美好梦想随着1937年日本侵华而破灭。抗日战争结束后，他一度想恢复，但已经过时了。尽管如此，林风眠在中国还是桃李满天下。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遵循老师所表达的人身自由与美的结合，最终成为一代名家。

与音乐和谐:林风眠绘画

纵观林风眠一生的艺术创作，与美相关的“和谐”命题是自始至终的。尽管他的个人命运不公平，但他的画仍然温暖美丽。也许我们可以把他比作中国的马蒂斯。两位大师表达的主题惊人的相似。马蒂斯的基本主题是室内静物、女性和阳台风景。他用简单的笔触和色彩表达生活的乐趣。虽然毕加索等人指责马蒂斯过于甜美，重复他的主题，但马蒂斯在欧洲艺术中的地位与毕加索并无二致。林风眠的静物画和马蒂斯的相似，花、桌布、水果的布局和色彩像音乐一样有节奏；笔触大胆，勾勒出浓浓的黑线，和马蒂斯很像，只是马蒂斯用的是画布和油画颜料，而林风眠用纸来定色，这也是林风眠的发明。它既不同于中国画，也不同于油画，它丰富的色彩介于油和水之间。那一代中国画家都有意“用西方手术刀解剖中国画”，林风眠的独特创作做出了巨大贡献。

山茶花，三个梨，向日葵和花

正如吴冠中所说，“林风眠作品的特点是运用西洋画块来奠定画面的建筑性，并以宣纸笔墨使之丰富；它在于艺术构成中的几何顺序；在于黑白和彩色的强弱和衰落。”

绿色女士，琵琶女士

鳟鱼，金色的秋天

如果说林风眠的静物画符合法国人的审美，那么他的仕女画、无垠的阴影等风景画则纯粹是中国的。有人说，淑女的形象来源于画家对英年早逝的不幸母亲的怀念。这种古代美女的造型，旗袍，发髻，瘦长的脸，温柔美丽的五官，来自于梦幻般的憧憬，不同于马蒂斯大胆的彩色美女油画，堪称中国美女的原型。中式风景的特点是南方的树林和房子，鸸鹋深夜回家。这是林风眠一生想家的表现，林风眠自1919年后再也没有回到广东老家。金色的树林和山与林之间的白墙黑瓦——这样的家是他灵魂最后的居所。海德格尔说，“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在他的绘画中得到了准确的表达。

在少数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兼容的题材中，他的《钓鱼》、《轧钢》、《种花》、《农妇》等画作依然遵循几何排列的美学，人物就像和弦中的音符，回归到和声的根本目的。室内静物听命于和谐，自然听命于和谐，人类的生活也必须听命于和谐。

钓鱼，读书

三个同尘:林风眠的人生经历

少年的林风眠，成年的林风眠，走上了从西方寻求美，回归中国的道路。这个从西方取回真经的人，这辈子遇到了各种意外。战争和革命这两把双刃剑，让他在40年代后处于边缘，最终变成了一个与主流文化不同的陌生人。也可以说，20世纪的整个世界命题都是“权力”与“美”的较量。当权力汇聚在权力的政治意志上时，个人所持有的美的心跳必然会发生变形和弯曲。他被认为是中国形式主义的鼻祖，1949年后多次被清算。

林风眠曾自嘲为“黑暗中的画家”。在大喇叭大口号的时代，林风眠只能在夜晚的瑰丽色彩世界里徜徉。这其实是他的清白，他一辈子都没有改变初衷。1979年，当他回到巴黎的母校时，他以一种异常安详的表情拍了一张照片(见展厅“庆忌一影”的放大照片)，这与他年轻时的微笑大相径庭。吴冠中称他为“童心任性”。当政治狂怒之力席卷大地时，他也是一样的尘埃，以隐士的“任性”姿态躲在风暴中。但70年代的囚禁对林风眠的一生影响很大，这种屈辱的煎熬让他成为了一个差点成佛的人。水天中在80年代的照片中注意到了他眼中的困惑，与30年代的自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并称之为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面对现实世界的尴尬与矛盾的缩影。在我的理解中，是相对于“力”而言的“美”的世界里的一种悲哀。

林风眠1979年在巴黎美术学院

四程归来:林风眠的回声

1991年林风眠去世，至今已有26年。他的展览《清晰的沉默》之所以在北京观众面前展出，是因为他作品中对个人美和自由的表达去除了所谓的体裁，比任何集体表达都更强烈。

艺术之所以能长久震撼人心，从来不是合唱，而是个人的独唱。“个人”走过了这个时代，只有“个人”才能见证这个时代。当世界恢复到“秋水同色”的平静时，时间沉淀下来的是“落霞”齐飞的“孤鸟”。

春天

艺术一直是孤独者的表现。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一只擅长唱歌的鸟，经常会被一群不擅长唱歌的鸟攻击啄死。然而，也有不死之鸟在丛林中成为隐士，秘密地歌唱，不是为了世界、时代或人群，而是为了他们心中实现的美好。美国诗人狄金森写过一首诗“我为美而死”，但在死亡的坟墓里出现了一个拥抱美的“真理”。林风眠是美的囚徒，要他付出“真理”的代价一辈子。因为美是真理，是终极，陀思妥耶夫斯基持这种观点。在一个丑陋横行的世界里，林风眠的美是无比珍贵的。

2017/2/28

[展览信息]

展览:庆忌于颖-林风眠艺术展

延期:2017年1月20日至19年3月

地点:北京画院美术馆1、2展厅

主办单位: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上海中国画院、中国美术馆、北京画院

主办单位:北京画院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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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罗元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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